“啊——!!”电椅上传来年轻女子痛苦的惨叫声,她的双手双脚被皮带牢牢固定着。电流通过,瞬间传遍四肢百骸的尖锐刺痛宛如无数钢钉被扎进每根血管,五指在剧烈的疼痛下不由自主似抓握般张开蜷起,而手腕处也冒出淡淡白烟,隐约闻见皮肉炙熟的味道。
短短不过几个来回,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发出声音的力气。手腕和脚腕处多了几个褐黑色的焦圈,头发全部胡乱贴在脸上,鼻尖的冷汗与一层又一层黏腻的血痂混合,像南方某些地区的红土丘陵地貌一样绵延。血痂被汗液浸泡,一丝一丝的疼痛再次渗入伤口,痛得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她被审讯的人胡乱扔在一个黑暗的...
她被审讯的人胡乱扔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那里散发着死亡的腐朽气息,胡乱铺垫的干草不知道已经被多少个人的汗液和血液浸泡过,或许还有其他的东西,才会闻起来如此腥臭。
发酵后的干草坐起来倒是没有那么疼了,那女子仍旧有些欣慰的想。
“顾晓梦,你还不招?”尹破晓拧着眉头,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原本他以为这千金大小姐是个一辈子没吃过苦的主,吃点苦头恐怕就会哭着交代一切。
甚至,他以为在顾晓梦见过下线愚公的惨状后应该就会在极度的恐惧下彻底崩溃心理防线。
可他没想到顾晓梦的骨头这么硬。受了鞭刑和玉女登梯都不肯招,哪怕如今坐了几次电椅,手腕和脚腕都被烤焦了,竟也不肯吐出自己的上线和代号。
尹破晓想,或许应该让这位容貌俊美的女子看看自己如今的惨状。曾经容颜姣好到可以做杂志封面模特的人,恐怕是无法接受自己残破不堪的样子的。
这样想着,他挥挥手将一旁候着的手下招呼进来,侧身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属下点点头,连忙离开了刑讯室。
这些天,他们眼睁睁看着尹破晓的可怕手段,内心对这个和魔鬼无异的上司充满了恐惧。且不说他对愚公的严刑拷打几乎将这里能用一遍的酷刑全走了一遭,单单是这些天对顾晓梦遭受的酷刑也足以让他们在深夜被噩梦惊醒。那样如花似玉的姑娘,他只是挥挥手就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此尹破晓有任何命令,他们不敢违抗分毫;倘若尹破晓布置了可以暂时出门的任务,他们恨不得去庙里上香感谢菩萨保佑,保佑自己可以暂时逃离那个人间地狱。
刑讯室里是分不清日日夜夜的,或许说顾晓梦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分辨此时是几时几刻。她只有偶尔醒过来时才能透过刑讯室上方小小的窗户看见一丝浑浊的光亮,空气中漂浮的灰尘上上下下,有些像她和李宁玉曾在家附近见过的小萤火虫。
李宁玉,玉姐。这个刻在心底最深处的名字似乎唤醒了顾晓梦已经停止思考的大脑。谍报工作者最引以为傲的智力在身体的极度折磨下也暂时罢工,全身为数不多的气息都要用来维持呼吸。
不知道玉姐和爸爸怎么样了,恐怕他们已经早就知道我入狱的消息,必定心急如焚。
玉姐,千万不要来救我,这里是逃不出去的。顾晓梦努力眨眨眼,将被凝固的血粘在一起的睫毛眨得活泛开来,这样就会舒服很多。
眨了几下后,顾晓梦选择接着观察空气中漂浮的灰尘,这是她眼前唯一算得上能看的东西了。相比于周遭已经被鲜血浸成发黑的刑具和门口两个看守着的人,那个小窗口简直是美好得过分。
外面似乎有挪动东西的声音,顾晓梦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十分整齐,且步伐缓慢,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小心。
随着铁链“哗啦啦”的刺耳响声,忽然一大片光闯进小小的刑讯室,强烈的光束晃得顾晓梦连忙眯起眼睛,于是上下两层小刷子般浓密的睫毛再次黏在一起。
尹破晓用手帕掩住口鼻,他弯下腰凑近到顾晓梦的耳边,轻声低语着:“顾晓梦,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吧,是不是很好看。”
顾晓梦努力挪了挪身子,离尹破晓再次有一步远的距离,身体的挪动扯到满身化脓红肿的伤口,痛得顾晓梦忍不住闷哼几声。
她用左手强撑着身体,手肘处便传来钻心的疼痛。一个趔趄,顾晓梦直接摔在了地上,她趴在干草堆前,用余光瞥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那些数不清反复叠加的伤口狰狞着绽开,隐约可见乳白色混合着深黄色的脓血沿着伤口两侧凝固;四肢在受了玉女登梯之后已经有点变形,不知是错位还是骨裂,总之看起来有一种奇怪的不和谐。
曾经那位意气风发的杭州千金,此刻也如同一块被人踩在脚下的破布。顾晓梦想,尹破晓刑讯的手段大概如出一辙,因为她和前几天愚公的模样很像。
如果玉姐看到如今自己的样子,恐怕心已经要碎了一地。不行,不能让玉姐看到。顾晓梦的思维已经在这样强烈的视觉冲击下有些混乱,她突然像疯了一样直直冲向镜子。
尹破晓大惊失色,以为顾晓梦想借此机会自我了断,连忙一把将顾晓梦推回原处,自己的双手和袖子也沾满黏腻的鲜血,恶心得他不由得狠狠打了个寒颤。
发现顾晓梦并没有轻生的举动,尹破晓稍稍松了口气。顾晓梦只是静静躺在地上,唯独那双曾经澄澈明亮的眸子死死盯着自己,喉咙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过了一会,她的目光渐渐挪到满地的碎片上,眼神变得逐渐冷静而绝望。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非洲猎狮的场景,那狮子一枪毙命倒地时的眼神也是安静绝望,难道这就是风水轮流转?现在转信佛是不是来不及了?
顾晓梦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法逗乐了,她忍不住轻轻笑了几声,却咳出一口淤血,随着血块的吐出,喉咙间顿时变得撕裂疼痛。
尹破晓瞥了一眼紧皱着眉的顾晓梦,“给她喝点水。”
入口苦涩,是参片泡的温水。顾晓梦心中冷笑,却还是轻轻抿了几口。尹破晓费尽心思,甚至特意拿参片泡水给她吊着一条命,也不肯让自己轻易死在这间暗无天日的刑讯室。
忽然,外面走进来个士兵,趴在尹破晓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尹破晓的眉头瞬间紧锁,他打量了顾晓梦好几眼,最终还是拧着眉摆了摆手。
迷迷糊糊,顾晓梦似乎被人抬上了担架,但那些杀千刀的人将顾晓梦扶起时力气太大,亦或是顾晓梦身上的伤太多。她只觉得自己是被人捏起来的,如潮水般铺天盖地袭来的疼痛吞噬了她最后残存的意识。
当顾晓梦再次醒来,她的眼皮上像是坠了千斤石头一般沉重,只能隐约看见一女子如玉般温润白皙的下颌线和顺着脸庞不断滴落的晶莹泪珠。
好像玉姐啊,顾晓梦想。
下一秒,顾晓梦又再次昏迷过去,她做了一个很神奇的梦。
梦里,她穿着一件黑色修身旗袍,上绣深蓝色花卉枝条,隐隐有银色亮线点缀。她站在裘庄的食人鱼水池边四处打量着每一处,似乎每一处都有李宁玉的身影,只不过眼前场景变成了黑白色,像是在看电影。
地下室里,李宁玉面前摆着一个形状奇怪的木质的东西,上面还放着几个做工精细的钢制圆球。李宁玉的眼神似乎有些涣散,手里却捏着个小小的红色木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裘庄大厅到二楼的楼梯上,李宁玉拉着自己的胳膊,一双淡淡的眉微蹙,她带着几分妥协几分无奈的温声对自己说:“晓梦,别走。”,可自己怎么想不起来是因为什么事任性上楼,竟然要玉姐开口挽留;
房间内,玉姐拿着自己的军装似乎在缝制着什么,可印象里玉姐的军装并没有损坏。她一针一线缝的极为小心。李宁玉紧抿着嘴唇,眸中浮现出几分自己看不懂的不舍和哀伤;
一个黑黑小小的密闭房间里,李宁玉一个人单独坐着,只有头顶的灯和一个小窗户与她作伴。整个屋子仅有那一处光亮,李宁玉就那样直直坐在光源下,她将双手放在桌子上凝视着光亮。她应当是听见了自己不曾停止的钢琴声,于是她微笑着,眼眶渐渐变成淡红色…
所有画面像漩涡一样搅乱,转瞬间回到食人鱼池旁,顾晓梦不由得狠狠甩了甩脑袋。她弯下腰捡起一片枯叶,那枯叶却化作一只蝴蝶,扑闪着翅膀落在自己的指弯处。
这蝴蝶,是玉姐么?是的吧。顾晓梦鼻尖发酸,她轻声催促着蝴蝶,又将手抬高了一点,试图让蝴蝶赶紧离开裘庄这个充满绝望的地方。
“玉姐…飞出去…你飞出去…”高烧的顾晓梦开始呓语,趴在顾晓梦唇边听清的李宁玉心如刀绞。
当初接到顾晓梦的时候,李宁玉只觉得自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与其说被抬出来的那个人是顾晓梦,不如说是一个看不清身形和面庞的暗红色的陌生人。
这怎么会是她的晓梦呢?那个曾在海军俱乐部双手撑着窗户笑意吟吟望向自己的意气风发与自己重逢的俊美女孩;那个曾非要拿着云片糕喂自己吃,当自己无奈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吃完后笑得像比孩子还要开心的灿烂面庞;那个每天下班时都要从身后环住自己腰,将头埋在自己的发髻和脖颈间蹭到满意才肯离开,偶尔偷偷在脖颈落下一吻被自己嗔怪着白一眼才笑着跑开的讨厌小狗…
直到将她脸上和身上全部的血痂擦掉,李宁玉望着那张已经青灰色的消瘦面庞,才近乎绝望的相信这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女子,就是她的晓梦。
她不敢想,顾晓梦到底受过什么刑。她只知道自己轻轻擦拭那烧焦的手腕时传来刺耳的“哧啦哧啦”声,细小的黑色的碎渣掉落在她的掌心时,自己终于忍不住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将晓梦身上所有的伤口都消炎包扎后,李宁玉才勉强喘了口气。她给顾晓梦处理伤口时小心翼翼屏紧呼吸,生怕顾晓梦会因为疼痛苏醒,但没想到顾晓梦昏迷如此严重,从头至尾眼皮也没有动过分毫。
如今他们在等,在等密斯赵送来盘尼西林褪去顾晓梦的高烧,否则她已经残破的身体再这样高烧下去必死无疑。
当密斯赵气喘吁吁跑到顾晓梦的卧室时,顾晓梦就那样安静躺在床上,入眼满目都是浸满血的纱布和空了的双氧水瓶。
顾晓梦像是睡得极沉,李宁玉拉着她五个指尖都结痂的手,就那样痴痴凝视着顾晓梦的面庞。
顾民章站在窗户旁边,只留下苍老而憔悴的背影。花白的头发再月光的映衬下格外凄凉无助,他的背也似乎佝偻许多,像一块永远不会移动的石头呆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不知是在冥想着什么,还是不敢回头。
密斯赵被这样的场景震得不敢出声。过了许久,李宁玉才勉强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她用平生最温柔的语气对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顾晓梦说:“晓梦…药来了,我现在给你注射。疼的话,你和我说…好不好?”
李宁玉的眼眶已经变成深红,一如顾晓梦被救出来时全身深红色的伤口。她的泪已经在这短短几天彻底流干了,这个前半生一直将自己视作数学模型的密码天才,几乎把后半生的眼泪全部贷款透支。
盘尼西林送来得还是太晚了。
顾晓梦这辈子的最后一句话是,玉姐,你飞出去。她的遗言,至死也只不过是高烧梦境的呓语,但依旧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只对她眉目舒展温柔的女子。
李宁玉忽然很想再问问顾晓梦。没有你在身边的地方,我又能飞到哪里呢?
密斯赵沉默着离开了这里。李宁玉听见楼下外院传来玻璃被摔碎的声音和女子的呜咽哭泣。
摔了就摔了吧,用不上的东西,留着又干什么呢。
又过了几天,当李宁玉刚刚将顾晓梦的尸体火化后,她和顾民章又接到了密斯赵也被人带走的消息。李宁玉抱着怀里漆黑色的骨灰盒,近乎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从加入组织时,他们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面对牺牲,接受牺牲,但当生命中一个又一个的至亲和朋友被剥夺生命时,他们也无可避免地被一波又一波的悲伤冲击得陷入麻木。
与其说是麻木,不如说是大脑为了保护身体下意识的麻痹,没有人能一边承受这样的悲痛一边保持警惕工作。
李宁玉有些懊悔,当初连密斯赵来到这里时,他们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
可谁知道那也是最后一面呢。
一年后,顾民章在巨大的打击下也因病与世长辞。密斯赵用自己性命换来的一线生机,也终究是无法承受这样丧妻丧女的悲痛。
当料理完顾民章的丧事后,李宁玉一个人在安静的夜晚回到上海。
她突然觉得这个城市很陌生,明明这里曾充满她生命中为数不多美好的回忆,怎么又将她生命中全部的光都无情带走?
她接受了组织上的安排,继续留在上海进行谍报工作。李宁玉私心里也是不想走的,离开这里,她就没有别的地方去寻找和顾晓梦的回忆了。留在这里,替他们看黄金时代,应该是自己如今唯一的心愿了。
李宁玉只觉得可笑,她一向不信命运,笃定智力才是与人周旋的唯一途径。可自己那句不想第三次当未亡人的话,似乎让老天与她这个芸芸众生的凡人彻底较上了劲,最后竟然以这样残忍的方式一言成谶。
李宁玉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表情,她每天如行尸走肉一样辗转于单位、住处和接头地点,衣着也变回了以往的墨黑色,所过之处宛如腊月寒风般令人噤声。
小洋楼的布置一切如旧,房间内的所有东西李宁玉都没有扔,甚至没有挪动任何位置。洗漱间两个人的漱口杯和毛巾还是并排放着,倘若顾晓梦的落灰了,李宁玉就会仔仔细细给它重新冲洗干净;每晚入睡时李宁玉也会将身侧的枕头摆放整齐,乖巧留出一半的位置;
唯独衣柜的左侧李宁玉再也不曾打开,那里面都是顾晓梦曾给她买的所有颜色鲜艳的衣服。她将所有的素色和深色衣服挪到右侧,似乎打开左侧衣柜就会刺痛她那颗已经死去的心。
就这样过了四年,越来越多的土地上插满了红色旗帜,胜利的号角即将响彻在华夏大地的每一处。
随着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的结束,一百五十多万的国民党精锐部队被人民解放军消灭,国民党反动派统治即将垮台。百万大军一鼓作气横渡长江。4月23日,南京正式解放。得到消息的上海国民党开始四散溃逃,整个上海彻底乱作一团。
上海北站内,逃难者挤满了火车;街道上逃命的身影与革命群众运动的组织擦肩而过。李宁玉站在二楼的窗口处静静凝视着那些年轻的面孔,许久不曾有过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些欣慰的神色。
黄金时代,永远有人在为你战斗着。
直到李宁玉被几个匆匆而来的身影押着走进同样散发着血腥味的地下室时,她才肯让自己回忆起顾晓梦曾满身鲜血躺在自己面前的场景。和李宁玉一起被抓的还有许多人,他们大多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同志。
这个监狱的名字,李宁玉并不陌生。她开始闭上眼睛静静分析。这里处于上海的闹市区,而且在被捕的路上附近的驻军和警察戒备十分森严,组织如果想营救他们会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任务。
李宁玉摇摇头。也好,黄金时代应该这几个月就会到来,她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直到带着倒钩的鞭子也无情地一下一下抽在李宁玉消瘦的身体上,李宁玉才知道顾晓梦当初有多痛。仅仅挨了几鞭子,她的额头就已经布满冷汗,需要靠急促的呼吸才能缓解身上不断传来的剧烈疼痛。
晓梦,原来有这么痛,那你又是怎么挨下去的。
牢房内,陌生面孔的同志们关切的询问李宁玉身上的伤势,尽管他们的情况远比李宁玉要严重得多。他们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李宁玉最熟悉的光芒。他们在牢房内大声唱着那些振奋人心的歌,高呼着人民万岁。他们畅快的笑着,似乎已经生活在胜利的岁月下。
直到闻声而来的狱警们将几个声音最大的人拽出来狠狠揍了一顿,牢房内的响亮歌声才变成众人愤怒的嘶吼。
李宁玉在人群的角落中安静坐着。她想,如果顾晓梦当时身边也有这群人,是不是就不至于那么无助。
她被一个年轻的狱警拉到郊区,那小狱警似乎也有些不忍,看着李宁玉清冷如月的面容,久久不敢举枪。
李宁玉突然微微笑了,连眉目都舒展开来,露出几年内唯一一次的温柔神色。
小狱警看得有些呆了。这个从始至终面色无悲无喜的陌生女人,此刻竟然在生命的倒计时露出笑容。这笑容与她身上的鞭痕形成鲜明的对比,竟有种悲壮的美感。
她的身躯太过瘦弱,似乎风一吹就能轻轻倒下,可偏偏她站得又直又稳。即使带着手铐,她也将两只手交叠着放在小腹处,优雅从容。
“可以挑一个有阳光的地方么?”李宁玉抬头凝视着上方即将暗下来的天色,礼貌向他询问道。
“什么?”那小狱警有些懵,他不理解这个女人在死之前唯一对自己说的不是什么万岁,而是找一个有光的地方,这也太奇怪了。
思索片刻,他将李宁玉又向前押着走了一会,总算有些许灿烂的阳光撒在李宁玉的身上,地上也拉出李宁玉的影子。李宁玉点点头,似是满意。
我想沐浴在阳光下结束这命运多舛的一生。
这阳光很暖,像在你怀里。
在你怀里,我就不怕了。
李宁玉脸上露出鲜活温柔的笑意,连嘴角也勾勒出满足愉悦的弧度。因为她似乎看见顾晓梦正挑眉笑着朝她伸出手,带她去一个再没有任何人的地方安稳生活。
李宁玉呢喃着,微笑着,轻声说道:
“晓梦…我很想你。”
直至那年十月的第一天,中国人民终于在这场充满血泪的战争中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由于当时上海被杀害的同志太多,工作人员无力将全部人的尸骨寻回。郊区某个角落,那个小狱警大发善心在土堆上随手插着的一块木板也早已不知踪影。
一抔黄土,归于尘世。李宁玉就这样沉睡着,注视着勤劳的同胞们重新建设这片满目疮痍的家园。人们全然不知,这土地下埋藏着某个人短暂一生的深深爱意。那仅仅宣之于口一次,还未曾长相厮守的遗憾。
晓梦,你也勿要为我悲伤,来年孤坟其实并不凄凉,倘若泉下得知你我二人名字相隔不远,便是值得欣喜的,我也可以终于去寻你了。
我知道你是个没耐性的,但倘若要等的人是我,想必你一定能等上几年吧?
晓梦,我来了。
民国只不过短短三十八年岁月,你我都只不过是历史上寥寥几笔带过的存在,可我这一生有你路过,已经再无他愿。从来不曾求得有人记得我们的故事,只希望来世再重逢时你我再也不必这般心碎。
某烈士纪念碑上,无数密密麻麻的名字镌刻着他们为黄金时代付出生命的痕迹。碑前放满了人们送来的菊花和信件,还有许多孩子们认真敬礼的身影。在这成片的诸多的名字中,有两个小小的名字并排挨着。
顾晓梦,李宁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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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轻女子合上书,神色动容地询问坐在她对面的白发老人。尽管年迈,但依旧无法掩盖她清秀的眉目。“李前辈,您明明是1948年生人,按理说这段历史您当时年纪尚小,应该没什么印象。究竟是什么促使您写下这本感人至深的小说呢?”
李惜梦手里抚摸着一个小小的红檀木盒,她的脸上早已布满皱纹。似乎是被勾起很遥远的回忆,她微微笑着说道:“因为我的母亲们曾告诉我,如果当初命运没有再眷顾她们一次,结局恐怕就是这样的。”
记忆里,李宁玉和顾晓梦两个人一起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在某个乘凉的夏夜给她讲述着曾经二人经历的故事。那时的她年纪尚小,还不懂这相互扶持的情意有多深,只被这段经历深深震惊到。
她没想到一向爽朗爱笑的妈妈曾在生死边缘徘徊,也没想到素来心静如水的另一位妈妈也曾为爱人泪如雨下。
年轻的专访记者擦了擦眼角感动落下的泪珠,有些好奇的询问道:“李前辈,这小红盒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李惜梦闭上眼睛许久后才缓缓睁开,她看向窗外繁华的街道和人们欢快的笑容,也忍不住笑了。
“这里面啊…是她们的时代…是你们不曾听过的,风声。”
注:玉姐被捕背景事件参考为解放前夕上海大劫掠和大屠杀,大家感兴趣的可以了解一下,上海敌人曾在溃逃之际,疯狂镇压革命群众运动,屠杀被囚禁的共产党人和爱国民主人士。
(内含战损,虐甜预警)
百合圈虽小,但很美好。
永远臣服于宋余杭的温柔下。
…………......
…………
那天,雨很大,覆盖了周边的一切,眼前的事物模糊不清。
我就站在路的中间,无人愿与我共伞,他们纷纷避开我,匆匆而去。
我闭上双眼,泪珠随着雨滴顺着脸颊滑落,落在肩上,顺着手臂,沿着手指,从指尖滴落,落入脚边的水塘,分散成无数的水珠,散在周边……
若是你在,该有多好。
我想你了。
还有,你食言了。
“他妈的宋余杭!还不过来,老娘都等了快一小时了!”
昏暗的环境,热气腾腾的美食,中间的一缕烛光,座椅上的一束玫瑰。
刚踏进餐厅的这一刻,林厌就被这浪漫的氛围感给吸引,看到自己位置的那唯一的玫瑰花,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想不到平时严肃的宋警官这么浪漫。
为赴今天的约会,林厌特地换了一身红色的长裙,小打扮了下。
宋余杭撑着伞在门外等待,见她出来了,愣了愣,随后勾起一抹微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我媳妇儿真好看。
林厌看着宋余杭那痴样,抬手拍了宋余杭的脑袋,抬头看着伞上的一个大金毛的图案,嫌弃道:
“你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什么呀,金毛不好吗,又可爱又忠诚,就像我一样。”宋余杭摸了摸后脑勺,自豪道。
“行了行了,真自恋,走吧。”
走到餐厅门口,宋余杭停住了。
“怎么了”林厌疑惑道。
“你先进去吧,我突然想起我有东西落在警局了。”
“算了吧,明天再拿。”
“不,”宋余杭将林厌推进了餐厅,莞尔一笑,脸颊有些微红:“那个是给你的,很重要。”说完,就往回跑。
“莫名其妙。”林厌抱着手臂,摇了摇头。
“来了来了!”宋余杭刚进餐厅,就听到林厌气愤地喊声。
见宋余杭浑身湿漉漉的,本身穿的就是白衬衫,经雨水这么一淋,有些贴在身上,完美的轮廓隐隐约约地露出,林厌不禁挑了下眉。
“警局不就隔了一条街吗,用的着去这么久还有,你不是有伞吗,怎么还淋湿了。”林厌边说边招呼服务员拿一条毛巾过来。
“我拿完东西后,刚好看到警局门口站着一个避雨的小女孩,我就把伞给她了,一路跑过来的。”
“小女孩你还真是乐于助人。”林厌的脸立刻沉了下去,将毛巾狠狠扔到宋余杭脸上。
宋余杭擦了擦脸,握住林厌的手,摇了摇:“我错了,别生气了,好不好林法医,林厌,厌厌,老婆~”
林厌拨开宋余杭的手,嫌弃道:“行了行了,我原谅你了,赶紧吃饭。对了,你要给我的东西是什么”
操,真是时候。
宋余杭暗骂。
她掏出手机,是段城。
“喂,宋队,你在哪儿,林法医也在吧,快回局里,冯局找我们开会。”
“好。”
“真是时候,老娘都饿死了,真可惜了这么一桌好饭菜。”林厌放下刀叉,骂骂咧咧地起身。
“好啦,下次肯定还请你。”宋余杭拉着林厌的手腕,跑了出去。
雨停了。
“宋队,林姐,你们回来了,那个,额,你们穿成这样,在干嘛呀”段城坏笑了下。
“滚。”宋余杭没好气地拍了下段城的脑袋,转身对林厌说道:
“先去换衣服吧,别着凉。”
“今天召集大家开会,有重大事情。上级派给我们一个任务,捉拿嫌疑人林咏。”冯建国放出一张照片。
“据上面的调查,此人是毒王,多次运输大量毒品,疑似进行实验,前不久出现了很多次的桥下碎s案,想必大家有所耳闻,这些s块,发黑发紫,上面有针孔,是长期注射毒品所导致,身体被分解成多块,有的甚至连筋都分离,这可能与此人有很大的联系。”冯建国放出碎s的图片。
林厌看了图片,想起来初南,不禁皱了皱眉头。
这s人方法更加残忍。
“经几个月调查,凶手确定藏匿于这个地方。但上级多次派人去查,都未发现,希望你们此次前去可以捉拿到他。”
冯建国放下文件,起身肃声道:
“宋余杭,我现在命你为总负责人,全体公安干警任你分布,立刻前往目的地活捉嫌疑人归案并且解救人质!”
“保证完成任务!”宋余杭把手举到太阳穴,目光坚定。
散会后,林厌悄咪咪地附在宋余杭耳朵处:“我也要去。”
“不行,太危险了。”宋余杭当即拒绝。
“我是法医,怎么说也懂点医术,我可以帮助那些被注射毒品的人。”
“可是……”
“好不好嘛,宋警官,宋队,宋余杭,余杭啊~”
“行行行,一定要跟紧我。”
宋余杭最吃这一套了。
不,应该说,仅对林厌。
宋余杭换好衣服,看着未送出去礼物,无奈地将它放入胸口的口袋,轻轻拍了拍,随后将手枪别在身后,出发。
“老大,他们来了。”
“哼,没事,这些警察太笨了,之前找了几次都没找到。”男人阴沉的声音在黑色斗篷下发出。
“继续做实验,”男人转身,温柔地握着身旁人的手:“我们很快就会重聚了。”
“宋队,会不会错了,这个地方能住人吗”一名警员看着面前的这个地方,破烂不堪,四处都是杂草,房柱梁上布满蜘蛛网,满是灰尘。
“地点确认几次都在这里,不会有问题,分头查。”宋余杭道。
宋余杭走到远处,仔细看着地面,林厌跟在她身后,宋余杭发现这一块儿的草比其他地方更平整,一看就是打理过的,她蹲下来,敲了敲,随后将草拨开,发现一块木板,她将木板拉开,发现一个隐藏的酒窖。
宋余杭来到酒窖,走到一个架子前,林厌戴上手套,摸着一个个酒瓶,个个表面都覆盖了一层灰,林厌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这时,有一个雕刻着鸳鸯的瓶子映入眼帘,这个瓶子很精致,上面有指纹,比其他的瓶子要干净。她轻轻将瓶子一扭,一条密道打开。
宋余杭闻声看去,与林厌相视一笑。
宋余杭拉着林厌的手走下去,整个密道漆黑一片,宋余杭拿出手电,见两边墙上有人体解刨图,还有壁画,壁画上是两个背影坐在海边,在夕阳下看海。
这时,一阵呻吟声传来,林厌感到后背一凉,宋余杭根据声音判断位置,走到一扇门前,打开门,里面的布局就跟监狱一样,铁栅栏内关着许多人,他们个个面色憔悴,痛苦呻吟。
那些人是那么无助,渺小,瘫坐在地上。
林厌看到这场面,心一紧,看到人们的手腕上,有黑点,表面发黑,与注射毒品的症状吻合。
林厌声音有些颤抖,她扯了扯宋余杭的衣角:“他们被关了数月,一直等待救援,可警察一直未找到,他们每日待在黑暗中,该有多害怕啊。”
是啊,警察多次走过这里,却未发现脚下的密道,他们多次听到脚步声,以为救星来了,结果却是一场空。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熄灭。
“凶手如此变态,我们会成功解救他们吗,会……活着出去吗”林厌看向宋余杭。
“会,而且我相信凶手一定会被绳之以法,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过了这一关,一定能等到黎明。况且,我们不是找到他们了吗”宋余杭回头对林厌笑了下,她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充满坚定,希望。
林厌听了,回之一笑,宋余杭拿出铁丝,试图开门,结果失败。
“笨啊,用枪啊。”
“枪声这么大,惊到敌人怎么办”
“也对。”
“哼,这两女人还挺聪明的,居然发现了密道,你去把她们带过来了,切不能让她们逃跑。”黑衣人看着监控,手交叉在一起,低声道。
“遵命。”
正当宋余杭林厌在黑暗中摸索钥匙时,灯突然亮了,一个壮硕的男人,脸上还有一条疤,狰狞可怖,走了进来,诡异一笑,发出沙哑的声音:“来了,就别想走了。”
宋余杭挡在林厌前面,举起手枪,转身道:“我来对付他,快找钥匙。”
男人冲了过来,宋余杭连射几枪,都被躲过,此人战斗力极强。
林厌接过,打开,与其说一个怀表,不如说一个小口包,钥匙就在其最里层。她拿着钥匙,急忙伸入钥匙孔,打开了!
里面的人见门开了,向他们投去感恩的目光,互相搀扶着走出去,林厌护在他们身后。
男人见状,直冲向林厌,宋余杭紧紧牵制住男人,大喊:“你先带他们走!”
男人见人跑了,怒吼一声,眼睛布满血丝,在忽闪忽暗的灯光下,刀疤越显狰狞,他一拳狠狠打在宋余杭臂上,随后拉着宋余杭的手腕,狠狠地一个过肩摔,宋余杭重重被摔在地上,觉得浑身都跟散架了似的,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手枪被扔在了地上。
男人拿起地上的手枪,指向门口断后的林厌,宋余杭见状,冲到男人前面,抓着男人的手腕竟硬生生掰偏枪口,子弹射偏,打在一旁墙壁上。宋余杭将力量集中在右腿上,朝男人甩去,男人双臂格挡,往后退了几步。
人们已全退到了长廊。林厌半身在门内,听到枪声,心一惊,转身大喊:“快走!”
宋余杭奔向门口,抓住林厌双肩:“你先带他们走,我断后。”
“你什么意思逞什么英雄!一起走!”
“听话。”宋余杭将林厌推出去,殊不知,男人正握着匕首,从后面袭来,当宋余杭关上门,背抵着门时,匕首正好插入腹部,鲜血涌出,沿着刀柄滴落,她嘴里溢出鲜血,右手握住刀刃,背后死死贴着门,像一头顽强不肯屈服的野兽,死死盯着对方。
“妈的。”林厌看着死死关闭的门,用力砸了下,随后赶紧带着众人出去。
来到密道入口,门已被关上,需要密码,林厌努力平复心情,蹲下来试密码。这时,四面隐藏的毒气孔出现,悄无声息地弥漫开,众人还未察觉就已昏迷。
“嘶。”林厌醒来,感觉头昏昏沉沉的,四处望去,一片漆黑,只看到银白的细柱,她被关了起来。
“醒了”低沉的嗓音传来。
“你是谁”
“哼,你不怕我吗你就不怕我把你s了”
“哼,老娘怕你做梦去吧。”林厌不
屑地笑了笑。
“嘴还挺硬,你怕是忘了你的那位朋友。”
“她在哪儿你把她怎么了!”林厌听了,笑容瞬间凝固,扒着栅栏喊道。
“想见她那我就成全你们。”黑衣人冷笑一声,听得林厌心一颤一颤。他开下灯,林厌本能地用手挡住眼睛,闭上,待缓了过来,慢慢睁开。
只见宋余杭被绑在刑架上,两只手腕高高吊起,身体因无力而下垂,脑袋微微偏向一边,发丝凌乱,双眸紧闭,脸色苍白,嘴角有着鲜红的血迹,腹部的衣服一大片被鲜血染红,已经干涸。
“你对她做了什么!”林厌的心突然绞痛,大吼道。
黑衣人只是一笑,随即朝宋余杭泼了一桶水,宋余杭微微睁眼,他拿来一个粗鞭子,甩在了地上,地面瞬间出现一道印子。他举起鞭子,用力挥向宋余杭,她的肩上瞬间出现一道血印,皮开肉绽。宋余杭只觉浑身一紧,还未等她缓过来,又一鞭子挥过,打在身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她微微喘息。
“住手!冲我来啊!你到底是谁”每一鞭都仿佛打在了林厌的心上,林厌早已双眼通红。
黑衣人停下动作,转身面向林厌,脱下黑斗篷,露出一张带着血疤的脸,笑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看着条狰狞的血疤,林厌想到冯局开会时放出的图片,那张图片上也有这样的血疤,林厌猛地想起那个名字。
林咏。
“既然你们都找到这儿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没错,我就是凶手,也在进行实验。”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什么给他们注射毒品!”
杀了这么多人,却云淡风轻地说出,简直是……
丧心病狂。
“我做实验只是想与我的爱人能够永远在一起,只要能醒来,那些人又算什么哼,他们还要感谢我呢,毒品可以使人得到安然满足幸福感,这样我动手时,他们就不会这么痛苦,这是解脱啊!”林咏说着说着,不禁张开双臂,笑了起来。
“你是……在做……复制人”虚弱的声音响起。
林咏转身对向宋余杭:“哼,聪明,没错。”他拿起一块发烫的烙铁,左右查看了番。
“这个实验只是一个设想,不可能成功……”
“闭嘴。”林咏将烙铁狠狠按向宋余杭腹部。
已经太多人跟他说过成功不了,这只是一个设想,没有人实现过,劝他放弃,节哀。
可是,他一直存在美好的幻想,说不定他就是完成此实验的第一人。
一阵灼烧感迅速散开,遍布全身,宋余杭紧紧咬着嘴唇,嘴唇已经被咬破,鲜血流出,她紧握拳头,愣是一声不吭。
还真是块硬骨头。
林咏微微挑眉,折磨了这么多人,不是大哭就是大叫,她是第一个忍受的住的人。
看来,她是个很好的试验品。
“你别动她!既然知道我们是警察,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杀了为什么要折磨我们!”林厌带着颤音吼道。
林咏慢慢将烙铁从宋余杭腹部移走,扔到一旁:“杀了你们你们险些将我的实验品们放走,毁我计划,杀了岂不是太便宜你们了”
“我就是要折磨你们,让你们感受感受当年我爱人的痛苦,还有,我的痛苦!”林咏注视着林厌的眼睛。
在他眼中,林厌看出了野心,愤怒,还有……自责。
“等着吧,下一个实验品就是你们。”
见林咏走远,林厌掏出之前那把钥匙,她早观察到关她的铁栅门上挂着与之前关着人质的那扇门结构相同的锁,她刚才一直在套林咏的话。
打开门后,林厌跑向宋余杭,帮她解开手铐,宋余杭失去了支持力,整个人瘫在林厌的身上,发丝凌乱,腹部那片已经成碳黑,手腕上也被手铐磨出血,被鞭打的地方皮开肉绽,让人触目惊心,伤痕累累。
林厌看着瘫在自己怀里的人,轻轻拨开宋余杭挡在眼前的碎发,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眼角微微泛红:“宋余杭,撑住,段城他们很快就到。”
宋余杭只觉有液体滴落在脸上,她缓缓睁开眼,不停地咳嗽,将体内的淤血咳出,感觉浑身轻松了些,她拍了拍林厌的手,慢慢扶着一旁的桌子站起:“没事,我撑得住。”
“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找到他做实验的证据。”宋余杭稳住身,直勾勾地望着林厌,微微挑了下眉:“你眼睛怎么红了心疼我”
“滚,我,我是,是风吹的。”林厌别过头,抱着双臂。
宋余杭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段城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啊”
林厌傲娇道:“在来这之前,我就给我们俩身上装了定位器,防止出意外,怎么样,就说带上我不错吧。”
“对对,林法医说什么都对。我不是让你们先走吗,你怎么……”
“我们到达出口时,密道突然关闭,需要密码,接着就有毒气袭来,我们都被迷晕了。段城他们这会儿应该在破译密码。”
林厌望着遍体鳞伤的宋余杭,鼻子一酸,勾住她的脖子,鼻尖轻轻贴在锁骨处,闭上双眼。
“下次别再推我走了,好吗我们一起面对。”
“……好。”
林厌望着墙上的画,每一幅皆是背影,一幅是两人在人群中接吻,却看不到他们的脸,行人则是路过他们身旁。
很普通的一个情景。
画这个是有什么含义吗
宋余杭翻着桌上的笔记,里面有一张照片掉了出来,照片中两手十指相扣,无名指都带上了戒指。
“没想到这林咏倒是挺深情的,不过为什么不直接放结婚照呢,按道理讲结婚证是最重要的,对吧”林厌转头问宋余杭,正好对视上,宋余杭冷不丁地问道:
“那,林大小姐什么时候能嫁给我呢”
“……都tm什么时候了,先出去最重要。”林厌用力拍了下宋余杭的头。
宋余杭吃痛的捂着脑袋,往后退了几步,顺势撑着一个台子,宋余杭觉得不太对,靠在上面的瞬间有些冰凉,她掀开上面的布,是一个冰柜,上面刻着:
爱人——顾玖。
“真没用,下一批。钥匙给我。”林咏扔掉刀,向身后壮硕的男人伸出手。
男人摸了摸身上,一惊,支支吾吾道:“钥匙……在那女人身上。”
“什么”林咏冷冷地看向他。
男人跪在地上,低着头:“是我大意了,我现在就去……”话还没说完,脑门便出现了一个洞。
“不用了,没用的废物。”林咏下手快准狠,不带一丝犹豫,向实验室走去。
这是你们逼我的。
“把它打开吧。”林厌道。
“好,站远点。”宋余杭双手托住盖子,用力一举,林厌看向里面,大惊,林咏的爱人竟然是……
“住手!”林咏冲进来,对着林厌就是一枪,宋余杭见状,急忙将林厌推开,手臂被子弹擦破了点皮,鲜血涌出。
“林厌,我来拖住他,证据可能就在人体内。”宋余杭扑向林咏,两人扭打在一块。
林厌拿起一旁的解剖刀,激烈的场面让她无法静下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刀刃已触碰到冰柜里人的皮肤。
“你别动他!”
林咏见了,疯了般地推开宋余杭,他一拳打向宋余杭,宋余杭连退好几步,他拿起地上的手枪,指向林厌。
“林厌!”
宋余杭本就身负重伤,她强撑着起来,拼尽最后的力气奔向林厌。
砰——
咳咳……
那一枪正好打在宋余杭心口处,她胸口的警服瞬间被鲜血染红,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林厌抱紧趴在自己身上的人,轻轻叫着:“宋余杭……宋余杭……你别吓我……”
林咏红了眼,失去了理智,大笑:“我要s了你们。”
“住手,警察!”
一大批警察冲入实验室,一枪打在林咏的手腕上,手枪滑落,他们迅速将林咏围在中间,压住他。
“林姐,宋队……”
林厌抬头,是段城他们来了。
段城见宋余杭闭着眼睛,满身鲜血,大喊道:“快来人,有警员受伤!快!”
宋余杭被抬出了实验室。
林厌瘫坐在地上,握紧拳头,用力打在地面上,她捡起地上的手枪,缓缓走向林咏,全身散发着冷气,发丝凌乱。
“哈哈哈哈,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你们没证据!我顶多就因贩毒罪判个十五年,等我出来了,我还会继续!”林咏早已不像个人样。
“我要s了你。”林厌将枪口抵在他的脑袋上。
“来啊!你可别忘了,你是警察,s了我你就犯法了,哈哈哈!”
“你TM觉得我不敢s你!”林厌狠将枪口抵在他脑门上。
“呵,你也看到了,我只是把所有伤害过我爱人的人付出了代价!他们……”
“死有余辜……”
“可是你,也伤害了我的爱人!”这一句,林厌几乎是咆哮地说出。
林咏先是一愣,最后笑道:“那你更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缝合她腹部的刀口,她还能撑到现在早就失血过多而亡。”
等等,缝合,针线
林厌突然间想到什么,猛地用枪托打在林咏脸上,林咏鼻子瞬间鲜血喷出。
她将冰柜里的人翻了个身,发现在脖子处有线的缝合标记,她拆除针线,发现有几个纸条被卷好塞在里面,她拿出来,展开。
是实验数据!上面记录的很详细,第几号实验品,第几次失败。
她找到了!
林咏的笑容渐渐收起,默默低下头,泪水涌出……
“林咏,我们有错吗”
林咏看着眼前俊朗的男孩,紧紧搂住他。
“咦,真恶心。”
“看看,像话吗!”
路人纷纷停下脚步,围着他们,指指点点,拿出手机拍照。
林咏献上一吻,低声道:“我们喜欢彼此,没有错。”
“我会带你去海边,看最美的夕阳,那里很安静,海风也很温柔……”
那一次,他们在人群中接吻,向全世界宣布他们在一起,他们曾以为,只要彼此相爱,无论多少流言蜚语也无碍。
可是,就是那一次,他们的生活掉入无尽的深渊。
某天,林咏高兴地拿出一沓子钱,说自己找到了工作,顾玖起先很惊喜,但看到林咏胳膊上的针孔时,他明白了。
但是,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啊。
“我爱你,我不能再拖累你了,来生,愿没有流言蜚语,我们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顾玖毫不犹豫跳下的那一刻,林咏彻底崩溃,他唯一的信仰没了,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林咏,顾玖。
咏玖,却不能永久。
手术灯熄灭。
见医生出来,大家都围了上去,唯独林厌没有,她一个人默默蹲在角落。
她不敢过去,她害怕了。
“病人家属在吗,进去再看一眼吧。”医生摇了摇头。
大家都红了眼眶,看向林厌,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林厌缓缓起身,走了进去,看着病床上没有一丝血色的人,她蹲在旁边,拉着宋余杭的手,轻轻道:“宋余杭,你还没向我求婚呢。”
“厌厌……”宋余杭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轻轻为她拭去泪水。
“我……亲爱的……法医小姐……,不要哭……我爱你……”
宋余杭轻轻笑了笑,闭上了双眼,一滴泪滑落。
林厌在她唇间落下一吻,握着她的手,在她身边待了很久很久……
林厌没有哭也没有闹,低着头走出手术室,冯建国拍了拍她的肩:“林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林厌没有抬头,走出医院。
外面下起了大雨,她站在路的中央,仰着脸闭上眼睛。
做到很好
这些年,她找到了初南的尸骨,找到了杀害初南的真凶,找到了那些被做实验的人,找到了林咏做人体实验的证据……
“姐姐,你是没有带伞吗”
林厌睁开眼,一个金毛的图案映入眼帘,林厌心一惊,转身。
一个小女孩眨巴这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她,小女孩把伞把塞到林厌手中,俏皮地笑了笑:
“姐姐,这把伞是之前以为好心的大姐姐给我的,你先拿着吧,我家就在前面,姐姐再见。”
看着小女孩的背影愈来愈远,林厌握紧伞把,泪水瞬间涌出。
可是我把她弄丢了啊……
“前几日的碎s案现已破案,证据确凿,杀人犯林咏已认罪,在警察的帮助下,多人被救出,现已无生命危险……”
林厌站在悬崖边,披着一身黑色雨衣,抱着双臂,手里握着手机。
她看着天边被乌云藏匿起来的太阳正一点点露出微角,最后冲破乌云,光芒再现,普照大地,隐隐约约还有彩虹的色彩。
宋余杭,黎明等到了啊。
林厌脱掉雨衣,里面穿的,是雪白的婚纱。
她掏出那个小盒子。
“金毛多好,又可爱又忠诚,就像我一样。”
“那个是给你的,很重要。”
“这只是黎明前的黑暗,一定能等到黎明的。”
“那林大小姐什么时候能嫁给我呢”
“林厌,厌厌……”
“我爱你……”
“林姐,这是在宋队衣口中找到的,上面刻的是你的名字……”
宋余杭,你真笨。
林厌看着天边高高挂着的小太阳,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钻戒。
她将它戴上无名指,轻轻笑了笑。
“宋余杭,我嫁你了。”
扑通——
水面泛起一道涟漪。
“近日,警察在海中打捞到一具女s,s者确认为江城市公安局法医林厌,据知情人士透露,死因疑似……疑似……”
“殉情……”
END.
严微说,她其实是一台仿生机器人。
并且制造于二十世纪初。
“二十世纪……怎么可能……”许幼怡震惊地看着她,面前的严微已经重新将人造皮肤戴好,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你不要说是二十世纪初了,现在的科技都做不到啊!在我这里你已经是活生生的人了啊!”
“是,确实。我知道这件事情听上去很荒谬,可当时就是有人秘密研究,并且真的做到了。”严微说,“并且如你所见,我与普通人类已经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了。”
严微说,当年,A国播了重金派人到中国来秘密进行研究,希望研究出高战力的机器人...
严微说,当年,A国播了重金派人到中国来秘密进行研究,希望研究出高战力的机器人,这些机器人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觉,没有任何的情感,只懂得抹杀敌人与战斗。
这帮研究人员都是天才,但是其实一直都不服从国家的管控,以前都只是单纯地因为有着一样对科研的热爱与追求而聚到一起偷偷研究罢了,但是他们没有足够的研究基金,就只能归顺于国家。
“这群天才有着自己的想法,国家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取之不尽的基金库罢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单纯地发明所谓的战斗机器人,而是想要制造出与人类完全相同的仿生机器人。他们利用了中国当时的战乱与动荡,知道A国政府其实很难真正派人来实地检查,便偷偷瞒着进度不断地向国家伸手要钱,将基金用来发明仿生机器人。”严微说。
“最后他们成功了。”许幼怡看着严微。
“如你所见。”严微点点头。
“我们并非单纯由机器制成,我们身上有百分之三十五是由人造的细胞、肌肉、组织等人造仿生物组成。我们依旧如人一般需要进食、排泄、学习、定期锻炼……”严微说着,用勺子挖下一块桌上放着的提拉米苏,放进嘴里,“甚至一开始我们都还只是小孩子的样子,也会长大,长大了就要定期更换合适相同年龄段的零件。”
许幼怡看着她嚼着蛋糕,不知道为什么,昔日觉得再正常不过的动作都变得新奇起来。
“他们为了应付国家的要求,也训练我们如何战斗,教我们冷漠,教我们不需要朋友,告诉我们任何出现在瞄准镜里的生物都是你的猎物与敌人。”
“直到有一天,研究所爆炸。那天我正好偷偷溜出去了。”
当小严微和丛林里的野兔子们玩耍够了,心满意足地准备回到研究所时,远方猛然间迸发出剧烈的火光,爆炸产生的热浪将她吹翻在地,轰鸣声震耳欲聋地响彻在她耳边,她连忙卧倒,按照训练时的姿势蜷好,捂住耳朵,不安地等待爆炸停止。
待到爆炸停止,严微一路跑回去,再从断墙外往内望去时,她从出生起就呆着的“家”,已被夷为平地。
“那年我已经十七岁了,身体已经停止了发育,也不太需要更换零件了。研究所被炸了后,我便去做了雇佣兵,毕竟我除了杀人什么都不会,这是我唯一的活路。”
“所以你的钱全都是当年当雇佣兵赚来的?”许幼怡惊讶地问。
“是。”严微耸耸肩,“当时对钱也没什么概念,就赚了很多钱。本来以为到了现在这个年代以前的货币都已经不流通了,但是没想到旧货币反而能换更多钱。”
“那你不会变老吗?也不会死去?按照你的说法,你可是活了一百多年诶。”许幼怡不可置信。
“变老倒是不会,可能因为身体大部分由机械组成,自从发育停止后就不再长了,但是零件啊什么的因为有时候会老损,所以还是得更换和保养的。我懂得自己做自己需要的零件,所以只要有材料和工具就没问题,为了和你一起生活我早就已经提前做好了许多备用的零件。”
“所以有时候你在房间偷偷摸摸的是在换零件?”
“嗯。”严微点点头,“有时候是在给自己涂润滑油。”
许幼怡恍然大悟地慢慢点着头,但其实她到现在还没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严微刚刚所说的一切都如天方夜谭。
“还有一件事情……”严微低下头来,声音越来越小,“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你答应我要告诉我一切的。”许幼怡正色道。
严微抬起头,想要看她的眼睛,可是只是触碰到许幼怡的眼神,视线便如被火灼烧般收了回来。
她低下头,神色暗淡,开始解自己衣服上的纽扣,站起身来让衣服滑落到椅子上,许幼怡的面前出现少女妙曼的曲线。严微将自己胸前的“外壳”拆去,露出了里面机械的部分,胸口处,一颗像是钢铁侠同款的圆形机芯发着淡红色的光芒。
“我能够活着都是这颗机芯提供的能量,而现在,”严微垂眸,“对不起,许幼怡……它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工作,已经要走向生命的尽头了……”
“你说什么?”许幼怡瞪大双眼,看着她,整个人懵了。
对她来说,严微是什么她都可以不在乎,尽管得知她甚至并非人类时也很震惊,但是她也很快接受了,因为微微就是她的微微啊,一直都是。
可是如果现在告诉她,严微会死,严微会从她身边离开,那对她来说无疑才是最致命的打击。
“你不是说你只要更换零件就可以活下去的吗?这个机芯难道不能换吗?!”许幼怡倏地站起来,抓住她的双肩摇晃着,眼眶发红,“你在说什么啊?!你可是活了一百多年啊!”
“我已经调查了五十多年了……这个机芯是特制的……这个世界除了那群被炸死的科学家们没人能做得出第二个……我……”严微任凭她摇晃着,本想接着说什么,可接着又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她咳得很大声,全身颤抖着抱紧自己赤裸的双臂俯下身去,胸口的机芯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
“微微!微微!”许幼怡扶住她,给她披上衣服,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严微剧烈地咳嗽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对不起……”待到咳嗽停止后,严微虚弱地说道,她抬起头,许幼怡看到泪水同样也布上了她的双颊,“许幼怡……对不起……”
她不断地道着歉,嘴唇发白,最后虚弱地靠入了许幼怡的怀中,许幼怡浑身颤抖,紧紧抱住她,嘴唇贴着她的头顶,泪水滴落在严微的头发上,哽咽着,嘴里不断虚弱地喃喃着:“微微……微微……”
经过一天下来持续的闷热,密布在窗外的乌云终于打下这个夏日的第一声惊雷,接着大雨倾盆而下,哗啦啦地,伴随着屋内的呜咽声,淋湿了整个世界……
严微的状况越来越糟糕,零件老损得越来越快,常常没换两天,就因为过热而烧焦,需要再次替换。
自从许幼怡得知严微是机器人后,便每次都主动提出要帮严微替换零件。
当许幼怡红着眼眶,却用着认真坚定的眼神,用着冰凉的手,为严微旋上螺母时,严微心中总是感到一阵酸涩。
她知道她经常一个人偷偷在夜晚为着自己的事情哭泣,可来到她面前面对她这个将死之人时,又表现出了令人敬佩的坚强与冷静。
自从许幼怡得知严微的状况后,她便向学校申请休了长假,希望陪着严微走完她生命的最后一程。
在严微生命最后的半年里,许幼怡带着严微去了许多地方。她带她去了呼伦贝尔大草原,吃了新鲜的牛羊肉,喝到了醇香的咸奶茶和难吃的纯酸奶。她还带她去了鼓浪屿,牵着她的手漫步在红砖古厝间的小道上,沿着沿海的海堤散步,吹着夏日的海风看着海水如生命的一呼一吸般潮起潮落。她还带她去了云南骑大象,带她去了西安的古城,带她去哈尔滨看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带她到台湾的夜市吃尽美食感受海峡两岸不同的人文风光。
在她们从西安回来后,许幼怡带严微去了一趟照相馆,让店老板给她们拍了一张合照。
拍完合照后,严微忽然提出说要她自己给许幼怡拍一张照片。
“为什么?”许幼怡问。
“没为什么,我喜欢给你拍照。”她这么回答,可许幼怡却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有给自己拍过照。
那段时光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许幼怡感觉到自己每天都过得充实而幸福,因为她们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可许幼怡却同时又感到自己的痛苦和害怕越来越强烈,她知道她和严微在一起的日子在一点点地减少,她不敢去设想没有严微的生活。她会时常在严微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流下泪水,然后转过头擦去泪水又笑着拿起冰淇淋走向她。
如果可以的话……一天能不能不是多三分五十六秒而是多三小时五十六分钟,或者是三天五十六小时呢?
一天多三天五十六小时,怎么可能?
她会不禁苦笑地摇摇头,然后发现自己又开始流泪了。
终于,严微病倒了。
她们本来已经订好了第二天去新疆的机票,结果临时取消所有的行程。
严微是真的,一步也动不了了。
她卧在床上,时不时地发出无力的咳嗽,脸上发白,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全身滚烫,许幼怡知道那是她浑身的机械都在高速转动,可最终机械能却没有多少能够转化为维持严微生命的能量,而是转换成了热能散失。
许幼怡知道,严微的生命真的走到了尽头,她不用打开严微胸口处的“外壳”就知道,里面那块机芯正发出一闪一闪虚弱到仿佛下一秒就将熄灭的红光。
她坐在她的床边,握紧严微的手,她强忍着,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吧嗒吧嗒滚落,滴在了严微和自己交握的手上。
她先是什么都没有说,她不知道在这最后她要说什么,或者说她什么都无力再说。
“明明……”最终,在一片压抑沉重的静默中,她哽咽着,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明明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明明我留了好多话想用自己的余生去诉说……可你突然间要我在几个月内就讲完……”
“未免太过分了吧……微微……”
话语一阵一阵从喉咙深处涌出,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颤抖,带出胸口深处压抑的悲伤。声音早已变了调,模糊到甚至她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你明明答应我了……要和我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许幼怡……”严微开合着苍白的嘴唇,用虚弱的声音说道,“半年前你说……要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其实我还留了一部分没说……”
许幼怡抬起头,睁着红肿的双眼看向她。
“这件事情甚至比我是机器人还要荒谬……”严微吃力地说着,喘出一口气。
“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她说着,轻轻勾起嘴角,“从上个世纪……从一百年前……”
“我们就相遇过了……”
“书给我吧,我帮你签。”
“我可不可以在这住一晚?”
“泰戈尔曾经说过:‘缘分是一场遥远的约定,总在你不经意间悄然而至’。”
“噗。”
“你笑什么?”
“微微,以后还是多读点书吧,泰戈尔没说过这句话。”
“是我把你从火场里救出来的!”
“别这样叫我。”
“那我叫你什么?小严严~小微微~严微微~”
“微微,谢谢你。”
“我不想牵涉你。”
“从你第一次出面保护我,我就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那天怎么出现在那里啊,还把我给救了?”
“凑巧路过。”
“你太娇气了。”
“娇气?!你说我娇气?!”
“以后我就是你姐姐啦!”
“其实我也蛮幸运的,虽然遇到了很多很多倒霉的事情,但也遇到了你。”
一幕幕本该不存在的回忆涌入许幼怡的大脑,她整个人愣在原地,任凭着回忆的风暴在她的脑海中肆虐,再将她抛入无边无际的海洋。
是的,其实我们很早很早,早在一百年前,我们就已经相遇过了。
许幼怡握着严微的那只手不停地颤抖,严微望向她,微微一笑。
许幼怡在那一刻,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她总会有已经和严微认识了很久很久的感觉,为什么这个女孩子从自己甚至还没注意到她时就开始保护着自己,为什么自己也总是会下意识地想去保护她。
同时许幼怡也明白了,在曾经那么多次她们相似的对话出现时,严微眼中深藏的情绪是什么。
“苦力活?”
“苦力活。”
夕阳下的异口同声。
“你也跟踪我?”
“你太冲动了。”
“冲动?!你说我冲动?!我还不是为了你!”
原来早在一百年前,这样的对话就曾在她们之间出现过,像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约定——是独属于她们之间的暗号。
许幼怡看着面前躺在床上,虚弱不已的严微,哭得泣不成声。
一百年前,在那家小小的照相馆里,她们曾经真的度过了一生。
只是那是许幼怡的一生,而严微则一直活到了今天。
白驹过隙,当许幼怡渐渐老去,严微还是一如当年那个初见她的少女。
“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一日在吃饭时,严微忽而问道。
面前脸上已经出现皱纹的——四十多岁的许幼怡抬头看向她,接着又淡然地低下头夹菜,反问她道:“什么为什么?”
严微一愣。
“为什么你都不会变老吗?”
严微垂眸,不去看她的眼睛,小声开口:“你就不怕我是什么怪物吗?”
“如果你是怪物那就是吧。”她笑,“但微微就是微微啊。”
“可是,我的年龄已经逐渐变得与你不相配了。”严微的神色暗淡下来,“我们之间外观上的年龄差会越来越大,等到你七八十岁了,我也依旧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很失礼诶。”许幼怡撇撇嘴,“我永远十八岁好吗!”
确实,许幼怡似乎有一种永远年轻的力量,身旁的人会因为挫折和磨难而被磨平棱角,变得老成,可许幼怡的心依旧活力四射,有一种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的感觉。也许这也是吸引严微的地方。
“微微。”许幼怡轻声唤着。
严微抬头,对上她清澈的双眸。
“如果哪一天我真的变成了丑陋的老太婆,连做饭都做不动了,你还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严微想都没想便回答道。
“那不就好啦。”许幼怡甜甜地笑起来。
“只要你能一直在我身边就好啦。”
而事实确实是,一直到了许幼怡七十岁卧床不起那年,严微也一直以二十几岁的模样照顾着她,守在她的床前。
“微微……”奄奄一息的老人握住她的手,用苍老无力的声音问道,“你会就这样一直活下去吗?”
“会。”少女握紧她的手。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老人虚弱地勾起嘴角,“如果有来生的话……你等等我,我去找你……然后我们还要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好吗?”
“可是如果有来生的话,你也没有今生的记忆了。”泪水在严微的眼眶内打转。
“没关系……”
老人说着,转头朝她甜甜地笑了,一如当年,一如既往。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依旧会爱你——”
无论轮回颠倒,无论岁月将你我分离。
当你垂垂暮老,而我依旧年少。
可我依然爱你——
许幼怡那天守在严微的遗体旁哭了一整天,哭过后又沉默地在床头坐了一整晚。
机器人机械部分的遗体不会腐烂,可是许幼怡并没有打算将严微的遗体留下,而是买了一口棺材,将她安葬在杭州城郊区的山坡上。
没有盛大的葬礼,没有来哀悼的人,因为严微除了许幼怡再也没有其他亲人或是朋友。她孤独地出生来到这个世界,又孤独地死去。许幼怡不知道机器人是否也有来生,但她希望有,那她会像当年严微等她一样去等严微。
许幼怡站在严微的墓前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迷了她红肿疲惫的双眼,刺痛感通过眼睛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哭了呢?明明自己前世今生遇到了那么多倒霉的事情都没哭,在这半年内她却感到自己原来是如此地脆弱不堪,如此的渺小,什么都做不到啊。
飞鸟从天空掠过,发出几声鸣叫,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与美好。
但是她们终究是相遇了,再一次相遇了。
她微微笑一下,温柔地望望严微的坟墓,仿佛她又看见她了,继而她转过身去,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大约在严微死去两个礼拜后,在许幼怡整理严微遗物时,从严微的抽屉中找到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许幼怡亲启”的字样。
她一愣,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塞着一封信和两张照片。照片是三个月前她们从西安回来后拍的,一张照片是严微给她拍的单人照,而另一张合照中,许幼怡坐在椅子上,严微散着头发站在她的后方,一只手自然地垂在许幼怡肩前,而许幼怡紧握着那只手。
现在看来,这张照片两人的姿势,也与一百年前她们曾经拍过的那一张一样。
许幼怡展开信纸,开始读起来:
“亲爱的许幼怡:展信悦。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代表我已不在你的身边了……”
亲爱的许幼怡:
展信悦。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代表我已不在你的身边了。
文字有着能够带人穿越时空,将过去的人带到你面前的力量,当许幼怡展开信纸的那一瞬间,那个绑着麻花辫,性格沉稳,却时不时有着孩童般冒失的少女,仿佛从信中跳出来,与现在的许幼怡对话。
黑夜,当整个世界都已沉睡,绑着麻花辫的少女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借着台灯昏暗的灯光,伏案写着她与此世最后的告别。
如果我临终前有能顺利告诉你的话,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和你早就在一个世纪前便已相识。你有没有想起来关于前世的记忆不重要,那些美好的过往只要我还记着便已然足够,所以今天我写这封信,是想再和你说说,关于我告别了前世的你之后和与现在的你相遇之前这之间的事情。
当七十岁的许幼怡在那个小小的照相馆内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之后,严微便关了店,独自一人离开了上海。
她要去找她。
她要去哪找,怎么找,她根本不清楚。说到底,人究竟有没有转世她都拿不准,但是她知道如果有的话,那她一定要遵守她们之间的诺言,等待她。
严微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许幼怡死后的几十年间走遍了全中国,她四处打听有没有一个叫“许幼怡”的人,做了无数的查找功课,她甚至成功黑进过全国的档案室内查找,结果一无所获,找到的无非是同名同姓的人,但严微很清楚地确信,那不是她。
在许幼怡死后的三十多年,一无所获的严微心灰意冷,回到了上海。而此时的上海已经变成了全国经济最发达的大城市之一,她和许幼怡的照相馆也早就被拆除了。严微租了一套房子,在这座有着她和许幼怡共同回忆的城市住了下来。
她大概是已经觉得人是没有来世了的吧,毕竟活了太久,也渐渐领悟到了,许幼怡死前的那一番话不过是一种寄托罢了。毕竟人就是一种没有希望就会无法存活的生物啊,既然已经望见了此生无法做到,那便将希冀寄托到来世,安慰自我还有一次机会。
但是哪怕已经这么想着了,严微依旧在看到沪光大学招生时,会觉得如果是许幼怡的话,她那么热爱文学,也许会去大学当老师也说不定。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来由与把握的猜测,可是当她回过神来时,已经重金托人伪造了自己的学历,办好了入学申请。
最后她这么想。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真的在那所大学里遇见了你,当你推开门走进来时,我以为自己在做梦。
谢谢你,谢谢你又一次让我等到了你,尽管这次我没能陪伴你太久,可我依旧深深地怀着感激,能够再次见到你。
许幼怡,谢谢你。
我将永远爱你。
你亲爱的严微
泪水一滴滴落在信纸上,墨水随着泪珠一点点晕开。
许幼怡回想起了,回想起了在她第一次踏入那间教室的光景。
绑着麻花辫的少女坐在教室靠窗的最后一排,一手撑着脑袋,盯着窗外发着呆,与周围对未来大学生活充满了憧憬而热烈讨论的少男少女们比起来,她的身影是那么不合群。
她就这样盯着窗外,看着纵横交错的树枝切开天空,看着鸟儿飞到窗前停下又飞离,回忆着一百年前她与那人细碎的,早已泛黄了的回忆。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刚刚学校通知一些事情耽误了。”
严微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在那一刹那被人夺走,浑身在一瞬间变得冰冷,却又再下一刻剧烈地烧起来。她快速扭过头去,年轻的女老师冲大家抱歉地笑一下,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讲台,大衣外套下的裙摆在寒冬中带起一阵春风。
曦光破碎着流进她的眼底,那人的身影在她的瞳孔中闪烁。
“哇,是美女老师诶。”
“我还以为会是老大叔呢。”
“老师好美……”
耳边噪杂的絮语对严微而言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怎么啦?”许幼怡迎着众人的视线,依旧笑眯眯地看向他们,她感到有好多人在看着她,只是她没有注意到,那个从教室最角落,穿过重重人群而抵达她身上的视线,与周围其他人的都不同。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幼怡,是你们接下去大学四年的辅导员……”
她笑着,一如既往地笑着,在那里,她将开始她新的人生,在那里,她同样也会遇到改变她一生的人。
“接下来请大家多多关照啦——”
FIN.
by稳稳
2022.6.6初稿
2022.6.10修改
后记:
这里是稳稳!感谢阅读!
我是去年八月份就入的坑,微怡算是我第一对认真磕的gl,在这之前我的cp大部分都是bg,所以微怡对我来说也有着比较特殊的意义。
下车后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揉着额头吹着冷风。只感觉身心疲惫很累,她想缓解一会…不想李宁玉看到她这副模样。
“李宁玉,顾晓梦已经回去了。今天的对话你都听到了…我相信你会更加了解顾晓梦。”
李宁玉:“嗯…谢谢你。”
颜时澜看着桌上顾晓梦振动的手机,本想提醒她,但想到以顾晓梦现在的情绪状况,怕是没办法接听。
李宁玉则默默听着顾晓梦述说她的怨恨、后悔、恐惧,与从未向李宁玉表达过的痛苦与挣扎...
李宁玉则默默听着顾晓梦述说她的怨恨、后悔、恐惧,与从未向李宁玉表达过的痛苦与挣扎。
李宁玉慌忙将手机凑的更近一些,仔细听着那边的情况。(是你K让我的爱人承受钻心刺骨的痛苦……………我要让你们永远坠入黑暗………)
这一刻李宁玉才深深体会到顾晓梦内心的痛,不比剜心来得少。她抬眼看向天花板…嘴角不由的微颤,泪水止不住的流。
晓梦…我宁可你没有长大……
家里
穿上外衣便出了门…
此刻顾晓梦婆娑着眼被之前的一幕幕侵袭,不由的落下泪来。
刚到楼下,李宁玉便看到坐着长椅上的她,缓缓朝顾晓梦身边走去。
“晓梦…”李宁玉试探性的叫了顾晓梦的名字。
她急忙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希望在黑夜里李宁玉没有看出她眼角的红。
“阿玉…你怎么在这?”
李宁玉微微皱眉,看着顾晓梦有些轻颤的后背:“我出门扔垃圾,怎么这个点不回家呢?忘了早晨和我说过…早些回家吗?”顾晓梦喉间的嘶哑让她心疼…
顾晓梦有些着急,急忙解释怕李宁玉误会。
“阿玉…不是的,我…我就是累了想坐下来休息一会,我真的没有忘记你早晨说过的话。”
“乖…我知道,那我陪晓梦坐会儿吧,等休息好了我带晓梦回家。”
“阿玉…我们回家吧。”
李宁玉轻柔的模样让顾晓梦心生愧疚,心里不由的泛起委屈。李宁玉将她从长椅上牵起默默朝家走去。
顾晓梦望着那人的背影和自己被握紧的手。
楼梯间想到李宁玉承受的那些痛苦让她再一次湿了眼眶。
“阿玉…我好难过。”
李宁玉没有回话,她此刻也不敢回头。她害怕顾晓梦看到她通红的眼角,更害怕自己看到顾晓梦眼眸里的神伤…会忍不住落泪。
李宁玉将门打开让顾晓梦先进去,自己随后关门。
进家后顾晓梦转身站在玄关处,她瘪着嘴…鼻头发酸的注视着带她回家的人。
“阿玉…可以抱抱我吗?”
李宁玉换着拖鞋抬头间便看到顾晓梦瘪着嘴,泪水汪汪的。
此刻顾晓梦的眼泪就像刀般划着她的心,她对顾晓梦的了解太浅,忍不住大步向前一把将人搂进自己怀里。
“没事了…晓梦,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难受…”顾晓梦呜咽着抱住李宁玉。
李宁玉疼惜般将顾晓梦搂得紧一些,肩上逐渐泛起湿润。
“对不起…晓梦…”
怀里爱人的呜咽声变成哭泣声,她一遍遍抚摸着顾晓梦的脑袋,轻轻拍打着后背。
李宁玉安抚着顾晓梦先坐到沙发上,自己则递过一杯水。
肩上的湿润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凉,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当初她与顾晓梦在公园时,自己哭湿衣肩时…对方的感受。
心疼…后悔…内疚…
“累了就回头看看我,靠着…依赖我。”
顾晓梦放下手中的水,红着眼望着李宁玉如孩童般。
“嗯…”
深夜顾晓梦无法入睡,没有翻来覆…侧着身不想影响到身旁的李宁玉。
李宁玉则借着月光看着顾晓梦不太清晰的轮廓,她知道顾晓梦还没睡。她一点点靠近将手环在顾晓梦胸前,一只手扣住脖颈…一只手则穿过顾晓梦的腰间,贴放在心口的位置。
“什么都不想…好好的休息,身后就是我,睡吧…”
李宁玉的触碰让顾晓梦安心不少,心也慢慢静了下来,当手触碰到心脏时顾晓梦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紧紧的贴在李宁玉心上。
前世今生AU,私设年龄差
酒馆店主恋x少年将军丸,美好是她们的,ooc是我的
1w+一发完
有虐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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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恋把于文文捡回来那日,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刚打完架的小孩缩在巷子的屋檐下,把自己团成一团,好像这样就可以抵御严寒。
刘恋站在醉仙楼二楼,托着下巴看了好一会儿,在小孩往里又缩了缩的时候才确认她没被冻晕过去。
“哎,小孩。”
于文文茫茫然抬头,在楼阁油灯暖黄色的亮光中对上了刘恋微微眯起的眼眸。
女人提着烟袋,在满天飞雪的夜里吐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下,那张美得明艳的脸像被虚化了似的。
“进来吧,别...
“进来吧,别冻死在外面了。”
醉仙楼的管家陈妈是个爱唠叨的人,在烧热水的功夫已经絮絮叨叨给于文文讲了许多。
比如救她的人叫刘恋,是这醉仙阁的当家。
醉仙阁本是刘恋爹娘开起来的产业,原名清酒楼,专酿美酒,名声享誉长安城内外,多少达官贵人千金难求一壶酒;但三年前因一场意外,刘老爷和夫人葬身火海,刘家就刘恋一个独女,因此不少人背地里虎视眈眈想要瓜分这一产业。
却不想刚到及笄之年的刘恋,凭一人之力撑起了整个清酒楼产业,无人知晓她究竟用何手段,身后又有何凭借,只知道半年过后,刘家一个旁支的当家之主犯事入狱,判秋后斩首。
斩首示众之日,恰逢清酒楼改名醉仙楼,一身长裙的刘恋就那么面带笑容的站在醉仙楼二楼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群,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至此,再无人敢打醉仙阁的心思。
洗干净换上一身新衣裳的小孩看起来白净多了,就算脸侧有些打架过后的青紫也掩盖不住精致的五官,刘恋没忍住用指尖拂过脸颊的乌青,惹得于文文不自在地往后缩了缩,但也没躲开。
“为什么打架?”
于文文抬头看刘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应该是刚刚在巷子里同其他孩子打架的时候被站在高层的刘恋看了去。
“他们说我,是没爹娘养,没家的孩子。”
八岁出头的孩子,声音还带着稚气,但抿着嘴唇的模样却像只不服输的小老虎。
刘恋看着那副模样,没忍住弯着眼角露出个笑容来,“那打赢了吗?”
那笑容太过于温暖了,配上刘恋眼角染开的一丝红晕,于文文感觉自己心跳不受控制地停了一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漫上心口。
“开始打赢了。”就连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但是后面他们把他家兄长叫来了,力气好大,我就被打了。”
“下次要打得过再打,遇到打不过的要学会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孩懵懵懂懂地点头,应了一声好,似乎没有理解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看得刘恋心头一软,于是主动蹲下来和她平视着。
“如果下次再有人说你是没家的孩子,你就告诉他们,你家在醉仙阁。”
抬手揉揉于文文毛茸茸的发顶,刘恋凑过去拥抱了她,把小孩按在自己怀里,偏低的声音好似最悦耳的乐曲。
刘恋嗜酒,平日里无事就喜欢倚在醉仙阁二楼的位置,看着街道人来人往,或在夜里独自赏月,陈妈知道她不喜闹,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她,店中的小厮更是,本就对刘恋怀着些敬畏,自然是躲得远远的。
听到身后有人靠近的时候,刘恋已经有些微醺了,懒洋洋地转过头来看不过到自己胸口的小孩走到她身边,似乎想要学着她的模样搭在栏杆上,不过由于身高的原因只能勉强抬起手来够到,动作颇为滑稽。
“睡不着吗?”刘恋把小孩扶上栏杆,让她稳稳地坐在自己身旁,空出一只手来环住她的腰,以免于文文坐不稳摔下去。
于文文点点头,目光锁定在刘恋另一只手的酒碗上,刘恋注意到她的视线,于是举起碗来送到她的鼻尖,看到小孩嗅了一口之后嫌弃地往后挪了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孩子不能喝酒哦。”
“我不是小孩子。”于文文拧着眉,替自己辩解道,“我八岁了。”
“和我比不是小孩子是什么。”刘恋眯着眼睛,眼角的红晕都被晕开几分,笑得极美,“我比你早生了十二年,要是再大上几岁,指不定都能做你娘亲了。”
于文文努努嘴,转过头来和刘恋对视着,那童真的模样让刘恋生出了些坏心思,环在小孩腰间的手往回紧了紧,“唤声恋姐听听。”
“恋姐。”
声音奶声奶气的,于文文伸手攥住刘恋的衣襟,颇为认真地看着她。
“我每年比你多长一岁,总有一天会和你一样大的,那时候我就不是小孩子了。”
刘恋微微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于文文怕是对刚刚自己说她的那句小孩子介意的紧。
每年多长大一岁……确实是小孩子才会说出的话,不过可能正是因为这句话是孩子说的,再加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实在是太过于认真了,才会带给刘恋一种别样的心动。
她感觉自己有好些年都没笑得这么开心了,银白色的月光从天空倾洒下来,明明是冬日,身上却感觉有些发热,不知道是因为酒劲上来了还是身旁有人陪伴的缘故。
她捏住小孩的手,心情颇好的将头轻轻搭在她瘦小的肩上。
“那我等着。”
那是她和于文文的第一年,要按小孩的逻辑算起,等到她和自己一般大,还要过十二年。
于文文金钗之年,刘恋开始教她酿酒。
只是于文文老是笨手笨脚的,记不住哪一步先哪一步后,忙活了好些时候弄完酒,送到刘恋面前,后者端起碗小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确实不是这块料。”
刘恋也清楚对酿酒这方面于文文提不起兴趣,愿意硬着头皮去磨各种知识只是因为她开口说了。
所幸也不是强求的性子,刘恋便直接开口问小孩对什么感兴趣,喜欢什么学什么便是了。
于文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小声的询问自己想学什么都可以吗,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便直截了当的告诉刘恋她想习武。
听到这个答案,刘恋倒是一点不意外,只是托着下巴告诉她习武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打架,很累的,会把自己练的一身伤。
“我不怕。”
“那我替你寻师傅去。”
倒是陈妈,看着于文文在院子里随师傅练武,直摇头叹息,“女孩子家家,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
“女孩子家家,经营个酒家像什么模样。”刘恋目光随着于文文,看她紧锁眉头研习师傅教的招式,接上话来。
陈妈一愣,赶忙接上话来,“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妨。”刘恋微微一笑,“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学什么便学什么,何必受到这么多拘束。”
那年庙会,集市上设了个高台,以武会友,谁站到最后,便能赢取一壶上好的美酒。
刘恋和于文文站在人群中观看了好一会儿,见不断有人上台比试,或输或赢都是点到为止,台下人时不时鼓掌助兴,颇有热闹的氛围。
“你想要那壶酒吗?”
于文文开口的时候恰好有个人被一棍打倒在地,台下爆发出激烈地叫好声,刘恋没听清她说的话,于是把头凑了过去。
“什么?”
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于文文的眼睛亮晶晶的,放大了声音说道。
“我去把酒赢下来,送你。”
刘恋盯着于文文看了好一会儿,弯着眉眼笑了起来。
“好呀。”
于文文上台的时候,台下一阵惊叹,守擂的是个高个壮汉,赤裸着上身露出健硕的肌肉,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绕绕头。
“女娃,你上来作甚,这是比武的地方,不是闹着玩的。”
于文文没有应话,拾起上一个攻擂者放在地上的木棍,把玩着掂量重量,向下划过时带起一阵破风声。
右手持棍,夹于腋下,于文文仰起头来直视着对面的壮汉,微微一笑。
“我来赢那壶酒。”
当第三个挑战者被挑落下台后,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到达了顶峰,所有人都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居然如此武艺高超。
于文文偏过身来,眼角凌厉,棍棒锤下扬起擂台上的尘土,将她衬得好似无人可敌的女战神。
“还有人想上来比试一番吗?”
半响无人应答,设擂台的台主点点头看向于文文,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那壶酒是您的了。”
满场掌声中,于文文将棍棒挑起,往台子最高处够去,稳稳地将擂台上的酒罐提在手中。
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就算身上有些青紫也无法掩盖其中的锐气,似一把利剑终于出刃,亮出了第一缕光芒。
在人群中,于文文精确地锁定到了刘恋所在的位置,看向她的时候敛去了比武时锋利的棱角,好像倏得就柔和了下来。
她冲她扬了扬胜利品。
刘恋在笑的时候突然发觉,于文文已经不是当年被她捡回来时候那个脏兮兮的小孩了,她真的已经长大了。
这是她和于文文的第五年。
隔年,于文文因为武艺过人,被破格招入军营,习武的人,没有文官那些偏见和背地嚼舌根的习惯,在于文文把营里大半将士都打趴下之后,所有人都默认了她的存在。
刘恋就端着碗酒坐在她旁边,时不时附和两句,两人聊累了于文文干脆就在她房间住下。
只有两次,于文文回来的时候是沉着个脸的。
“怎么回来了?”
房间内黑漆漆的,只能依稀看到一团黑色的身影坐在床上,要不是陈妈给她打过招呼刘恋怕是得被吓死。
点上灯后,她才看清坐在床上的人脸上有些清淤,颈脖处也是,一张薄唇抿的紧紧得,只有那双眼一瞬不移地随着她的动作移动。
“受伤了?疼不疼?”
刘恋皱着眉头走过去,手附上脸颊的时候于文文终于有了反应,颇为不自然地往侧面偏了偏脑袋,于是刘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小孩,是在置气。
眉头一挑,刘恋也不惯着脾气,手往前直接按上了清淤的地方,不等于文文反应,拇指就着那个位置用力擦过,听到坐在床上的人倒吸了一口气,脸上的冷色终于是散开,五官皱在一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疼吗?”
“疼……”
刘恋从屉子里拿出药来,坐在床头示意于文文坐到她身边,于文文也收起了冷脸,知道自己这套对刘恋一点不管用,乖乖地挪到她身边闭着眼让刘恋给自己上药。
“谁惹你不高兴了?”
于文文没有睁眼,答非所问,“今天是不是有人,上门给你提亲了。”
刘恋手上动作没停,大脑却飞快地转了起来,看着于文文微颤的睫毛,“谁和你说的?”
“营里的士兵。”老老实实地应了一句,按在床上的双手无意识地开始用力,把被单的一角都是攥了起来,“说是长安的贵族,也是做酒楼生意的。”
“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我答应了吗?”
睫毛颤动了两下,于文文终于睁开眼来,一眨不眨地盯着刘恋。
刘恋从那张脸中读出了几分紧张。
“我没答应。”她停下动作,声音不自觉地开始放轻,两人离得很近,刘恋甚至能够看到火光摇曳中于文文眼里印着的自己,“那家小少爷不是喜欢的类型,我也一把年纪了,没必要耽搁人家,这样,这个回答满意吗?”
于文文哦了一声,抿着的嘴唇翘起一丝弧度,尽管很快就放下来装作平静的模样,但还是被眼尖的刘恋捕捉到了。
“你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事?”
“不是。”于文文摇摇头,“私自约架,被罚回家停训三日。”
“伤也是这么来的吧。”刘恋放下药盒,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于文文,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为什么和人约架?”
于文文顿了好久,犹豫着将目光从刘恋身上离开,落在床边的烛光上,又落在床头的装饰上,良久才开口。
她说营里的那些士兵在休息的时候来找她聊天问刘恋的事情,提到了有名门望族想要上门提亲,男人们的语气聊着聊着就偏了题,谁都知道醉仙阁刘家的独女坐拥家财万贯,生的更是花容月貌,早过了适婚的年纪却迟迟不嫁。
聊到兴头上的几人没有看到于文文已经冷下来的神色,反倒是玩笑似的转过头来问她怎么样才能娶到刘恋。
于文文站起来,随手抄起身边的长枪,面无表情地挥枪砸在他们身前的地上,扬起的尘土惹得几人直咳嗽。
“打赢我,就能娶。”
这个动作已经颇有挑衅的意味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莫名被激,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挽起袖口便同于文文到了侧面的空地比划起来。
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来,只告诉她然后管事的校尉就来了,他们都被训了一顿,赶回家来反思过错。
于文文耸拉着脑袋看向刘恋,吞吐了半天只没头没脑地问出了一句,“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说过的。”
这句话太轻了,像是患得患失怕被抛弃的孩子,再三试探后才尝试着捧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询问她要不要。
刘恋要。
“我记得。”
接上这句生硬转折的询问句,刘恋微笑着倾身向前,眼中温柔得像是可以滴出水来。
“我猜猜,那些人应该是都被你打趴下了吧。”
刘恋当然知道于文文在问什么,那是小孩刚到醉仙阁不久的时候,某天她回到家小孩一身伤趴在床上,陈妈给她上药碰到伤口止不住地龇牙咧嘴。
“怎么弄成这样?又和人打架了。”
从陈妈手里接过药来让她先去休息,刘恋就坐在于文文床边,一边继续给她上药一边询问到。
小孩把头闷在枕头里,低低地应了声嗯。
“不是和你说过,打不过就跑吗。”
上药的力道重了些,刘恋看到于文文的身体一下就绷紧了,终于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刘恋,“疼……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手上动作不减,刘恋凑过身去靠近小孩,“这次是为什么打架?”
被冷不丁地凑近,于文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点,就在刘恋都以为她不会应话的时候。
“他们说你。”
于文文直视着刘恋,眼中是和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又带着些愤愤不平,或许还有些刘恋看不懂地更深层情绪,晕染开来。
“她们说你和我一样,都是没人要的,说没人敢和你提亲。”
刘恋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房间内安静地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小孩,看她倔强地仰着头。
没忍住勾着嘴角笑了,然后伸出手去把于文文往自己怀里勾,出声安慰道。
“有没有人要重要吗,这不是还有你护着我吗?”
毛茸茸的脑袋从怀里抬起,于文文认真的看着刘恋,“嗯,我永远都会在的,等我以后变得很厉害很厉害,谁说你坏话我就打谁,打到谁都不敢说。”
“行。”刘恋轻笑道,“那我立个规矩,以后谁要想上门提亲,就必须要先打过你。”
于文文眼睛一亮,似乎是被这句话给取悦了,终于露出了孩子气的表情,亮晶晶的圆眼看着刘恋,最后笑着眯起来,应了一声好。
就像现在这样,明明已经是比自己还高的人了,平日在外对人沉稳的很,但凑过来的时候眼神中还带着些稚气,认真地看着她,已经变声有些低沉的语气一字一顿。
“嗯,恋恋,他们都比不过我。”
刘恋在那一瞬间好像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她突然想到好像于文文已经很久没叫她姐姐了,刚到家的时候,认生的小孩还会跟在她身后叫一声恋姐,那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会用和对别人完全不同的语气亲昵的唤她恋恋呢。
是她学会新招式兴冲冲来给她展示的那年?
是她为她赢酒的那年?
是在中秋时候登上城楼赏月那年?
还是……
无数瞬间一齐涌上,居然不知不觉,她们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吗?
刘恋感觉自己心口被不知名的情绪填的满满当当,在于文文凑过来拥抱她的时候,刘恋没忍住偏过头去把自己埋在她的怀里,嗅到她身上独有的,让自己心安的味道。
她抬起手来环住了于文文的腰。
这是她和于文文的第八年。
于文文抬起头来顺着刘恋的视线望向月亮,应了声好,然后朝她伸出手来,让刘恋借着力道坐上马背。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登上塔楼时,于文文牵着刘恋的手,将掌心的温热传递给她。
城外的塔楼顶端,安静地连一点风声都听不到,刘恋和于文文靠在一起,眯着眼睛看黄澄澄的圆月,没有一点弧度。
“恋恋。”
于文文朝她又靠了些,微微低下头来看着刘恋,眼中忧心忡忡的。
“不久后……边疆可能要打战了。”
打战这个词对刘恋来说是有些陌生的,在她出生的这二十来年,虽然偶尔有乱动,但都是小打小闹的事情,根本兴不起太大的风浪,更不要说让长安兴师动众地出兵打战了。
于文文将目光投的很远,好像只要努力眺望,就能看到千万里之外的地方的场景那样。
她告诉刘恋说最近军营的紧张氛围浓重了许多,不断地有朝廷官员来视察,和统领们一聊就是大半天。
“你也要去吗?”
“我不知道。”于文文摇摇头,停顿片刻之后坚定地说道,“但是如果真有战争的话,我想去。”
刘恋想,这很符合于文文的性格。
明明是被欺负长大的孩子,却怀着一颗希望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赤忱之心。
于文文告诉她,她想习武,一是想身强体壮,二是想在必要的时候保护刘恋,三便是若真有局势动荡一日,她能够不做被别人保护的人,而是为国家做出贡献。
她有这个能力,也有愿意去付出的心。
刘恋点头说了声知道了,她向来不会去反对于文文的任何决定,就像同意去练武那样,她想要做什么,便让她去做好了。
人活着一辈子,所有拘束有敢想而不敢为那多难受,刘恋不希望自己这样,自然也不希望于文文这样。
两人就这么并肩站着,于文文问她最近醉仙阁如何,刘恋答了之后又询问她在军营中过得怎么样。
琐碎的事情堆叠着,好像冲散了一些刚刚的凝重气氛。
只有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互相传递着温度,直到掌心滚烫。
最后的最后,于文文转过头来冲刘恋露出个笑容,好像在那一刻抛去了所有眼前的烦恼,她在圆月下好像许愿那般虔诚的说道。
“希望每年都能和你一同赏月。”
刘恋同样勾着嘴笑了起来。
就如于文文所说,不到来年,西北地方便匈奴暴动,短短两月便攻破边疆城池,镇守边疆的将领连传三封加急书信上报京城长安,请求出兵征讨匈奴,平定叛乱。
隔日,皇帝定下了出兵的良辰吉日,刘恋抽身去市集看了下达的军书,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在上面找到了于文文的名字,她是出行的军队里年纪最小的将军。
身后人群不断流动着,她就那么定定地站在那儿,直到腿都站酸了这才转身离开。
正午的阳光倾满全身,刘恋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她想,离出兵还有些时日,要不给新晋的小将军买段红丝绸吧,红红火火,想必是能够保人平安的。
于文文从军营匆匆回来的时候,离出兵已经没有多少天了。
明明只有半个多月未见,小将军瘦了许多,本就分明的棱角更显得消瘦,她从军中把临行要穿戴的盔甲都带了回来。
“出兵前,会让所有人都回家和亲人团聚。”
至于其中的原因,不用于文文说,刘恋也知道。
于文文在醉仙阁待的最后几日,两人默契地都没提出兵的事情,就好像平日军营放假最平常的时日,刘恋在酿酒于文文便坐在她旁边,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人,只是目光深沉了些,本就掩不住的情绪现在更为明显,好像不用开口说话,那漫出来的爱意就能将人浸没。
直到临行前的最后一晚,于文文拿着一壶酒敲开了刘恋的房门。
她确实是没什么酒量,在醉仙阁这样的地方待了近十年,才抿了几口酒便被呛得治咳嗽,脸蛋通红的坐在床头看着刘恋。
于文文问她,“你会想我吗?”
刘恋自顾自地喝了一口酒,在辛辣味充满口腔的时候点了点头,自嘲般得露出个笑容,“那你要早些回来,要是战事不平,三五年后我怕老的你都认不出我了。”
“说什么呢,你才不会老。”
于文文好像清醒了几分,一双眼认真地盯着刘恋,细细地顺着她的轮廓描绘,好像要把面前的人模样记住,生怕自己忘了去。
那表情实在是太过于温柔了,一种说不明的电流从尾椎骨处开始往上蔓延,直到四肢百骸都被填满。
刘恋眯着眼睛唤眼前人的名字。
“文文。”
“我在。”
在第三声出口之前,于文文已经从床位移到刘恋身边了,小将军同样眯起眼睛,在月色透过窗台照进来的夜里倾身向前,让淡淡地酒香味包裹住两人的身体。
最后,温热的唇落在了刘恋的眉心,蔓延开滚烫的温度让刘恋觉得,于文文醉了,那满脸通红的自己呢?想来应该也是醉了吧。
可是自己分明是千杯不醉的啊,于文文也就只喝了几口,何来醉意可谈呢?
只不过是自己想让人醉去罢了。
把刘恋揽进怀里,于文文闭上眼睛,饮酒后更显磁性的声音在刘恋头顶响起。
“恋恋,睡吧。”
于是刘恋闭上眼睛,这一觉睡得踏实极了,身子温热,耳畔是彼此平稳的呼吸,一夜无梦。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于文文已经穿上临行的铠甲了,头发高高扎起,显得英气极了。
“要走了吗?”
“嗯。”于文文顿了顿又补充到,“快了。”
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刘恋反倒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了,该说的早就在昨晚都叮嘱完了,再唠叨就徒添伤感了。突然想到早就准备好的红丝绸,连忙起身在屉子中抽出盒子来,示意于文文伸出右手。
系在了右臂的盔甲上。
“希望它能保你平安。”
于文文伸手自然地帮刘恋顺着睡醒后略显凌乱的发丝,在刘恋系好丝绸后才直起身子,冲她张开双臂。
在临行前给了她一个用力的拥抱。
刘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空自己在那人的怀里,贴的太紧了,她的声音也变了调,“要准备……”
“再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于文文接近呢喃地轻语了声,将头埋在刘恋颈肩,享受将要分别前的片刻温存,于是刘恋抬手同样拥住她的身体,好像只要拥抱的再紧点,她的温度就能透过那身厚厚的铠甲暖到她身上。
直到陈妈叩门催行的时候,刘恋才拍了拍于文文的背甲,道了声该走了。
小将军猛的侧过头来,急促的呼吸窜过刘恋的脖颈,又停留在耳廓的位置。
声音实在是太小了,直到于文文推门而出,屋外明亮的光落在那人挺直的背上时,刘恋才反应过来她说了句什么。
“等我回来,再告诉我答案。”
翻身上马,一身金甲在阳光的照耀下耀眼的过分,于文文嘴角含着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再不停留转身而去。
冬去春来的时候,刘恋收到了前线送来的第一封信。
小将军在信中向她感叹西北的气候实在太过寒冷难耐,夜里弄得人直打哆嗦,她想醉仙阁的暖炉了。
第二封信是在当月下旬寄来的,小将军连收三座城池,字里行间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在信末抱怨了句行军在外实在是吃不惯,她想陈妈的手艺了。
第三封信是中秋后寄到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信中提到某年中秋她们一起登上城外楼阁赏月,她有些想那些时候安稳的日子了。
刘恋在夜里登上了那座楼阁,只可惜中秋已过,只留一轮弯月高高悬挂,刘恋盯着月亮看了许久,不知此时此刻于文文会不会也恰好心有灵犀的抬头和她共赏一轮明月。
第四封信在深秋的时候寄来,字迹比之前几封潦草了许多,想来是匆匆动笔写下的,说战事到了关键时候,将士们都士气高昂,想着早些结束,兴许还能赶得上归家过年。
看到最后一行,字迹变得工工整整,像是刘恋初教她识字时一笔一划认真写上去的那样。
兴许是把所有拐弯抹角能想的东西都提过一遍了,那人终于舍得在信里用端正的字迹浸满自己所有的思念。
恋恋,我好想你。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小将军贴过来时低沉又温柔的嗓音,刘恋认认真真看了两遍这句话,抬手抚过晕开的字迹,将信纸折好,重新塞回信封里,借着烛光眺望远方的夜空。
只是那年冬日,刘恋没等来第五封信,也没等来说要归家过年的小将军。
明明是修复失地得胜而归,副将跪在她面前,八尺男儿哭得泣不成声。
双手捧上染血的红丝绸,副将险些将唇咬破,才让自己完整的说完一段话。
最后攻城的时候,破开城门,大局已定,未曾想到那反叛军的首领,自知难逃一死,同心腹一起在他们进城时持枪杀来,本是副将站在前面,但那时他完全呆了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一股大力拉开,于文文挡在了他的面前。
“尸首呢?”
“埋在西北忘川城了。”
刘恋觉得,长安城的这个冬天太过于冷了,好像是数十年以来最冷的冬日,明明天空未曾飘雪,但那寒意却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长安冬日刺骨的寒意,叫四肢百骸生疼。
那西北忘川城呢?
小将军那么怕冷的人,怎么会留在那样的地方啊。
三日后,刘恋进宫觐见皇上,谢绝了皇上要给于文文建宅和谥号的好意,只受了黄金万两,尽数用于救济灾区难民。
醉仙阁闭馆三月,刘恋亲自去了趟西北,只是那原本的荒地种上了树,她和副官在那片地方找了许久,最终无功而返。
“以往这片地方种什么都活不了,今年不知怎么的,庄稼,树啊,长势都好。”
当地居民给两人介绍道。
刘恋没有应话,只是转头看着这片土地,良久良久,最后如释重负露出个深深的笑容来。
“走吧,我们回长安。”
刘恋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春日,把醉仙楼的酿酒秘方递给了陈妈。
“这秘方是父亲传下来的,也算是刘家的宝贝了,你看看要是有机会,找个靠谱的人把它传下去,我信得过你看人的眼光;如果找不到就算了,我下去同父亲赔罪去。”
“醉仙楼啊,开的下去就继续开着,要是哪天撑不住了,把房产置办了也是笔大财,够陈妈你后半辈子的生活了。”
刘恋一边对镜梳妆,一边安排着自认为重要的事情,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抽泣声这才停下手回头看去。
“怎么哭了,陈妈?”
“小姐……您当真……”陈妈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要走了吗。”
长安城内,人人都在说刘恋,说将军死后不办丧事,不受谥号,好似忘了这个人。只有陈妈知道,在每个夜深人静的夜晚,那人是如何得难熬,抱着一壶酒对月的时候,没有一滴泪,却满眼化不开的悲伤。
也只有她知道,醉酒的时候喊那人名字的时候,是怎样的深情。
陈妈过去扶已经大醉的刘恋回屋时,那人猛地抬起头来,看到陈妈的脸的时候又低下去。
“陈妈。”应该是喝醉的人,在满地酒罐中低头苦笑的模样太过让人心疼,开口中语气是深深地无奈,“怎么会就是梦不到呢?”
“现在南边战事已平,签订休战协议百年,新帝贤明,国泰民安,已经是她所盼望的盛世了。”
刘恋画完最后一笔眼妆,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抬手附上镜子看了良久,最后偏开视线,拿起放在梳妆台中央的红色丝绸,系在了自己的右臂上。
喃喃开口。
“陈妈,再不走,我怕她就认不出我了。”
语气婉转,像是将要去见恋人的青涩少女。
刘恋带着那年庙会于文文赢来的酒,之身一人攀上了长安城外最高的山头。
尽管还是初春,气候不算太热,但登顶的时候她还是出了一身汗。
倚着山顶最旁边的岩石坐下,刘恋懒懒地开了那壶酒,一杯一杯慢慢喝着,时不时抬头眺望远方的景色,将每一寸土地都记入心中,想着这样在叙述长安现状的时候定是能更详细几分。
确实是好酒,够烈,不枉小将军身上添了些伤才赢下来。
最后一口酒喝下,刘恋晃晃起身,酒劲上头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在抬头的时候,她看到于文文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着一身金甲,长发高高的扎起,是她出征那日的模样。
小将军比出征前又瘦了许多,晒黑了点,但笑得温柔,眼里依旧亮晶晶的,胜过身后午时的阳光,她冲她张开双臂。
“恋恋,我回来了。”
是她在梦中一次都没有梦过的场景。
于是她同样张开双臂,向前倾身拥抱了她的小将军。
“我也爱你。”
这是她和于文文的第十二年。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逢十二一轮回,希望于文文不会介意她晚了些日子才来,毕竟那么怕冷的一人,刘恋可不想见面的时候还没拥抱,自家小将军就冻得直打哆嗦。
好友和她说酒吧新来了个驻唱的时候刘恋并没有多少兴趣,她难得不用加班放一天假,只想趁着这时候窝在家里的沙发上,舒舒服服地看一场老电影。
只是最后还是耐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恳求,无奈地出门坐上了朋友的车。
“太帅了我和你说,那驻唱绝对是你的type,那气质,那样貌,顶级娘t你知不知道,顶级娘t!!刘恋你见到后一定会感谢我的。”
刘恋切了一声,心想自己什么场面没见过,翻着白眼让好友专心点开车,别到时候没见到人先被救护车拉走了。
“那我爬都要爬过去。”正在兴头上的人说话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嘴巴不停地和刘恋讲那名女驻唱的事情。
说她还是一名吉他手,自己前面在朋友圈看到有人发她弹吉他的视频时眼睛都看直了,嗓音也好,一副烟嗓简直能把人魂都勾跑。
刘恋只是笑笑不说话,偏过头去看窗外飞闪而过的建筑,抬手按住了自己手臂的纹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纹身从刚刚出门开始,就有些隐隐发热。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酒吧外的停车场,好友拉开安全带就拽着刘恋往酒吧里走,穿过马路后还没进门,就已经能听到专属于夜生活开始的碰杯声和欢呼声。
以及隐约的通过音响放大的沙哑歌声。
“我总是跌倒,在离家不远的路口。”
刘恋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开始加快,一声一声的,撞得自己胸口生疼。
好友还在耳边念叨,推门而进的时候,五彩的灯光一下闪过来,刘恋抬起手遮住了眼睛,好让自己能够适应这里的环境。
走进来后,女驻唱的烟嗓更加清晰了,刚刚跳的发疼的心脏反倒是在震耳欲聋的环境中平稳下来,只是大脑好像也宕机无法思考了。
好像有一股力量推着刘恋向前走去,穿过在欢呼蹦迪的人群,就好像穿进的时光的隧道,直到能够清楚地看到站在台上的女驻唱的时候。
她不能呼吸了。
那处纹身又开始发烫,甚至是灼烧皮肤的温度,恍惚之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凑在自己耳边,用温柔的语气唤她的名字。
恋恋。
一声一声,婉转动人。
“就在我们来时的路口,我想你永远都会在,永远都会在,永远都会在。”
一曲终,好友诧异地摇着愣神的刘恋,伸出手指了指她的脸颊,刘恋抬手滑过脸庞,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泪流满面。
我想你永远会在。
这是她和于文文的第一年。
虐文警告
珍惜朝俞每一篇虐文
勿上升
朝俞永远热恋
——
“为表达全国人民对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斗争牺牲烈士和逝世同胞的深切哀悼,国务院发布公告,决定自2020年4月4日举行全国性哀悼活动,在此期间……”
贺朝整理着房间里的东西,冷漠的瞟了眼电视里的新闻,随后又迅速的关上,四月四,今天好像就是四月四。
哀悼活动?
这又是搞什么名堂
不管了,小朋友快回家了。
该给他做饭了。
贺朝扯了扯衣领,从沙发上站起之后缓缓的走向厨房,大清早窗外传来阵阵汽车鸣笛声,不知是交通堵塞还是车主吵架了。
隔了几天没出门,冰箱里的食材也不多了,他用仅有的...
隔了几天没出门,冰箱里的食材也不多了,他用仅有的食材做了几道谢俞爱吃的菜,应该是温度掌控的不太好,锅里的油四处溅开,贺朝一时出神没躲开,几滴油溅到了他脸上,炽热的感觉随即而来,他略微的皱了皱眉,随即抽了两张纸巾打湿之后敷在了脸上的那一块红肿。
一顿操作之后,时钟已经快走向十了,他把菜端到饭桌上,坐在椅子上给备注为小朋友的人发了几条消息。
-小朋友,今天回家吃饭吗?
-我都好久没出门了,但我还是做了很多你喜欢吃的,哥是不是很厉害
-小朋友是没有起床吗?都快十点了。
-哎呦小朋友还是那么爱赖床可怎么办啊。
几条出去,对方依旧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回复,贺朝只能把手机放下,盛了碗饭之后自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了起来,看起来一切如常,只不过这个人的气场像极了他的小朋友。
十点整,防空警报准时向起,街上的车都主动停下,不断地鸣笛声从窗外传来。
似是鸣笛声刺痛了贺朝,他整个身体一紧,放下了碗筷缓缓地走到了窗边,僵硬的动作显得有些许颓废。
他把手放在窗户上,低下头,身子不禁的颤抖起来,几滴泪划过刚刚被热油烫伤的皮肤,滴到了地板上。
三分钟哀悼结束,一切又恢复正常,车辆依旧在行驶,行人继续朝自己的目的地前行,该热闹的地方依旧热闹。
贺朝背靠着外界,沿着墙体慢慢地坐在地板上。
手机里传来了消息。
不是那个人……
万达:
-文件[2020新冠疫情逝世医护烈士名单]
-朝哥,这是俞哥吗?
-朝哥,你……没事吧
贺朝点开了那个文件,放在首页的就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人。
谢俞,199X年3月14日——2020年4月1日,清华大学研究生毕业,就职北京协和医院,因援助武汉一线不幸感染逝世。
四月一号,那一天贺朝从招标现场刚出来,原是想找谢俞讨一顿夸奖,却没想到接到了他逝世的消息,愚人节啊,多么可笑。
之后第二天,他独自一人去机场接到了从武汉送回来的谢俞。
去的时候是个大活人,回来却被禁锢在了一个小盒子里。
那时的贺朝似乎已经麻木了,接过了盒子之后就紧紧的抱在怀了,一抱就是一天不撒手,不管是谁来和他说话,好像他都听不见。
三号,贺朝终于在别人不断的的规劝之后,海葬了他的小朋友,他知道他的小朋友不喜欢被禁锢。
从今以后,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而这三天他不眠不休,但却没有流过一滴泪,就像是一个机器一样,唯独今天。似乎是到了今天他才知道他的小朋友真的走了,谢俞真的不要他了,那个人真的丢下他了。
“你说了,等你从武汉回来就和我结婚……小朋友你不乖哦,都学会骗我了。”
“你看,全国的人都在哀悼,你什么时候回来拽我一下……”
“谢俞……我好想你,救救我……”
贺朝蜷缩着身体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自己的脑袋埋在里面,逐渐地闭上眼睛。
他做了梦……
一个很美的梦
他梦见了心心念念的人
“哥,我回来了。”
“娶我。”
半架空
小学生文笔,不喜勿喷
小虐怡情
烂梗一堆
正文
西郊又发生了一起爆炸案,又让那畜生跑掉了,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次抓捕了,宋余杭看着堆在自己桌子上文件,头疼地揉着眉心。本就已经四五天没怎么睡过觉了,还有那时有时无的胸痛,精神状态也跟一摊烂泥似的...
宋余杭感觉自己的健康可能出了问题,可多年没怎么生病的宋余杭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我可是要陪厌厌过一辈子的呢,怎么能这么想,应该就是太累了吧,那...今天得早点回去陪厌厌睡觉...’宋余杭在心里想着...
“厌厌,我回来了”宋余杭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了家,“你怎么回来了,你个大忙人还知道回来啊?”
林...
林厌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别闹了,让我抱抱”宋余杭张开双臂,一把将林厌圈在怀里,将脑袋埋在林厌的脖颈边,感受着爱人的体香,释放着自己的疲惫...“余杭...”林厌抬手抱住了宋余杭,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爱人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她力所能及的给予着她那疲惫不堪的爱人温暖...
抱了好一会,宋余杭才依依不舍地被林厌从身上撕下来,“厌厌...”
宋余杭不满地嘀咕着,“先去洗澡,好吗?”林厌温柔地对那只委屈的大金毛说到,“好~”宋余杭腻歪着声音回应到……
然后,一夜无梦……
“nmd宋余杭,不是累的要死吗?怎么体力还是这么好?cnm疼死老娘了...”林厌瘫在床上揉着自己酸痛的腰,对着旁边睡得正香的宋余杭骂骂咧咧到...
西郊
“一队跟我去前面准备伏击,薛锐,你带着二队准备包抄,让老张直接去正面打击...他们人多,都有枪,大家都小心点……”
当宋余杭一行人埋伏下时,宋余杭的胸腔突然迸发出剧痛,那剧痛疯狂的啃食着宋余杭的每一寸神经……宋余杭被这剧痛折磨的痛不欲生,可她知道,还有任务...还有厌厌...
她强撑起精神,命令自己忍受疼痛,“忍住...”她心说,然后咬紧牙关,额头溢出薄汗...隐蔽在灌木从,等着犯罪分子的到来...
“宋余杭,敌方有火力压制,我们正在调配支援,你们得顶住!别让他们跑了!”冯建国在对讲机里怒吼着...
紧接着就是重型机枪的轰鸣,还有那群亡命之徒的狂欢...“tmd,一队,给我死守!”宋余杭杀红了眼,可胸痛却让她不得不分神忍受,一枚手榴弹飞来,她来不及反应,飞身一扑,把旁边的队友扑开...
“砰!”
“支援来了!”
“宋队?!”
“让一下!让一下!有警员受伤!”
“林姐...宋队受伤了,来一趟市医院吧...情况不是很好...”
宋余杭!你特么给老娘挺住!
“患者肺爆震伤严重,由于严重的肺组织挫伤,挫伤后炎症反应促使液体渗出和聚集到肺泡和肺间质,再加上严重的肺裂伤引起的血胸和气胸造成的冠状动脉气栓栓塞...再加上肺部的肿瘤因为冲击力而破裂造成的大出血...节哀...”
“肿瘤?她怎么可能肺部有肿瘤?”
“您不知道吗?患者的肺部动脉瘤已经到了III期...她没跟您说吗?III期肿瘤引发的胸痛是会痛死人的,您不知道吗?”
林厌顿觉世界崩塌了...她连爱人患病都不知道...那么痛...那个傻子就忍着...
她的心好痛...
她魂不守舍的回到了那个空旷的别墅...
她知道她所有的习惯,可她连她患病都不知道...
那个傻子,她疼不疼啊……
两个人的坦白局
算是破镜重圆
小时候于文文不喜欢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但自从进了警校之后没少去医务室报道,也就习惯了。于文文坐在医院病房门口的铁椅子上,走廊里来来往往的推车,载着救人的玻璃瓶跌跌撞撞发出震动的玻璃碰撞声,每次都从于文文的面前带过一阵消毒水味。这该死的味也太讨厌了,于文文烦躁地再一次对消毒水产生厌恶之情。
看到赵梦来了,于文文一时眼泪没忍住带着哭腔说,“是我没保护好刘恋…”
赵梦摆了摆手说,“这话你别跟我说,你自己跟刘恋说去。又不是人没了。”
于文文却哭的更厉害了,还知道维持形象的偏过脸去不让人看她通红的眼睛,赵梦深深叹了口气,只好安慰地拍了拍于文文的肩,“行了啊,你在这哭不如进去看着她。”
“我怕,我怕她醒来不想看到我。”
一句话都已经说不完整了,这是得哭得多难受,赵梦本不想帮这两个别扭得很的小情侣说话,但看这哭成鱼丸的于文文还是多说了几句,“刘恋心里是有你的,她也是不得已,我不知道你的情况,但她,绝对不是真心想和你离婚的。”
说完赵梦就进了刘恋的病房,留于文文在病房的门口收拾自己的心情。没过两分钟赵梦又从病房里探出头来,小声的说,“哦对了,我明天请假了,你要是要回去汇报,我帮你看着刘恋。”
于文文并没有走,一直等到了刘恋醒来,呼叫铃叫来的医生进了又出,在听到医生说没事了之后打算当做没来过,直接走人。于文文刚拖着身体从椅子上站起来,赵梦出来说,“你进去吧,恋恋想见你。”
已经三天天都没好好休息了,于文文知道自己肯定很沒形象,但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亲眼看一下刘恋的状况才是重要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这躺在病床上的抢了你的位置呢。”刘恋看到于文文现在这个不修边幅,黑眼圈深的像熊猫的样子,用沙哑的声音没好气的说。
但于文文只注意到了,刘恋原本好听的声音变得沙哑得每一个发音都像砂纸在摩擦。也是,正常人被硬灌辣椒水都会哑,能说话就不错了,于文文心里自嘲地笑自己的心疼,还不是自己让恋恋落到这个地步。
肿的可爱的鱼丸脸从着急,到心疼,到难过,到失落,一点点小小的微表情都逃不过刘恋的眼睛。明明没有错的人却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到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还在自责。刘恋真想把这人抱怀里,让她好好想想这个怀抱重要,还是该死的舍己为爱重要。
“喂,于文,我还没死,别一副哭丧的样子。”说出的话永远都比心里想的话难听十倍,刘恋自己都为自己别扭。
于文文的脸上的瞬间又变回着急担心,“停停停,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你要喝水嘛,啊好像不能喝水,我拿个棉签给你沾点水。你你你,别再说话了,有什么话等好了再说啊,只要你不赶我走我就在在陪着你。我,我我,我先去给你拿棉签沾点水。”
一急就话多的毛病真是改不了了,刘恋看在她之前表现良好的份上,先不把这会说话的鱼丸赶出去,“不,你别去,过来坐下,听我说。我早交代完,好早点走。”
“什么早点走,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说,早点说完,好早点赶你走。”
听到这话于文文果然受挫的耷下了肩膀,逗得刘恋心情好的想笑,但嘴角刚要咧开就扯到伤口,改为了一串激烈的咳嗽。
于文文赶紧把刘恋的床调高一点,小心地抚着刘恋那部分没被绷带绑着的背,怕再惹到刘恋似的小心翼翼的问,“要不,你还是先别说话了?”
“你坐好。…坐好!你知道,我是豹子了对吧。”
“我知道。”
“对不起,我一直都瞒着你,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你也是缉毒警,你应该知道我做卧底的危险性,虽然平常看着只是在小酒馆里做做情报战,但一旦接触到毒枭保住身份是很就是保住我的生命。我这事,只有赵梦和局里直接联系的前辈知道。当时跟你结婚…其实是我的错,你不知道危险性,我也应该知道的…”
“你…后悔了?”
“是,我是后悔了,我应该再等等,等我结束一切,再跟你结婚。”刘恋抬了抬手阻止了于文文想要说什么的动作,“我爸爸也是个缉毒警,在我才小学的时候,就去世了。从小我就想,我要为我爸复仇,至少,当个缉毒警,能捣毁多少毒窝是几个。能接续我爸的代号是我想不到的,一旦担起这个代号,我就要像我爸一样优秀。”
于文文深吸一口气,还是说出了口“你爸死的时候,我也在场。或者说…就是我杀了你爸。”知道说出这话就相当于在两人的关系上判了死刑,但于文文受不了自己隐瞒真相获得的美满未来。
“我已经知道了,你以为我怎么会被打这么惨,凭我这一张嘴还不能让自己少挨两下?还不是为了让自己就算死也能在死前多知道点你的事,我故意惹你爸,你爸可好上钩,你爸可骄傲了,他以为他说了这事,我就跟你玩完了。之后好让我早点放弃,为他效命。你看,手臂上这条,还有脖子上这条,这几条,都是。”
“你有病啊!”于文文早干了的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你干嘛要故意惹他!”
“好了啊好了,于文你咋这么不会抓重点呢,重点难道不是我不在意嘛。”
于文文打了个哭嗝,抬起又哭红的脸“那,你不在意?”
“我想通了,当时跟你提离婚的时候,我是怕我辜负你,我要杀了你的父亲,我知道,你跟你父亲关系很差。后来那么多个晚上我都睡不着,在阳台上想了好多,还是觉得离婚,才是对你最好的。但我被你父亲扔在船上的仓库里之后,我就突然想通了,这不是你的错,你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不是你的选择,你冒着风险在警局里工作也不是你的选择,但在警局里的当缉毒警的优秀表现才是你的选择,别说什么你是被迫的,我查了你的资料,况且,你这个年纪能当队长的有几个,领导也不是瞎的。”
“我做不了什么,我只能多阻止几个毒品交易,多抓到几个毒贩子,才能赎我出生在这个家庭的罪过。”
“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你亲手了结了你父亲不是吗?就当一命换一命了。”
大滴的眼泪落到于文文的裤子上发出闷响,“刘恋,刘恋,刘恋,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了,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起在缉毒大队当一对别人口里的苦命鸳鸯。”
“好…”
“好了,来,抱一下。”
“你受伤了,要不…”
“少废话!抱不抱!”
“抱!抱!抱!我小心…”
“离婚协议撕了吧。”
“好,等你出院了,亲手撕。”
偏航的小鸟降落到了属于她的一片小岛。
fin.
·全文2k+一发完
·主新文恋播,带有部分于生有宁
·不完全be预警
·第一次写那么长的有逻辑不通的地方请见谅
“我不是神甫别向我认罪”
山城的盛夏依旧燥热,小贩在叫卖,希望能小赚一笔贴补贴补家用。说白了就是赚学生的钱,一放学冰柜前就被围得水泄不通,最便宜的老冰棍是一卷而空。
拥挤,嬉闹,混着不断的蝉鸣声刺激着耳膜隐隐作痛,也伴随着烦躁爬上心头。
这是刘恋经过人群后唯一的感受。
174的身高,精致......
174的身高,精致的面庞,灵敏的头脑和伶牙俐齿,每一项单拎出来都是值得夸赞的,而全部拥有的她却非常淡定,从不刻意在人前展露锋芒,始终保持着谦逊低调。但作为成绩排名表的第一个名字,即使如此内敛在别人眼里也仍在散发着优越,又或者说是一种嫉妒心理。
除了她的同桌,于文文。
“文文,你能不能别天天横着吃竖着躺的,除了打架就是睡觉,你能不能跟你同桌刘恋学学!”宁静点着于文文的头不停唠叨。作为高一(3)班班主任兼于文文干妈的宁静,已经对于这小孩儿无语了,出于班主任的责任心和作为干妈被授予的使命,还是没忍住在办公室叨叨了她两句。
“欸~静姐,你怎么现在跟我妈一样了,我跟刘恋本来就不一样,这才开学几天啊急啥。”于文文吊儿郎当地撑着头,略带撒娇意味地吐槽这位小时候处处护着她的干妈。
“你能不能让你国外的妈省点心!”宁静白了于文文一眼,“这才开学几天啊您就逃课打架,再有下次别怪我收拾你。”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我先去上课了静姐。”于文文敷衍了几句就赶忙逃离了办公室
踩着上课铃踏进教室,在周围人的注视下落座,趴下,进入梦乡。
傍晚,天边的晚霞似一团火焰,凶猛地吞噬了大半边蔚蓝,留下一滩绚丽,不断流淌到远方。
美丽与欢愉总是易逝,天色渐暗,为这场优雅的舞剧落下了幕布,走廊也逐渐热闹。
刘恋早已完成了她的作业,索性最后一节晚自习请了假出去走走。至于于文文,她第一节晚自习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学校坐落在市区,夜幕降临,昏黄的光亮会自然铺成一条路,零零散散与不远处大厦的霓虹灯辉映,在快走到一个巷口的时候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是在打斗。
刘恋定睛一看,两个男的合伙打一个女的。
再仔细一看
卧槽,这不是于文文吗
刘恋难得冲动,上去就是一拳,并且威胁他们再动手就报警,这才赶走了两个地痞。
于文文被打的蜷缩在地上,看着是刘恋来了,才勉强撑着身子靠在墙上。黑色上衣和裤子上清晰印着几个交叠的脚印,耳边的零碎头发被汗随意的糊在脸上。带着英气和俊美的脸上挂了彩,眉骨处俨然青紫,嘴角看上去是被揍了一拳,还有点血渍晕染在红肿上面,胳膊肘也是擦破了皮,伤口上还带着地上的灰尘。
“你咋来了,这个点不是该上晚自习了吗?”
”我要是好好上晚自习,你是不是就被打死在这了。“
“才没有呢,我能打的很嘶~”于文文想耍帅地笑一下,扯到嘴角的伤口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都被打成这个样就别贫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家。”刘恋借着身高优势,轻松架起负伤的于文文
每走一步膝盖都传来剧烈刺痛,于文文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家不远,不然可能要爬回家了。
宁静坐在沙发上心里犯嘀咕,手上捧着本唐诗,心里连怎么教训于文文都想好了
大门被打开了,却看到于文文被刘恋架着身子才挪进家里,身上新伤和旧伤交织,显得斑驳不堪。
说实话,宁静想过文文是打完架回来的,但真没想到被打成这个样子。所有还未说出口的责骂在这一瞬被心疼代替
趁着刘恋把文文撑到沙发上,宁静去拿医疗箱。
“静姐能不能别用酒精,太疼了。”静妈妈刚要用酒精棉涂在伤口处,就被于文文赶忙制止了。
“您还知道疼啊,打架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疼,现在喊疼也没用给我忍着!”宁静捏着文文下巴的手隐隐使劲,像报复似的加大了涂抹的力度。
“啊嗯,疼,静姐,疼~轻点轻点,求你了~“
坐在一旁的刘恋微挑了一下眉,看着于文文疼得求饶的模样,不禁感叹这跟刚刚被摁着打也誓死不屈的是一个人吗。
这反差感让刘恋觉得自己的这个同桌还蛮有意思的。
有过“救命“的交情,两个人的关系肉眼可见的变亲密。于文文遇到不会的题会讨好地喊她小刘老师,她则不厌其烦地给文文讲着这些基础题;在某人上课昏昏欲睡时,揪着耳朵给人拎起来,看着那人一点点变成红烧鱼丸……
还是会忍不住翘课
安安分分地上了四天课,期间其实早就想跑了,但每次都还没走到教室门呢,就被刘恋捏着脖颈压回座位,还顺便附赠一份眼刀,瞪得于文文忍不住低头,只能老老实实坐着。
今天好不容易刘恋不在班里,这种大好的时机怎么能错过?翻墙这种和保安斗智斗勇的体力活,于文文早已轻车熟路。轻松骑上墙头后自恋地甩了一下头发,暗自夸奖一下自己的翻墙技术还是依然精湛。
“需要我抱你下来,还是你自己翻回来?”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使于文慌了神。回头一看,刘恋正抱着胳膊戏谑地看着她,盯得自己无地自容,因为几天前才保证过要好好学习来着。
“别别别,我自己下来,别那么凶嘛……”没了翻上去的那番利落干脆,翻下来倒是慢慢悠悠的,于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怕呢还是…怕呢,转念一想,堂堂校霸还能怕你不成
前脚刚落地,身后就被狠狠踹了一脚。对没错,刘恋狠踹了于文文一脚,那人一个踉跄差点栽在沙坑里,按往常她肯定会还两拳来彰显自己的威风,但不知怎么的一看到刘恋板着的脸就忍不住服软
面对正在气头上的小熊猫,于文决定用湿漉漉的狗狗眼望着她,争取宽大处理。见那人半天不说话,只是凶巴巴的瞪着自己,于文抿了抿嘴,双手放在胸前,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
刘恋怎么能不生气,于文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要么逃课要么上课睡觉,这都算好的了,以前还经常去约架,每每回来都带着一身伤,虽然有点肌肉,但也不可能做到一打三啊,真是个笨蛋!
可我为什么那么在意这个笨蛋呢,看到她受伤为什么会心疼,难道这是爱吗?
刘恋看着于文俊俏的脸忍不住心里嘀咕
“走啦回班。”顺手搂上于文的腰,使劲儿掐了一把。怀中人吃痛,但也不敢怼她,只是哼唧了一声便被迫回到班级。
宁静路过班级看见于文文认真听课,还跟同行的老师调侃了一句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刘恋不出所料地考入了北大,于文文因为在高三阶段奋起直追勉强能上本地的一个二本,她根本不用担心大学的问题,毕竟她妈妈早就安排好了让文文高考完出国留学,于文文是不太想出国留学的,她舍不得这座城,舍不得干妈宁静,舍不得刘恋。
分别前最后一次相见是在八月初的某个仲夏夜,在宁静家的楼顶,那里有一个双人摇篮椅,坐上可以欣赏到城市的夜景,是如此繁华是如此流光溢彩。
刘恋主动带了四罐啤酒,诚意邀请于文文举杯共饮,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酒杯见底。
“恋恋,我出国你去北京,我们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不知道也许吧”
“我好后悔当时没有好好学习考到北京,我想跟你在一起……”
至于于文文后面说了什么刘恋没听清,絮絮叨叨糊在嘴里。但刘恋知道一点,于文文的酒量是真的不行
“我也想。”
“没有机会再给你后悔,我不是神甫别向我认罪。”刘恋轻拍着于文的背,嘴上哼着不成调的歌
或许是缘分至此,你我的故事仅能存在于这山城的一隅
山城终究还是那座山城,但在傍晚的巷口不再有逞强的那位,也不再有耐心讲题的她
加更一篇!
PS:逻辑可能有点问题,勿喷
请勿上升蒸煮!!!
感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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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于文文心不在焉,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于文文你是真的没出息,不就是看人穿个泳衣,至于吗?又不是没看过。都分手还偷看人家,你还要不要脸,更何况人家根本就不想搭理你。
“文文,文文!”唐诗逸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发呆的于文文。
“嗯?怎么了?”
“吃菜啊,干嘛呢?发什么呆?”
“哦,好。”
“你没事吧?看你下午流鼻血了,怎么了?压力太大了?”
“我没事,可能就是这几天有点上火,再加上感冒没好完。”
“你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好,谢谢糖糖。吃饭吧。”
吃......
吃完饭后,那英带着宁静、谭维维和黄小蕾上楼打麻将去了,剩下的人就围在大厅里。不知是谁提了一嘴玩真心话大冒险,玩不起就喝酒。众人来了兴致,找了一副真心话大冒险专用惩罚牌,在大厅里围成一个圈。
游戏开始了,转动酒瓶,第一轮会是谁呢?瓶子渐渐停下,瓶口对准了......“心凌儿!”
“啊,是我吗?那我选真心话吧!”
“来来来抽一张”
“请问你最近一次流泪是因为什么?”
............
于文文坐在那里,笑着看她们受惩罚,视线时不时地瞟一眼安静坐着的Jessica,想着她听不听得懂。
内心os:紫璇儿坐她旁边会给她翻译吧?不对,我们都分手了,我管这个干什么?继续看热闹吧。
于文文还是被转到了,她毫不犹豫地选了大冒险。原因嘛......一是觉得真心话没意思,不够刺激;二是因为选大冒险才符合她的人设。
她随便抽了张牌,翻面一看:“选一个在场的人十指相扣,并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一句情话。”
于文文环视一圈:选Jessica吧,才分手,人家肯定不愿意,其他的又都有家室,她只惹得起小爱和五斤盐......“我选小爱同学。”张天爱心里咯噔一下。不止她,在场的除了Jessica和于文文,心里都是一惊。于文文倒是没在意,从容地牵起一旁小爱的手,十指相扣,看着对方的眼睛,内心毫无波澜:“小爱,你这个小偷偷走了我的一样东西.....”
老掉牙的土味情话,换成平时,张天爱肯定会大笑着吐槽,但今天她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发抖:“什么东西?”
“你偷走了我的心。”鱼丸今天倒没红烧,而小爱的脸却红到了耳根。她放开了于文文的手,低头看着自己的鞋,根本不敢抬头看Jessica现在的表情,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冰山公主”冰冷的目光。
事实确实如此,Jessica在听到于文文选张天爱时,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等于文文这一轮结束,她站起身拿好包,对着众人说:“wohaiyoudianshi,xianhuijiudianle,nimenhaohaowan,baibai”也没等人回应,转身就走了。
于文文本来打算追上去,又想到自己现在跟她没有任何关系,追上去也不太合适,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说不定人家是真的有事呢。于是她坐着没动,旁边的刘恋看她一动不动,把她拉到一旁。
“你不去追你自己女朋友,在这儿傻愣着干嘛?”
“分了。”
“我真的被你搞无语了于文文。你知道她为什么跟你分手吗?就你天天沾花惹草,四处留情,花边新闻还上了热搜,这换我我也受不了。”
刘恋见于文文没有反应,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地说:“于文文,我真的服了你这个老6,真的,我觉得Jessica昨天就不应该来照顾你,等你自己难受......”
于文文突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刘恋。
“你.....你刚刚说什么?”
刘恋自知失态,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我什么都没说。我只想告诉你,我们只能帮你到这儿,剩下的只能看你自己了,除非你真的放下她了.....”
于文文转身就跑,只留给众人一句“你们玩,我有事先走了”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车,给司机报了Jessica酒店的名字,心急火燎地往那边赶。她才明白过来,昨天她迷迷糊糊中看到的Jessica不是梦.......
Jessica从黄小蕾的私人会所出来,就坐车回了酒店。路上,她的眼泪在黑暗中止不住地流。她其实早就就消气了,只是因为不愿意先低头,而没去找于文文。昨天她听刘恋说于文文病了,立马把工作推了去照顾于文文。她找前台要了房卡,悄悄进了房间。于文文正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她也不知道于文文到底看到自己没有。她陪了她一下午,晚上喂她喝了一碗药后准备离开,床上的于文文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嘴里还喊着“Jessica”“Jessica”她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又陪了她一夜。第二天早晨,也就是今天早晨,她从睡梦中惊醒,见于文文还没醒,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她的房间,让刘恋不要告诉她她来过。她本来是打算晚上散场后再找于文文,谁知道她这次大胆到在她面前给别人说情话,虽然她知道这只是游戏,她也不怪张天爱,但她就是委屈,她努力让自己不在外人面前哭,所以她选择了离开。她回到酒店,用房卡打开门,再插进电源开关,打开了灯。她正要关上门时,一只手挡住了正在闭合的门,随即门被反推开,Jessica看到了一个肥胖的油腻男,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相机。Jessica皱了皱眉,依旧礼貌开口:“Hello,whatcanIdoforyou”(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Jessica,我等你等了好久,你终于回来了!”
“Whoareyou”
“Jessica,我好爱你啊,我爱你爱了15年。我为了你,放弃了家人、工作。但是你呢?”男人突然提高了音量,“你居然抛弃我,去和一个女人谈恋爱。我爱你爱的那么深,你却这样对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谈恋爱?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既然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Jessica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银光一闪,男人掏出了一把刀,往Jessica刺去。Jessica已经逃不掉了,她被堵在墙角,躲不开了。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眼前闪过妹妹、父母和.....于文文的脸。她甚至还没好好跟他们告别,她就要死了。想到这儿,她眼角划下一滴晶莹的泪。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感受到刀的刺入。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刀刃停在了离她眼睛两厘米处,是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给逼停的。鲜血从那只手的指缝流出,顺着往下,滴在了酒店房间的地毯上。Jessica还没回过神来,男人似乎也没想到突然出现了个人。
“就是你,就是你抢走了我的Jessica!”男人回过神来,愤怒地大吼着。他抽出了来者手中握着的刀,退开几步,随即,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Jessica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熟悉的味道包裹住了她,抚平了她受惊的心。Kelly,是她的Kelly来了!
刚入秋天气便有了几分凉意,今天周末,宋余杭答应林厌要一起去逛街,昨晚案子结案,两人加班晚归,今天休息自然是要睡个黑天暗地的。
上午八点半,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仍旧没有要醒的迹象。入秋夜里温度低,林厌晚上睡觉又把被子往下蹬了去,许是现在觉得冷,便往宋余杭怀里轻轻拱了拱,宋余杭察觉到林厌这一细微动作,便把怀里拥着的人紧了紧,双臂觉得外边空空的,便条件反射的伸手把被子捞了上来,又将怀里的人盖了个严严实实,才又放心睡去。
林厌在宋余杭怀抱里被被子包裹着,没有了凉意便睡得更加踏实,一觉醒来已经将近十点。懒懒的睁开眼睛,微微仰头便掉进了爱人温柔的目光里。
“什么时候醒了?怎么不叫我。”...
“什么时候醒了?怎么不叫我。”林厌看着宋余杭扬起嘴角轻声道。话说完便把脑袋又往宋余杭怀里钻了钻,顺便找个更加舒服的位置让两人靠的更近一点。
“刚醒没一会儿,看你睡得正香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宋余杭认真回答怀里人的话语,将搂着人的手臂再次收紧。言毕,又低头在林厌头顶落下一吻补充道:“昨天加班辛苦了!”
林厌没说什么,闭上双眸感受着两人并不多得的温存时刻,宋余杭也是如此。
两人在江城市公安局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再加上宋余杭升了副局长,工作更是越发忙碌,在繁忙之余多陪陪爱人竟也成了奢侈。这次和林厌一起去逛街也是搁置了好久的计划,不过就是逛个街嘛,换了别人分分钟就能实现,可是林厌却足足等了半个月才等来宋余杭这一天的陪伴。
林厌知道宋余杭忙,也不抱怨什么,可林厌越是这样,宋余杭心里就越觉得愧疚,所以现在,宋余杭难得不用发愁工作,怀里抱着林厌也不着急上班,不用为了案件心急。她本想起床做早饭的,可是起床就看不到林厌了,她舍不得。
罢了,一会儿出去吃吧。
两人就这样又睡了半个小时,才懒懒散散的起床洗漱。洗手间内,两人并排站着,宋余杭将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林厌,林厌两人看着镜子里穿着情侣睡衣的彼此同时抬起手将牙刷放进嘴里,不由得弯起了眉眼。
洗漱完毕,宋余杭简单的拍了水乳便去收拾两人出门要带的东西,林厌则坐在梳妆台前准备画个美美的妆迎接今天的轻松时光。
宋余杭将要带的物品一件一件的放进小手提袋便出卧室了,过了五分钟端着一杯温好的牛奶放在林厌手边,便不再说话,坐在旁边安静得看着爱人的动作,没有催促,只有享受。林厌也没有拒绝宋余杭投来的灼热目光,只时不时的瞥宋余杭一眼,两人再相视一笑。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林厌画好了最后一步的口红,起身向身旁的宋余杭靠去,俯身在宋余杭嘴上烙下一吻开口道:“你今天的衣服有口红比较好看”。宋余杭毫无防备的被林厌一吻,只顾得傻笑。
林厌换好衣服后,两人相携走出家门。汽车驶出青山别墅区,向着商场方向疾驰而去……
人物归作者大大,ooc归我
“宋队,一家烟花工厂爆炸了,六名员工炸成重伤,两名员工轻伤。”办公室门口,段城报告道。
“民事案件,怎么到我们这里了?”宋余杭愣了愣。
“宋队,现场查下来,不像是意外,反而像是人为的。”
蓄意杀人未遂吗?
“好,准备一下,马上出现场。”宋余杭合上面前的文件,站了起来,眼前昏暗了一下。太久没休息好,眼下还是乌青一片,猛地站起来有点眩晕。
“宋队!”
宋余杭摇了摇头,“没事。”眨了下几下眼睛,就向警车跑去。
———
技侦办公室里,整理文件了林厌蓦然感受到了一阵心悸。开门,只见从她面前一闪而过的宋余杭等人。
窗口...
窗口,林厌看着疾驰而去的警车,她抿着嘴,心中的慌乱不减半分,也不知由何而来。
———(现场)
宋余杭带人对现场勘查,段城在一旁拍照。
踏着地上的焦灰,听着沿着钢管滴落下的水声,宋余杭一点一点寻找线索。
现场和普通的爆炸现场没什么区别,可就是这样的现场,让宋余杭隐隐感到不安,耳边阴森森的风,让宋余杭有点发毛。
“宋队,这里和之前不太一样。”段城在门口喊着。工厂是爆炸没错,但还有基本的骨架。
宋余杭小心绕过一堆废墟,来到段城身边。段城正反复拨弄两张图片。
细看还是不明显,但两张照片里残余烟花的位置不太一样,炸完之后有这么干净吗。疑问困扰着宋余杭,弄得她头有些疼。
“嗯,进去再比对一下。”
“是。”
宋余杭走到二楼,扶手的钢管上有细细的两条平行线,浅浅的印子,若非与旁边积灰后的颜色反差明显,怕是难以察觉。宋余杭蹲了下来,啪!手电筒被打开了,白亮的光照在痕迹上,金属反射的强光让宋余杭眯起眼睛。
“段城!”宋余杭朝楼下喊道。
“来了。”段城听到喊声,向楼上跑来。
跑过的时候带着一阵风,卷起,爆炸后的灰尘……
“冒失!”宋余杭看着段城的样子责怪道。
“嘿嘿,宋队,你找我。”段城挠着头,不好意思,在现场跑确实容易破坏线索。
“这里,有没有之前的照片。”
段城顺着宋余杭手指的地方,看去。在相册里翻找了好一会,也没见有,顶多就是背景,放大后已经看不清了。
“没有清晰的。”
“知道了,先拍下来。”宋余杭又皱了一下眉毛。抬头,屋顶上摇摇欲坠的钢丝,碎瓦片,落下也是竖直的划痕,斜着又沿着楼梯扶手的划痕,很难让人不在意啊。
调整手电筒的方向,各种转动的碎瓦破砖的影子,让人不安。
“烟花那里怎么样。”宋余杭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差不多样子。感觉和之前没什么大差别,会不会被风吹的。”宋余杭没有亲自去检查一次
也是,没了墙的阻挡,风无孔不入,会不会划痕也是风弄出来的东西划到的,可就算是这么想,也没有消除宋余杭的顾虑,多年来的经验让她对这个划痕尤为在意。
在二楼三楼都查了一圈,没再发现问题,在这满心的困惑中,回到了警局。
宋余杭的桌上,又多了件案子。
宋余杭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仰倒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满脑子都是那两道划痕。
下班的时候,林厌看到仰躺在椅子上的宋余杭,之前的心悸才有些好转。
微凉的手抚平宋余杭的紧锁的眉头,正在小憩的人睁开疲倦的眼睛,看见是林厌,便伸手揽在怀里,享受独属于她的味道,疲倦一扫而空。
怀里的人摸着她毛绒绒的脑袋,难得柔声:“忙了好多天了,休息一会。”
“嗯,可又有案子了。”宋余杭抵在林厌的肩头,闷闷声音传来。上一个案子刚刚收尾,又一个案子接续,林厌看着每天忙碌的宋余杭不心疼,那是假的,可又能怎么办,谁让她热爱这个事业呢。
林厌刚想起身,宋余杭就把她拽在怀里,“再抱一会好不好?”
林厌看着怀里撒娇的人,勾了勾嘴角,扯过她的领带,落下一吻。“这样,可以回家了吗?”看着某人微红的耳朵,笑着问。
“走吧。”
“回去好好休息,好久没睡好觉了。”
好久……是挺久的…
好久!!
嘟嘟嘟—“段城,这案子发生多久了?”
“今天是第二天,怎么了,宋队?”
“昨晚上呢?”
“不知道,今早才交给我们的,之前的图片也是他们发我的。”
“好的,知道了。”
这样啊……宋余杭的顾虑更深了……
“我也去!”林厌听她要回去,不由得又紧张了一下。
“我就回去看看,很快回来。”
“我…”
“乖,我很快回来。”宋余杭摸了摸林厌的脑袋。
夜,渐渐落幕了,青山别墅外繁星点点,屋内的人却丝毫没有欣赏这美景的心思。
林厌趴在阳台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大门,她多希望那里出现那个她在熟悉不过的身影。
“前两天爆炸工厂的现场。”
听到爆炸两字,林厌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带我去。”
“这…。”
“别废话。”林厌有点火。
【妈的,宋余杭你他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告诉老娘,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宋余杭赶到现场,再一次回到那个划痕的地方,脱下自己的外套,前后甩动着,这越看越像衣摆的划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那个晚上,有人来过了吧。宋余杭眯着眼睛,目光冷了下来。
宋余杭从二楼下来,来到那一堆烟花前。啪!手电筒被打开。宋余杭掏出手机,拍下了照片。白色的手套拂过,留下深浅不一的灰色。这里离爆炸的范围远,烟花并没有损坏。按道理说,也是外面的灰尘要多些,这里却偏偏内部的灰尘厚。被风吹的话,也不至于。但这些包装的颜色,又几乎相同,不像是换过的。
伴随新的疑点发现,宋余杭短暂的陷入沉思。伸手去搬动面前的烟花,搬弄了几下,却发现,一只手竟搬不动这普通的烟花。
正当宋余杭专心地搬动着烟花,身后,一个黑影步步逼近。
呼!伴随风的呼啸,一只棍子朝宋余杭落下。好在,寂静的夜里,声音尤为明显,在脚步逼近的时候,宋余杭就察觉到了。闪身躲过钢管,一跃退到一边。哐!棍子落在宋余杭原来的位置,尖端划开了烟花的包装盒,里面的火药撒了一地。
这量,明显超标啊,搬不动的烟花里,竟都装满了火药。
回神,棍子向着宋余杭的脚轮了过来,宋余杭跳起来,冷不丁被刀划伤了手臂。
靠!手里还有刀!宋余杭从警局里出来,没有带武器,现在的形势对她十分不利,她手边没有一个能用的武器。
手臂上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到地上,血液也在衣服上晕染开。宋余杭扔掉了自己的外套,目光又冷下几分,刑警的气势一瞬间爆发出来。
摆好格斗的架势,拳头就是宋余杭最有力的武器。顺势扭过那人的棍子,猛然拽向自己,侧身一个有力的肘击,撞向他的下颚,眼睛被他喷出来的血液溅到。收手,手肘砸向他的肩膀,砰!紧接着就是那人倒地的声音。
血顺宋余杭的手臂,滴落得更多了……手掌有些刺痛,那人的棍子锈迹斑斑,怕是要打破伤风了。
黑暗中,宋余杭的白色上衣显得尤为明显。刚低头想要寻找敌人时,小腿的刺痛,让她向前倒去。
刀陷进了小腿……
宋余杭另一条腿向他抽去,砰!一脚踹上他的腹部。噗啊!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到了宋余杭的裤脚上,刀从宋余杭的身体里拔出,带出了一串血珠。嗯哼,宋余杭闷哼了一声。
宋余杭忍着剧痛走向他,却被迫弯腰躲避飞过来的棍子。然而当她再一次抬头的时候,那人已经没有踪影了。
宋余杭踢开面前的烟花,烟花里竟然是几捆被包成烟花炸药,还有其他烟花里过量的火药,靠,那人就是来销毁剩下的炸药的。
得亏自己回来看看,被自己揣了一脚,也够他疼一会的。
看了一下周围没有引线,便捡起手机,给段城发了一个消息,继而捡了一根棍子,向楼上走去。
段城和林厌快要到现场了,宋余杭的消息显示在段城的手机屏幕上,【带人来,嫌犯现。】
“段城,快点。”越靠近这里,林厌越是心悸。
“好的,林姐。”
五分钟后,林厌和段城抵达现场。
“林姐!”然而话响的时候,林厌就已经跑到门口了。
“厌厌!”一个跃步,拦在林厌面前,拍开迎面而来的棍子,右手揽过林厌的腰,然,还是没躲过另一只手上的刀,宋余杭背对着嫌犯,刀划向了宋余杭的肩胛骨。
宋余杭喘了一口气,转身又很快镇定下来。“林厌,出去!这里太危险了。”
“危险你他妈还来!”看着宋余杭肩上的伤,林厌有些不舒服,比起自己危险,她更害怕宋余杭的出事。
“解决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宋余杭软下语气,她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林厌都不会走。
“闭嘴吧你,干活!”林厌还在气头上呢。
“好。”视线离开林厌,瞬间冷了下来。
宋余杭的自由搏击,林厌的巴西柔术对上一个带着武器的花架子,绰绰有余。
宋余杭准备冲上去来最后一击的时候,黑暗中闪出了一丝微弱的火光。
自知打不过,所以同归于尽!这什么人啊!
“林厌!出去!”宋余杭转身去推林厌。
轰!
小小的火苗落到了地上,引燃了一场巨火。
千钧一发之际,林厌被宋余杭甩出了门外,顾不得林厌被自己推翻在地了,扭过头,没看她在地上打滚的狼狈样。
砰!!爆炸的火光中,宋余杭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漆黑的夜空,闪烁着绚烂的烟火,但无人问津,没人欣赏烟花的烂漫。
“宋余杭!”若非段城拉着她向后撤去,林厌怕是要冲进火海了……
“宋余杭!”
“过来!”宋余杭拉着他向外跑,热浪舔食着宋余杭的后背,火光吞噬着宋余杭的身影,可她没法弃那个人于不顾,没有定罪下来之前,他只是嫌犯,还应该受到保护,尽管她很讨厌他。
砰砰砰!摇摇欲坠房子再一次受到冲击,破砖碎瓦从天而落,尽数砸在两人的面前,溅起的尘沙迷了宋余杭的眼。哐哐哐!一块巨大的板落了下来,“过来!别跑!”宋余杭把他拽向一边,抵在墙上,一只脚踹住他的膝盖,扣住他的手把人往地上压。落下来板砖砸在宋余杭的身上,伤口上,疼的她阵阵发抖,砸的她有些站不住脚。但手上力道不减半分,他还是逃不掉。
“老实点!”刚刚所做的一切几乎耗尽了宋余杭所有的气力。扣着嫌犯的手有些吃力,手铐在身后却又没法拿到。松开一只手都有可能让他挣脱出来。
一场两个人的较量开始了,那人也不蠢,板着宋余杭的手带着她向墙上撞去,每撞一下,宋余杭的伤口,就撕裂一分,黑暗中,有一件血淋淋的衣服,还有一面流血的墙……
宋余杭的右肩已经疼的麻木了,人也快吃不消了,铐,还是不铐,这是一场赌注,在摇摇欲坠的房子里的一场生命的豪赌。
在宋余杭快脱力的时候,咔嚓!手铐的声音响起,然,在宋余杭铐完之后,自己却被一股力推向了风口浪尖,四周都是坠落的碎石,哐当,二楼,三楼的钢筋也都接二连三的落下来。
真是糟糕透了……
身上的伤口又是一阵钝痛,冷汗粘着碎发,混着血液,贴在宋余杭的脸上。
咳咳!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宋余杭!宋余杭!”等火光渐渐暗淡,坠落渐渐停止,林厌撕心裂肺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我没事,宋余杭很想回答她,但说不出话来,更可恶的是,这边个大麻烦还想着逃跑。
宋余杭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扔了一块砖头过去,唯一幸运的是,砸中了。自己踉跄了几下,栽在了地上。身体重重的撞击上地面,留下一个红色的轮廓。
等到声音停止,林厌挣开段城,冲了进去……
里面一片狼藉,断瓦残墙,手电筒下还有不断流淌的红色痕迹……
宋余杭……林厌的心头紧了紧“宋余杭!”
“这…”微弱的声音从深处传来。
“宋余杭……”林厌看到她身下一滩红色的血液,看到她歪着脑袋靠着墙,泪,夺眶而出。腿伤上还压着碎石,石头也沾上了红色。
她咬着嘴唇慢慢走向宋余杭,灯光下,原来她身上不止一处伤口。
“余杭…”林厌蹲在宋余杭身边,宋余杭看不清他的脸,但她的泪痕和她哽咽的声音,她清楚。
抬起还算完好的左手,捂住了林厌的眼睛,“别看了,这不是我的。”
林厌张嘴,咬上了覆上的手,【这个人什么时候都要这么温柔,明明不用她这么逞强的】清凉的泪水,滴落在宋余杭温热的掌心。又想到什么似的,松开紧咬的牙,指腹轻轻抚摸着刚刚被咬红的地方,【别咬痛了,等伤好了,再算账】
林厌想搬开压在宋余杭腿上的石头,又担心弄疼她,还是收回了扶在石头上的手。
宋余杭愣愣地看着身边的人傻笑,仿佛身上的伤在此刻都不疼了。
“厌厌,那个人,在那边的角落,快去。”听到声音,宋余杭对林厌说道。
林厌站起身子,刷!机械棍再一次甩开。
“厌厌,别…”
“宋余杭,我不会打死他的。”
上一次宋余杭重伤,林厌就失手打死了人。罢了,也让她出口气吧。
“啊啊—!”在段城进来之前,惨叫声不绝于耳。
人被押到了警车里,林厌回到宋余杭身边,救护车还要一会才来。
“厌厌,不疼,真的。”宋余杭捏着林厌的手柔声地说。
林厌迎上宋余杭那双温柔的让人沦陷的眼睛,还是哭了出来。“骗人,怎么可能不疼。”
“真的,厌厌在我身边,就一点也不疼。”
“闭嘴,等你好了再收拾你。”宋余杭嘟嘟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还好,她只是外伤严重……
医院里,宋余杭的麻药还没有过去,加上她之前一直没有好好休息,睡了差不多一天才醒过来。期间,林厌亲自审讯。为了报复就弄出这么个损招,又是一个被仇恨麻痹双眼的人。若不是段城一再阻拦,审讯室里,那人怕不是就被林厌给揍废了。
宋余杭在夜晚醒了过来,手边散落着林厌的秀发。身上的伤口还是有些痛,药效过去,一阵阵地钝痛冲击着宋余杭。
察觉到床上的动静,林厌醒了过来。
“厌厌,吵到你了?”宋余杭的声音还带着病态的虚弱。
“没有,我去叫医生。”林厌的声音有点冷。
宋余杭抓住了林厌的手,捏着她的手说道,“厌厌,我不疼,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你疼不疼关我什么事。”林厌的声音提高了几度,说着就要起身。
手被宋余杭紧紧地握住,林厌不得不坐下来。宋余杭看着林厌不得不回来的样子,不厚道的笑了,【林厌呐,还是喜欢口是心非。】
“笑着什么啊?”林厌伸手就要打她。
“别打我,疼~”宋余杭朝林厌撒娇。
“哟,宋警官还知道疼啊,不是很喜欢逞英雄嘛~”
“我错了,厌厌。”
“下次,带我一起去,行吗?”
“好吧。”
下次会带吗,宋余杭应该不会带她去的,毕竟那么危险。
一周后,宋余杭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青山别墅里,“宋余杭,睡沙发去。”
“啊~,厌厌,我还没好呢,你忍心吗?”
“不,你好了,我很忍心。”
宋余杭撅着嘴,抱着被子跑沙发上去了。
晚上,林厌从楼上下来,看见被宋余杭踹翻在地上的被子,悄悄地给她拉好。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被坐起来的宋余杭圈在怀里,“陪我睡,好不好?”
“你还没睡啊?”
“想你,睡不着。”萌萌的宋余杭,看得林厌心痒痒的。
宋余杭环着林厌在沙发里,一夜好梦……
二战背景(苏德战争-列宁格勒会战)
军官文&修女恋(身份有转换)*
BE*
注意避雷*
2w字长篇预警*
含有虚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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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1939年9月1日,德军集中强大的兵力,进攻波兰。英、法对德国宣战。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
1941年12月,由于法西斯势力不断壮大,美国加强了对英国、苏联等各国的援助...
1941年12月,由于法西斯势力不断壮大,美国加强了对英国、苏联等各国的援助。
1941年8月,罗斯福和丘吉尔并发表联合宣言《大西洋宪章》。同时,美英也开始对苏联提供援助。
1945年9月2日,日本政府代表在美国战舰“密苏里”号的甲板上签署无条件投降。至此,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结束。
01.
苏联的冬天有些过分,起码对于人类来说是这样的。寒风在西伯利亚的土地上凛冽呼啸,掀起一阵阵雪花,冰凌,风暴,封冻流淌的河水,损伤高耸的白桦树。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茫茫的白,空洞的白,摄人心魄的白;感官所感觉之处,只有刺骨的冷,伤人的冷,痛彻心扉的冷。
东正教教堂早就被大雪封了顶,为胜负祈祷的十字架还倔强地挺立,殊不知,只要风一刮,就会扫起千层百层雪,到时,这小小的十字架能否挺立还是个未知数。教堂旁边种白桦林好像已然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传统,大小树枝上都挂着冰凌,树枝已经被冻僵了,叶子在上消匿的无影无踪。1939年的冬天,在西伯利亚的土地上,大自然缄默不言,把发声的机会留给军队集结的号角和教堂里优雅的唱诗班。
他们说,西伯利亚只属于红色和白色,红的是信仰,白的是雪,但于文文不那么认为。至少她的西伯利亚,还会留一分余地给墨绿色,给黑色,因为这是修女衣服的颜色,也代表着她的软肋。驰骋西伯利亚的华裔指挥官,在最冷的地方,只能与一个同为华裔的修女以及另一个同为华裔的副官互相取暖,于文文看着自己可怜的朋友圈,有时想骂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长眼。
但老天爷还是干了几件好事,比如,让苏联和中国成为了盟友,起码于文文的血统和工作没有冲突;又比如,让于文文做了驻地指挥官,没让她到别国去忍受漂泊之苦,能乖乖的呆在西伯利亚,在工作焦灼之外还能偶尔去罗曼蒂克大教堂听唱诗。
“所以你这个工作狂好不容易松下心来娱乐的方式竟然是听那些无聊的曲子?”于文文还记得自己的副官王紫璇第一次知道她兴趣爱好时瞠目结舌的样子。
“这是在为我们逝去的苏维埃战士祈祷。”于文文接过王紫璇递来的前线情报文件,说道,“愿我主保佑无产阶级战斗者。”彼时她锋芒初露,刚刚接替上一任老指挥官,成为最年轻的苏军指挥官。
王紫璇根本不信。
“你非得大晚上去听唱诗?指挥官大人?”王紫璇几乎是戏谑的看着平日正经严肃的指挥官此刻脸熟成一个柿子。
“和莫斯科交接的文件写好了吗?跟中方政府的合作洽谈好了吗?波兰前线怎么样?英美立场观察了吗?这些事你干了吗,还有空在这里拿我打牙祭?”
“啊?”王紫璇结结巴巴的说,心里不禁为自家指挥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活了20多年,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
“明天早上6:30,莫斯科派人来列宁格勒,先到的就是这里,六点,我要看到交接文件在我的桌子上。”于文文穿上制服,戴上眼镜,准备往外走。至于王紫璇还在唉声叹气,就不归于文文管了。
北边的伏特加比南边的烈,夜晚的苏联比白天的亮,这句话是老话,是于文文到达列宁格勒之后,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列宁格勒的月色格外明亮,被地上的雪反射着,笼起一片薄薄的白烟,雪色带来的些许阴霾消匿不见。更明亮的是教堂,是圣烛,是圣火,是昼夜不熄的长明灯。战争紧张压迫的氛围下,教堂的灯就是个引子,灯还亮着,民众就有盼头,仗就还能赢,永远被纪念的1939年的寒冬。
还没有跨进教堂大门,就能看到修女墨绿色的背影,她佝偻着腰,在忙些什么,于文文确信,教堂里那位修女正在等她。
“修女大人还在等我吗?”于文文坐在长椅上,摘下手套,从指缝间哈出一口冷气,“好不容易才摆脱我的副官,来晚了。”
“不是等你,而是等你答应给我的蜡烛。德国佬搞的神龛里的蜡烛都不够了,长官,战况还好吗?”修女是个漂亮的华裔,瞳孔泛着乌黑,眼眉微微上挑,看着面前人空荡荡的手,皱皱眉,说道,“你不会没拿吧?”
于文文一拍脑袋,猛地想起来,歉意的笑了:“还真忘了。都怪王紫璇那个家伙缠着我,明天我差人给你送过来。”
修女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过身去,拿纸巾仔细地擦拭神像,淡淡说道:“以你的记性,我估计够呛。还有,我叫刘恋,这个名字在你我第二次见面就已经告诉你了。”
“那你也别叫我长官大人,”于文文总算暖和过来,把帽子,手套,斗篷叠的整整齐齐放在长椅上,笑着说,“于文文这个名字在你我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告诉你了。”
“行吧,随便你。”刘恋继续擦着神像,于文文也不去打扰她,自顾自的看着教堂壁画,看圣主耶稣和他的门徒们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最后被钉在十字架。
可恶的犹大。
“你大晚上来,就是为了看我擦神像的?”刘恋总算完了活,将纸巾胡乱塞成一团,扔到一边,看着于文文说道,“德国人还在打波兰,英美立场不确定,都是不省油的灯。”
“你跟我说这些,不怕我是德军间谍来套你情报?”刘恋笑笑,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干练瘦削的指挥官,苏军的衣服紧致贴身,很适合她,“上帝才不会保佑你,上帝只会看着你求救视若无睹。”
“我记得你是个修女诶,亵渎上帝的事可不像你能干出来的。”于文文朝着刘恋走去,双肘撑在桌子上,侧侧头笑道,“你要是间谍,那只能算我倒霉咯,我可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你,毕竟咱俩都是苏籍华裔,你可不能背后插我一刀。”
“你跟他不一样,你比他好看多了。”于文文指指壁画上的犹大。
“我可以看做你在夸我吗?”刘恋整理了一下黑色裙摆,把白色头巾向肩后顺。
“我确实在夸你,以及,修女的衣服是真的丑。”
“我也这么认为,但你最好不要在上帝面前说,容易被打。”
“当初我误打误撞跟着华工漂泊到这儿,也是差点就去做了修女,感谢瓦西里牧师,他保我一口饭吃,后来我参军,牧师却被德国人杀了……”于文文神色复杂,看着教堂摇曳不定的烛火,突然有些悲伤。
刘恋沉默了。
“我陪你喝一杯?”刘恋看着于文文制服上悬挂的血迹斑斑的勋章,试探着问道。
“不用啦。”于文文回过神来,挂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天太晚了,明天一大早莫斯科来人,王紫璇绝对对付不了,我得去盯着,今晚又得熬夜写文件喽。过几天来你这里听唱诗。”
那抹匆匆而来的瘦削背影在几刻钟后又匆匆而去,带着烛光,携着月光,在茫茫一片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行不深不浅的脚印。
02.
“波兰失陷了,这下英国政府必须表态,不然下一个打的就是他们,基于这样的情况,中央决定,从列宁格勒调兵。”莫斯科派来的人叫阿列克谢,蓝眼睛,鹰钩鼻,白皮肤,是典型的俄罗斯民族。
“Kelly,你是一个指挥官,你需要冷静。”阿列克谢也很恼火,“这是中央的意思,并不隶属于我个人,关于调兵的事情,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王紫璇!送阿列克谢先生去待客室!”于文文不耐烦的驱赶了不速之客,整个人十分颓废。
虽然各个情报处传来的情报都是冲突的,但基本可以确定,假使有德国攻进这里的一天,无非就三个要地,列宁格勒、斯大林格勒和莫斯科。而基于常年征战的准确度,于文文确信,德军的铁骑一定妄图从列宁格勒踏过,之后才直捣莫斯科。
列宁格勒太危险了,而中央却不给最危险的地方设防,这显然不是聪明的战略。于文文这样想着,眉头紧皱,但她并没有指挥中央的特权,心有余而力不足。
列宁格勒对于文文来说实在太重要。在国家层面,列宁格勒是重要的关口,是重要的军事要塞,数万人民居住于此;个人层面,列宁格勒有罗蔓蒂克大教堂,而在教堂里,有于文文最珍重的人。
那个美丽的修女。
假使德军攻陷列宁格勒,于文文敢肯定,刘恋绝对难逃德军的魔爪,或被凌辱,或被杀戮,或被折磨……每一种结局于文文都不想看到。
真要命。
于文文刚准备再去待客室找阿列克谢反映情况,阿列克谢就自己找上门来了。显然,他并没有听王紫璇的安排:
“Kelly,这是中央命令,你是苏维埃政权的一份子,要遵从中央安排,明白吗!”
“我明白这一点,但是,显然,列宁格勒需要加防,中央不能……”
“Kelly!我不想再说第二遍!”阿列克谢的蓝眼睛里充满了怒火,“即使我给你300万兵力,你能保证不被德军的重机枪围困吗?不能!现在波兰已经被攻陷了,英国你觉得能抵挡多久?我亲爱的指挥官?”
于文文不作声了,眼睁睁的看着王紫璇把阿列克谢请到休息室。于文文整个人都很疲惫,看看表,现在刚刚早晨7点30分,罗曼蒂克大教堂的晨钟己经打响。
“我把那祖宗请回去了。”王紫璇猛地推开门,又赶紧将门锁上,躺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阿列克谢真不愧是莫斯科派来的人,真能说,一路上叨叨叨叨的。话说,真要从咱们这儿调兵啊?他们就不怕德军改换战略打列宁格勒?”
“咱们级别不够,只能听凭差遣,我已经派人向莫斯科反映了,阿列克谢这关过不成,那我们就换一条路。”于文文端起一杯热水,递给王紫璇,“喝完水,帮我把这包蜡烛送到罗曼蒂克大教堂。”
“现在物资紧缺,这么一大包蜡烛,交给谁啊?再说,你自己去不成?”王紫璇接过水,吹吹气,诧异的问道。
“一个叫刘恋的修女,是华裔,你一眼就能认出来。”于文文坐在办公椅上,戴上眼镜,拿起桌上黑色牛皮纸的文件,漫不经心地说道,“罗曼蒂克大教堂的灯不能熄,否则民众的心会寒的。快去,到那里别说闲话,回来还要商讨列宁格勒的战术防御。”
“哟,咱俩多少年的朋友,也没见你对我的要求这么重视,我看你对那个修女挺有意思诶。”王紫璇一下子精神起来,水也不喝了,拿着小包蜡烛来回摆弄,玩味的说,“等仗打完了,娶回家啊?修女嘛,能还俗,你也不用有负罪感。”
“有的时候,我恨不得把你流放到西伯利亚。”于文文放下文件,说道,“如果我有权利的话。或许你还记得,我是苏维埃政权的战斗者,列宁格勒的军人,我的职责是保卫红色土地,我希望你也记得。”
“那就是有意思喽?”王紫璇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就说,你根本不是那种大晚上去听唱诗班的人,冲着她去就早说嘛。不过我警告你,你得谨慎,照这么打下去,咱俩说不定哪天就倒战场上了,到时候耽误人家姑娘。”
“我俩只是朋友!”于文文急的脸红脖子粗。
“你对你说过的话负责就行了,最后可别后悔。”王紫璇拿起蜡烛,披上斗篷,准备往外走,走之前还对于文文画了个十字,“愿主保佑无产阶级和工人阶级朋友们。”
于文文同样画了个十字,脸色庄重,心绪却不自觉的飘到了罗曼蒂克大教堂,“愿主保佑,愿列宁导师保佑。”
03.
刘恋在向于文文提起这件事时,并没有指望凭她的记性能在第二天早上将蜡烛送达,也没有想过,第二天她的副官竟然真的把蜡烛送到了自己手上。在资源短缺的战争年代,这是十分让人惊喜的事。
“愿主保佑您,大人。”刘恋微微垂眸,向来者画了个十字表示尊敬,却没有注意到这位副官多打量她的几眼。
“愿主保佑苏联,也保佑您。”王紫璇递过蜡烛,忍住好奇心,匆匆打量刘恋几眼,又踏着雪走了。
修女的衣服很朴素,甚至可以说是暗淡,但并不能遮住刘恋身上的耀眼光芒。第一次看到她,王紫璇很难想象,那副微微低垂的眼眸深处藏着些什么,是文人的傲气,女子的温柔,还是看破世事的豁达和包容?墨绿色的修女衣衫和严谨的宗教教规并没有框住她,反而为她高傲的灵魂提供了一个寓所,她的心中是有另一番天地的。
只是那一番天地,会有于文文的一个位置吗?王紫璇不禁有些好奇
刘恋看着王紫璇踏雪离去的背影,生生咽下到嗓子眼的话。按照于文文的性子,给自己送东西肯定是亲自跑一趟,然后没皮没脸的蹭点吃的再回办公室批阅文件,今天却直接让副官过来,连句别的话都没带。
反常,太反常了。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情,于文文遇上事儿了。刘恋皱着眉头,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手上的神像摆错了位置。
“哦,圣父的雕像不能和门徒摆在一起,我想你知道的。”拉尔夫牧师走来,看着面前的黑衣修女,笑着说,“白俄失陷了吗,我的朋友?看起来你很累,你需要休息。”
“我想白俄罗斯还能支撑一会儿,亲爱的拉尔夫牧师。”刘恋烦燥的揉压着太阳穴,将神像摆到它应该在的地方,“唱诗班的事宜我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听凭差遣,今晚还有事情吗?”
“没有,剩下的事情交给叶卡捷琳娜做就好,你可以休息。”拉尔夫牧师将十字架挂坠挂在脖子上,奇怪的问道,“你有什么麻烦吗?”
“今晚我想从教堂出走一会儿,看一个朋友。”刘恋俏皮的向拉尔夫牧师眨眨眼,“她跟您一样,喜欢看政治。”
“那她一定是个招人喜欢的人,就像你一样。”拉尔夫牧师笑笑,接着意味深长地说:“最近时局动荡,列宁格勒的督察严了好多,你可要小心。”
刘恋没有多想,只当拉尔夫答应了,匆匆忙忙的道了谢后,心绪就早已飞到了苏联红军指挥部列宁格勒分部的指挥官办公室。
刘恋至今不知道那个指挥官到底什么意思,她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单纯的朋友,还是友达以上?刘恋自栩对所有文学都有涉猎,但唯独读不懂文学中的爱情戏份,正如她读不懂于文文一样。当务之急,是确定于文文的状况如何,1939年列宁格勒的雪千万不能将于文文埋没。
04.
1939年,波兰彻底沦陷。
战争阴霾下的列宁格勒四处森严,尤其是处于战争中心的指挥部,卫兵24小时巡逻,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即使是近在咫尺的罗曼蒂克大教堂,即使是卫兵们熟的不能再熟的修女和牧师们,也必须经过森严搜查,且22时后,任何人不能入内。
叶卡捷琳娜掉了链子,唱诗班的风琴和竖笛很晚才找到,刘恋闲下来时已经深夜了。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列宁格勒还有灯的地方,只有苏军指挥部的办公室以及罗曼蒂克大教堂。夜晚的苏军指挥部戒备更加森严,刘恋看着严密的哨防,唉声叹气。
“看来只能偷溜过去了。”刘恋自言自语道。她生平第一次感谢修女的衣服是黑色的,至少能打一点掩护。刘恋偷偷看着全副武装的卫兵,暗骂自己日渐下降的智商,她现在十分后悔,为什么早上王紫璇来送蜡烛时不提前预约。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指挥官的性命大于天。至于自己,如果再等一个晚上,可能会担心死。
文弱的修女智商再高,终究抵不过身经百战的苏军卫士。刘恋刚出发,就被卫兵发现,用枪指着押到了指挥官办公室。
也行,省的找不到路。刘恋无奈的想着,乖乖的跟着卫兵们走。卫兵很谨慎,盯着刘恋不放。指挥部的走廊很长,零零星星的点着几盏灯,也多亏这几盏灯,才让刘恋黑色的衣服没有隐没于背景之中。刘恋看了看自己的黑色衣服,又想起自己偷偷摸摸的样子,顿时感觉自己确实像间谍。
更后悔早上没跟王紫璇联系了。
“我们巡逻发现可疑人物,请指挥官处置!”卫兵将刘恋带到于文文面前。听到声音,于文文抬起头,紧皱的眉头在看到刘恋的一瞬间舒展开来。
“亲爱的谢廖沙,这是我的朋友,让她进来吧。”于文文把手中的文件放到一边,双手交叉,臂肘拄在桌子上,微笑看着金色鬈发的年轻卫兵,“谢谢你,同志,列宁导师说,尽职尽责的举动总会获得回报。”
“是的,长官。”年轻的卫兵脸上泛出快乐的红晕,“刷”的一下敬了个礼,“既然您认识,那我就回去巡逻了。只是这位小姐不必偷偷摸摸进来,最近形势很紧张……”
“我知道了,谢廖沙。”于文文扶扶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温和的笑笑,“不妨让米哈伊尔跟你换换班,如果你太累……我相信米哈伊尔会同意的,你应该考虑一下……你可以走了。”
门锁落下发出的清脆响声让刘恋紧绷的神经稍有放松,于文文对她的到来十分惊讶,同时掺和了一点欣喜。要面子的指挥官竭力控制眼中流露的情感,但于事无补,那份由悸动,震惊,欣喜,交杂而成的复杂情感被修女看的清清楚楚,一览无遗。
“你怎么来了?”于文文直视刘恋,有些疑惑,“还偷偷摸摸的,你不会真是间谍吧?”
“是,我是间谍,你这里领一份好处再去德军那里找一份封口费。”刘恋没好气的说,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小纸包,放在办公桌上,“喏,知道你们的物资都奔赴前线了,这个给你,当做礼尚往来。”
于文文敛下目光,拆开小纸包,撮起纸包中的褐色粉末闻了闻,惊讶的说:“咖啡?这东西现在很宝贵,我都搞不到,你从哪弄来的?”
“没多少,将就着用。”刘恋找了把椅子坐下,故作平静地说,“拉尔夫牧师送给你的,我只不过来跑个腿。”
将小纸包小心翼翼的重新包裹起来,放在一边,于文文才有机会看到面前局促不安的刘恋。她紧紧抓住衣裙,手心沁汗,咬着嘴唇,纠结的观察于文文的反应。看到如此情形,于文文一下子就明白了。
“拉尔夫牧师给我的吗?”于文文脸上的笑意过于明显,几乎使刘恋羞涩了,“可是,我都不认识他诶。”
“除了他也没其他人。”刘恋低下头来,小心的将裙子的褶皱铺开,“我们暂时不想让其他指挥官来接管列宁格勒,可能拉尔夫牧师因为这个缘故才给你。”
“真的是拉尔夫吗?”于文文笑意更浓。刘恋见状,一记眼刀剜过来,面色更红,只是嘴还是很硬:“我哪知道,你明天去问拉尔夫。”
列宁格勒的人就像列宁格勒一样,别扭。
于文文也不去戳穿她,给她找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接着又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火星,惬意地吞云吐雾,试图让尼古丁麻痹自己的神经。刘恋坐在一边,神色复杂,默默的看着于文文。
“你这么晚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给我送咖啡吧。”于文文抽一口烟,鼻腔嘴室溢出烟雾,接着又被呛到,猛烈的咳起来,“遇到困难了吗?还是其他?”
“倒也不是。”刘恋扯张纸巾递给于文文,言语有些急促,“拉尔夫牧师让我来看看你的情况,顺便告诉你,对,以后不用再给罗曼蒂克送蜡烛了……你们军需太紧张……”
“什么?又是拉尔夫?”于文文将抽了一半的烟头狠狠杵在烟灰缸里,十分烦躁,“你们不再需要我送蜡烛,难不成,是拉尔夫牧师有渠道了吗?那么请问,拉尔夫牧师是怎么做到比指挥官的渠道还灵通的?”
“不是……你误会……”
“你在撒谎。”于文文笃定的看着刘恋,沉静的说道,“你是觉得我们的物资太过紧张,怕麻烦我,对吗?”于文文就好像变了一个人,抽烟时眼神的颓唐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少年指挥官独有的桀骜,目光凌厉的让刘恋胆寒。
“上帝又不是人,它不需要靠光明和温暖活着,多余的蜡烛给它就是白费。”刘恋急急忙忙的解释道,“但你们不一样,你们是苏维埃的军人,要和敌军拼死拼活,没有蜡烛怎么行?更何况现在军需物资形势这么紧张……”
于文文沉默着,手上青筋暴起。
“那我也不用了。”于文文抬手,将办公室内余留的一盏蜡烛灯熄灭,“我再节省点,也要求领导干部节省点,这样总能撑住。但是大教堂的灯不能暗,民众靠它过活呢。”
自从二战开始,苏军全体上下提倡节俭,于文文也严格要求自己,将标准发放的灯火又砍了一半,只剩下最后一柄蜡烛发出微弱的光亮,艰难的在漆黑的电报上映出一小片光明。
没了蜡烛,办公室马上暗下来,只有大窗边乳白色的月光透进来,给办公室余留一点可怜的光亮。刘恋下意识的向于文文身边靠靠,两具躯体的间隙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刘恋能清晰闻到于文文身上呛人的烟草味,直到月光再也不能触及两人。
“你身上烟味太重了。”刘恋揪起于文文制服的一小块布料,嗅探这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几乎要沉醉其中,“抽烟对身体不好。”
于文文在刘恋的手搭在肩上的那一刻,整个身体就都僵了,这有限的接触足够让年轻气盛的指挥官手足无措。于文文的声音很闷,低沉、诱人又有磁性,让刘恋想到中国上海八月潮湿的梅雨天。
“抽烟能让人放松一会儿,尤其在战争形势焦灼的今天。”于文文闷声说道,“这样吧,战争之后,我就戒。”
也不知道是哪一步走错了,空气突然就粘腻起来。指挥官严整制服的领口边的两粒纽扣早就自由散漫的散开,瘦削冷峻的肩骨、锁骨半遮半掩的展示开来。修女的衣服已经凌乱,白色头巾早就不知道何去何从,只有黑色长衫还倔强的保护着最后几寸禁地,防止花蕊和雪峰被侵犯。
是刘恋主动的。
也是于文文停止的。
“刘恋,我是军官,我还在打仗。”于文文贪婪的猛嗅修女周身萦绕的香气,低低喘道,“战争过后,行吗?”
“战争过后?”刘恋紧紧环着于文文的脖颈,轻轻呢喃道。总算是克制住空气中的燥热,她的理智也在慢慢回归,这才惊觉,她的修女之身目前还属于上帝。还有残留火星的烟头在烟灰缸里妄图复燃,却忘了刘恋的手咫尺可近,刘恋一把将烟头按死,毫不遮掩自己的欲望,那双眼光流转,媚意天成的眼睛让于文文更难过了。
“战争过后。”声音无比坚定,但又被现实磨去了些棱角。
她们交换了一个吻,交换了一个梦。梦里有被像平常伴侣一样执手相看的她们,昼夜不息的灯火以及被大雪覆盖,安宁静谧的列宁格勒。
05.
1941年6月,德军在苏军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大举进攻苏德边线,形势异常严峻。
“前线溃败的事实证明,我们的判断是对的。”于文文脸色严肃,十分沉重地说,“德军一定会乘胜追击,我们得想想下一步他们的计划,从而推导出我们的计划。”
“我认为,列宁格勒的安稳日子不多了。”于文文的笔在地图上漫无目的的划着,最后停留在列宁格勒的坐标上,“六月两军开打,现在八月,以德军的速度来看,不久就是咱们这。”
“他们连斯大林格勒都不打了,直接攻打咱们吗?”王紫璇有些难以置信。
“我觉得有可能。”于文文紧锁眉头,盯着名为列宁格勒的地图坐标,用力拿笔点了两下,“先攻打列宁格勒,有利无害。这样即可以取得整个波罗的海的控制权,又可与芬兰军队会合。此外。瑞典的铁矿沙才能畅通无阻地供应德国。”
“而且,列宁格勒是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源头,是共产主义的圣地,这个地方如果被摧毁,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办公室内死一样的寂静,只能听到钟表滴滴答答的摆声和蜡油滴到烛台的声音。
“同志们,我们得做好打恶仗的准备。”于文文回头,看向一脸肃穆的老将们,“德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攻打列宁格勒,战线可能拉长到一两年,甚至三四年、四五年。先前中央调兵,列宁格勒只剩下基本的设防和物资……如果用来备战,还差得多。”
“那怎么办?中央兵力现在还溃散着……王列宁格勒调兵基本等于痴心妄想。”王紫璇已经有些惊骇了。
“只能坚持守城。”于文文眸色暗沉,凝望悬挂在办公室上的地图,“物资……要求一切从简,将消耗降到最低。”
“还有,各位同志。”于文文转过身来,严肃的面对各位老将,周正说道,“从现在开始,军队要进入一级警戒,各个分支开始部署。苏维埃的军人没有一个不上战场的,我们更不能退缩,现在立刻着手准备,明天我要看到成果。”
当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于文文才展露自己的疲惫,整个人陷到椅背里,眼睛直视着名为列宁格勒的坐标。
“你别说,真要打起来了,还觉得有点不真实。”王紫璇搭着于文文的肩,感叹道,“天天东打西打,这么打下去,人还有多少能活着回来都说不准。”
“怕什么,打就完事。”于文文低下头,在制服上衣口袋里摸索着烟盒,抽出一根递给王紫璇,另一根用嘴叼着,靠近火源借火,“我估计就这一两个月,咱们就得跟德军正面交锋。这次打仗,人力物力财力都不够,中央也没法往这里调物资辎重。说实话,我心里真没底。”
“没办法,那也得打。”王紫璇接过烟,塞进上衣口袋,无奈的说,“列宁格勒这一仗怎么都输不起啊,要是守不住城,害了后方的万万群众还有这城里的人……”
“是。”烟雾缭绕,呛的于文文喉咙发痒。
“我陪你去大教堂走一圈?”王紫璇试探着问道,“看你怪闷的。”
于文文回过头,看着王紫璇严肃认真的神情,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语气有些诧异:
不过确实挺想知道,她在干什么。于文文暗暗想道,又紧急把这一想法驱逐出脑海。
眼眶如此温热,情感却如此苍白。
刘恋也没闲着。自诩从来不爱涉足政界的她也开始借阅拉尔夫牧师的时报;自诩尊敬上帝,却从来不信上帝的她也开始学着虔诚的基督教徒日复一日的擦洗圣像。修女小小的床头上摆满各式十字架,这些小小的十字架,有些是修女自己动手做的,有些是通过拉尔夫牧师从教堂里收的。或粗糙,或精致,但有一个共同点——都镌刻着天父和某位指挥官的名字。
“你一定在乞求什么,我亲爱的修女。”拉尔夫牧师看着刘恋,笃定的说,“我猜那是你的爱人,不过可能是在你服侍完上帝之后,这一结合才能真正实现。”
刘恋刚刚做完晨祷,将黑色长裙向内拢拢,双手合十,微微低首:“她是我之前跟您提到的那个女孩子,现任列宁格勒的指挥官。”
“我说过,她一定是个讨人喜欢的、正直的青年人,无论性别,从你的描述中,我觉得她很适合你。”拉尔夫的眼睛无比湛蓝,就像苏联大地上平静的贝加尔湖,“我希望我们的战争能够胜利,列宁格勒多美啊,上帝不会让列宁格勒遭受战火的践踏。”
“上帝能保佑她吗?”刘恋十分爱惜地将十字架摆在一边,问道。
“我想会的。”拉尔夫近乎于虔诚的在胸口上画着十字,看着刘恋,眼神慈祥,“今年我已经将近六十岁,上帝保佑我健健康康的活了接近六十年。那位年轻的指挥官会好的,因为上帝会保佑正直善良的人免遭地狱恶火的折磨,而我相信她很正直善良。她很爱你,正如你很爱她——那一包一包的蜡烛足以证明,所以,我和尊敬的上帝都会祝福你们。”
踩着八月的尾巴,现在正是凉爽的季节。列宁格勒的秋风阵阵吹着,将阳光从南国吹到北国,从天穹吹到屋宇,落在十字架上,熠熠生辉。刘恋回想着拉尔夫牧师的话,愁绪渐渐从眉头消逝,一丝不可察觉的笑容浮现。
就像百慕大三角的海域,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枪声总是措不及防的打响,打乱了一切节奏,战争很快摧毁了罗蔓蒂克大教堂,以及未知定数的列宁格勒。
于文文又猜对了。
06.
1941年9月8日,“巴巴罗萨”计划启动,德军联合芬兰军队,正式进攻列宁格勒。伏罗希洛夫动员百万列宁格勒军民夜以继日围绕列宁格勒筑建的三道防线全面溃退。
“王紫璇,你就是这么守城的?”于文文指着地图,近于暴怒,将战线文件摔到王紫璇面前,“列宁格勒被三面包围,只有拉多加湖一边的水上和空中可以保持联系……还极其微弱!我们三个师的兵力被牵制了,想想,如果列宁格勒被攻陷,苏维埃的人民会怎么样!”
王紫璇低着头,沉默不语。
“这些情况我们全都预料到了,但是屁用没有,勒布甚至觉得列宁格勒已经唾手可得了!”于文文言辞犀利,几乎是咄咄逼人,“我不觉得这全是中央的问题,或者你我都应该反省一下是不是……请进!”
话语被敲门声中断了。于文文猛地转头看向指挥室的大门,米哈伊尔(先前那个小卫兵阿列克谢的朋友)急匆匆的敲门进来,灰头土脸的报告情况。
“报告!指挥官大人,前线情况严峻,交通联络线已经被完全切断,且伤员过多,紧急请求指示!”
“战地医院呢?先安置伤员啊!”
米哈伊尔脸憋的通红,大声回答道:“战地医院已经满员了!而且列宁格勒本部的市医院也都安置满伤员,军医让我来问您,是否还有其余的可用地来安置伤员。”
于文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抓起地图,拉着王紫璇就跑。米哈伊尔没有听到指挥官的命令,一脸懵逼的跟在两位军官后面追。城外在打仗,列宁格勒城内状况也不好,战火纷飞,炮弹引起的巨大响声此起彼伏,这倒是让王紫璇的脑袋瓜机灵了。
“还有罗曼蒂克大教堂!那里足够大,也足够干净,安置伤员绝对能行!”王紫璇一拍脑袋,加紧跑速,同时拽着于文文避开炮火。
坦白来说,刘恋时隔半月再看到于文文并不意外,但欣喜和些许的担忧是遮掩不住的。于文文素质干净整洁的制服上全是弹药留下的痕迹,本就瘦削利落的身躯更加挺拔,脸上棱骨突现,双眼深邃。于文文手上紧握的地图和身后的来人暴露了来意,使刘恋回过神来,再次面对紧张的战争。
“我们早猜到有这么一天。”刘恋定了定神,将三个人请进去,“所以说,教堂已经空出来,随时准备被征用。现在战况紧急,你们应该需要这里。”
于文文有些惊愕的张张嘴,看向刘恋,这朵曾经被悉心呵护的娇嫩玫瑰如今也绽开花蕊,释放尖刺,保护自己和所爱之人。刘恋注意到了于文文的目光,回之一笑:
“你们尽管往这里运送就好了。一战的时候,我不认识拉尔夫牧师,还是瓦西里牧师教我医术……英法交军时我上前线给士兵处理过伤口,算是半个医生。罗蔓蒂克大教堂有三十名修女,多多少少都懂一点医疗常识,能帮上你的忙。”
于文文直勾勾地盯着刘恋,艰难的吞咽着口水,眼神复杂,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紫璇见状,跟米哈伊尔传达完命令,目送米哈伊尔一路小心的赶回前线,在大教堂门外静静等着。
空荡荡的教堂只剩下两人,呼吸声清晰可闻。
“累吗?”刘恋抱住于文文,努力使指挥官早已习惯僵直的肩背柔软下来,埋进自己的颈窝,“这里只有我们,你可以……放松一点。”
“我觉得我快守不住了。”于文文叹了口气,迸喷的热气打在两人小的可怜的间隙中,让人心头痒痒,“平均每一天,我就要折损千余名将士和民众,列宁格勒都被毁成什么样了。”
刘恋不自禁的靠近于文文,仿佛两具身体交融,融为一体,连思想都要被“混为一谈”。
“教堂的灯好暗。”于文文头越来越低,下颌靠住刘恋的肩胛,“军方提供给你们的物资,看来没有消耗多少。”
“不是军方,那是你给我的。”刘恋眼眶有些湿润,“我们没用。打仗,人需要的东西太多,可鬼神不需要,我们替你们攒着。”
“你看,我又猜对了。”于文文自嘲的笑笑,“估计我战死之后,上帝也得追杀我,说我克扣他的蜡烛。”
“胡说八道。”刘恋抱住于文文的手又紧了紧。
米哈伊尔动作很快,越来越多的伤员络绎不绝的被抬入罗蔓蒂克大教堂,王紫璇站在梁柱背后,静静的看着两人,看着明黄色的军官制服和黑色的修女长衫围在一起。
于文文和刘恋知道,又要进入新一阶段的战斗了。于是指挥官整理好制服转身就走,努力克制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刘恋一把拉住她的手。
“你答应过我的,战争以后。”刘恋一边紧紧拽着黑色裙裾,一边小声说道。
“我明白,战争以后。”
可是就连于文文自己也对这场仗没有把握。她们面对的是百万德军铁骑,在鲜血和白骨中重重杀出的恶魔,撒旦化身的物语。
这群魔鬼妄想玷污圣洁的列宁格勒。
可她们不答应。
于文文看着渐渐远小的罗曼蒂克大教堂,更加确定自己内心的想法。她更加认为,列宁格勒是有一分颜色留给黑色的,正如她的心里,永远为刘恋留有一方天地。
刘恋看着于文文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恍神。那晚,她来教堂说要听唱诗,结果离开时,也是这样匆匆忙忙的背影。但不同的是,这次没有雪光和月光送她回家,只有令人胆寒的炮火和硝烟。
就像在暗示些什么。
1941年9月16日,德军对列宁格勒进行猛烈攻击,距离上次围困仅隔八天。勒布显然已经没有什么耐心,指挥德军专挑苏军的薄弱部位下手,直逼列宁格勒。
战争的惨烈程度前所未闻。
刘恋是被炮火声惊醒的,显然,今天晚上她并没有睡好。这样形容也不太对,自从罗蔓蒂克大教堂成为苏军征用临时医疗场所,她就没睡过一天好觉。除了拉尔夫和有限的战地医生,刘恋就是一把手,她不得不扛起重任。抬进大教堂的伤员大多已经奄奄一息,成片成片的伤口暴露在穹顶下,流着脓,周边溃烂,发着腐臭的气味,仅短短的几声呻吟后,便驾鹤西去。刘恋看的心惊胆战。
她又不禁想起那位指挥官明黄色制服下的伤疤,一道道直逼要害,清晰粗糙,触目惊心。苏联不像其他国家,要求军官必须实地打仗,磨练出的人个个都是狠角色。也因此,于文文身上的伤格外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一战到二战,却被明黄色制服很好的遮盖住,只容允名为刘恋的钥匙将这扇门打开。
于文文。刘恋默念这三个字,手上不断摩挲着小十字架,目光不自觉的移向列宁格勒指挥部,虽然那里空无一人。最后一次见面时,刘恋曾塞给于文文一个小的银质十字架,上面刻着英文花体写法的“Kelly”,十分娟秀。看到空无一人的指挥室,刘恋觉得有些无能为力——战争当前,她只能寄希望于一个小小的十字架,一切都乱套了。
于文文早已奔赴前线。
“不去处理一下吗?”王紫璇一脸担忧。
“没什么事,一会儿才是恶战。”于文文双手交叉,眼神肃穆的看着桌上地图,“以德军的速度,不出四十分钟必定到达我们这里,咱们的兵力……能顶住一会是一会。”
“这回真要死守?”
“对,死守。”于文文表情沉重,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把这三个字宣出于口,“不管死没死,都要守住。现在你也抓紧去准备,北翼交给你,我带南翼。”
之后王紫璇就被支去搞军队部署。再见到于文文,于文文几乎是不省人事的状态,伴随着暂时停歇的战火和低低的啜泣声。
08.
于文文算错了,在她十几年的行军生涯中,对于敌人的举动,她只算错过一次,而且就这是一次,让她险些送了命。
于文文万万没想到,勒布竟然把大部分兵力分向南边进行抄底攻击。可她率领的南翼军队兵力最少,无论如何也抵抗不了德军几个师。于文文盯着阵线,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思考对策。
“阿列克谢,联络北翼阵线。”
年轻的卫兵和电报机较着劲,手颤颤巍巍,努力从耳机里想要听些什么,结果却被嘈杂短促的声音搞得没了脾气。
“长官,联络不上……”
“本城呢?”
“也一样,信号全部中断了。”阿列克谢冷汗直流。
敌军距离阵线只有九公里,在这里,已经能听到坦克和重机枪运输的轰隆声。
“米哈伊尔!布置下去,准备打!死也得守住这儿!”于文文掏出手枪,冲出帐房,大声吼着,腿上的伤已经有些溃烂,“让阿列克谢别搞那破电报机了,赶紧溜到北翼或者本城报信!”
勒布军队的行军速度比预想中的还要快,也就是十几分钟的光景,阿列克谢前脚刚走,德军后脚就到。重机甲和重机枪传来的声音十分有压迫感,轰轰隆隆,轮轴和机甲上覆着斑斑驳驳的血迹,不过几分钟,这血迹会更多。于文文在战壕里半屈身,一手紧紧握着机枪,一手把持着望远镜,嘴唇紧抿,眉头紧紧锁着。
弦紧紧的绷着,肃穆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等弓瞬间放开,箭矢就会划破长空,刺进某个敌人的胸膛,这弓是于文文主动放的。
中国有句古话,言曰“先下手为强”,于文文深谙其道。
苏军信号枪成为了引爆这一切的火,枪声一响,原本平静的两方都疯狂起来。在天空下,像暴风雨来时那样,炮弹向四面八方投射出来,相互纠缠,相互碰撞,猛烈的火花驱散了原本的漆黑一片。于文文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在她头顶上的空间,许许多多的铁块崩裂开来,纷纷跌下,有的刺入了敌军或友军的胸膛,有的埋于地下,还有的擦过士兵的肌肤,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疤,却不伤及生命。
德军的炮弹如同野兽,张牙舞爪的怒吼着,咆哮着,伸出锋利邪恶的爪牙将苏军南翼损害的遍体鳞伤。硝烟弥漫,遮云蔽日,一具具躯壳爆炸开来,余留下的只有烟和残破不堪的明黄色布匹。于文文几次挣扎起身,不知何处而来的弹片和余弹并不希望放过这位指挥官,处处不伤要害,却又处处直中盲区。不过顷刻,她浑身浴血,身上制服已看不出明黄主色,昔日整齐的并发也早已凌乱,迎着呼啸的风,仿佛地狱里嗜血的阎罗。
但于文文并不是,她和她的修女朋友一样,是现实社会上帝的代言词,从来没做过十恶不赦的事——尽管她是军官。
南翼军队仍在顽强抵抗,艰辛的守着阵线。可毕竟力量悬殊,战线补给和医疗都跟不上,原本就不多的兵力已经所剩无几。北翼和本城部队现在还没来,德军仍然派遣坦克等重机甲部队进行武力性碾压,现在还没有停止的意向。
于文文环顾四周,第一次感觉如此苍凉。那个活蹦乱跳的小卫士米哈伊尔早已葬身战场,湛蓝的眼睛透着血丝,惊恐地向外突出。剩下的几个人,残的、瘸的和半条胳膊被炸掉的占了多数,于文文原本骇人的伤势,倒也不甚明显。
她快守不住了。
于文文从上衣口袋掏出那个小小的银质十字架,哀伤的看着,几乎不舍得放手,但还是强迫自己将十字架放回原处。于文文从来没有感觉自己像现在一般如此想念刘恋,想念那身克制禁欲的黑色修女长衫,想念她温暖的微笑,想念她炙热的身躯,想念罗曼蒂克大教堂的灯,想念自己曾经完全付诸于真心的那几个字“战争之后”。
平沙茫茫兮,血染战疆,无人祭奠兮,黯然神伤。于文文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这句古战场文,这是深刻入她血统中的记忆。
打一个不亏,打两个就赚。
军人似乎和炮弹有天生的吸引力,明枪暗箭都多多少少和于文文碰了个面。各处伤口因为剧烈活动又崩裂了不少,阵痛让于文文几乎神志不清了,只是在恍恍惚惚间杀了几个敌军,又恍恍惚惚间被敌军砍了几刀,最后恍恍惚惚间,本就所剩无几的队友,好像只剩她一个。
于文文用枪把拄地,艰难的撑起身子,转了起来。战场上只有血浸染的明黄色,暗绿色以及武器兵甲的黑色。朦朦胧胧间,于文文总感觉偏北有一小队隐隐约约的明黄色,可是距离16日已经过去四天,于文文早已不抱希望。
于文文一阵眩晕,眼前从亮白转为鲜红,接着变为昏暗。她不断的咳着血,手指快要抠出一个血洞,昏死过去,眼前光彩变换前,总感觉那队明黄越来越近。
“指挥官大人!于文文!Kelly!”王紫璇带兵赶来,一把扶起于文文,焦急的喊道。
回答她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和于文文紧紧攥在手心里的十字架。
09.
北翼的接应打乱了德军节奏,勒布被撤职,德军因为内政分歧,决定转战略为围困,这给了列宁格勒稍许喘息之时。
于文文被转入列宁格勒战役医院,刘恋一听到消息,就匆匆赶了过来,最后干脆从罗曼蒂克大教堂搬到了战地医院。于文文几乎处于全身衰竭状态,腿部严重创伤,心脏由于子弹攻击受到严重创伤,皮肤烧伤面积大,双眼也完全失明。
刘恋听到战地医生的审判,几乎要窒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怨恨上帝,恨它为什么不保佑好人,非要让坏人横行霸道,恨它为什么横刀夺爱,还要给人希望又赐人绝望。王紫璇发现于文文时,她已经丧失神志。看着刘恋几近失魂落魄的样子,王紫璇走上前去,把那柄银质十字架交给刘恋,没有办法,上面沾染的血迹洗也洗不掉。
“我找到长官时,她留下的。”王紫璇轻声说道,“不打扰你们了。”接着轻轻锁上病房门。
熟悉的人,熟悉的列宁格勒,再见情景却不熟悉。列宁格勒从一个繁华的都市变为一片断壁残垣,就像自己的爱人,支离破碎。那柄银制十字架冷冰冰的,却硬生生被摩擦出了温度,刘恋想要把这个温度传给于文文,却发现无能为力。看着病床上人苍白消瘦的面容,她嘴唇微微张动,有好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却只想质问病中人一句话:
“说好的战争之后,难道你忘了吗?”
病中人身体微颤,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指挥官。刘恋紧紧握着于文文的手,感受那流逝的飞快的温度,好像全明白了,又好像全都不敢明白了。
就像话剧里说的,罗曼蒂克总会消亡。
满一周,病情急转直下,原本稍有上升的各项指标急速拐弯,一落千丈,接着不复回升。医生护士急匆匆的在病房里忙活,各台机器叮叮当当的响,但无济于事,数据曲线还是直线下降。刘恋站在一旁,近乎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别忙活了。”刘恋突兀的开口,把满屋子人吓一大跳,“我跟她单独说几句话。”
医生护士们大眼瞪小眼,看着无能为力的数据,长叹一口气,答应了。刘恋眼睁睁的看着满屋子只剩两人,将门锁上,坐在病床旁静静的看着于文文。
她知道,她有一些话想对她说。
都到最尽头了啊。
“指挥官……的办公室……右手边抽屉……”病床上人奇迹般地睁开眼,呼吸急促,嘴唇几乎不可察的张合,小声说道。
“还有吗?你只想跟我说这些吗?”刘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对不起……没有……战争以后……了……”于文文眼神有些涣散,努力弯起嘴角,“我想、你会喜欢……本来、想打完仗、给你…但……”
“那就再见啦……下辈子,列宁格勒、再见……我只是好疼,想睡觉……”病床上人合上双眼,呼吸逐渐平缓,趋于销亡。
刘恋紧紧抱住于文文,感受越来越冰凉的体温和越来越僵硬的身躯,眼神不经意又瞥到那柄十字架。
眼泪更加苍白,情感更加热烈。
好像一下子,又回到几年前的列宁格勒,那一场被月光见证的雪。列宁格勒还会再下雪,只是再也没有一个年轻的军官愿意披星斩月前往教堂,只为送包蜡烛。
多傻。
10.
后来的故事,就好讲了。
王紫璇接替自己的顶头上司,成了新的苏军指挥官,继续带领列宁格勒的军人和民众进行反侵略斗争。刘恋也不再动还俗的心思,彻底成了一名东正教的修女,在苏德战争期间,为救助军士做出了不少功绩。
1944年8月9日,列宁格勒会战结束,苏联胜利。苏德战争进入苏联全面反攻阶段。1945年9月2日,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结束,法西斯阴谋全面粉碎,苏德战争正式结束。罗曼蒂克大教堂重新燃起圣火,唱诗班和风琴竖笛声再次在列宁格勒的城市上空飘荡,伴着苏维埃政权慷慨激昂的歌曲,列宁格勒又活了回来。
只是于文文没能活过来。
她坚守了自己作为苏维埃军人的责任,同时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所有人载歌载舞时,她的黑白照片却只能冷冰冰的挂在墙上,接受万人仰慕,刘恋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伤心。
战争结束的第一天,刘恋谢绝了所有聚会邀请,独自一人去了苏军指挥官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在于文文之后,没有任何人使用,连王紫璇都以自己更习惯原先的办公室为借口将这个地方腾了出来。现在有些破败,原本一尘不染的地方,早已落了灰。
果然,从苏军指挥官办公室能清晰地看到罗曼蒂克大教堂,于文文没有骗人。
刘恋走到办公桌前,看到右手边的第二个抽屉,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里面是一个粗糙的小盒子,一看就是手工制作的。再打开来,是一枚火漆印章,上面用俄文花体工工整整的写着一行字。
“романтиканикогданеумирает.”
(罗曼蒂克永不消亡)
罗曼蒂克是法语里“爱情”的意思,这个含义在刘恋刚刚成为罗曼蒂克大教堂的修女时,拉尔夫牧师就告诉过她。可怜于文文还以为刘恋不知道,暗戳戳的埋了那么多年。
我也希望罗曼蒂克永不消亡,可是事实,真能随我愿吗?刘恋暗暗叹气道。
刘恋看着这枚火漆印章,转过头去,看向落地窗外的罗曼蒂克大教堂。罗曼蒂克大教堂灯火通明,因为庆祝战争的胜利,更加热闹。刘恋凝望着这一切,又想起那个指挥官,那个身形修长的青年,她现在已经在天堂了。
如果再来一次,刘恋并不后悔,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罗曼蒂克大教堂作为她的工作地。刘恋太喜欢这里了,太喜欢列宁格勒的月光与雪光,大教堂的灯火与壁画,和那个永远热忱热烈的女孩。
如果再来一次,刘恋还是会问:
“可以答应我吗?战争之后。”
————————————END————————
刘恋于文文
全程ooc
一发完,he
齐国长公主,是个疯子。
太后和小皇帝宣她进宫,为她商议婚事,她置之不理,有时甚至连宫都不进。
却没有人敢说她
谁敢惹一个疯子呢
有一次她身边的一个宫女不小心摔了一盏茶碗,第二天就有人在郊外的乱葬岗发现一具无名尸体。
不久前她入宫参加宴会,太后问她是否愿意为国家分忧,嫁去宁国和亲。
她什么...
她什么都没说,砸了酒樽,眼尾的红在摇曳的烛火下像滴下的鲜血。
太后不为所动,稳坐如一尊神佛,慈祥的笑容在长公主用碎片抵住小皇帝纤细的脖子后彻底消失。
刘恋拿着碎片狠狠抵住小皇帝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血管就会破裂,血哗哗流下。
想想还真是有趣呢
刘恋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太后。
假面破碎,眼角发抖,话都说不利索了:“别.......有话好好说......凡事都可以商量.......”
“别一天到晚操心我的婚事,还是说......你们着急把我送走?”
“没有没有,若你不喜欢,那母后下次绝不再提......”
太后慢慢向前,想把小皇帝从刘恋手中救下。
“这还差不多”刘恋扔下碎片,把小皇帝推出去,转身就走。刚才握得太用力了,手心被划出几道血痕,疼到是不疼,只是心烦。
临走前,她回过头,一字一句冷冷地对皇后说:“别让我再听到你说母后,你不是,也不配。”
当朝太后不是她的生母,她的生母,原本最受宠的皇后,在她去学宫修学的三个月间无故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本来籍籍无名的一个宫女,也就是现在的太后。
一夜间,一切天翻地覆,云泥之别。
她本是最受宠的公主,鲜衣怒马。
少年人骑马游长街,意气风发。
一切都成为回忆。
任何人都可以高她一等。
就连侍卫都可以半夜爬进她的房间。
刘恋就是在那时学会了杀人。
她杀了那个侍卫。
人人都说她疯,她笑世人看不穿。
小皇帝尚且年幼,整个朝政由太后把持。
宦官专政,衰亡是必然的事。
所以当宁国十万军队入侵时,满朝文武不战而降。
他们这才想起了刘恋。
唯一的皇女。
怪不得那天刘恋差点杀了小皇帝,太后都没拿她怎样。
原来是想送她出去换齐国的一世太平。
刘恋低声地笑,狠狠地握紧拳头,前些日子手心上伤口结的痂被撕裂,血顺着指尖缓缓滴下。
“啪嗒”一声,滴在地上,被无限放大,回响。
宫人早已退下,偌大的宫殿只剩刘恋一人。
母亲当初,也是这般景象么。
送亲的队伍行至古道口,刘恋掀起车帘,故作可怜地对守在马车旁的侍卫说“休息一下可好?”
墨色的云髻,清秀的眉眼,白的几近透明的脸,除了眼角热烈的红,她的颜色,只有黑和白。
刘恋美得妖艳,美得惊心动魄,从没有人可以幸免。
趁着侍卫愣神的片刻,她抽出藏在袖口的匕首,直直地刺向他的脖子,连同闻声赶来的侍女。
一刀毙命
解决完这两个人,刘恋翻身上马,扬起马鞭飞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血像点点红梅,映衬她的美。
整个逃亡计划天衣无缝,刘恋算到了所有,却没有算到会碰到出来迎亲的于文文。
宁国的二皇子,母亲是不受待见的侍女,而她是皇帝酒后兴起的产物。
看着她身后的一队人马,
她只能行礼。
于是刘恋下马,恭恭敬敬地请安。没有任何声响,正当刘恋疑惑于文文是不是走了时,她的头被粗暴地抬起,对上一双森然的眼眸,似要把人灼穿。
想起来了,传言宁国二皇子于文文,行事狠绝,暴戾顽劣。
“这位娘子,是要到哪里去”女人温凉的指尖划过脸庞,指腹摩挲着刘恋的下巴。
“公子就行行好,放我离开吧......”刘恋低头笑着,伏在于文文肩头,朝她耳边吐气,一只手攀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偷偷滑进袖口。
“哦?”于文文挑了挑眉,眼中的笑深不见底,“公主此话何意?”
竟被她猜到了
刘恋盯着于文文,眼中水波流转,猛然抽出手里的匕首刺向她。
几滴温热的血溅到脸上,于文文闷哼一声,把刘恋甩出去。
刘恋滚到满是砂砾的地上,脸颊连同手心被擦出数道血痕。
最痛的还是肩膀,于文文用配剑几乎刺穿她的肩。
剧烈的疼痛差点让她昏厥过去。
抬眼,于文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里的长剑滴着血。
她也没好到那里去,只是深色的衣袍掩盖住了鲜血,只能隐约看到一片湿漉漉的暗红。
这是刘恋第一次正眼看她,一身玄色长服,清冷的五官,长眉若柳,占尽风流。
刘恋无端觉得只有杀戮和鲜血才配得上眼前的人。
于文文抬起手中的剑指着刘恋,一双眼光射寒星,一字一句地说“跟我回去,不然我没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刘恋笑着,一步步靠近于文文:“凭什么呢?”
剑尖顶着她肩上的伤口,血疯狂涌出,刘恋像感觉不到痛一样,还在往前走。
她眼中的狠绝,并不比于文文少半分。
于文文轻笑一声,收回剑,在她耳边轻声说:“就凭你不甘,想亲手解决那个让你母亲生不如死的女人。”
刘恋微微一怔,她承认她犹豫了。
“你要做什么”
“我要宁国的皇位”
“我知道你武功向来好,而琴棋书画也是样样不差。你扮成舞女去杀了那个好色的老皇帝,应该不是太难吧?”
没有丝毫谋略,单刀直入,倒像是她干出来的事。
“事成后我自会让你处置那人。”
“成交。”
于文文偷偷将刘恋带回宫中,那队人马是她的心腹,很轻易地将事情掩盖过去了。
齐国送来和亲的长公主死于非命,暴毙而亡。
老皇帝不甚满意,但再一想也没什么,这本就是找个借口给于文文赐婚,于他自己并无影响,只是简单责备了于文文几句。
“儿臣听闻近日父皇在准备中秋晚宴,特寻了一位绝色舞女献给父皇。”
“好好,还是文文明白朕的意思”老皇帝随即笑得眼睛眯成一道缝,丝毫没有察觉他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你可准备好了?”于文文踏进偏殿问刘恋。
“当然”刘恋挑眉一笑,手指沿着于文文的背慢慢攀上去,解开她的腰带,故意对她呵气如兰。
刘恋的笑像开到荼蘼的曼陀罗,妖艳而致命,沙哑的声音沾染上朦胧的情欲。
于文文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凑到她嘴边一闻,随即皱起好看的眉:“你喝酒了?”
“为什么不可以呢?”刘恋身上的酒香混合着胭脂气,竟也出奇的好闻。
于文文觉得自己也醉了
不然怎么会任由刘恋胡来呢
“乖,去床上睡觉”
“不”刘恋笑起来,平日里的冷漠烟消云散,眼尾的红越发深沉。
“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落下来?”她的唇划过于文文的嘴角。
“明明都是一路人。”
刘恋把月光披在身上,比酒还迷人心智,乱人心弦。
于文文借着月光,看清她的脸。
一滴清明的泪从刘恋眼角滑下。
于文文记起,刘恋也才刚过二十,比她还小两岁。
“你醉了”于文文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回床上。
她的动作是不曾察觉的温柔。
整理好刘恋的衣服,为她盖好被子。正当于文文准备离开时,刘恋一翻身,一个荷包掉下来。
于文文将它捡起,待看清样式后瞪大眼睛,望向身边的人,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寻了那么久的人,竟然就在她的身边。
幼时于文文曾去齐国做过质子。
那时她才十岁。
齐国不似现在这般衰落,大有纵横合并五洲之意。
宁国当时只是个小国,于是老皇帝忙不迭地把于文文送过去当质子。
众人知道她不受待见,也只给她整理出个偏院住。
乍暖还寒的初春,于文文独自打扫着院落,晚来风急,吹起少年人的衣角,残花坠在繁枝上,鸟儿飞去了,撒得落红满地——生命也是这般的一瞥么?
于文文倚着扫帚,默默望着天。
“你在这里干什么?”软糯粉嫩的声音引得她回头看,一个比她矮的小姑娘站在门口好奇地打量她。
“没干什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于文文咽下满腔苦涩,故作轻松地说道。
“我不要去私塾,偷偷跑出来的呀。”小姑娘自然而然地跨进来,将手中的一枝花递给于文文“你这里也太冷清了吧,我把这只花送你可好?”
“谢谢.......”于文文满脸通红地接过花,小姑娘的眼睛可真好看,如同暗夜里璀璨的星辰。不仅明净润泽,还澄澈透亮。
于文文把那朵花插在花瓶里,放在窗前,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到。
晨光温柔包裹一切,于文文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被照亮。
后来,那个小女孩每天下午都会过来,带来于文文喜欢吃的梅花糕和蛋黄酥。她帮不上什么忙,于文文也不让她干活。
“哼,你是不是嫌弃我没有力气”糯米团子叉着腰,嘴撅的老高,假装生气。
“哪有”于文文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宠溺地笑着。
怎么会生气呢,她连宠都来不及。
小姑娘坐在石凳子上,翘着腿看于文文扫地,练剑,有时候于文文还会说她跟着师傅游历四方时碰到的人和事。
小姑娘听得眼睛亮晶晶的,眼里只映下于文文一人。
花瓶里的花每天都会有新的换上,只是于文文仍悄悄留着之前枯萎的花。
直到有一天,小女孩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像哭过一样。
“怎么啦,谁惹你生气了嘛”于文文蹲下来,仰头看着她,心像被揪着一样,一阵一阵地痛。
“我.......我明天开始就不能来找你了......娘亲把我送去学宫学习了.......呜呜呜”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委屈起来,最后忍不住哭出声。
“没事......我会一直想你的,你也不许忘了我哦”尽管心中有一万分不舍,于文文还是笑着抹去小姑娘的泪。
“嗯......对了,这个给你。”小姑娘掏出一枚荷包递给于文文,“这是我昨晚绣的。”
于文文接过一看,荷包上歪歪扭扭地绣着一柄剑,不禁笑出声来。
哪有人在荷包上绣剑的。
“真好看。”于文文很开心“我会一直留着的。”
“嘿嘿,我也有一个呢”小姑娘笑靥如花,向于文文展示她的荷包。
上面绣着一枝梅花。
于文文想起曾经跟她说过的,想执剑踏雪寻梅的事情。
“我愿做你的梅花。”小姑娘走之前在她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都说世事难料,原来兜兜转转一圈,我们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于文文心疼地看着刘恋消瘦的脸庞,再看向她受伤的肩膀,疼得心都要碎了。
她竟如此愚笨,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小姑娘给伤了。
那枚荷包,刘恋竟然还留着。
她也没忘,对不对
刘恋一觉醒来,发现床边趴着一个人。
于文文,她怎么会在这儿
头疼欲裂,偏偏今天还是中秋晚宴。
昨晚不该喝这么多酒的。
“你醒了?”耳边响起于文文沙哑的声音,昨晚她在这里守了刘恋一整晚,今早起来,腰酸背痛是难免的。
“哟,二皇子在我身边陪了我一整晚,莫不是对我生了情?”刘恋突然凑近,低声地笑着。
本以为会被一掌推开,却没曾想于文文竟怔住了。
晨光透过窗落进她的眼眸中,在原本冰冷的暗色中撑开一片融化的春意,像是看到了很远的事。
“无趣”刘恋扭过身,准备起床。
当她换好红衣准备随宫人离开时,于文文突然拉住她,叮嘱道:“小心些”
眼中有关切,竟还有一丝后悔,十分复杂,刘恋看不明白。
“荷包我替你拿下来了,不然行动不方便。”于文文匆匆说道,语气中夹着一丝期待。
刘恋勾起笑,似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说这句话“那我就......谢谢二皇子了。”
说完便走了。
她到底没有回头,于文文低着头叹口气。
如果她回头,会发现眼前之人很眼熟,像她一直记挂在心中的人。
刺杀过程十分顺利,在推杯交盏中,刘恋不动声色地拔出藏在宽大戏服下的匕首,刺向离她最近的老皇帝。
老皇帝早已没有了当年一统六国的威风,近年来他沉迷于炼丹修仙,加之沉迷于女色,整个人虚浮又苍老,反应迟钝到都没来得及喊就被刺中,一命呜呼。
就在他仰头直挺挺地向后倒下去时,刘恋听到身后有箭矢破风而来。
饶是习武多年的她都没反应过来,躲闪不及。原本以为中箭是必然的事,她甚至已经闭上双眼。
可是没有——
她感觉到金属碰撞间摩擦引起的火花,听见马匹的嘶鸣声,和那熟悉的,沙哑的,带着庆幸的女声:
“刘恋,我来了。”
是于文文。
刘恋猛地转过头,只见那人还是一身玄色长袍,清冷如从月光中走出。
她的身后背着剑,令刘恋无端想到先前的一位故人。
只是那位故人的美更带有温度,刘恋始终记得她和煦明净的笑容,一袭白衣,会大口吃她从宫中偷带出来的梅花糕。
终究不是眼前之人。
但刘恋先前那颗仓促无措的心,在见到于文文后瞬间被填满。
“怎么,二皇子这么怕我出事?我和他死在一起不是更好么?”刘恋冷冷地说,此刻的她像一只牙尖嘴利的小熊猫。
于文文眼中的光一瞬间黯淡下去,嘴唇嗫嚅两下:“我......我是怕你出事......”
“我倒是没发现二皇子原来这么好心。”刘恋今日化了妆,额上描着一朵红的滴血的山茶,眼尾的红勾到上鬓去,更是鲜艳。浓郁的眉眼,雪白的小脸,妖艳的红唇。
好看的像是一种罪孽。
“说好的,事成之后,放我回去。”
于文文握紧了拳头,答应了。
立春的时候,于文文登基为帝。
她要亲自带兵攻打齐国。
这几年,小皇帝已经长大,太后无能,他亦昏庸。
于文文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攻到齐国都城门外。
守城将领在听到消息后早就跑得无影无踪,城里的百姓在白天也紧闭家门,谁也不敢出来。
刘恋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长街上,想起年少时曾骑着马在这条街上飞驰。
春风得意,马蹄急。
她还想起了尘封在记忆中的少年,当时曾答应过她,会记住她一辈子。
遗憾的是忘了问她的姓名。
最初的面庞,碾碎梦魇无常,命格无双。你的路途,从此不见我的苍老。
刘恋提剑闯入皇宫时,大殿上只剩下小皇帝一人。
“你母亲呢”
“在......在寝宫里,别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嘁”刘恋嗤笑一声“你真是半分都没变。”
“你走吧,我不杀你”
刘恋一脚踹开大门,太后突然冲出来,狠狠掐着她。
她抬手卸下太后的力,将她推到地上。
太后衣冠凌乱,嘴里还在念叨着“杀了你......杀了你......”
太后疯了。
刘恋歪着头看向她,眼里满是冰冷:“当初你害我阿母时,可曾想到会有今天。”
既然疯了,我便不再折磨你,一刀给你个痛快。
娘亲,您泉下有知,女儿替您报仇了。
出了皇宫,刘恋不知道该去哪,漫无目的地走着,竟走到了一间院落前。
那间院子门前落满了枯叶,看样子是许久未住人了。
刘恋却像着了魔一样,走进去。
熟悉的石凳,还有靠在门框上的扫帚。
她的手久久地停留在石凳上,冰冷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无人处暗弹相思泪。
忽然,她被人环住,熟悉的冷香钻进她的鼻子,委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姑娘,你不记得我了。”
她身体一僵,后面的声音,分明来自于文文。
她转过身,瞳孔中有疑惑,有惊讶,更多的是惊喜。
“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刺杀的前一晚,你喝醉了酒,我抱你回床上时,看到了那枚荷包。”于文文笑着,今日她没有穿深色衣服,而是换了一袭淡黄绢衫绿罗衣,她的眼里藏有明月清风,有无尽的缱绻。
“你忘了我。”见刘恋了然,于文文又把头枕在她未受伤的肩上,扁着嘴埋怨。
“没有......”刘恋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
怎么可能忘记,我一直记得那一个吻,一直记得你说过的踏雪寻梅。
梅花未落,我亦未去。
“恋恋,你可愿,同我一道回宁国?”
你山眉水目,揽惯星月。拥清风花影,踏遍山河看日灼。而我寻石问路,望你与我携手,共枕良宵,共海阔山遥。
“当然。”刘恋在于文文耳边落下一个缠绵温柔的吻,虔诚地好似一个信徒。
年少时偏爱白衣客,初见是惊鸿一瞥,重逢是始料未及。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愿往后余生,能执子之手,去奔赴一场人间惊鸿宴。
和你一起,踏雪寻梅。
◇ooc严重勿上升
◇缉毒警察×毒枭
◇第一次写长篇脑洞文笔不好非专业人员部分场景可能描写有误见谅
◇全文5000+一发完
“小徐,快走!通知总部给予救援!”
“刘……刘组长!您怎么不走?!”
“我们人手不够胜算很小,耗下去只会全军覆没!我再和他们对峙一会儿,你们先走,我...
“我们人手不够胜算很小,耗下去只会全军覆没!我再和他们对峙一会儿,你们先走,我垫后。”
刘恋看一眼手表,天刚破晓,已经与毒贩对峙八小时,F区是毒枭所在地,抓住这个头子剩下便好说了,但目前这状况不容轻视。
战火纷飞,局势混乱,双方打在一起,刘恋藏在一块废铁板后,默默注视。
这场战火由“货不够”引起,一手拿钱一手拿货的交易,却偏偏有一方作死搞假货,那毒枭不好惹,举起枪就把他毙了命。
这估计就是那个头子,
是个麻烦。
搞假货那人倒在地上后,身后的小弟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前冲,结果一个个都是去送死,现在场上也就还剩几个活着。
二十分钟前,不知警察里谁一个没站稳弄出声响,把隐藏点暴露了,毒贩子拿着枪就是一顿扫射,不少人腿部中枪被战友拖走,即使藏的再隐秘也会受伤。
“嘶。”胳膊上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旧伤复发,子弹嵌入旧伤的位置,刘恋嗤笑,二次伤害啊,行,没正中脑袋算幸运。
脚步声一点点接近,战火像暂停了一般,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刘恋察觉不对,一个翻身到了墙边,贴着墙面向后移动。
忽然,身后没了退路,一把枪抵上自己的脑袋,刘恋僵住。
“警察小姐,打架好看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平淡的语气却令刘恋脊背发凉。
“嘿,还是个警察,这他妈干什么来的?”旁边的毒贩子咧着嘴,一口黄牙上上下下开合着。
“还能干什么?来抓我们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大,把这女的怎么处理,干脆绑起来扔后山得了”
“你们别说,长的还不错,干脆拿来给大伙解解乐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上前就要抓刘恋的胳膊。
“砰——”一声枪响,男人应声倒地,众人噤声。
刘恋看准时机,去掏自己的枪,身旁的人敏锐的察觉到,打掉刘恋的手,死死攥住刘恋胳膊的伤口,刘恋吃痛,腿被踢了一脚,跪在地上
“老实点。”女人面无表情,“绑起来带走,先别动她。”
刘恋嘴里被塞上一块毛巾,一个编织袋套在自己头上,双手反绑在身后,几个人把刘恋抬起扔到了后备箱。
警局内
“局长!”
“报告行动结果!”
“是!此次行动我方暴露行踪,未能完成任务!愿意接受惩罚!以及请求总部支援!刘组长和小徐都未返回!行踪未知!”
“刘组长和小徐?!”
“是!”
“立即发动人员寻找刘组长与小徐踪迹!此次任务务必完成!”
“是!局长!”
警局内恢复安静,局长陷入沉默
“孩子……愿你任务成功。”
刘恋在后备箱里挣扎,废了好大劲把毛巾吐掉,摸索着从周围找个尖锐的东西对着绳子磨。
“呼——开了。”刘恋摘掉头上的编织袋,长呼一口气,后备箱里空气并不充足,闷的刘恋直出汗。
“我去,枪呢……”刘恋摸了摸身上没找到,看看其他地方,也没有。
枪被拿走了这还跑什么跑,跑出去看那毒枭的暴脾气直接一枪毙了自己。
刘恋打个哆嗦。
话说这毒枭为何是个女人,那群毒贩子还对她言听计从……
“下手真重。”刘恋看看自己的胳膊,警服被血染红了一块。
空气里混着血腥味儿,汽车在一条崎岖不平的路上行驶,颠的刘恋想吐。
车颠簸地开了许久,刘恋昏昏沉沉就晕过去了。
刘恋是被一盆凉水浇醒的。
这水很冰,刘恋打个冷颤,发梢上滴着水,眼睛睁开一条小缝,面前站着两个毒贩子。
“卧槽还不醒,这他妈浇三盆了都,再浇人不得出什么事儿,老大该发火了。”
“还不是你,老大就让把她弄醒,你他妈想个镇离谱的,弄不好咱俩都死我跟你说。”
“我去我也不知道咋弄啊,你行你来。”
屋内走入了第三人,声音响起,
“都闭嘴,别管那么多,继续浇。”
这声音……?!刘恋猛的抬头,嗓子被冰的说不出话,发出艰难的嘶哑声,
“小徐……”后半句被封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是你故意暴露的行踪吗……
那人顿了顿,刘恋死死盯着他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与平日里警局中小徐的不同,
一切都是徒劳。
“草,这他妈诈尸了,能好好说话不能,吓死老子。”旁边的毒贩子被刘恋吓一跳。
另外一个毒贩子回过神,咧开嘴笑笑
“怎么着,这徐总没把真相告诉人家啊,还假装人民好警察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刘恋没做反应,她不相信小徐真的成了毒贩,只有最后一种可能,卧底……
当卧底……生无名分,死无全尸。
父母连一点遗体都没找到,最后剩给刘恋的仅是两件残缺的血衣碎片,
那衣服甚至不完整……
“无碍,刘组长,对不住,但我心意已决,我真的很缺钱。”
两个毒贩子似乎很满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刘恋听着他说的话,没有表情。
你比我勇敢多了。
门外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刘恋抬眼,是那女人。
“老大!她醒了!”
于文文蹙眉,瞟了一眼满地的水和旁边的水盆,
“怎么弄醒的?”
“啊……啊?拿水浇醒的。”那毒贩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同伴拍了一下肩膀,两人小声议论,“你他妈有没有脑子。”“啥?咋了。”“艹你就作死”
“这是什么地方?”刘恋哑着嗓子,撑着身子坐直
“缅甸。”于文文冷冷地回应一声,拿手拨开刘恋额前的碎发
指尖温热,刘恋出神,别过头。
“别碰我,你们在干犯法的事知不知道?”刘恋眼球攀上一条条血丝。
于文文不理会,伸手捏住刘恋的下巴,目光在她浸湿的衣领处游走,最终又回到她脸上,答非所问,
“你叫,刘恋?”于文文略显玩味,刘恋一顿,又开始挣扎。
“我叫什么关你什么事?!别对我动手动脚!放开!”
于文文似是情绪爆发,忽的举起手
“啪!”一巴掌落在刘恋脸上。
力气不小,刘恋闷哼一声,右脸上显着些许红印。
“别挑战我的底线,还有,”于文文凑近刘恋,“不听话小心我毙了你,记好了,我叫于文文。”
于文文松开刘恋,甩甩手,对着旁边的几个人:“等会儿给她松绑,看好她,让她换完衣服找我,别让她跑了。”
于文文转身扔给刘恋几件衣服:“你衣服湿了,不换就再没机会换,自己看着办。”
刘恋手上的绳子被解开,一群人出去关上了门。
脸上的痛感还未消散,手腕上绳子的勒痕绕了大半圈。
“这人…有病吧……”
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我去...这么透。
她看我那么半天是个流氓吗?
刘恋换上于文文给的衣服,大小不差多少,大概是于文文自己的。
开门,几个人见刘恋出来就立马压着她去于文文房间。
“咚,咚,咚”
“进来。”
“老大,人带来了。”
“嗯,去吧。”
屋内仅剩两人。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刘恋问出口,试探于文文的想法。
从刚开始她就奇怪,明明脾气并不好的一个人,发现自己却没有动手解决,还带回来当个人放那。
“你要想死我也不强求,咬舌自尽吧我看着。”于文文点燃一根烟。
刘恋看不清被烟雾挡上抛掩的于文文,看不清她的脸,看不清她这个人。
“这笑话可不够冷。”刘恋轻笑
“那你不也笑了。”于文文看着刘恋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好看,于文文是个自私的人,
她想占为己有,
只属于自己。
“抱歉。”
“什么?”刘恋疑惑。
“你的脸,抱歉。”于文文重复一遍
刘恋反应过来,一时不知说什么,走到于文文身旁,余光看到旁边桌子上的药,拿起一瓶看了看。
“这什么药?”
“焦燥症。”于文文吐出一口烟。
刘恋失语,于文文接着说:“我不是个正常人。”
“怎么就不是?”刘恋反驳
“你没看到吗?焦燥症,我是个疯子。”于文文不在意的说着。
“骗谁呢?药瓶里装一盒罂粟,这他妈是狗屁药?!”刘恋举起药瓶,“别自欺欺人成吗?
于文文掐灭烟,嘴角扬起:“哟,还记得我名字,不错,不愧是警察,看的真仔细,罂粟可不能生吃,装盒子多好看,不过婴栗能装其它也能装喽,嘘,我这可把商业机密告诉你了,别外传,哈哈哈...”
“你真是......无可救药.....“刘恋眼眶微红。
“刘警官,这世界上没多少好人,而且我也没骗你啊,我就是有病,无可救药的那种,哈哈哈——”于文文靠近刘恋,身体微晃。
刘恋闻到于文文身上的味道,抓住她的肩膀:“你喝酒了?”
“对啊,还有这酒特好喝,你尝尝,我跟你说,我爸妈都是大坏蛋,坏蛋生的孩子也是坏蛋,懂吗?”
“那你爸妈呢?”
“死了,被炸死的,谁让他们招惹警察,那警察和他俩同归于尽了。”
刘恋一怔,
“你说什么?!”
“我父母,被,炸,死,了,听清了吗?”于文文挑眉
“同…同归于尽……”刘恋猛的松开于文文,后退几步。
“卧糟,你干什么?!”于文文踉跄一下。
“我父母,是被你爸妈害死的...”刘恋哽咽,眼泪涌出。于文文剩下的话被堵在口中,她看着刘恋一点一点摊在地上,想去扶她却发现自己没有资格。
没资格安慰她。
“你....我也没有爸妈...“于文文蹲下身,难得柔下声,”对不起,我…我...”于文文说不出什么。
刘恋突然抬起头,搂住于文文的膀子,将唇贴了上去。
于文文睁大眼睛,嘴被刘恋啃咬着,发出渍渍的水声,呼息急促,于文文没有反抗,缓缓回应着。
舌尖掩开牙关,屠齿交缠。
“唔——“两人分开。
“你怎么亲我?”于文文嗓子发干,声音的变化让气氛越发暖味
“让你招惹招惹警察。”刘恋撩开头发
“不敢招惹。”于文文勾唇,举起胳膊做出投降的动作。
“都不怕被小弟策反,还怕什么招意警察?”刘恋笑笑。
“杀了我对他们没好处,”于文文知道刘恋在试探自己。
可即使是陷阱,她也甘愿坠落。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别拐弯抹角。”于文文对上刘恋的视线。
笑容勾人,像只狐狸。
刘恋手指转了转于文文的头发:“行,那我直接问,你必须回答。”“成。”
一觉醒来,刘恋看见于文文在床头抽烟
人醒了,酒也醒了,
于文文又变回刀枪不入的样子。
“醒了?”于文文看向刘恋
“嗯。”
一阵沉默。
“于文文,听过一句话吗?”刘恋突然开口。
“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刘恋看着于文文,神情认真。
于文文笑出声,扭头,对上刘恋目光,“刘恋,我败给你了,”
“你……”
“败都败了其他算什么?我没怕过,“于文文套上衬衫,“刘恋,我就裁你手里了怎么着?”
“卧糟,那女的怎么进去就没出来过。”
“不会被老大弄死了吧?”
“好惨。”
“她把老大睡了?”
“这他妈怎么可..."
话音未落,房门开了,刘恋跟着于文文走出来,
又一阵沉默。
于文文皱眉:“聊什么呢?”
“没什么老大!我们来想跟您说事。”
“什么事?”
“那个姓徐的偷了一批货跑了!”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怕打扰……您”
于文文清清嗓子:“闭,闭嘴,走。”
“啊是。”
刘恋回神,小徐……
“等等!”
于文文停下:“怎么?”
“我跟你一起去!”刘恋跑到于文文身前
“行。”
上了车,刘恋坐到后面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地听着前面两人的对话。
“他往哪跑了?”
“老大,他说想拿回货就去F区码头。”
“F区码头?”
“对。”
空气安静,刘恋对这种凝固的氛围感到神经发麻。
“刘恋,”于文文突然出声,“看着我,”
刘恋抬头,手心出汗,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不知道。”刘恋迎上于文文的目光
到了地方,码头空无一人。
“哎不是,那姓徐的去哪了……”
“砰!”一颗子碑突然打在旁边的铁板上。
“我靠,这他妈什么玩意?
远处传来喇叭声
“你们已经被包围!这里是警察!迅速将刘警官放出!否则周围狙击手随时开枪!”
“老大....这他妈直接上吧!”
“等等,“于文文叫停冲动的毒贩子,”别动。”
于文文示意,身旁的小毒贩立马找出个喇叭,于文文接过,
“你们怎么能确定你们的刘警官也还活着,我说我已经把她找个坑扔了你们信吗?”于文文恶狠狠地说着,“嗯?你说是吧小徐?”
“局...局长,怎么办?”
“别听她鬼话,狠击手用对讲刚与我通话说明情况,今日必须救出刘警官。”
“局长!您看!”
许多警员望去,发现刘恋缓缓地走了出来。
“是刘警官!”
刘恋看着他们笑了笑,
“怎么回事?!”
于文文突然走到刘恋身后,把头埋进刘恋颈窝里,左手覆上刘恋的脸,嘴里说着话。
“她在跟刘警官说什么?!”
“局长!刘警官这样下去刘警官会有危险!”
“打草惊蛇更会有危险!”
“刘恋,我没杀过警察,”于文文低声说着,“我很佩服你爸妈。”
刘恋脸上划过一颗泪,落在于文文的手背上。
“刘恋,让我许两个愿望吧,下辈子完成。”于文文松开刘恋,就在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好,”刘恋变回原样,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第一,做个好人。”于文文慢吞吞地说,
“第二..….”于文文露出笑容,“第二嘛,我下辈子遇见你我再和你说。”于文文忽的推开刘恋,掏出手枪。
结束这罪恶的一生吧。
一声枪响,四周寂静。
“于文文!”刘恋猛的回头,爬过去抱住于文文逐渐冰冷的身体,“你答应我了...…怎么说话不算话……”
于文文看着那双眼睛,美的动人啊,今后看不见了。
最后的气息消散开来,于文文一点一点闭上眼。
第二啊,等你来爱我。
一发完,在我心里算HE。
第一章......
第一章
“报!大捷!边关大捷!柔然退兵了!”一骑身着铁甲的兵士高举着旗帜从城中飞驰而过,向着宫城奔去。
马蹄带起的尘埃中,上一刻还惶惶然的百姓,下一刻轰然爆发出欢呼声,开始在街巷中奔走,弹冠相庆。
这一刻,等了太久了。
这一战打了五年了,飞燕秋去春回五个寒暑,门前商贩的号子依然爽利,当年摊前扎着小辫的小丫头,却会攥着手绢红脸出神了。
京城最大的花楼,那个带着点传奇色彩的房间里,一个身形娇柔女子倚靠在窗前,听到街上喧闹的庆贺声,朱唇微启:“那就再候上一候吧,老娘这几年好等,你可得想想怎么补。”听着似是只是在说今日订脂粉明日去取般随意,但勾起的唇角却让人心魄一动。
弃旧图新是世间常事,过了这些年,坊间热捧的头牌早已换作他人,但对于这个房间里的人,人们是带着些许尊崇的。纵使她已不再出来弹曲,只在院中做教习,回想当年她嘈嘈切切如珠落玉盘,一抹一抚间的风情,有幸得见得闻的人也只能用“神往”一词来形容。她的名讳无人知晓,只用于佳人代称她,取绝代佳人的意思,世间丽质多于过江之鲫,唯有佳人,只此一人。
佳人的故事可写作话本,佳人有盼,那更是一段值得写下的故事了。
盼到立秋,听说得胜的大军已经开拔,踏上返回京师的归途。
当年于将军首战告捷,一袭红衣戎装,一杆银枪,在夹道的欢呼声中骑马经过楼下的日子。是被身旁茶铺热气熏着了脸吗?怎瞟到倚栏张望的佳人时,便从颈脖红到耳后,愣神得差点控不住马。
盼到秋分,一分秋意一分凉,多宝格上的玉兔灯笼已落了灰。
于将军初见佳人后,常来楼里听曲,佳人阅人无数,也看出这人的赤诚,便与她日渐熟络。有一日,将军捧着肥蟹来献宝,却在一杯秋酿下肚后,非要拉着佳人打拳给她看,拳拳生风,处处冲脸,一套醉拳下来把佳人吓得端坐不住。幸而于将军一套拳后便如婴孩直接倒在佳人怀里睡死过去,不然今日便不是醉枕美人膝,而是弦勒醉将军了。当然,这才有了后几日中秋,将军送上精致的玉兔灯笼赔罪,进而邀佳人灯会同游的故事。
盼到立冬,先头部队前几日已凯旋,天子御驾亲迎大帅,十里庆功酒,城里的百姓都出城庆贺,入目皆是一片喜气。于佳人出门买胭脂,顺道去凑个热闹,在熙攘的人群中,却未看见那个红衣少年。倒也是,最后一封书信上有提及,她要出边城,带着部队入草原,打乱柔然铁骑的进攻节奏,往后怕是书信难及。
盼到冬至,一如之前猜测,后续队伍并未返京。或是心绪不佳,佳人给自己添置衣服胭脂的眼光也挑拣了许多,去铺子里转转看看的时候也比往日多了许多。战时多英雄,有时边逛也能边听些那些士兵带回的边境故事,回来后,便可就着故事小酌。
于将军说过,很喜欢看佳人带着微醺抚琴,佳人的琴,从红尘出而不落红尘。当时是怎么回将军的呢?是说“将军说错了,我也身陷这红尘之中。将军可知,我的红尘将与谁共呢?”怕也是那时,将军脸颊的温热,也顺着握着的那只手,染到了佳人身。
而今暖炉拨得火亮,仍觉冷酒不温刺入身,到底是缺了。
盼到元夕,打了胜仗的年岁,更是热闹。
恍惚间似是看到了将军出征前的那一年,也是这般鼎沸的人群,也是这般的九衢三市,也是这般鱼龙群舞。将军一手握着佳人的手,一手兜着套圈投壶赢来的小玩意,笑着奔过街市,奔上城楼,并肩看城中光转。在千万树银花落下时,将军道:“今年天寒少雪,柔然饥荒必然来犯,我欲请缨随军,你等我回来可好。”佳人看着将军,没有问她为何身为女子却要披上这金甲,没有问她为何最恶战争却还要奔赴这疆场,她看见,将军眸子里映照的除了自己的身影,还有对这世人的悲悯。佳人笑着问:“要等多久呢?”“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退了柔然,我必归来。到时随我卸甲回乡,可好?”将军爽利地笑道。“好!”佳人也盈盈地笑着答了。
“再俊的人也是会骗人的呦。”凭窗再看了一眼热闹的街市,佳人放下窗页,外间喧闹也就与她无关。
盼到……
佳人没有再盼,等到开春,路面化开后,她自己雇上马车,往边城的方向去了。
第二章
佳人赶路并不快,更像是在赴一场春游的约,一路都看着窗外的景。遇城便停上两天,充实下行囊,逛逛街市,买上两瓶好酒,评书是要听上两场的,再买上两本最新的话本路上带着看;遇村,便找户乡亲借宿一晚,吃顿乡肴,闲话些家常里短,听些近来见闻,再在第二天清晨,偷摸地放下些钱财,继续赶路。
雇来的车夫是个老实憨厚的汉子,看多了佳人的这番做派,也是有些好奇,一日休憩时便问佳人,去边城为何。佳人笑了,说,去抓一个骗子罢了。车夫有些啧舌,只在心里暗骂那个骗子好生不知趣,这样的美人也舍得骗。
马车晃晃悠悠行了好些日子,越到接近边城人烟越稀疏,行路人打扮也变得破落,借宿也变得困难,有时一连访上几家,都大门紧闭不敢应是。隔着木窗看去,屋内仿似刚被秋风扫过般空荡,偶尔和屋内的人眼神对上,里头也尽显着张惶。佳人也不纠缠,道一声打搅,便继续奔着下个庄子去,只是一路上,都不再多言语,只看着渐暮的天出神。
“佳人!佳人!前面那户人家让我们借宿!”车夫奔着回来,身后的屋子也跟着走出一个老妇人,后头一个小女孩也探出头来。佳人作了个礼算是感谢,老妇人连连摆手,只引着佳人进屋。
屋里物件很少,缺角的木桌,两条不甚平直的长椅,一个土炕还有一方小小的神坛,唯一的光线来自神坛上的烛火,光线昏黄影绰。老妇人招呼着佳人和车夫坐下,擦擦手从神像前取过带着温热的饭菜,温和地道:“看您二位风尘仆仆的样子,一定还没用饭吧,赶巧这些菜还热乎,赶紧吃吧。”佳人没动筷子,问了句:“您信神佛?”老妇人似乎也没想到佳人会这般问,愣了一下,还是笑着说:“老妇人自是信的。”佳人点头应了是,便不再客气。
坐在炕边捧着饼的小女孩一直有些不安,不停打量着突然出现的两人,等到二人食毕,才惴惴地开口:“你是仙女姐姐吗?”佳人莞尔,近来心里的郁气被这稚气地一问消散了些,侧身笑问道:“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是仙女姐姐呢?”女孩挠挠头思索,小脸拧作一团,半天才道:“就是长得很好看很好看,和你一样好看,我天天见的!”佳人笑得更欢了,随即起身取来琴,笑着和小女孩说:“仙女姐姐给你弹曲好不好。”“好呀好呀。”小女孩欢快得都要蹦起来,随即踢掉草鞋,伴着佳人的曲调,在炕上一圈一圈地转着舞了起来,车夫看着小女孩直乐,老妇人跟着拍起了手,脸上刀刻般的皱纹笑得更深了一层,连烛火也似是被感染,在曲中一晃一晃,把光晕散开。
告别了老妇人,再往前行了一日,便抵达了边城。城楼全然损毁,城墙也塌了一半,满是黢黑的火燎印子,墙根下的杂草已近人高,偶有百姓,携风沙赶来,也不进城,带着平日不舍的三牲,采一束带着晨露的野花,就在城角拜上一拜。
“我到了,你可以返程啦。”佳人声音飘飘然,车夫确有些急了:“这城看起来像是废了,您要找的人怕是不在这里了。”“无妨,我知道她在哪。”言罢,不再理会车夫,自己慢慢向着城墙走去。车夫见佳人笃定,便也不再劝,驾车离去。
将杂草踩在脚下,厚实而绵软,耳边似有马蹄声响起,回神望去,又如烟雾消散,抬头看下天,湛蓝无云,心突然落到了实处。
走近了,伸出手来在城墙上细细摩挲,欲说还休,良久,弯起嘴角,只笑嗔了一句:“骗子。”
终还是被风沙迷了眼。
第三章
“给你带了些好酒,平日我拘着你不让你多喝,这次你可以尽兴了。”
“边城的春色确实和你信里说的一般美,可惜,你答应扎给我的风筝要欠着了。”
“京里的事就不同你说了,尽是些功名利禄罢,你不喜这些,该记住的人会记住的。”
“倒是带了好些新话本子,想着这次该换我念给你听,但把你夸太狠的话,你该羞成什么模样。嗤,算了算了,饶你这一番罢。”
“路上碰上一户人家,给你做了塑像,那孩子还说你是仙女姐姐呢。”
“你说,你点那把火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想着这里的百姓是不是都在城外安置妥当了?”
“想着跟着你的那三百死士是不是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想着那柔然的铁骑是不是就会就此退了?这片土地是不是就会安宁了?”
“你该想到了我罢,大抵心里会有愧疚?”
“可你终究还是忘记了……”
“疼么?”
“……”
“本要来寻你的,但,或许有些事该换我去做了。这次,换你等我了,可好?”
终章
北魏末年,柔然屡次来犯,烧杀抢掠,边境百姓苦不堪言,魏帝遣兵应战,于将军请缨随军,征战数年,柔然铁骑凶猛未绝。至五载,柔然饥荒数年不得解,悍然决战,北魏主帅命全线收兵,弃边城回撤,避其锋芒,于将军怜城内百姓,请命断后,领三百死士坚守城池至全城百姓撤出后,假意投降,待敌军主力进城后,闭城门,倒桐油,焚城。至此,柔然残众惊骇溃散,远遁残喘,不敢再犯。魏军报之边城大捷,班功行赏,一副君圣臣贤模样。
而民间关于于将军的种种传记也自此流传,在一个版本的故事的结尾,多了另一个女子的身影,她在战后来到这片带着黄沙的土地,她善音律,她拨着琴弦,弹出了金戈铁马,也弹出悲喜沧桑,她音律唤醒着在这片土地上挣扎重生的人,她从日出弹到日落,从青丝弹到白发,她伴着大雁,弹进了大漠的孤烟之中。在那,一个红袍小将背着光向她走来,她轻叹:“你来接我啦。”小将不语,只轻轻托起她的手,领着她,并肩融入这长河落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