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想写变态狂爱上了自己的学生,把他囚禁起来这样那样凌虐他。
卓倾二话没说直接把我带回了他家,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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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上的字越来越少,写五十删一百,直至一片空白。排风扇不断发出沙沙声,听得人心烦意乱。脖颈一转,嘎嘎作响。
又是一夜枯坐,乔遗望了眼窗外泛白的夜空,“啪”的一声合上电脑,倒栽葱似的扎在床上。拿起手机发了一句:“卓倾,我不想活了。”
再瞅人家卓倾,年少成名,本本爆红,一票书粉前呼后拥,当真是人比人该死。
手机许久...
手机许久不见回复,乔遗又嘀咕半天,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等到日上三竿,被念叨的某人终于悠然转醒。看了眼好友半夜“遗言”,估摸着人应该已经凉了。不紧不慢穿好衣服,拿起桌边的黑框眼镜,又去超市溜达一圈。
对话框立马跳出回复:“还要鱼丸、生菜、金针菇!”
盯着屏幕的眼睛弯了起来,哼着小曲儿,脚踩油门,去见证老友第一百零一次“诈尸”。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房内已经热气氤氲,锅里红油热浪一齐翻滚。
乔遗泪眼汪汪,“大神,我的新书又单机了,快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吐几朵莲花,抚慰一下我受伤的心灵。”
卓倾摘下满是雾气的眼镜,夹了肉片放进锅里,道:“你不是已经习惯了吗?”
乔遗拍桌,“谁说的?哥们儿把所有题材尝试了一遍,头发都快薅秃了,不是用来扑街玩的!”
卓倾睨了他一眼,“每一类想写出成绩来,都要下苦功夫琢磨,这样换来换去当然不行。你仔细想想,自己擅长什么,先挑熟悉的写。”
乔遗掰扯起手指,“文笔一般,古言走不通;感情不够细腻,现言也不行;悬疑推理吧,智商不允许;灵异玄幻么,脑洞又不够大……”
越说越丧气,干脆破罐子破摔,一把揪住卓倾的衣服,咬牙切齿又可怜巴巴,“大神,帮忙指条明路呗!”
虽然卓倾一脸漠然甚至还想翻白眼,但乔遗知道,他一定会施以援手。
要说他和卓倾的关系,那还真是拜网文所赐的一段孽缘。
当年卓倾还是一个萌新,行文随心所欲,更新全靠天意。但乔遗不知哪根筋犯病,在下饺子一样的作品堆里,偏偏和这个吊儿郎当的作者看对了眼,长评、月票、打赏哐哐往里砸。
事实证明,他确实很有投资远见。自己死命“勾搭”来的作者果然一跃成神,俩人线下也发展为好友。
用卓倾的话说,这是缘分天定。
乔遗却背地里腹诽:不,你我本无交集,全靠我充阅读币。
大概是被他如今的惨样触动了恻隐之心,卓倾正色道:“一扑到底容易,绝地翻盘很难。你可以试试剑走偏锋,但不要抱太大希望。”
乔遗撇了撇嘴,“这招我早用过了,可小众的题材之所以小众,就是因为真的没人愿意看,写了也是费力不讨好。”
卓倾挑了挑眉,眼中闪过莫名的光,“不,我说的类型绝对大众化,而且自成一方天地,也是你至今唯一没有挑战过的。”
乔遗思索半天,猛的恍然大悟,睁大眼瞪向他,“不是吧!你居然要我……写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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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由衷地感慨:“大神,您果然博学多识,连这个都如此精通!”
卓倾却说:“马甲一披谁认得你?再说了,这总比什么‘脑残总裁爱上白莲花’、‘风流屌丝逆袭极品老婆’好多了吧!”
乔遗点点头,确实有些道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卓倾扶了下镜框,微微一笑,“放心,我不会害你的。”
这笑容很是温和,极有说服力。乔遗不疑有他,翻着网页开始钻研,只是——
对方闻言一怔,“不会啊!爽点虐点密集是肯定的,但也只是表现方式不同。”
乔遗生无可恋地捂住脸,“我大概知道规则了。”
卓倾温声问:“打算写什么?”
乔遗叹息道:“还是套路呗!扇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最后炖一锅‘肉汤’。只要‘肉汤’炖得好,收藏订阅少不了。”
“……”
乔遗又道:“为了方便施虐,随时随地上演不可描述之事,我打算写——囚禁PLAY。”
卓倾嘴角抽搐,拿过手机扫了两眼,发现他进错了网站。刚要纠正,却见乔遗直直望过来,“我想不出情节,能不能把你当做原型带入进去?”
他顿时悚然,听对方开始嘟囔,“你的正职是大学讲师,为人师表,道貌岸然。对自己的学生欲图不轨,非法囚禁,真是衣冠禽兽、令人发指……”
“打住!”卓倾脑门青筋直蹦,“你是不是对我的职业有什么误解?”
乔遗振振有词,“反差大才能让冲突更激烈啊!”
卓倾冷笑:“那为了深刻挖掘人物内心,你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当成那个学生?”
虽然画风略诡异,但乔遗抖了抖鸡皮疙瘩,还是点了头,“有道理,这样塑造起来更简单。”
见他如此有牺牲精神,卓倾也严肃起来,“虽说你选的题材有些浮夸,但还是加一些真实的元素比较好。”
乔遗揉着太阳穴道:“我尽量想象得接地气一点。”
卓倾轻笑:“那也比不上身临其境来得真。这样吧,我送佛送到西,给你充当一次免费道具。”
说完便拉起一脸茫然的人往外走,道:“既然是囚禁,当然要换个陌生的环境找感觉。”
所谓陌生,只是针对乔遗来讲的,卓倾带他回了自己家。
乔遗在客厅转了一圈,心里暗叹:看这地段、这户型、这装修,啧啧……成神果然很爽。
他不经意扫了眼主卧半开的门,嗯?被子没叠?
正好卓倾从书房取了纸笔出来,招呼道:“过来研究下大纲。”
乔遗忙敛了心神,张口便来:“就是一个有变态控制欲的人,爱上了自己的学生,把他囚禁起来这样那样。最后学生百炼成钢,接受了这个现实。只要注意把主角都设定成男就可以了,很简单。”
卓倾坐在沙发上,抬头问道:“主角为什么会有变态的控制欲?”
乔遗一愣,听他说道:“人物的性格是由环境和经历共同造就的,你要想不崩人设,就得写出详细的人物小传。尽管作品中展现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但作者脑海里必须掌握整座冰山。”
隐在黑框眼镜后的双眼严肃又认真,乔遗不由联想起昔日的班主任,连忙正襟危坐。
“那就先给你设定一个悲惨的过往,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乔遗绞尽脑汁想着,忽然反应过来,不好意思道,“对不住,我真把你强行带入了。”
卓倾倒没在意,顺着说道:“还有一个问题,你若是这个学生,我把你囚禁起来,肆意玩弄,你有什么理由会爱上我?”
乔遗思忖半天,试探道:“被你用肉体征服了?”
卓倾简直想拿笔戳他脸上,“受虐狂吗你?主角一个丧心病狂一个贱出天际,不扑街才见鬼了!你得加些温情和正能量啊!”
乔遗躲着他喷出来的口水,脑子转得飞快,“那就设定成人格分裂,平日都是温柔的一面,潜移默化让我接受了你。然而不经意间露出的另一面,最暴躁也最脆弱,激起了我的保护欲。最终帮你挥散心底的阴霾,重塑光明人生。”
机关枪扫射一样蹦出一长串话,他停下来歇了口气,忐忑地看着对方。
卓倾揉了揉眉心,道:“虽然毫无新意,但描述细腻些也凑合能看。行了,先想个书名吧!”
于是乔遗脱口而出,“就叫《教授在上我在下》。”
卓倾一个字毙掉,“俗。”
“那叫……《亲亲教授轻一点》?”
“低俗。”
乔遗一拍大腿,“《教授,你再X我就要死了!》”
卓倾摘下眼镜叹了口气,似是不想直视他,“不早了,洗洗睡吧,此事改天再议。”
说完带人走向卧室,经过主卧时,忽然脸色一变,一把将人推进旁边的房间。
“砰”地一声甩上门。
乔遗趔趄着站稳,摸着鼻子嘀咕,“至于么?不就是没叠被子,多大点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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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没定闹钟,一觉睡到自然醒时,已是艳阳高照。
乔遗推门走出来,就见卓倾正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对他笑道:“饿了吧!别着急,早饭马上就好。”
乔遗盯着他腰上的围裙,揉了揉眼睛,怀疑老友被鬼附了身。他明明记得这人除了煮火锅之外,从来不开火。
等清粥小菜端上桌,卓倾挨着坐在旁边,一脸温柔地看着他,“好吃吗?”
一口粥如鲠在喉,乔遗抖了抖鸡皮疙瘩,忍不住问:“你到底要搞什么?好吓人。”
卓倾脸上的柔情顷刻散去,翻个白眼,“你不是写小说找不着感觉吗?我牺牲一下陪你角色扮演啊!”
乔遗感动一瞬,又皱起眉,“虽然是有温柔的一面,可主基调是囚禁,这样是不是太温馨了点?”
卓倾斜他一眼,“怎么着,我还真拿绳子把你捆起来?拜托你动脑子想想,故事的设定是我爱你,所有的行为都要遵守这个前提。在你没激怒我之前,我只会对你好,不可能无缘无故虐待。”
乔遗低头思索,“可故事一波三折才好看,怎么才能把矛盾引发出来呢?”
卓倾起身收拾碗筷,“不急,你在这边多住几天,慢慢想。”
乔遗不好意思道:“那怎么行,太麻烦你了!”
卓倾刷着碗,笑得好看,“客气什么!生活用品都帮你准备齐了,衣服也按你的尺寸买了新的,安心住着就好。”说完又随口问道,“新衣服穿着舒服吗?”
乔遗一愣,赶紧仔细打量自己,睡袍是昨天随便扔给他的。看颜色不像全新,那只剩里面……
他差点尖叫出声,偏偏卓倾一脸认真地肯定了他的猜测,“我帮你换的,原来那条洗好了,还没干。”
乔遗脸色爆红,汗毛都要竖起来,“真是……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我还是先回去吧,不打扰了。”
卓倾有些诧异,“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走?是我照顾不周吗?”
乔遗飞奔回房穿衣服,心道:是照顾得太好了,变态都没您周到。一想到对方刚才描述的事件,他就忍不住血液逆流。
再打开门,卓倾正倚在旁边等着他,黑框镜片反射过一丝冷光。
乔遗下意识咽了下口水,“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必须得回去一趟。”
卓倾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不行,就待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乔遗强笑道:“不骗你,我真的……”
卓倾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说,不行。”
从未见过他如此强硬又冰冷,乔遗吓了一跳,脾气也被激了起来,“腿长我身上,凭什么你说不行就不行!我偏要走你又能拿我怎样?”
卓倾抱臂堵在门口,轻声道:“不怎么样,只是门锁住了,钥匙在我手里,除非你从窗户跳出去,但别忘了我家可是20楼。”
乔遗撞开他使劲儿转动门锁,不敢置信地睁圆了眼睛,“卓倾,你……”他恍然,“从昨天开始就是你的圈套对不对?你到底想做什么?”
卓倾别开了眼,低声道:“对不起,我只想让你留下来。”
乔遗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原本最熟悉信任的面容,此刻只让他阵阵发冷。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他低喃一句,双手在衣服口袋里胡乱摸索。
卓倾缓缓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举起手机晃了晃,“在找它吗?想报警?”
乔遗僵住,低下头默然不语,指间微微颤抖。
卓倾抬起他的下巴,忽然轻笑一声,眉目变得温和,“真害怕啦?记住你刚才的感受。”
说罢伸手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开启教学模式:“刚才只是举个例子,直接切入情节来塑造人物形象,并随着剧情的展开不断丰满和深入。这比空洞的词语堆砌效果好多了,等到人物一开口就能看出是谁,才算创作成功。”
乔遗依然有些懵,“你刚才只是模拟小说里的主角?”
卓倾点头,“对啊!你不是想不出冲突吗?那我就帮你制造一个,多贴心。”
乔遗咬牙,“那你说给我洗……洗衣服,是不是真的?”
卓倾嗤笑,“我哪儿有那么无聊,就是随口一说,不信你自己脱了裤子检查。”
“你居然耍我!”乔遗气红了脸,扑过去抢回手机,蹭蹭几步跑进主卧,“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他转过头阴森森道:“我记得还有个说法,如果人物太完美反而不真实,有点无关紧要的小缺陷才好。就像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大神,其实特别懒、屋里乱得像狗窝,突然就可爱多了是不是?”
卓倾脸霎时黑了,“你少胡说八道,我只是……”
“没关系,就算你从不叠被子,也依然是我们心里的白月光。”乔遗不怀好意地打断道,“已经保存草稿了,你好生伺候着,不然我手一滑……”
他嘿嘿一笑,小眼神儿十分嘚瑟,自认为扳回一局。
卓倾捂住胸口原地深呼吸,半晌意味不明地弯起嘴角,“小乔同志,这可是你自找的。”
4
下午两人并肩码字,总算有了片刻的温馨。
只是卓倾正用朋克键盘敲得欢快,乔遗忽然举起手机,只得憋屈地换了超薄静音。再举,又认命地去准备晚饭。
乔遗瘫在沙发上,两眼发直,“大神,我卡文了。”
卓倾忙不迭道:“一定是太累了,早点洗洗睡吧!乖!”
等乔遗听话地走进浴室,他赶紧冲回电脑前,十指翻飞,键盘按得噼啪响,总算六根清净了。
可惜没过多久,剧情正写到关键处,门开,幽怨的声音飘过来,“大神,我睡不着。”
卓倾愤而掀桌,“两军交战,千钧一发,你居然要我现在哄你睡觉?”
对方被吼得一愣,眼角发梢还沾着水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卓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已如老父亲般慈祥,微笑道:“进来说话。”
乔遗坐在他旁边,神情低落,“很抱歉打扰你,可我实在太郁闷了。无论写什么都能淡出鸟来,啰嗦一堆,人物还是单薄如纸,怎么办啊?”
卓倾叹了口气,问道:“现在写到哪儿了?”
“该矛盾升级,暴露脆弱的一面,同时作为转折点,触发恻隐之心了。”
卓倾略一沉吟,拉起他走回浴室,把人按在洗手台前。
浴室的门被打开,元湛探出湿漉漉的脑袋,腹肌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阿瑶,进来一下”
林下|文
(1)
我穿书了。
这倒不难猜,毕竟我现在整条小腿都泡在观赏湖里,清澈的湖面倒映出我的七宝蝴蝶簪、红宝石项圈和缕金百蝶穿花水袖长裙,视线穿过湖面还能看见我脚腕上叮叮当当的金铃铛。
哇哦,巴适得很。
我一看见那个一看就不便宜的金铃铛脚链就知道我是谁了,我是昨天晚上看的那本重生小说的恶毒女二姜瑶。
身为女主角姜琬同父异母的伪善妹妹,不但抢了她上辈子和太子的姻缘,还间接把她和渣男凑成一对,最后饱受折磨的女主角在我封后大典的前一天含恨而终,重生归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这本记录了我命运的书,我没...
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这本记录了我命运的书,我没看完。
我如果早知道那个干啥都不如跳舞的人会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给那些大声叫好的留言点赞。
这就叫,网上重拳出击,现实怂得一批。
苟苟且且想活命的我开始思考现在挽回是不是还来得及。
一旁的小径上突然跑来一个小丫鬟,面色急切地和我说:“小姐,大小姐醒了!”
我思路清晰:“是不是咳出一口脏水随即悠悠转醒,眼睛清澈明亮完全看不出曾经懵懂无知的模样,甚至还隐隐透露出几分狡黠与隐忍?”
丫鬟略一思索,惊喜道:“诶,好像是诶!”
我面无表情,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好了,来不及了。
按照原剧情,我现在应该急急忙忙跑去静姝阁,和女主角演上一场姐妹情深的大场面,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然后再在她晦暗不明的目光下强掩内心的恐慌,心道:大姐姐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呢。
因为她之前落水就是我推下去的。
我注视着自己白皙纤长且细嫩的双手,内心复杂。
我觉得姜瑶就应该出生在现代社会,身为身娇肉贵的统治阶级居然还亲自动手推别人下水,实乃劳动楷模、国民表率。
不由得发出了“封建帝制吃人”的呐喊。
“姜二小姐在这里做什么?”我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属于男子的温润声音。许是注意到我此时很可能还有一截小腿光裸着的姿态,他停下脚步,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
我目光呆滞,随口说出我此时的真实想法:“在想从这儿跳下去会不会死。”
我最后在水里晃动了几下小腿,搅动起层层波纹,把湖面的平静彻底打破。然后站起来,长裙及地,乍一起身就把腿脚遮了个完全。
我转过身与他对视。
来人身着浅色外衫,阳光下依稀可见流云暗纹,玉冠束发,眉目舒朗,唇边自带三分笑意,放到现代的选秀节目里,光靠脸估计也能搏个出道位。他显然把我的话当作小孩子的玩笑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只通过他对我的称呼约莫猜出他大概是府上的客人,估计身份不低,居然还能认识姜瑶这个丞相府如珠似宝的嫡小姐。
我开始用我容量并不算大的脑袋紧急搜索小说中的主要男性角色。
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青衣男子,一直微弯着腰,看起来身份略低,如今正抬起头斥我:“胡说八道些什么,怎么还不向太子殿下行礼?”
原来是男主角啊。
我学着看过的古装电视剧,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猜测等到姜琬让我跳舞的时候,这个狗男人也许还是这样一脸温润的笑容,内心一阵恶寒。
青衣男子满脸歉意道:“阿瑶自幼顽劣,又受父母宠溺,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她失礼。”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姜琬是已逝的丞相夫人所生,我娘是续弦,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就是丞相府的庶长子姜琛,现在也养在我娘名下,成了相府名义上的嫡子,果真是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差错。
姜琬前世死的时候,他已经官至三品,可惜与姜瑶是命运共同体,最终也逃不掉被复仇女王清算的命运。
“琛兄说笑了,”太子笑得随和,“我与姜二小姐相识已久,自然识她秉性天真,况且你我多年旧友,也不该为这些虚礼所拘。”
他们二人还在说着场面话,我却早已魂飞天外:这是女主角重生的第一天,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她就要踏着她高贵的红色缎子鞋,昂首挺胸地走进相府书房,用生母留下的遗物据理力争自己才是应该与太子结亲的那个。
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太子今日拜访相府,正赶上落水昏迷的姜大小姐醒来,出于礼数,本来是要去静姝阁院外探望一下姜琬的,刚巧路过赏心湖看到本应该早早就去了静姝阁的我,这才停下来多了一段和我之间的对话。
我索性跟着他二人一同往静姝阁处去。
太子偏过头来看我,忽而笑道:“早听说丞相和夫人爱女如命,因着姜二小姐喜赤脚行走,特意在相府各处修建了玉质小径,冬暖夏凉,专供一人行走。”
他略一低头,看向我足下位置,“今日才有幸得见。”
脚腕上的金铃铛在走动间轻声作响,我装作淑女状微笑不语,内心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什么幸运不幸运的,你活在书里不知道,我的骚终将变成刺向我的刀。
我忽而怔了怔神,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也随之一滞:他这举动细究起来是有些轻浮的,与他人设不符,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幸而静姝阁已经到了,没人注意到我方才的静止画面。
“小姐!”只见姜琬急匆匆地从屋内跑出来,全然不顾身后丫鬟的制止。她刚刚醒来,面色苍白,一身素娟,眉宇间犹带病气,发髻都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急着赶出来。
她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行礼,只是呆呆地望着太子,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
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腾出地方留给男女主角一眼万年的初遇buff。
姜琛还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用和刚才训斥我一样的语气皱着眉头斥姜琬:“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你身子还未好全,理应……”
随后,她转头看向我,意有所指地恨恨道:“府上真正的的腌臜事可多,也未见兄长插手。”
她以前性情一向和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没有主见,根本说不出这种忤逆的话,现在竟把姜琛堵得哑口无言。我讪笑着说了些“问大姐姐好”之类的话,暗自为姜琛掬了一把辛酸泪。
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姜琬,而是钮祜禄姜琬!
太子好像也有些愕然,但还是很快恢复镇定,温和地说:“姜大小姐无恙便好,时辰已晚,我就不多叨扰了。”
见他转身要走,姜琬突然凄厉地叫了一声:“元湛!”
他疑惑地回头,却看见姜琬泪盈于睫,哆嗦着嘴唇,最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哽咽着摇头,“没事,你走吧。”
完了完了,他肯定觉得姜琬是一朵柔弱却坚强的小白花儿,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姜琛要留在静姝阁内尽兄长的义务教育姜琬,于是便打发我去送元湛出府。如今民风开化,男女同行倒也不算大事,只是姜琬那副好像要吃了我的样子让我咽了咽唾沫。
或许是因为我如今成了姜瑶,身处其中总能发现之前不带脑子看小说的角度看不到的东西。我寻思上辈子你俩也没有感情戏啊,不是,就因为他不但独宠姜瑶最后还登基称帝,你这辈子就爱上他还非他不嫁了?
相府和皇家早有婚约,前世姜瑶为了这门亲事,多番设计姜琬不成,于是百般撮合姜琬和渣男,终于诱得姜琬自愿放弃婚约嫁给渣男,自己则成功入主东宫,荣宠一生。
姜琬只是在偶尔低三下四地拜访姜瑶时见到了元湛对姜瑶的万般宠爱,对比起自己那个不求上进还屡屡纳妾的纨绔夫婿,想到这荣华恩宠本都该属于自己,又怨又恨,这才在被渣男及其宠妾害死后决心若有来生定要嫁给元湛。
我这才惊觉她的所谓爱情竟然如此功利。
一朝穿书,我原本津津有味看的爽文都显得三观不正了。
我偏头看向元湛,甚至觉得他的人设也很奇怪:明明是精于权谋、多年来屹立不倒最后还成功登基的太子,就算表面上多么温润如玉好相处,本质上也应该是笑面虎,前世独宠工于心计的姜瑶连个侧妃也没有就已经很奇怪了,这世的姜琬同样心机颇深,而他居然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姜琬落水后如同变了个人的事实,甚至还认为她一面疯狂追夫示爱、一面还可残害渣男渣女这些今生看来与她毫无瓜葛的人的极度双标行为可爱?简直奇奇怪怪没有脑袋!
元湛注意到我在观察他,微笑着问我:“怎么了?”
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试探着问他:“奇变偶不变?”
元湛:???
他明显一头雾水,哑然失笑,“我不知姜二小姐这是何意。”
我摇摇头说没事,内心十分失望。
看来幸运的穿书者只有我一个。
元湛忽然开口:“姜二小姐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我登时心神一震,强装镇定地笑道:“是吗?大概是换了身新衣服的缘故?”
他停下脚步,从上到下地扫视我,眼神不加掩饰到让我感觉自己没穿衣服,看得我浑身发冷。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他的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方才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不见,像是我的一场幻梦。
“可能是吧。”他笑,“我以前倒没发觉,姜二小姐竟然如此衬红色。”
我尴尬地应了声,胆战心惊地把他送到外院,然后飞速告辞回去,如释重负。
门外等候的小厮见此情景,嗤笑道:“又是她来送,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元湛看着那抹红色的倩影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来,嘴角似有笑意。
小厮见此情景,大着胆子询问道:“殿下莫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元湛径自登上马车,动作行云流水,也不言语。小厮乖觉地闭嘴驾马,忽然听到车厢内传出一声轻笑。
“姜相家的两位千金,今日一个赛一个的有意思。”
(2)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思考剧情思考得抓心挠肝。
姜琬已经重生了,剧情已经开始,元湛又显得那么不对劲。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在不知道如何回到现实世界之前,我还不想死。
是不是可以改变剧情呢?我灵机一动。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唤姜瑶平时最器重的大丫鬟(毕竟女配的丫鬟只有这一个配有名字):“倚云。”
她恭敬地走上前来,“小姐。”
我吩咐她:“你把大小姐院儿里的霜儿调到咱们这里。”
每个女主角身边都要有一个对她不离不弃的忠仆,霜儿就是姜琬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丫鬟,身为姜琬最信任的人,在后期剧情中起到了巨大作用,如果没有她,姜琬的剧情至少要被砍掉一半儿。
于是我就看见倚云意气风发地下去了,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小姐,她不肯!”倚云发丝凌乱,衣领倾斜,明显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小姐要她是抬举她,她倒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了她!气得我上去强拉她,她力气倒不小!大小姐也跟着帮腔,说那丫头要是走了,她也不活了,还骂我们奴大欺主……”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就没有她的卖身契之类的东西吗?”
倚云喋喋不休的嘴巴终于闭上,恍然道:“对哦!”然后又意气风发地去找夫人要霜儿的卖身契了。
现在轮到我灰头土脸地瘫着了。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姜瑶身为恶毒女二肯定不会有什么金手指,可我不知道她居然连最基本的手指都没有!姜琬的队友聪明伶俐一心为主哐哐收割人头,我的队友意气风发灰头土脸上赶着送人头。
我握紧拳头放在太阳穴旁又用手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架后双手合十。
伟大的马克思、上帝、佛祖,请保佑我!
事实证明这三个不能一块儿拜。
我不得不面对倚云和一众丫鬟找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霜儿的卖身契的结果,抱着那个装有所有丫鬟卖身契的盒子,心灰意冷。
没想到身为被女主折磨了一百章以后才死的女二,我居然连改变剧情的机会都没有。
但很快我又重振旗鼓,不,不能放弃,鹿小葵,加油加油加油!
我壮了壮胆子,用万恶的大地主的口气对倚云说:“我不管,你给她随便安上一个罪名,让她滚出府!”
第二天,皇上大赦天下了,霜儿又滚回来了。
我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叫出了一种植物的名字。
我单知道姜琬身为作者亲闺女肯定会有金手指,我不知道她金手指居然能这么大。
想到皇上和我同为男女主角的工具人的命运,我的内心居然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心态大概类似于发现皇帝真的在用金锄头锄地。
皇帝还有命,但现在我连命都快要没有了。
如果我早知道我会落得这步田地,我一定脚踏实地提升自我不看小说。曾经有一份美好的社畜生活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它后才追悔莫及……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倚云掀开帘子走进来告诉我。
我正忙着伤春悲秋,忍不住抱怨道:“他怎么这么闲?不理朝政天天串门?而且他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告诉我,省的我心烦!”
倚云愣了一下,迟疑道:“可是,是您之前说让奴婢们多留意太子殿下的行踪的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元湛在现在的我这里是个炸药包,在以前的姜瑶那里却是个金龟婿。我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闭门不出以免遭姜琬怒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姜琬身为女主有主角光环,那么元湛身为男主是不是也有光环呢?
我“噔噔噔”抱着盒子跑出去找元湛。
他正和姜琛在花园处闲谈,我躲在旁边的灌木丛里蹲到脚麻,终于等到姜琛被人支开。
“殿下!”我抱着盒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您能帮我找一下霜儿的卖身契吗?”
他面带疑惑,不过还是笑道:“举手之劳。”他打开盒子,指着面前的第一个,似有不解,“不就是这个吗?”
我:!!!
我看看盒子,又看看他,眼中光芒更盛:乖乖,这可是个能修改剧情的主儿!什么卖身契不卖身契的,都是封建糟粕,管它做什么?人设崩了又能怎么样?大腿这么粗,以后男主角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忽然将手掠过我头顶,摊开的手掌上赫然是一片叶子。
“草丛中多蚊虫,阿瑶以后还是少去为妙。”
我完全没注意到他称呼的变化,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去了不去了,以后再也不用去了!”
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仿佛看到了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美好明天。
但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我要如何才能讨好看起来什么都有的太子?
此时,工具人皇帝明显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之后的几天,我简直和原著里的姜琬一样,疯狂示好,极尽舔狗之能事。
元湛:“今年科举巴拉巴拉……”
我在旁边给他扇扇子,“对对对!”
元湛:“相府的糖糕巴拉巴拉……”
我立刻吩咐小厨房先做他一百盘。
元湛:“阿瑶近日怎么如此热情?”
我正色道:“殿下英明神武实乃我辈典范阿瑶实在敬佩。”
嗐。
不都是为了这该死的生活。
我想得很清楚,姜琬已经恨我入骨,就算我强行拉郎配她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别有用心,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元湛虽然偶尔有些奇怪,但好歹能留我一条狗命。
只要把元湛当作我现在的老板,我就能怀着社畜的心态一直卑微下去。
长乐宫内。
皇后靠在榻上,神情疲惫地看向面前拱手行礼的儿子,语气无奈。
“你可想好了?”
元湛微微俯身,“是。”
皇后叹了口气,略带讽意:“你既已定了主意,我又有什么可说的?”
元湛熟练地拜谢告退。
皇后还是没忍住,问他:“为什么定了姜二?”
元湛声音平静:“姜二小姐有求于我,难生异心。”
皇后不屑地嗤笑一声:“少来!我看她平时也处处有求于你,怎么现在才定?”
元湛看了眼她抚摸着的毛茸茸的小奶猫,没头没脑道:“母后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
“养猫当然要养一只让自己舒服的,”他抬头看向皇后,“毕竟还要养三年呢。”
见她哑然,他恭敬地拱手告退,只留下皇后一个人僵了撸猫的手,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发呆。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自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3)
我本来以为今天又是迎接新老板的美好一天。
没想到居然是迎接赐婚圣旨的一天?
我接过圣旨,还是难以消化内心的惊愕。
我把你当老板,你居然把我当老婆?
不是,我这几天舔得这么到位吗?
除了同样满脸震惊一看就是为绝美红色缎子鞋无法出场而忧伤的姜琬,整个丞相府都沉浸在祥和的氛围里。
我猜姜琬和我一样,都有一种拿错剧本+怀疑人生的感觉。
我:我配吗?
姜琬:就是,她配吗?
太子大婚需要的各项物品早就是准备好的,没过一个月我就顺利入主东宫。
元湛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挑开我的盖头时,笑着对我说:“我早便说过阿瑶最衬红色。”
我一阵恍惚,这才想起我刚来的那天傍晚他也说过这话。
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婚后我的咸鱼生活倒没什么变化。太子府比起相府,各方面条件自不用说,而且人丁稀少,元湛表面上又温柔体贴,他不在我称大王简直想干啥干啥。
同时,借着太子妃这个身份的便利,我还搜罗到不少记录各种奇人异事的书籍,盼望能从中找到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
我不知道的是,书房内,侍从将我最近看过的所有书都摆在元湛面前。
元湛随手翻开几本,看见里面的内容,皱了皱眉。
他对姜瑶,不,应该说是对刚开始的姜瑶,是没有多大感觉的。姜家两位小姐,姜大愚蠢透顶,姜二自作聪明,娶哪个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哪个更符合他的计划。
但是后来的姜瑶就发生了很明显的转变。她开始像是有意回避,甚至让他以为她察觉到了什么,后来又对他曲意逢迎。谄媚的人他身边多见,无所谓权钱名利,包括以前的姜瑶也是如此。
可现在的姜瑶又不一样。
她好像只是为了他这个人。
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只有他能办到的。
所以尽管他注意到了姜琬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但仍然最终选择了姜瑶,在他看来,她更容易被掌控。
元湛攥紧拳头,手中如同握有流沙,有一种不受掌控的流逝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姜瑶看的那些书,总让他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本以为自己养了一只粘人的奶猫,但现在这只奶猫却伺机要弃他而去。
这怎么能行呢?他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只合他心意的猫,这猫儿明明之前也是一副很喜欢他的样子。
那是他的东西啊。
他的东西,怎么能有抛弃他的道理?
元湛回到房间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正一面吃糖糕一面看书,惬意极了,被他突然抚上我脚腕的冰凉手指吓了一跳。
“你怎么走路也没个声音?”我抚了抚胸口,下意识地责怪他。
他将手细细摩挲过我踝骨上的脚链,偶尔拨弄两下铃铛,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静谧的房间,让人毛骨悚然。
我条件反射般地想抽回脚,脚腕却突然被他握住,挣脱不开。
“阿瑶这里若是个脚铐便好了。”他语气平淡,艳色的薄唇吐出的却是让我胆寒的话。
他那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脚腕间比量,“从这里,到这里。”
他抬头看向我,眼睛亮得像个孩子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样阿瑶就不会天天想着要逃走了。”
我咽了咽唾沫。
“元湛,”我一出声就感觉喉咙干得厉害,剩下的话尽数被我吞进肚里。
你该不会他母亲的是个病娇吧???
我一下就明白那种奇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男主角的人设从来就没崩过,无论是前世的姜瑶还是今生的姜琬,能嫁给他的原因都不是因为她们自己,而是因为这个男人他!根!本!不!在!乎!娶!谁!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我尽可能平复心绪,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让他听进去。
但很显然他连这句都没听进去。我眼睁睁看着他把刚亲过我脚背的唇覆上来,浑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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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又冷淡的华妃娘娘*渣得理直气壮的狗皇帝
*重生归来褪去嚣张跋扈的华妃,只爱哥哥
头是真的痛。
“娘娘,您总算是醒了,可急死奴婢了”,颂芝将我扶了起来,主动为我按揉太阳穴。
我打量着寝殿里的一切,还是翊坤宫。颂芝的衣衫还是答应例制的,可见皇帝还不曾废黜我的位份。
“现在是什么时辰?哥哥呢?”我问到。
“子时,皇上刚下了旨让、让大将军看守城门……”越说到后面,颂芝的声音越小。
我狠狠的将枕头摔到了地上,屋里的宫女跪了一地。
“娘娘、娘娘息怒,奴婢这就着人去告诉大将军,让他再上奏折多提往日的功劳!”颂芝说着就要退下。
我赶紧呵住了她,“糊涂!”
前世,年氏一...
前世,年氏一族为何没落,当真只是哥哥嚣张跋扈到让皇帝忍不下去了?
功高震主这一条,皇帝心里清楚,只可惜……前世里,我们年氏一族没有一个人看清了这层。
“你想办法带话出去,让哥哥好生看守城门,切不可生事,尤其不可穿着黄马褂守城门”,我说道。我也不曾想到,这个时候了我还能如此冷静。
颂芝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快去啊!”我催促。
颂芝不敢违抗,应了一声后便行礼去办我交代的差事了。
正厅,欢宜香的味道顺着香炉炉孔泻出。从前好闻的香味儿变得恶心。
我没让宫女倒掉。闻了这些年了,母体一早就伤透了。
可伤透的哪里只是母体?
我吸了吸鼻子,抑制着眼眶中的泪。
别人都说生不逢时,可我连重生都不逢时。若是能回到我年家兴盛时,我自然要扭转乾坤。只是现在,我连是否能保住我一家的命都是个未知数。
哥哥没像从前一样,穿着御赐的黄马褂守城门,这让皇帝暂时无错可挑,哥哥的性命姑且保住了。
不过,我从前做的那些事还是被抖落了出来。皇帝降了我的位份,我成了宫里人人耻笑的年答应,颂芝也罢了位份再度成了我的宫女。而曾经与我共谋过的曹琴默,现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襄嫔。
年富、年兴被流放边疆,族里其余老少未受牵连,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我知足,毕竟来日方长。
年氏一族几乎销声匿迹,甄氏与瓜尔佳氏一族蒸蒸日上。听说,皇后力保了瓜尔佳文鸳入宫侍奉。
我不爱舞文弄墨,历经此番却也知道登高跌重的道理。
“小主,皇上去碎玉轩歇息了”,颂芝道。
我应了声,算是知道了。
甄嬛说得对,帝王的夜晚从不属于一个人。只恨我从前盼得一心人。
“以后这种事再不用说与我听”,我道。
颂芝当我生气了,忙跪在地上弓着腰,“小主,皇上是念旧情的人,咱们多多上书皇上,他、他必然肯开恩的!”
我起身扶起了颂芝,“傻丫头,皇上念的哪里是旧情?”
“小主……”
“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你放心,有我一日,总不会叫你受委屈。”
颂芝轻轻摇了摇头,“奴婢自小伺候小主,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我第一次抱了抱颂芝,眼泪埋进了她肩头的衣衫里。
瓜尔佳文鸳果然进宫了。模样俊俏,可惜比我从前还没脑子。我不过引了她两句,她就真的动了怒。我自然没像前世一样嚣张跋扈、落人口实。
她也确实去跟皇帝哭闹了。皇帝在意名声,不愿意让外人说贬了我兄长又苛待我,并未说什么。
倒是曹琴默,依旧向皇帝进言杀了我以平后宫之怒。
“蠢”,我边往香炉里添欢宜香边轻生道。
曹琴默虽然谨慎,但却被名利忽悠的上了头。皇帝大学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或者她留下我是为了牵制哥哥,亦或者说……他对我还是有些愧疚的吧?
只可惜,曹琴默听了甄嬛对“襄”字的解释,会错了皇帝的意。
曹琴默死了。人人都以为是她出卖了我忧思过度的缘故,可谁又能想到是皇帝与太后的手笔?
想到此,心里突然有点儿涩。如果当时年家也如此不得势,皇帝是不是连欢宜香都懒得赐给我?
甄嬛劝说皇帝让端妃抚养温宜,端妃喜爱孩子,自然视如己出。
宫里还似先前,但也不似先前。瓜尔佳文鸳入住碎玉轩后,皇帝就跟长在了碎玉轩似的。
一连几日入夜后,即便不是颂芝守夜,她也会来陪我待一会儿。
我感念颂芝对我的好,待她也格外特殊些。
锦上添花谁不会?雪中送炭的情谊才当真难得。
碎玉轩还如从前一样经历了一场火,火势不大,是谁放的我无心打听。看不透时,总想着甄嬛死了,我便安宁了、得宠了,可想明白了,不也就那么回事儿?没了甄嬛还会有别人。
祺贵人搬离了碎玉轩,皇帝说那处宫殿赐予甄嬛独住。
这话……耳熟的很,就像皇帝刚登基时说把翊坤宫赐给我一个人住一般。
我没再生事。皇后的目光从我身上渐渐挪开。因为有新的大事扰她心烦——菀嫔要封妃了。
皇后从来不是省油的灯,这点我在王府时就知道。如今菀嫔封妃,她能沉得住气才怪。
果不其然,没多久皇后就对甄嬛就动了手。
甄嬛因为误穿纯元皇后的故衣就被禁足在了碎玉轩,这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纯元皇后过世后,皇帝对我、对沈眉庄、对甄嬛、对安陵容都宠过。在王府时,我便自傲,有一回甚至还穿过福晋例制的衣裳,皇帝都未曾处置,反而带我去策马。
如今,甄嬛只是错穿了一件衣裳……
“小主,大将……城门吏给您来信了”,颂芝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赶忙接过了哥哥的书信。
哥哥似乎也看明白了当下的局势,整篇书信中,都未曾提及年氏一族对社稷的功劳,反而让我珍重自身。哥哥能这样想,我安心不少。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哥哥一个冲动,招来杀身之祸。
“颂芝,替我研磨”,我吩咐道。
哥哥既然能写信来,我自然也能寄信过去。
落魄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家书更能让人宽心。自然,除了让兄嫂宽心之外,我还想问问哥哥从前雍王府中的事儿。
那时候,我被父兄保护的太好。看上了雍亲王就求着兄长为我去说媒,全然不顾母亲与我分析的利弊。如今想来,还真是愚蠢。
碎玉轩里传出来甄嬛有孕的消息,我于子嗣上无缘,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羡慕一下旁人。若说算计,皇帝何止算计了我一个,还有端妃。那碗打掉我腹中孩子的安胎药,可不就是替皇帝背了锅吗?
雍亲王登基,封齐氏为妃,与我平起平坐。从前真傻,竟未想过这层。
我远远的瞧着正拉着欣常在不许她给甄嬛行礼的瓜尔佳文鸳。
没多久,哥哥又来了信。信里讲述了我入雍王府之前的事。
从前,我只知道皇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但却不知道皇帝也能为了一个人深情到如此程度。皇帝带她策马,为她亲手打制玉簪,还为她舞剑。而福晋也全心全意的待皇上,春日里在百花丛中为皇上跳惊鸿舞,夏日里两人泛舟于湖上,秋日一同酿酒,冬日里踏雪寻梅。这若是在民间,必然是佳偶天成。
哥哥写的模棱两可,但我切切实实的能感觉到,无论是我、甄嬛、安陵容还是温婉的沈眉庄,我们的身上都有先皇后的影子。
皇帝像是在拼碎片。可哪里又有完全一样的碎片?
信中,哥哥还提到皇帝正招兵买马之事。哥哥有参军的打算,想听听我的意思。
我深知哥哥的性子。他断然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守城吏,之所以还能忍,不过是我还在宫里,我年氏一族还有活着的人。我给哥哥回了信,支持哥哥参军的想法,但也着重叮嘱,要他遇事多多忍耐。
甄嬛生了个公主。皇帝似乎很喜欢那个小丫头,出生当日就赐封号为“胧月”。我本以为,有了孩子后皇帝就会对甄嬛回心转意。然而,甄嬛却毅然决然的去了甘露寺。
我让颂芝想办法打听清楚缘由,颂芝说是因为一句“莞莞类卿”。
颂芝不懂这话的含义,我却明白。
类卿的何止莞莞?
后宫里其余的女人一下子闲了下来,祺嫔与安嫔开始较劲似的争宠。这两人都是皇后的人,就算是争,也是小打小闹,争不出什么来。
我头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日子其实还挺清净。不用去费尽心思的去想该如何变着花样的给皇帝做膳食,更不用嫉妒他今晚宿在了哪个宫里。
直到哥哥给我来信说准噶尔似乎要有所行动了,我年家的好日子就要重来了。
我倒是不再想什么好日子不好日子的事儿。但哥哥人还在关外,年富、年兴也还不知所踪。既然哥哥能忍辱负重多年,那我也甘愿再赌一把。
“颂芝,圣驾什么时候回銮?”我问道。
“各个宫苑都已经开始打扫了”,颂芝默默算了算,“约么着就这两三日,最晚也不过月末。”
我应了声,继续问道:“听说百骏园给宫里送了几匹良驹?”
“是,都是些已经驯服的马儿”,颂芝答道。
“随我去一趟。”
颂芝不明所以,我没给她解释。自知道皇帝从前爱带先皇后策马后,我便知道他当年看上的除了我年家的权势外还有我身上的那份儿英气。
只可惜,我不是一个好碎片,我身上只有先皇后的英气没有先皇后的温柔。
多年不骑马,我与马足足磨合了三天。
第五日的午后,我在园子里骑马时遇上了皇帝。
三年未见,皇帝似乎老了不少。他看到是我时没走开,我吃准了这一点,用提前准备好的针扎了马腹一下。
马受了惊,我被甩了下来。
皇帝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我,那双含情脉脉的眼跟能掐出水来似的。
“皇上……”我有些哽咽。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但说真的能心无芥蒂的继续献媚讨好也是不可能的。
“你瘦了。”
时隔三年,这是皇帝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臣妾失德,不宜面圣……”
皇帝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我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我知道,我与他同样激动。
“你与朕三年未见,除了这个就没什么别的想与朕说?”皇帝道。
坦白说,我并不知道他期待我对他说什么,也没有多余的思绪去想这些。
我干脆沉默,皇帝将我放了下来。
“你当时所犯种种,实是罪无可恕。可朕何尝不知道,这桩桩件件背后都有襄嫔的参与呢?”皇帝道。
我跪到他面前,低头道:“臣妾有罪。”
皇帝将我扶起,“襄嫔已死,朕也冷落了你三年。朕时常想,是不是朕把你宠成了这样。”
自从决定了再度面圣,我便想到了会有这一日。只是,我远比我想象中的更难受、更激动。
在帝王身边待久了,尤其是知道了欢宜香与那碗安胎药的事情后,我真的辨别不出来他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杀了我孩子的是他,赏赐我欢宜香的也是他,说把我宠坏了的还是他。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其实宠坏我的哪里是皇帝,是我爹娘、是我兄长。而皇帝予我的,不过是纵容。
他纵容我、纵容哥哥,所以年家才有登高跌重的一天。
皇帝再次踏入了翊坤宫。
翊坤宫早已不是三年前富丽堂皇的翊坤宫了。曾经,连茶具都爱描金的华妃娘娘,如今用着答应的例银只将将保证温饱,哪里还有闲钱装饰宫宇、添置闲物呢?
“你……”皇帝大约也没见过哪个嫔妃宫中能寒碜到这个地步,他顿了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是朕委屈你了。”
委屈?我轻笑一声,不知不觉已然泪眼模糊。
我这三年过的,何止是“委屈”二字就可概括的?
自知晓欢宜香与安胎药之事,多少次过不下去的时候,我都动过去死的念头。可是,嫔妃自戕是连累家人的大罪。
年氏一族还有活着的人,我怎敢再任性?
“皇上知道臣妾委屈,臣妾便不算委屈”,我抹了一把眼泪,为他奉上了一盏茶。
这一晚,皇上留宿在了翊坤宫。
我知道,从这一晚过后,先前三年的百般做小伏低算是白费了。
皇后的头风又发作了,皇帝也被太后叫了去。
难得的是,太后竟然主动晋了我的位分,封我为贵人。自然,受封赏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沈眉庄。她常年侍奉在太后跟前,太后做主晋封她为惠嫔。
一连两级的晋封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但转念一想也便释然了。太后是在权术里浸泡久了的人,如今皇后独大,太后这是要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制衡皇后。
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谢了恩典。若是放在从前,我肯定以为是太后疼我。
果然,晋封我为华贵人的懿旨刚下,皇后就差人将我叫去了景仁宫。
算起来,也有三年未踏足这宫殿,也有近三年未见过这些熟悉的面孔——
端妃还是汤药不离口,也免了向皇后的请安,这种场合是见不到她了。敬妃、齐妃一左一右坐在尊位上,下面以此是祺嫔、安嫔、贞嫔、欣贵人、康常在。惠嫔没来,她大约是不愿见到我。
也是,昔日我差点儿要了她的命。这样的深仇大恨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罢罢罢。无论是来的还是没来的,都没有一个是盼着我站在这儿的。
“华贵人常年不出宫门,康常在、贞嫔不认识也是有的。”皇后面带笑意的解释道,康常在与我行过礼后,我便听到她与贞嫔小声嘀咕我到底是不是当年宠冠六宫的华妃娘娘。
自从晋位贵人后,皇帝就常来我这翊坤宫。皇后那边儿自然是没少打压我,但一直抓不到我什么错处,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两句。
我自知势单力薄,也便装的乖觉温柔些。其实,自从不在乎皇帝宿在哪个嫔妃哪儿后,装温柔似乎容易了许多。
皇帝来时,我还是会为他奉上一盏茶,但却不是提前就晾好的。之前那些情意绵绵的话,我还是会说给他听,但具体有几分真心,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日,皇帝命苏培盛亲自送来了一盒香料,“皇上知道小主爱香,特地让奴才送来。”
我跪地谢恩后,打开了香料盒子轻轻嗅了嗅,“这似乎不是欢宜香的味道?”
苏培盛笑了笑,“这香料是西域进贡,皇上还亲自选了几位安神的香与龙涎香一并加了进去。皇上说,从前种种委屈了小主,欢宜香并未欢宜,不用也罢。”
我再次谢了恩,让人送苏培盛出了门后才让颂芝去太医院请了位太医来。
太医院早已经没有我的人了,只要不是甄嬛的心腹温实初,请谁其实都无所谓。我对太医撒了谎,说这香是准备赠与皇后的,请他们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太医验了验,说并无麝香一类的伤及身体的反而有不少安神助眠的香料。我也懒得追究这话真假。当初无数太医为我诊过脉,不也没人说欢宜香中含有大量麝香吗?
皇帝来翊坤宫的次数逐渐多了,皇后那边儿显然有些沉不住气。祺嫔屡次挑衅,我一一忍让了。我知道,这个时候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我,我稍有差池,眼前的一切极有可能幻灭。
好在,哥哥没让我白白忍让。
哥哥来信说,准葛尔部换了新的首领,新首领对我朝边境蠢蠢欲动,若皇帝有举兵之意,望我的千万替他进言。
我思索了良久,依然犹豫不决。
甄家扳倒了年氏不久后,甄家便又被瓜尔佳氏扳倒了。若他日年氏一族有幸崛起,是否会重蹈今日覆辙呢?
“小主,皇上马上就到宫门口了,您快准备接驾吧”,颂芝道。
我让颂芝将哥哥的书信好生收了起来,“去把欢宜香点上吧。”
“这欢宜香还是三年前的,不如奴婢去把皇上新赐的香料点上”,颂芝给我行了一礼。
我轻笑了声,“不用,去点上欢宜香。”
颂芝刚点上香不久,皇帝便进了翊坤宫的门。
我向他行了一礼,皇帝将我扶了起来,从苏培盛手里拿过了一个描金的盒子递给了我。
“打开看看可还喜欢”,皇帝道。
我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支金簪,我识得这只簪子——在王府时,我就看上了这只簪子,也问皇帝要过,但我彼时不知,这只簪子的另一支,皇帝赠给了纯元皇后。
“臣妾惶恐,愧不敢受”,我跪地道。
皇帝再次将我扶了起来,亲手为我戴上了那支簪子,“这簪子,当年你曾向朕求过,朕没答应。现如今……”皇帝顿了顿,“现如今,朕想明白了,让苏培盛又找了出来。”
这话听得我心里发涩。
“你点的是……欢宜香?”皇帝问道。
“是。”
皇帝走到香炉旁边,“怎么不用朕新赏给你的香?”
“臣妾用了欢宜香十年,闻惯了”,我轻轻吸了吸鼻子,强扯了个笑容。
皇帝低着头站在香炉前沉默了片刻,“也罢,你若喜欢,朕让内务府每月给你送来就是了。”
我向皇帝谢了恩,微微侧了侧身子,擦了眼泪。
一连几日,皇帝都宿在了我这儿。皇后那边愈发沉不住气,甚至还去太后那儿嚼了一通舌根。
太后没理这事儿,反而劝皇后理应大度。
颂芝说太后还向着我,但我知道,太后肯如此说是因为我身后已然没了年家的势力,就算皇帝宠我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再者,太后越偏宠我,我在后宫便越招恨。
窗间过马,转眼便到了开春。皇帝提议去放风筝,我欣然应允。
我喜欢放风筝,待字闺中时父兄常给我扎风筝。哥哥扎的风筝总比父亲扎的要好看些,有时候哥哥还会在风筝上画只漂亮的大凤凰。
每每此时,父亲便会训斥哥哥。哥哥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着对我说,“咱们年家的女儿谁敢怠慢?就算嫁给未来的太子,那也是要宠冠六宫的,如何用不得凤凰!”
父亲让哥哥说话谨慎些,小心祸从口出。哥哥每次都答应着,但下回给我扎风筝时,还是会画上一只漂亮的大凤凰。
“朕记得,你刚入王府那年的立春,你哥哥就着人送来了一只画着凤凰的风筝”,皇帝说的很慢,像是在回忆。
我不愿再提,轻轻笑了笑,“皇上还记得。”
皇帝大约也看出来我不想再提往事,突然转了话题,“年羹尧最近如何了?”
我与兄长的书信一直是先送去江浙一带给嫂嫂,嫂嫂再派亲信送与哥哥的,皇帝知我与家人有联系,由此一问,大约也是试探。
“嫂嫂曾来信说哥哥又从军了”,我从容答道,“哥哥的近况臣妾也挂念的很,但哥哥从军之前并不曾与嫂嫂说从了那支军,嫂嫂与臣妾也是挂念的很。”
皇帝拍了拍我的手,“朕前日看了岳钟麒的奏表,说你哥哥正在他麾下。”
“哥哥可还安好?是否受伤?”我急切问道。哥哥对家里人向来报喜不报忧,我从不指望从他的家书里跟我抱病喊痛。
皇帝没说话,目光如炬的看着我。
我跪在他面前,“臣妾失言。”
皇帝扶起了我,“你是否觉得朕当初对年羹尧罚的太重?”
我低着头,“臣妾不敢。”
皇帝缄默,似乎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我并没有如他所愿,继续往下说。
当日之事,我年氏一族虽有错,却罪不至死。皇帝之所以让哥哥去做城门吏,是知道我兄长心高气傲。皇帝此举,着实是设好了圈套等着哥哥往里钻。
“这半年来,朕总觉得你不似从前了,温柔了、话也少了,也不似原来一般对朕使小性子了”,皇帝道。
“从前是臣妾不懂事”,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回答什么。
从前的骄纵,不过是仗着他纵着我、对我特殊,可是在知道这份特殊里存着算计后,我如何还敢恃宠而骄?
皇帝点了点头,轻声道:“不说了,朕陪你放风筝。”
这次风筝放的都不尽兴,但我与他都在假装高兴。
自放完了风筝之后,皇帝好一阵子没来翊坤宫。阖宫里都说我得罪了皇帝,但让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是,皇帝虽然不来,赏赐却入流水似的进翊坤宫的门。
坦白说,我也猜不透皇帝。我身后已然没了年家的势力,皇帝对我越好,我越觉得心口堵得慌。
皇帝病了,晕在了安嫔的延禧宫。
太后点了皇后、敬妃、惠嫔还有我轮流侍疾,太后还将果郡王请进了宫,名曰侍疾,实则是帮皇帝盯着前朝。
敬妃与惠嫔不愿见我的情绪就差写在脸上,但好在这两人不得皇恩,暂时也不敢开罪于我。敬妃寡言、惠嫔总爱瞪我两眼,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倒也无妨。
皇帝这病来的蹊跷,太后让苏培盛彻查。查到最后,我依稀听得“四月十七是莞嫔生辰”。
我冷笑一声,微微仰头轻轻吸了吸鼻子调整好了情绪。
从前,我以为皇帝真心爱护的只有纯元皇后一人。后宫里得宠的女人,不过是因为身上有纯元皇后的影子罢了,就连当日余氏得宠不都是因为一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吗?
现如今,我愈发摸不透皇帝的心了。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皇帝问道。
我频繁眨了眨眼睛,想掩饰眼角的泪痕,“皇上可算醒了,臣妾伺候您吃药。”
“怎么哭了?”皇帝坐起了身,抬手替我揩掉了眼角的泪。
我将晾好的药端给他,“臣妾担心皇上。”
皇帝扬了扬嘴角,将整碗的汤药一口干了下去,“有你这份心意在,朕不敢不好。”
我笑了笑,这类甜言蜜语,听听也就罢了。宫里的日子过久了,我如何还会为了他的一句话开心好几日?
“皇上,方才果郡王来过,怕是朝中有事。要不要……”
“不急”,皇帝打断了我,“朕病着这几日,梦见了从前在王府的时候,朕梦见了纯元、梦见了你”,皇帝盯着我看得出神,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像是在回忆,“罢了,朕记不清了,让果郡王来吧。”
我应了声,给皇帝行了个礼,退出了寝殿。
皇帝的病本不是大病,养了几日便好的差不多了。
他多留果郡王在宫里住了几日,不下棋,也没品评字画,想来是朝政上的事。我没多问,只让小厨房每日变着法儿的做些调养的粥送去。
皇帝病愈后便很少来后宫,偶尔踏足也不过是景仁宫与翊坤宫。
日子便这样一日一日的过。我不求子嗣,也不害人。虽偶有事端,但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临近年关,皇后向皇帝进言说我兄长既已投军再为皇上效力,我也理应晋封才是。
皇帝没应允,说我从前行为不端实在不宜位份过高。
此言一出,隔日我便成了阖宫笑柄。
我对此嗤之以鼻。皇后哪里是为我讨封?她不过是在提醒皇上我兄长重回军营,假使一旦有机会,我哥哥还会建功立业,我年氏一族还会功高震主罢了。
不过,没过几日皇帝竟然主动提出让我协理六宫。还没等我想明白皇帝为何如此时,我便听得果郡王外出的消息——原来,还是为着哥哥。
果郡王都亲自去了边疆,想必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万一要打仗,以哥哥的能力与在军中的威望,不知胜过多少尸位素餐的将军。
皇帝宿在我这儿时,几次午夜梦醒我都想问问他,我到底算什么。但寝殿里欢宜香那淡淡的味道已经给了我答案。
不过一月稍多些的功夫,皇帝在我宫里用午膳时,苏培盛来传消息说果郡王坐的船沉了,极有可能抛尸黄河。
皇帝发了火,命人即刻去找,务必活见人、死见尸!
我甚少见皇帝发这么大的火。一次是我的孩子没了时,一次是甄嬛的孩子没了时,再一次便是这次。
他突然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一如当年我小产初醒后。他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是朕对不住老十七,朕不该让他去。”
皇帝将自己闷在我宫里一日一夜,我静静的陪了他一日一夜,直到太后差人前来,皇帝才踏出了翊坤宫的门。
先帝多子,但与皇帝亲近的兄弟却不多,这一点只看当日九子夺嫡有多惨烈便可知晓。在王府时,皇帝与十三爷、十七爷感情敦厚,如果惊闻噩耗伤心难过也是应当的。
只是……我又想起了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刻。不知我的孩子去世时,皇帝的悲恸是否也如现在这般。
其实,太医刚对我说我身孕一月有余那夜,虽有皇帝陪伴,但我依旧激动的一夜未眠。我闭着眼睛偷偷的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只可惜我在闺中时就不爱读书,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字眼,绞尽脑汁不过只想到一个“安”字。
安,平安。
二月二龙抬头这日,苏培盛陪皇帝去了甘露寺。听说这事儿还是惠嫔一手促成的。
这些年,惠嫔不争圣恩,她肯如此费心思必然是为了甄嬛。不过,甄嬛已是废妃,自古没有废妃回朝的先例,惠嫔有心怕是也无力。
皇帝自去过一次甘露寺后,名曰为太后祈福,每月都往那儿跑。实际上,我与后宫里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甘露寺里住着谁。
没多久,颂芝在去太医院为我拿药的时候看见了苏培盛亲自找温实初,请他照料凌云峰那位主子的身孕。
“小主可要想想办法啊,莞嫔若是回来了,那……”颂芝没再说下去。
我跌坐在椅子上,“她、她又怀孕了?”
“是,奴婢听得真真的”,颂芝道。
“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以甄嬛的心智,只要她肯向皇帝低头,回宫是迟早的事情。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皇帝来翊坤宫时就同我提到了这件事——
“甄氏在甘露寺修行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朕想着将她接回来”,皇帝说的很慢,像是在随时观察着我的表情。
其实,在颂芝告诉我苏培盛让温实初照顾甄嬛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皇上想重迎甄氏妹妹回宫本无不妥,只是……”我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皇上,“只是,自古没有废妃再回宫的先例,这怕是不合祖制。”
皇帝沉默了片刻,突然转了话题,“你服侍朕也有些日子了,朕想复了你的妃位。”
我差异的看着皇帝,皇帝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至于甄氏……既是废妃,再册便是。”
原来是为了甄嬛!
“臣妾都听皇上安排”,我机械的回答道。皇帝哪里是想复我的位分,他是想让我点头甄嬛回宫的事儿。
其实,这事儿我点不点头结果都是一样的。
皇帝此话,分明是想让我同甄嬛为善。他实在是担心错了,与其说服我,倒不如去说服太后与皇后。现如今,我哪里还有能力与资本同甄嬛斗呢?
皇帝摸了摸我的发顶,“睡吧,朕累了。”
我应了声,吹灭了房中的蜡烛,与皇帝同塌而眠。
翌日清晨,皇帝下了早朝后,又来了我的翊坤宫。大约是为了弥补我,用膳的时候,皇帝主动提及了哥哥的消息。
他告诉我,哥哥如今在岳钟麒将军的麾下,与准葛尔小打小闹的交锋了几次均占了上风。皇帝还说,等准葛尔的事情了了,要给哥哥个官职。
我年氏一族惨遭横祸,哥哥在军队里沉寂了四年。什么官职不官职的,哪有全族老少的安危重要?
想到此,我跪地对皇上道:“皇上准许哥哥在岳钟麒将军麾下已是圣恩,哪里还敢求官。”
皇帝将我扶了起来,“连岳钟麒都递折子为你哥哥说话,朕总要赏些什么才是。”
我二度跪在他面前,“臣妾有一事想求皇上。”
“你说”,皇帝喝了口粥,并没有将我扶起来。
“当年哥哥犯错,皇上发配了年富与年兴。哥哥在外征战,嫂嫂无人照拂。臣妾想请皇上让年富、年兴回来,好让兄嫂有个安稳。”
皇帝闷声吃了几口粥,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朕知道了,起来吧。”
我跪在地上没动。皇帝多疑,我这话大约是让他觉得我又与哥哥私下往来了。
见我不动,皇帝声音温和了些许,“起来吧,朕回去就拟旨,让年富与年羹尧同在岳钟麒麾下听用,让年兴带着你嫂嫂回京安置。”
我谢了恩,心里却觉得恶心。什么让年兴带着嫂嫂来京中安置?做人质还差不多!
有了求情这件事后,皇帝有些日子没来翊坤宫,就连颂芝都劝我不该着急为母家说话。
我何尝不知道皇帝生性多疑?可是,我如何能对兄长之事坐视不理?
甄嬛回宫的消息已经在阖宫传开。皇帝封她为熹妃,让四阿哥做她的养子,还赐姓钮祜禄氏。
自然,我封妃的消息也传遍六宫。日子是皇后挑的,就在甄嬛回宫的前一日。我猜到了皇后的用意,她这是想告诉我,若非甄嬛回宫,皇上要顾及外面的流言,万不可能给我恢复位分——皇后这是想让我去与甄嬛争斗。
同样的亏吃一次便也够了。我不与甄嬛发生矛盾,不是因为我忘却了从前也能对她做小伏低,而是我自知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比甄嬛。
或许,也就只有每年策马、围猎的时候,皇帝对纯元皇后那点儿思念能落在我身上。可悲,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收起满身的骄傲,凭着这点儿映照在别人身上的影子偷生。
不过,我再可悲也没甄嬛可悲,背着别人的姓氏,简直是辱没祖先、族人。
甄嬛回宫了。皇帝带着满宫嫔妃迎接,果郡王做册封使,当真是无上荣耀。
令我没想到的是,甄嬛回宫的当夜,她竟然向皇帝进言,让皇帝来我的翊坤宫休息。我知道,皇帝人虽然在我这儿,但心却在永寿宫。我自知留他不住,但也没能大度到主动说让他去别的女人的床榻上,只能翻过身,将那不争气的眼泪浸在枕头上。
甄嬛回宫没几日,祺嫔就被皇帝禁足了。不得不说,甄嬛有手段,但更重要的是有宠爱。
自从失去年家这层屏障后,我便再没肆无忌惮的做过什么。因为我知道,宠爱不复,稍有差池就是我死。我不怕死,但我怕哥哥一个想不开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害了整个年家。
帝王身畔,一个家族想要长长久久的光耀门楣实在不易。
阳春三月,我在长廊下百无聊赖的坐着。太监通传,说是贞嫔造访。
我冷笑一声,让太监请她进了门。
“臣妾参见华妃娘娘”,贞嫔向我行礼道。
我整理了整理衣裳,拖延了片刻,才懒洋洋的说道:“起来吧。”
贞嫔面上没有丝毫不恭,反而还多了几分谦卑、恭敬。
“你向来不登本宫的门,说吧,来做什么?”我开门见山的问道。
“熹妃回宫,娘娘就无打算?”贞嫔道。
我轻笑了声,“打算什么?害了她肚子里孩子?还是杀了她?”
“娘娘应该知道是谁把年家害得如此惨。若非甄嬛,大将军何至于此?”贞嫔压低了声音道。
若是放在从前,我怕是已经恨得咬牙了。然而,这些年我逐渐看透,没有甄嬛也会有别人,没有甄远道也会有王远道、魏远道。
“本宫奉劝你一句,皇上心尖上的人,少碰”,言罢,我起身回了屋。
我并不是维护甄嬛,而是不想让贞嫔把我当傻子、把我当枪使。这几年相与下来,我自知贞嫔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却没有安陵容有计谋,也没有祺嫔会撒娇。凭这样一个人也想除掉甄嬛。
“娘娘为何不与贞嫔联手?”颂芝不解。
“贞嫔比曹琴默如何?”不等颂芝回答,我接着说道:“曹琴默都不能除掉甄嬛,贞嫔又算个什么东西。”
“娘娘睿智”,颂芝给我奉上了一盏茶,“好消息,方才年夫人派人来说,年兴公子已经同夫人住回了原来的将军府了。”
“当真?”我急切问道。
“是真的!皇上疼惜娘娘,还下了旨封娘娘的兄长为将军,现如今年富公子也已经在年将军麾下了”,颂芝道。
我舒了一口气,“问问皇上,本宫能否与纳兰嫂嫂见上一面。”
颂芝有些为难,“娘娘,有什么话还是让奴婢传给年夫人吧。”
我知道颂芝是怕皇帝疑心,我拍了拍颂芝的手,“去,就告诉皇上是家事。”
皇帝准了我的请求,嫂嫂入宫与我相见了。
嫂嫂看上去老了不少,原本乌黑的秀发中都有了几缕银丝。
“妾身见过华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嫂嫂向我行礼。
我赶紧将嫂嫂搀了起来,扶到座位上,“嫂嫂不必多礼。这两年家中如何?”
嫂嫂颔首,“谢娘娘关心,家中一切安好。前几日你哥哥还来了信,让我问娘娘安。”
“哥哥如何?”我急切问道。
嫂嫂轻微抿了抿唇,眼角有些泛。
“嫂嫂快说!”
嫂嫂一下子跪到了我面前,“但求娘娘怜悯!年富信中说、说……”
“说什么?嫂嫂倒是快说啊!”我着急的蹲到嫂嫂面前,再次将人扶了起来。
“年富在信中说你哥哥受了伤”,说罢,嫂嫂哭的有些不能自已。
我为嫂嫂擦了擦眼泪,扶着她坐下。
遥想当年,嫂嫂嫁入大将军府时与哥哥是何等恩爱。嫂嫂是纳兰家的小姐,自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娘娘,妾身求你、求你跟皇上说让将军回来吧!妾身不求荣耀加身,只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安就好!”
这话听得心酸。世人常说愿鲲鹏展翅、青云直上,却不知平安和美是最难得可贵的。
我将屋里的人尽数支走,轻声道:“嫂嫂放心,皇上那边我会去说的”,我别过头去擦了擦眼泪,“还有一桩事情得麻烦嫂嫂。”
嫂嫂也擦了擦眼角的泪,“娘娘请讲。”
“我失宠这些年,身边唯有一个颂芝陪着。她早过了出嫁的年纪,也曾经服侍过皇上,嫂嫂看……能不能、能不能帮颂芝找个好人家”,我道。
嫂嫂目光中带了些差异,“这、这……娘娘三思啊。”
我知道嫂嫂担心什么。毕竟是伺候过皇上的人,想再许人,实在是有些荒谬,“本宫想过了。过些日子我会对皇上说放颂芝出宫,嫂嫂只需帮我选个能对颂芝好的人便是。不求富贵,但愿和睦便是。”
嫂嫂点了头,算是答应了。年家地位不如从前,嫂嫂也不敢在宫中逗留,与我嘘寒问暖了几句后便自请出宫了。我也没留,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少生事为好。
嫂嫂走后,我立刻去见了养心殿。苏培盛说熹妃在里面,我识趣的走了。
临走前,苏培盛问我是否向皇帝说我来过。我本想说不必了,但一想到哥哥,还是说道:“就说本宫来过。”
我本以为白日去养心殿一趟,晚上皇帝定然会摆驾我的翊坤宫,谁知皇帝还是去了永寿宫。我让颂芝点上了欢宜香,一夜无眠。
甄嬛果然有手段。她一回宫,不仅皇帝对我冷淡了不少,还小惩大诫了不少爱生事的妃嫔。
一连十日见不到皇上令我心烦意乱,见都见不上谈何为哥哥说话?
好在,崔槿汐与苏培盛的事让皇帝暂时冷落了甄嬛两天。我趁着这个时候又去了养心殿,见到了皇帝。
“皇上怕是忘了臣妾了,臣妾不来,皇上也不去”,我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
皇帝笑了笑,“这几日朕忍着没见你是想让你知道什么事该管什么话该说。眼下见了朕,可还有什么话要同朕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便也知道自己不能开口,只好顺着他的话继续道,“臣妾闲时学着做了几味小菜,想请皇上尝尝。”
“批了一下午折子,朕也累了不如就去你宫里吧”,皇上边说边伸了个懒腰。苏培盛对着外面的奴才喊,“摆驾翊坤宫”。
我学会了做菜是真,却不是这几日闲着的时候学会的,而是在无宠傍身的那三年。身边的丫鬟除了颂芝以外都不是忠心的,眼见我不得宠,便欺辱到我头上。无奈之下,只能收起我那满身的骄傲躬耕自食。
“味道不错,可见你是用了心的”,皇帝道。
我笑了笑,“皇上喜欢就好。”
皇帝拍了拍我的手,说道:“你与敬妃、端妃一同协助皇后协理六宫,有桩事情朕想问问你。”
“可是苏培盛与崔槿汐的事?”我问道。
皇帝点了点头,“不错。皇后主张严惩,敬妃持中不言,熹妃不便说话。这事你怎么看?”
我瞥了皇帝一眼,苏培盛是皇帝用了几十年的人,崔槿汐也是甄嬛的心腹。此时此刻,皇帝问我如何看,倒不如说他希望我给他一个台阶下。
“臣妾觉得苏培盛伺候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崔槿汐又是陪着熹妃一起吃过苦的人,纵然有罪,也该顾念着往日的情分。”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臣妾认为,小惩大诫也就是了,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与皇上意见相左吧?”
皇帝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朕前些日子都在熹妃处,你可有想朕?”
我扯了个笑,“熹妃有身孕,皇上多陪陪熹妃也是应该的。”
皇帝没多言,用过了晚膳便说要去看看端妃。
颂芝劝我该留下皇上,我看着桌子上还未收拾的残羹冷炙,“他心不在这儿,本宫强留也无用。”
苏培盛与崔槿汐的事儿果然没如皇后的意。不知是谁传的消息,说我与端妃同为他二人说情。甄嬛大约也是听到了这话,竟然主动登了我的门。
“多年不见,华妃娘娘还是华妃娘娘”,甄嬛道。
我倚靠在贵妃塌上,半点起身的想法都没有,“多年不见,莞嫔都变成熹妃了。”
甄嬛笑了笑,“嫔如何,妃又如何?华妃娘娘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承认我着急了、心慌了。
从前,是甄嬛告诉了我欢宜香的事,也是她告诉了我那碗安胎药的秘密。虽然对那些肮脏事儿已经一清二楚,但我还是害怕从她嘴里再听一遍。
“华妃娘娘帮我救了槿汐,本宫承娘娘这个情。此番前来,不过是想谢谢娘娘”,甄嬛道。
“本宫不是帮你,更不需要你谢”,我冷冷的看着甄嬛,勉强维护着最后都尊严。
甄嬛像是看透了我,轻轻笑了声,“华妃娘娘既然帮了我一把,我也送娘娘一个人情。”
“本宫用不着你……”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甄嬛截下了,“听说年将军在西北受了伤。”
我坐起身,盯着甄嬛看了片刻,“你肯帮本宫与哥哥?”
甄嬛一如方才似的轻笑了声,“本宫知道,此番回来娘娘在皇上面前帮过本宫,本宫承娘娘的情,不欲与华妃娘娘为敌。”
“真的?”我质疑。
“本宫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娘娘看结果便是”,甄嬛言罢,向我颔首,“告辞。”
“等等!”我叫住了甄嬛,微微仰头吸了口气,向她行了个万福礼,“你若能救得了哥哥,我必重谢。”
甄嬛说到做到。没几日,苏培盛就来翊坤宫向我转述了皇上的意思——哥哥被接回京了。
哥哥幼年便习武,十三从军跟着父亲南征北战。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年家位极人臣、封无可封又如何?这是我父兄拼着性命挣下的!
世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话不准。
我父兄也是从士兵做起的,也同士兵同吃同住同杀敌!他们只是在诸多士兵中表现卓然一步一步的坐上了将军的位子。
世人皆看到了他们荣耀加身,却不知荣耀背后、盔甲之下的满身伤病。
我无法出宫,皇帝也没说让哥哥入宫来看我的话,但却派去了宫里最好的太医。虽不能相见,但有此结果,我已知足。
我向熹妃郑重的行了个礼,算是道了谢。
昔日,她家与瓜尔佳氏联合扳倒了我年氏一族。如今,她间接的救了我兄长一命。那句话不错,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华妃娘娘若是想谢本宫,不如也送本宫个人情”,甄嬛道。
我微怔。我身后无母家势力,又不及她有宠爱傍身,哪里还能送她人情?
见我不解,甄嬛解释道,“昔年我见罪于皇上,母家也为奸人所害。华妃娘娘有皇上宠爱,如当年一样打压个玩物岂不容易?”
“玩物?”我轻笑一声,在这后宫之中,又有几人不是玩物?
“不知熹妃说的是哪个?安嫔还是祺贵人?”我收拾好了情绪,问道。
“华妃娘娘聪慧,自然明白我说的是谁”,甄嬛说道,“她跋扈多年,又爱生事。早年娘娘能容她,不过是人在屋檐下,如今得以抬得起头来,娘娘还要继续忍吗?”
“不急,来日方长”,我慢悠悠的说道。
甄嬛向我行了个万福礼,“那便先谢谢华妃娘娘了。”
我点了点头,朝远处正往这边儿走来的祺贵人看了一眼。甄嬛笑了笑,那笑里藏刀的模样让我觉得陌生。
自从与甄嬛某种程度上达成一致后,我在宫里的日子也舒坦了许多。
惠嫔再不冲我翻白眼,敬妃同我说话也不在冷冰冰,就连依附着皇后的安陵容对我说话的次数也多了。
不过,我一如既往的讨厌安陵容。不是讨厌她分宠,而是讨厌她人面兽心。
身处后宫的人,没有不想圣眷优渥的。我手上虽沾着血,但我从没想过去害无辜的小生命,可安陵容不同。
在与熹妃达成一致后,我曾问过她为何不动安陵容。
她说了我当时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不急,来日方长。
随后,她递给我一枚精致的小圆盒,我打开后轻轻嗅了嗅,当即了然。
这味道与欢宜香的味道有共通之处。尽管二者都用了其余的香料调和,但我能肯定,里面有麝香。
当年熹妃小产,我对她的罚跪不过是替安陵容顶了锅。昔年真正害她滑胎的不是我,这大概才是她回宫后还能容得下我的原因。
“为什么不去告诉皇上?”我问道。
“皇上?”甄嬛轻笑了声,以沉默回答了我。
“罢了,本宫明白你的意思”,我抿了口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是夜,皇帝来了翊坤宫,他告诉我哥哥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还赏赐了我不少金玉首饰。
我喜欢金玉的华贵,但历经过变故后,这些东西不知不觉的就成了身外物。我向皇帝谢了恩,命颂芝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趁着颂芝不在时,我委婉的向皇帝提了提让颂芝出宫成家之事,皇帝美其名曰我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此事便只能押后再议。
之后的几日,皇帝得闲就来翊坤宫,那些眼睛长在皇帝身上的嫔妃愈发记恨我,瓜尔佳氏便在其中。
她仗着背后是皇后那老妇,每每见我时说话都拈酸带醋。
若是在从前,她恐怕早与夏冬春一个下场了。
金秋霜序,皇后召集了一群人在景仁宫赏菊。
菊花初放,本没什么好赏的。皇后让各宫嫔妃前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提醒过甄嬛,这种场合还是少去的好。甄嬛仿佛并不在意,依旧赴了皇后的约。我本以为皇后的人会在此之间动手,没想到这就是一场安然无事的赏菊宴。
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齐妃那双眼睛一直盯在熹妃的肚子上。
我大约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三阿哥是皇上的长子,四阿哥不受待见,五阿哥养在外面。若无甄嬛腹中之子或是她腹中的是个公主,那三阿哥被立储的可能性便是最大的。
然而,当我以为这场赏菊宴就这么平淡结束时,颂芝急急慌慌的来告诉我熹妃早产了。
我即刻让颂芝给我更衣赶去了永寿宫。我到时,皇帝、皇后、各宫嫔妃还有太医站了一院子。
温实初与产婆在照顾熹妃生产,一位叫卫临的太医来向皇帝禀报熹妃的情况。他说熹妃早产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皇帝震怒,最终查到了齐妃头上——熹妃服食了齐妃送来的红豆汤。
这结果倒也不算意外,只是不知道她背后有没有人撺掇。皇帝命苏培盛带人去提审齐妃,却得知齐妃已经畏罪自戕的消息。
齐妃的母族早已没落,这世上唯一与她有血缘的大约也只有三阿哥了。她敢畏罪自戕,大约是笃定皇后一定会为三阿哥求情,且皇帝子嗣凋零,大约也不会因为她的自戕而处罚三阿哥。
果不其然,皇后一两句话便顺理成章将三阿哥收为养子。
只可惜,皇帝作为当局者,看不清。
熹妃为皇帝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皇帝高兴的脸上的笑纹都藏不住了。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大约就只有熹妃与两个孩子。
我看着他抱着小阿哥的样子,眼眶突然就红了。
从前,我羡慕纯元皇后;现在,我羡慕熹妃。
皇帝给六阿哥起名弘瞻,给公主起名叫灵犀,还晋熹妃为贵妃,赐了协理六宫之权。
熹妃行册封礼当日,我孤枕难眠。令我没想到的是,深夜时皇帝竟然行至我翊坤宫门前。颂芝来禀报时,我诧异的看着她。
颂芝晃了晃我,“娘娘、娘娘,皇上已经到宫门口了,快准备接驾吧。”
“颂芝,你信皇上是自愿来的吗?”我茫然的问道。
“皇上心里有娘娘,自然是自愿来咱们宫里的!”颂芝道,我清楚她是在哄我。
今日是甄嬛晋封的日子,若无她相劝,皇上恐怕在永寿宫与熹贵妃剪烛夜话、逗弄儿女吧?
“去告诉皇上,本宫睡了”,我吩咐道。
“娘娘……”
“快去”,我不耐烦的催促道,生怕下一秒就返回。
皇帝没能进翊坤宫的门,最后好像是瓜尔佳氏盛装打扮带着羹汤去了养心殿。
颂芝为我鸣不平,我不甚在意。
任何一个真心爱过丈夫的女人,都不愿意接受丈夫的可怜,尤其是这份可怜还是另一个女人劝自己的丈夫恩赏给自己的。
这件事没完。
作者/云处栖
“是我不够有魅力吗?”我捧着奶狗弟弟的脸,不依不饶的问他。
“不是的,姐姐。”沐晨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姐姐,别这样。我已经成年了…很危险……”
喝的烂醉的我一时冲动,低头就吻了上去,不就是顶头上司的儿子吗?有啥不敢吃的!
然而第二天醒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打脸……真是造孽啊!
“难道我不够有魅力吗?”
由于醉酒而发热的依琳双手捞起脑后的长发,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随即偏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男孩。
男孩一下子愣住,被她突如其来的提问的正经提问给问傻了。
他知道她一直都有一个暗恋多年的男神。平时清醒克制的她喝的不省人事多半是和感情有关。
依琳的问题让他明白,她又在...
依琳的问题让他明白,她又在男神那边吃瘪了。
依琳见他不说话,有点气恼,直接翻身,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男孩一下子僵直了身体,任由她火热的皮肤贴着自己。
本就是炎热的三亚,这下更燥热地说不出话。
看着眼前脸颊发红,眼神迷离的她,白色衬衣敞开了两颗扣子,露出里面一点点诱惑的蕾丝花边。
他舔了舔嘴唇,咽了一口唾沫,别开了视线。
她勾起他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
“是我不够有魅力吗?”她又不依不饶地问他。
“不是的,姐姐。”他闭上眼睛,努力克制自己的欲望,继续说:“姐姐,别这样。我已经成年了……我很……”
谁曾想酒壮怂人胆!她竟然大胆地吻上他的嘴唇!
他那句“我很有危险”直接就被打断了。
她柔软的发丝扫过他的脸颊,撩的他心里痒痒的。
他凭借最后的理智,按住她的肩膀,隔出一点距离,确认道:“姐姐,我是谁?”
她浅笑,勾住他的脖子,波光粼粼的眸子凝视着他。
她痴痴地回答:“我没醉。你是沐晨。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他的表情放松下来,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一只手护住她的脑袋,深入地回应的她刚刚的那意味不明的吻。
夜风勾起野火,情欲的火焰燃烧了整个夜晚。
第二天大清早,依琳揉了揉惺忪睡眼,打了个呵欠,睁开眼睛,突然发现房间不对。
扭过头,看到光着身子的沐晨,更是如同晴天霹雳。
这下糟了,不仅房间不对,连人都不对了!
怎么就和老板的儿子搞在一起了?
哦豁,现在连工作都保不住了。
老天爷不仅让她情场失意,还要让她事业遭受打击……
累了,毁灭吧!
她咬着嘴唇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
依琳原本开开心心享受着三亚团建度假。
忽然翻到于凯成晒朋友圈:大哥勇敢飞,小弟永相随。配图是一个女孩子捧着蛋糕对着镜头颔首微笑的照片。
真是他妈的见了鬼了!依琳翻了个白眼,熄掉了手机屏幕。
她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于凯成,送早餐,写情书,无微不至的关心,做他最好的朋友。
他倒好,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一拖就是八年,没有正面回应过依琳的爱意。
真的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一整个无语!
晚上部门聚餐的时候,依琳才慢吞吞从房间里出来,一到桌上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开始灌酒。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其他同事都没有去打扰她。
都是成年人,谁又愿意自找没趣呢。
“姐姐,你怎么不回我消息?”突然有人扼住她的手腕。
捏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依琳抬眉看了看来人,端起和蔼的笑容,说:“原来是沐晨啊。什么时候来的,蒋总也来三亚了?”
“嗯。”沐晨点了点头,夺下她手中的酒杯,没好气地放回桌上。
他气呼呼地坐在依琳的身旁的位置上,一句话没说。
姐姐,我来三亚,和你一起玩好不好?
姐姐,你在哪儿?
姐姐,你怎么不回消息?
依琳乖乖的扫码,加好友,备注:蒋沐晨
“高考结束了?现在手机自由了?”依琳还是维持着一只手托脸的状态,偏着头浅笑着打趣他。
“我都大一了!一点儿都不关心我!”沐晨撇嘴,一脸不悦。
依琳无奈地笑了笑,抬手又揉了揉沐晨的头发:现在的小孩子,还真的不好哄啊!
沐晨头发很多很茂密,手感跟撸狗狗一样,特别爽,特别让人上瘾。
突然胃里一股子翻江倒海,依琳吃痛地捂住肚子,五官难受地皱成一团。
“姐姐,难受吗?”沐晨关切地问,随即扶起依琳,说:“我送你回房间。”
走到电梯才想起来他压根不知道她住几号房,沐晨摸了摸裤兜有一张房卡,是刚刚入住的时候,母亲递给他的。
他没多想,就送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想着到时候再开一间就是了。
他扶着她回到房间躺下,她又自顾自起身要去倒水。
沐晨只好先把她安顿到沙发上,转身去倒水。
端着水回来,竟看到依琳红了眼圈,默默在流泪。
他一个正经理科小男生只会做数学大题,哪见过这种场面。
沐晨只好坐到她身边一边递纸巾一边柔声安慰,不敢走。
怎么就能因为于凯成的渣男行径,而在沐晨身上寻找安慰呢!不要命了!?
蒋总要是知道我把她儿子给睡了,还不扒了我的皮……
再说了,沐晨那么小,人家才高考完,才成年啊。
结论:我真是个禽兽。哦,不,我禽兽不如!
本来就头痛欲裂的依琳,痛心疾首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自己扇自己也不是不行,只怪声音太响亮,直接把沐晨给弄醒了。
他睁开眼睛,疑惑的问:“姐姐,怎么了,什么声音?”
“……”打脸的声音,行了吧。
“还早,再睡会儿吧。”他的手环抱住她的腰,闭上眼睛,往她怀里蹭了蹭。
别啊,别搞我啊!我还想工作,我还想活着!
依琳一动不动,试探性的问道:“呃……我还有点事儿,我能不能先走?”
沐晨张开眼睛,瞪着她,没有说话。
这破孩子,又生气了!
依琳看着他,赔着笑脸,咽了咽口水,郑重地说:“我会负责的,你放心。”
“好。”沐晨回答得干脆,便缩回了手。
依琳从被窝里出来,赶快把衬衣和半裙穿好,对着镜子,整理一下仪容仪表。
透过镜子,她看见沐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侧卧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她叹了一口气,自动屏蔽了那道炙热的目光,假装没事人一样拉开房门。
“姐姐。”突然被沐晨叫住。
依琳一下子捏紧了拳头,生怕沐晨要作妖。
她转过身,面带微笑,等待审判。
“记得回我的消息。”沐晨半坐起来,抱着枕头,委屈巴巴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依琳松了一口气,直接保证道:“以后绝对秒回。”
沐晨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那你再睡会儿,您辛苦了,我先走了哈。”
依琳轻手轻脚拉开门,闪了出去,又小心翼翼地关上,生怕扰乱周围的静谧。
只听见屋内沐晨噗嗤一笑。
依琳歪头,疑惑:这家伙笑什么?我刚刚的话有问题?
她准备先去二楼的自助餐厅炫一波早餐再说。
毕竟昨晚都没怎么吃饭,光喝酒了。现在有点饿了。
刚走出几步路,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依琳害羞地捂住脸,加紧步伐,快速逃离“案发现场”。
晚上是公司年会,直接包下了5楼的整个宴会厅。
看到同事私聊群,看她们都拿出了压箱底的贵重货了,从下午就开始精心准备了。
锦衣华服,隆重至极。
依琳也不甘落后。
因为要拍照,依琳穿一条经典的露背小黑裙,将她窈窕的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
本来买这条裙子想的是以后和于凯成约会的时候穿。
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觉得真是可笑: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个什么?
打开手机,她又翻到于凯成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她果然还是在耿耿于怀。
她真的很讨厌自己的舔狗行为,但是就是不受控制。
“真没意思!算了!”说完,她把于凯成的联系方式统统删除,一个没留。
不犯贱了!再也不犯贱了!
简单的走了个过场,和同事合影留念。她就款款落座,不再走动,只盼着早点上菜。
突然感叹声四起,周围人的人都窸窸窣窣讲起话来。
朝着他们的目光望去,原来是蒋总优雅地挽着沐晨正在走进宴会厅。
白色西装搭配斑马纹衬衣,身姿挺拔,笑容腼腆,周身散发着富家贵公子的矜贵与帅气。
昨天喝醉了没看清,沐晨这小子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帅了,比之前见他的时候瘦了,轮廓更成熟更凌厉了……突然感觉自己赚了
看得出来他并不从容,但是更可爱更帅啊!
当年那个穿着校服站在病房门口默默擦眼泪的小男孩都长大成人了。
第一次见沐晨,是在四年前。
那时候依琳还只是个实习生,只配做一些打印复印,整理文档,端茶送水的简单工作。
蒋总不像其他老板,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待人温柔又客气,能自己做的事从来不麻烦其他人。
那次蒋总因为长期饮食不规律,又疲劳过度,身体撑不住了,必须进医院做手术。
所以就拜托依琳,帮忙周五下午去接一下她的儿子。
而且别告诉她儿子,她生病了。
本来就没啥要紧事儿的依琳满口答应。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同事突然交给一个很紧急的任务。
等她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只剩沐晨一个人双手拎着书包,可怜巴巴的站在那儿,不停的东张西望。穿着校服,个头不高,瘦瘦的。
“蒋沐晨。”依琳喊了一声,见他有反应,便走过去解释道:“我是你妈妈的下属,我来接你。”
“我妈呢?”沐晨满脸不爽,看来是等得都有情绪了。
“我妈呢?”沐晨甩开她的手,像根铁柱子立在原地,开始发脾气。
“你妈妈现在在医院做手术,不是故意不来接你。所以你乖乖听话,赶快回家,行不行?”依琳没有耐心,见他也是十几岁了,应该懂事了吧。
“带我去医院,现在,立刻,马上!”沐晨大惊失色,他的声音分贝突然高了起来,急切又带着一丝颤抖。
依琳被吓住,立刻打车,前往医院。
怪说不得,蒋总叮嘱她不要告诉他:妈妈生病这件事。
在车上,看得出来沐晨乱掉了阵脚
他脸色沉着,咬着嘴唇,腿不安地一直在抖,不停催促着司机开快一点。
进了医院,碰上蒋总正在手术中。
他笔直的站在手术室门口,咬着嘴唇,没有说话,红了眼眶。
依琳拿出纸巾递给他,他没接。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没事的。医生说是小手术。”
他抬起眼睛,看着依琳一脸认真的样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沐晨不走,人微言轻的依琳也不敢走,毕竟她还没有完成任务。
她买了水和炒饭,沐晨一口都没吃。
这母子还真是一模一样,都不爱吃饭。
手术一直到做到半夜才结束,见妈妈被推了出来,沐晨一路跟随。
等到送到病房,他就抬了小板凳,牵着妈妈的手,一直坐着。
依琳特意找到医生,询问了注意事项和恢复周期,一笔一划写在笔记本上。
刚毕业的人总是一丝不苟地做些没有意义的事儿。
估摸着早晨起来,蒋总会饿。
她又去买了热气腾腾的白粥,给沐晨和自己买的是皮蛋瘦肉粥和肉包子。
回到病房的时候,蒋总已经醒了,精气神还不错。
依琳端起白粥,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到蒋总嘴边。
喂了一会儿,沐晨也没动桌上的早饭,一直盯着她,似乎要把她看穿一样。
“你来喂,行了吧。”她把碗递给他。
她自己趁热先把早饭吃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反正周末没啥事,依琳就呆在医院,和沐晨一起照顾蒋总。
依琳成就感满满:他个半大孩子,哪儿会照顾人呐!还得是我!
还得是我这个善解人意的大姐姐会照顾人呐!
天天在办公室伏小做低的,现在有个弟弟可以使唤,这体验感不就来了!
5
“蒋总儿子这么大了?”
“好高,好帅!”
“天哪,真的是绝了。儿子帅气,妈妈漂亮……”
……
“哎,不知道又要便宜哪个姑娘了。”身边的实习生妹妹小吴昂着头感叹。
依琳收回目光,心想:占便宜的姑娘就在你身边。
她不仅占了便宜,她甚至不想负责……
她低头玩手机,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努力降低存在感。
依琳一抬头就看见沐晨拉着蒋总径直往依琳这桌来了。
她抱住脑袋,心想:这小伙子怎么一点分寸没有。发生昨晚那么尴尬的事儿还不知道避嫌……
想着应该就寒暄一下,她笑着站起来迎接蒋总。
谁知沐晨直接来到她身边,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蒋总伏在依琳耳畔,小声说:“帮我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好的。”即使心里波涛汹涌,面儿上依琳依旧不动声色。
看来,蒋总还不知道……值得庆幸。
蒋总说完,款款返回主桌,和股东和合伙人坐到一起,谈笑风声。
留下依琳对着沐晨,大眼瞪小眼。
“兄弟,你脖子上有个草莓印诶!”小吴打破了寂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依琳瞪小吴:现在小朋友说话都不看场合的吗?!
她这才注意到他衬衣领口的脖子上一块很红很大的暧昧印记。
不会是昨晚我弄上的吧……我这么猛吗?
“额,应该是昨天蚊子叮的吧。”依琳见沐晨红了耳根也没憋出一句话,只好帮忙打哈哈。
沐晨挠了挠脖子,盯着依琳的嘴唇接茬道:“对,是蚊子。”
他的目光从嘴唇扫视到她的胸部,说:“是一只,很——大——的蚊子”
大?哪里大……注意场合啊弟弟……
“……”依琳羞红了脸,无话可说,不想接话了。
其他人也开始在沐晨这位小帅哥身上找话题,在座的各位女同事显得尤为兴奋。
问东问西,简直比相亲还要热闹。
“小帅哥,有女朋友了吗?”有人问到。
沐晨在餐桌下偷偷牵着了依琳的手,很坚定地回答:“有了!”
依琳感觉到了触感,直接僵住了,偏头瞪着他。
她的脑子里还在想:有女朋友还牵我的手,渣男!
后来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女朋友可能是自己……
他还在和别人谈笑风生,压根不看她一眼。
这……这倒显得我格局小了?
依琳将手抽了回来,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上,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沐晨居然越发过分,直接将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别搞我啊!别搞我啊,大哥!这……这……要是被人发现还得了!
她腾的一下站起来,借口要去上厕所便逃出了宴会厅。
6
依琳在酒店后花园找了个小秋千坐着。
感觉自己真的罪不可赦,带坏了沐晨
以前的沐晨是个多好的孩子啊……
沐晨就是长得乖巧帅气那种惹人喜欢的类型,稚嫩中带着一丝拽。无论去哪儿都能受到青睐。
听蒋总说,沐晨从幼儿园就被女孩子追求,小学时候还被要求定娃娃亲,初中就是校草,什么大型活动需要人气就会把他搬出来用。
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就没停过。
不过他很懂事,从来都界限分明,也没有和女生举止亲密过。
只是保持着同学朋友该有的礼貌和疏离。属于那种很有情商的帅气学霸。
用现在的话说:恪守男德。
他们班的女生对他评价:既温柔又无情。
无论是学习,还是人际交往,从来没有让蒋总操一丁点儿的心。
怪说不得,蒋总每次提起她儿子总是眼底带笑。
劝人生孩子系列又增加了。
沐晨整夜牵着妈妈的手的模样,成为依琳对儿子的终极幻想。
沐晨和妈妈的关系特别好
依琳真的特别羡慕,也特别喜欢这个内心细腻又很柔软的小朋友。
(绝对不是看他长得帅,才特别喜欢的)
那天,依琳为了写毕业论文,所以跑到市图书馆查资料,遇上了刚下公交车的沐晨。
“沐晨。”依琳叫住他,跑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来看书啊。”
“没,来躲清静。我们班女生太吵了。”
“……”依琳赶紧闭嘴,避免成为他口中“很吵的女生”
他们一起找了个角落坐下。依琳放下电脑包就去找文献去了。
回来的时候看见沐晨认真得在写物理试卷。
她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打开文档开始码字。
看一会儿文献,翻一会儿知网,双手撑着脑袋想措辞。
【是谁发明查重率这个东西,我今晚就要去暗杀他!】她掏出手机,给于凯成发去自认为有趣的消息。
她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又打了几个字,又患得患失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没有回复。
每次都是这样。
依琳回他的消息无论何时何地都是秒回,于凯成对她永远是轮回。
她叹了一口气,又放了回去。又过了两分钟,她又拿起手机看。
“在等男朋友消息?”沐晨突然开口,问道。
“哪有!你个小孩子家家的,别乱说。”依琳压低声音,小声回答。
“那手机我暂存。”沐晨把桌面的手机收到他的书包里。
他解释到:“你动来动去,吵到我眼睛了。”
“……”这个理由是依琳没有想到的。学霸的脑回路。
“我作业做完,我再给你。”沐晨拉上拉链,拿起笔自顾自做起来。
依琳耸了耸肩膀,表示无所谓。
不知道是图书馆太安静,还是手机被收了静心了,那天,她的状态特别好,洋洋洒洒写了10000字,完全进入忘我的心流状态。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她还反应过来。
旁边的沐晨早就写完了所有作业,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睡着的沐晨没有平时那么清冷的感觉,而是软萌软萌的可爱模样,完全就是个惹人爱的丸子。
她想要拍一张,发给蒋总看看。
沐晨把书包放在靠墙的最里面,依琳只要绕过沐晨去够拉链。
动作一大,身子失衡,眼看整个人压在了沐晨身上之时,依琳直接抵住了墙,勉强支撑住了。
还好有墙,不然两个人都倒了。
沐晨听动静本能想要抬头,结果对上的是依琳的近在咫尺的胸部。
“快出来,我快不行了。”依琳咬着牙,喘着气说出这句话。
说完,依琳刷的一下就红了:这话听着这么不对劲儿啊……
沐晨眼疾手快,不仅站起了身子,而且还托住了她的腰。
“你倒吧,没事。”
然后依琳就挂在了沐晨身上。
经历尴尬社死,她和他一路上都没说话。
依琳看到沐晨从脖子到脸,到耳朵都红透了。“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啊。”
“那好吧。”
沐晨从书包里掏出手机还给她,挥挥手准备说再见。
“我请你吃饭吧。”依琳突然想起来蒋总最近去北京出差了。他回家没饭吃。“就当我谢谢你扶我一把。”
沐晨乖巧的点了点头。
虽说沐晨家里有钱,但依琳也不是小气的人。
“我只是想当一个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罢了”她笑着说。
没想到一语成谶。
他们真的成为了经常出来吃饭的关系。
为了早日完成毕业论文,依琳常常约着沐晨到图书馆写作业。
一见他的人,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机,让他保管。
沐晨的学习习惯很好,不说话,没有小动作,在他身边分分钟进入沉浸式学习状态。
作为长辈,依琳自然更加要管束自己的行为举止,保持安静和专注。
托了他的福,依琳的毕业论文是全班最早顺利提交的。
毕竟高中生的作业时长还是很可怕的。
7
这小家伙生怕依琳看不到,生怕她又有借口不回消息。
依琳刚准备回复。
那头又发过来一条【姐姐,我来找你,好不好?】
真的受不了帅气弟弟喊姐姐,还这么温柔的语气询问。顶不住啊,顶不住!
【后花园,你过来吧】
发完这条消息的依琳,苦恼地拍了拍脑袋,准备和沐晨好好解释一下那件事。
说是酒后失德,是说一场失误,还是说只是简单一夜情……
她抬头看着暗色的天空,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沐晨就捧着一盘天鹅酥和一些水果站在依琳的面前。
“喏,给你。你最喜欢的天鹅酥。”沐晨语气有些讨好。
依琳接过来,捏起一个天鹅酥送进嘴巴里咀嚼。
沐晨很自然地坐在秋千的另一边,沉默半晌,犹豫的问道:“姐姐,生气了?”
依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明做错事的是她,反倒是弟弟先来哄她了。
“网上说姐姐们都喜欢野一点的男孩子,所以……对不起,吓到你了。”
“……”依琳苦笑。孩子啊……网上的话不能全信呐……
“明明是姐姐说了要负责的。”沐晨嘴巴一撇,作势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呜呜呜。”
*前途光明我看不见,道路曲折我走不完
*虐与暖心共存的超现实故事
知道自己得了脏病后,她开始疯狂地接客。
最多的时候,她一天能应对二十多个客人。
最后3个月,她每隔几天就能去银行给女儿存一次钱。
到她死之前,存折上的数字有十万多。
陈嘉囡是15岁的时候遇上了张天磊。
那时候,陈嘉囡已经辍学一年了,唯一的亲人奶奶也因病去世。
为了讨生活,陈嘉囡在一家小饭馆当服务员,负责刷盘子和上菜。
张天磊比陈嘉囡大两岁。他的父亲犯事入狱,母亲沉迷于麻将。他无心学习,初中没毕业就跟着社会上的混子到处收保护费。
那天,张天磊跟着兄弟们去帮人打架充场面。完事之后,他们十几个人统共领到了几百...
那天,张天磊跟着兄弟们去帮人打架充场面。完事之后,他们十几个人统共领到了几百块钱的辛苦费。
为了犒劳弟兄们,大哥请他们下馆子。下馆子的这家饭店刚好就是陈嘉囡讨生活的这家店。
店里的桌子是那种很矮的木头方桌,座位就是马札子。十几个人一张桌子坐不下,得把两张桌子拼起来才行。
陈嘉囡就跟前跟后地帮他们抬桌子,递马札子。
他们要了一捆啤酒,一盆麻辣炒鸡,两个凉菜和几张热饼。
很快,菜上来了。拼起来的桌子很长,宽长的桌面上就稀零零地摆了那几道菜。炒鸡放在中间,坐在两头的人都够不着。
场面看起来有点寒碜。
大哥手里握着筷子,表情踌躇。他有心再点菜,可手里没钱。倒是可以跟老板要几个碗,给大伙儿分着吃。可那样看起来似乎更寒酸。
这时候,陈嘉囡端着几个碗,走过来怯怯地说:“我给你们分一下吧,这桌子太长了。”
大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
兄弟们也都放松了。
陈嘉囡用大汤勺把大盆鸡均匀地舀到了两个汤盆里,又把小菜也各均分到几只小碟子里。
上大饼的时候,她贴心地把饼也分到两个盘子里,再端上来。
15岁的陈嘉囡因为营养不良,身材很消瘦,头发也是一把细软的黄发。眼睛是细长的单眼皮,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怯意。
张天磊的眼神不自觉地跟着陈嘉囡转。他觉得瘦弱清秀的陈嘉囡很有几分电视剧里林黛玉的气质,有些招人怜惜。
从此,他便记住了这家店。
过了两天他又来吃饭,临走时,他把写了自己传呼号的小纸条塞到了陈嘉囡手里:“这是我的传呼号。你记好了,有事呼我。我叫张天磊。”
陈嘉囡握着那张纸条,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两天,张天磊又来了。
这次他没点菜,而是直接跑进店里找陈嘉囡,他问:“你怎么没呼我?我给你的传呼号呢?”
陈嘉囡用一只胳膊把油腻腻的碗揽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摸口袋,把那张纸条掏出来给张天磊看。
张天磊咧嘴笑了:“没丢就好。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陈嘉囡小声说:“得10点以后。”
10点的时候,张天磊果然在饭店门口等着了。他穿着牛仔夹克跨坐在一辆大红色的摩托车上,看起来很帅气。
陈嘉囡小步跑出来:“你快走吧,被老板看到就不好了。”
张天磊满不在乎:“他管你工作,还管你找对象?放心,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陈嘉囡涨红了脸,嗫喏着不说话。
张天磊从摩托车上撤下来,把摩托车支住。转身一把抓住了陈嘉囡的胳膊。他学着港台剧里古惑仔的样子说:“做我女人吧,我会对你好的。”
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铮亮纤细的银镯子,不由分说地套在了陈嘉囡的胳膊上:“这是给你的!”
陈嘉囡的脸涨得更红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嘉囡一脸羞怯:“我叫陈嘉囡。”
就这样,陈嘉囡成了张天磊的“女人”。
陈嘉囡原来住在饭店的仓库里。认识张天磊不久,她就搬到了张天磊的出租屋。
张天磊租的房子在一家废旧国营工厂的老宿舍区。那屋子不足30平米,一间卧室外带一个小间,厕所小得只能蹲下一个人。
因为在阴面,窗户又小,屋里永远都阴暗着。就连白天也得开着灯。
即便这样,陈嘉囡依然觉得很满足。
她用打工赚的钱,给家里添了锅碗瓢盆、窗帘拖把。她还买来了粉色的彩带和铃铛,做成了漂亮的旋转风铃。
做风铃的手艺是奶奶教给她的:先把光亮的彩带又剪又,折结成拉花,再用胶带将拉花一条条固定在托盘上。每条拉花下面都用绳子缀上一个小铜铃铛。
风铃做好后,陈嘉囡把她挂在了卧室正中的房顶上。长长的拉花垂下来,看起来飘逸又华丽。那鲜亮的颜色好像把出租屋里的昏暗点亮了。
白天陈嘉囡去饭店打工,张天磊跟着兄弟们游街串巷。
到了晚上,张天磊就骑着那辆大红色的二手摩托来店门口接陈嘉囡。
这也让陈嘉囡觉得特别幸福。
她觉得自己又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回家的路上,她坐在摩托车后车座上,双手抱住张天磊的腰。她觉得既温暖又有安全感。
张天磊的脾气不太好,有时候他游街串巷好几天也赚不到几个钱。陈嘉囡看他阴沉着脸在屋里摔摔打打的样子,吓得什么也不敢说。那样子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可就是这样,张天磊也不轻易放过她。
他用两只铁钳一样的大手,一把掐住她的腰,把她拖到自己面前,喷着酒气的嘴贴近她的脸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老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眼泪在她眼里打转:“磊子,你要是心里憋屈,就别跟着他们干了……”
他瞪大了眼睛,两只鼓鼓的眼球好像要爆出来:“贱货,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告诉你,老子早晚要干大事!”
他摇晃着把陈嘉囡撂倒在地上。
这样的情节,每个月都会上演几次。
人的适应能力其实是很强的,尤其是像陈嘉囡这样的女孩儿。虽然仍然会觉得恐惧,但她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饭店的厨房和大厅在一楼,包厢在二楼。客人一来得多了,她就得跑上跑下地传菜,腿沉得都抬不起来。
蹲厕所的时候,做面点的马姨,盯住她圆滚滚的肚子和蜡黄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诧异地问:“小陈,你是不是有了哇?”
“有什么啊?”
“有孩子啊?你和你男人在一起住了大半年了,没情况?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陈嘉囡这才心里炸了个惊雷。
店里工作忙,晚上回去她又要洗衣服、打扫卫生、备第二天的早饭。一天靠下来人累得像软面条,沾着床就一睡不起。哪顾得上去留意月事来没来?
经马姨这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至少有五六个月没来月事了。
她魂不守舍地撤桌、刷碗、上菜,只盼晚上快点来,好跟张天磊商量该怎么办。
晚上,一见了张天磊,她像见着了救星:“磊子,我好像怀孕了,咋办?”
张天磊顿了一下,强作镇定地说:“那还能咋办?做了。”
陈嘉囡喃喃了一句:“做了?”
张天磊不耐烦了:“不做了咋办?生下来养得起吗?”他扭头对陈嘉囡烦躁地吼道,“上车!”
陈嘉囡乖乖上车,再不敢多说一句。心里却像打翻了蚂蚱笼子,急跳跳、乱糟糟地慌。
两天后,张天磊领着陈嘉囡去了一家躲在胡同里的小诊所。诊所坐诊的是一个50多岁的女人。
她问陈嘉囡:“最后一次月经什么时候?”
陈嘉囡大概报了个日子。老女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又用手按了按陈嘉囡的肚皮。
“孩子至少有6个月了。这么大月份就不是流产了,是引产,风险很大。原来的价做不了,得加钱,我从医院里找专业的大夫来做。”女人一气说完,用审视的眼光望着两人。
陈嘉囡把眼神投向张天磊。
“多少钱?”张天磊问。
“2000!”老女人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了一下。
“再说吧。”张天磊扯了一下陈嘉囡,两人走出了诊所。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张天磊突然说:“要不咱把孩子生下来吧?”
陈嘉囡立住脚盯着张天磊。
张天磊咽了口唾沫:“孩子嘛,怎么养不是养?买不起奶粉,喂口馒头也能活!”
陈嘉囡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其实早就想留下这个孩子。
即便决定要留下孩子,经济的困窘也不容许陈嘉囡有丝毫喘息休养的机会,她依然在饭店干着刷盘子传菜的工作。
临生的那天,她端着盘子从一楼往二楼包间小跑着送菜。突然觉得下身一热,一股水顺着大腿根流了下来。
她强忍住心里的慌张,把菜送进包间的桌子上,就收紧小腹,扶着楼梯下了楼。
她问包包子的马姨:“马姨,我下面里流了好多水……”
半个小时后,张天磊骑着摩托车来了。
马姨着急地摆手:“她羊水破了,不能走路,更不能坐摩托!你抱着她,我叫出租车!”
马姨挥手在店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张天磊拦腰横抱起陈嘉囡,冒冒失失地上了车。
看出租车一溜烟地拉着两人走了,马姨这才忍不住摇头叹息:“真是作孽吆!自己还没长大,就要生娃娃……”
她有心想陪陈嘉囡去诊所,可店里只有一个面点工。她走了,老板是要发脾气的。
诊所里,医生给陈嘉囡打了一针,她就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嘉囡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小腹像裂开一般疼。
“孩子呢?”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
张天磊涨红了脸说:“孩子在你肚子里憋了太久,生下来就死了。”
“死了?”陈嘉囡张大了眼睛,泪水霎时聚满了眼眶。
因为,她终于不再觉得孤独,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就藏在她的身体里,每时每刻与她同呼吸共命运。
她心里无数次想象过孩子长什么样子,男孩还是女孩。甚至连名字她都给取好了。
如果是男孩就叫张浩然,要是女孩就叫张欣怡。
可她万万没想到,孩子竟然一生下来就死了!
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撑着床就要下地。
张天磊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
“我要看我的孩子,死了的也要看……”她说着已泣不成声。
张天磊将她揽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折腾了。孩子大夫已经处理了。看不到了……”
这段生育经历,除了给陈嘉囡年轻的躯体上刻下一道丑陋的疤痕,再无其他。
事后,每当她望着自己空荡荡松垮垮的肚皮,就觉得老天跟她开的这个玩笑真残忍。
陈嘉囡剖腹产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星期后,失业了。
很快,张天磊领着她找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KTV做陪酒小妹。
张天磊搂着她的肩膀说:“这工作来钱快,又不用受累,我兄弟们的女人都做这个。”
所谓陪酒小妹,就是在KTV包厢里,陪客人喝酒玩闹。客人消费得多,小妹的提成也就多。
陈嘉囡不喜欢KTV的工作环境,她害怕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但是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她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旁的选择。
在KTV里,即便她的业务并不出色,也比在饭店端盘子挣得多。
每个月领的钱,大部分都交到了张天磊手里。她只留下小部分零花。张天磊办了一张存折,每个月都把钱存到存折上。
他说:“把钱攒起来,买房子!”
看着存折上节节攀升的数字,陈嘉囡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于是工作得更卖力了。
有了钱,张天磊对她的态度也比从前也好了很多。
他不再那么频繁地对她发脾气。有时候在深夜的晚上,他把她从KTV接回来,看她酒后干呕得厉害,还会给她煮一碗热面,或者领她去夜场路边摊吃一碗热汤馄饨。
她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幸福。
她心里筹划着,先努力多挣些钱,等买上房子,再攒钱开个小店。然后就可以和张天磊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
两年后的一个深夜,她从KTV出来。等了很久,也不见张天磊来接她。
她执拗地站在KTV门口,看寒风把落地的秋叶卷起来又落下……
从那天起,张天磊就消失了。
她找遍了他常去的每一条街巷。
没有他的踪迹。
张天磊的那些朋友,她接触得不多,她不知道他们隐藏在这个城市的哪一个角落,也从未保留过他们的联系方式。
他们好像一起消失了。
出租屋里,张天磊的衣物还在。除了那张存折,他什么都没有拿走。这给她一种错觉,她总觉得张天磊还会回来……
几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喜。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残酷的生活让她觉得寂寞寒凉,她想要个亲人。
怀孕到6个多月的时候,她的肚子大了,再肥大的衣衫也遮不住隆起的肚皮。她再不能在KTV里工作了。
离开KTV后,她去批发市场批了好多小孩子穿的衣服袜子。每天晚上,她就在路边摆摊,卖衣物和小孩玩具。
生意好的时候,一晚上能赚个两三百块钱。碰上特别好看的衣服,她就不舍得卖了,总想把钱给女儿留着。
她从未去看过男女,但她总感觉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儿。
摸着那些粉嫩的小衣服、小袜子,她的心也一天天跟着柔软起来。
她又开始做梦,梦想着女儿生下来,她把她一点点带大。晚上可以和她一起来摆摊:她卖东西,女儿收钱,两个人有说有笑。
等散了场,她们娘俩再一起去夜市,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她打算以后不再去KTV了,要带着女儿摆摊赚干净钱。等攒够钱,就开一家童装店,再靠着这个童装店把女儿养大……
她这样想的时候,手总是不自觉地要去抚摸隆起的肚子。眉眼间都溢满了甜蜜又温柔的笑意。
有了上次的教训,临生之际,她提前联系好了医院。再不去小诊所了。她害怕孩子再出什么意外。
她的生日是5月21日,可巧她住院那天是5月19日,她就选了两天后生日的那天做手术。
手术很顺利,她真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儿。孩子生下来有6斤多,很健康,小巧的鼻子,细长的眼睛……跟她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她18岁生日的那天,她成了母亲。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把女儿放在她身边。小家伙闭着眼睛凭本能就找到了她的乳头,肉乎乎的小嘴用力地咂摸吮吸着……
她伸出一只手臂揽着女儿柔软的身体,眼里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她想,这是老天赐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
陈嘉囡从网上买了一只背带,干活做饭的时候就把女儿挂在胸前。等孩子大点了,她就用小推车推着女儿出摊。
一个人带孩子的苦累,自不必多说。好在,孩子一天天长大。烦累时,女儿无邪的笑脸总能给她很多宽慰。
陈嘉囡把孩子养到三岁多的时候,张天磊回来了。
那是一个冬日的晚上,陈嘉囡收了摊,背着卖剩的货,用小推车推着熟睡的女儿,在寒风里往家赶。
到了家门口,却见家里的灯亮着。她战战兢兢地推开门,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斜躺在床上。
听到“吱呀”的门响声,男人坐了起来。四目相对,陈嘉囡才认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张天磊。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消瘦得厉害。颧骨尖利地凸出来,两只眼球看起来更鼓了。
他告诉陈嘉囡,当年不辞而别是因为参与了一起斗殴事件,有个兄弟不慎捅死了对方一个人。因为害怕警察通缉,涉案的几人都躲了起来。
直到觉得风头过去了,他才敢回来。
望着小推车里熟睡的娃娃,张天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
陈嘉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你的女儿。”
陈嘉囡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早就不再期待张天磊会回来。熬过了那段最难的日子,现在她觉得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挺好。
可张天磊回来了,她能怎么办?
骗他说,这孩子不是他的?
就算能骗得过他,以他的脾气,要是认为自己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她不敢冒这个险。
几年不见,现在的张天磊,让她觉得陌生又害怕。
张天磊蹲在地上,把脸凑近推车,直勾勾地盯着女儿的小脸。
女儿睡得正香。两个圆脸蛋冻得红扑扑,粉色的小嘴微张着。那副可爱的模样像极了油画里的安琪儿。
他笑了,眼里闪闪发光:“呵,真可爱!”
陈嘉囡轻舒一口气。
她走过去把孩子从推车里小心地抱出来,放到床上:“让孩子在床上睡吧。你……”
“哦,你们睡吧,我去洗把脸。”张天磊转身去了厕所。
他说话的那种熟稔劲儿仿佛是自己从未离开过。
张天磊出逃时带走的那张存折上,具体有多少钱,陈嘉囡不知道。张天磊一开始还给她看存款数,后来就收起来不给她看了。
但她自己算着,少说也有七八万,足够盘下一家店铺了。
她问张天磊:“钱还剩多少?”
张天磊说:“早没了!在外面这三年东躲西藏,不得吃啊喝啊?”
她轻轻叹一口气,倒也没有太多的失落。对那份钱,她早就没了指望。现在问问,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她劝张天磊出去找份正经工作。
她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也许看在孩子的份上,张天磊会有所改变。“
他嘴上答应着,却依然每天过着早出晚归的浪荡日子。
被陈嘉囡问得急了,他就说:“工作哪有那么容易找!”
她不再对他抱希望。
每天收工赚的钱,她悄悄分成了两份。只留下一小份做家用,剩下的都藏在了马桶后的墙洞里。
她打算等攒够一定的数目,就去银行存起来。
她有了女儿,得为女儿做打算。
作者/奇奇漫
原标题:《我的妈妈是妓女》
嫁豪门还是考编制!
前世,我嫁入豪门,过得水深火热,最终被扫地出门。
重生一次,当老公甩出离婚协议书的时候。
我二话没说就准备签字。
他反而不乐意了,「你还真签?」
「不签还等着你发养老金吗?」
没错,我考编上岸!!!
人人都说我嫁的好,艳羡不已。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
高冷不解风情的老公、规矩森严的婆家。
还有八杆子打不着的极品亲戚。
最...
最终落了个车祸意外惨死。
睁开眼,一束金灿灿的阳光自窗帘缝隙中钻出。
熟悉的红色场景,身体的疲惫感,无一不在提醒着我此时此刻正处在新婚的第二日清晨。
猛然起身,身侧躺着的男人无比熟悉。
帅气英俊的脸庞,双眸紧闭。
似乎感觉到我坐了起来,长臂一伸,顺势揽我入怀。
「醒这么早,再睡会儿吧。」
我记得上一世,早早起来给公婆敬茶。
反遭受一通奚落。
所以,这一次。
我摆烂了。
横竖都不讨他们喜欢,索性就按照他们最不喜欢的样子来。
早点离婚早点解脱。
身后的男人手开始不老实起来,我浑身僵硬。
呵,晚上急吼吼,白天生人勿近!
表里不一的狗男人。
好的。
是时候想想自己的后路了。
我之所以嫁给席宸,都是因为我那爱慕虚荣的老爹。
要是让他知道我离婚了,肯定会把我赶出家门。
没有一技之长,想要后半辈子安身立命。
我便把主意打到考公上。
铁饭碗啊!
更何况有些单位还分房子,一下子衣食住行都有了。
我是个行动派,当即报班学习。
我作天作地大半年后,席宸终于忍不了了。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和这糟心的豪门脱离关系,我就差给自己放鞭炮庆祝了。
席宸带来了律师,估摸着肯定是我那心眼子有八百个婆婆的好计策。
像他们这种豪门,在结婚前就做了财产公证,生怕我占他们一丁点便宜。
离婚的时候,肯定是要分毫必究的。
好在我提前有过准备,席宸送给我的衣服、首饰、包包等,我连吊牌都没拆过。
想讹我的钱,门都没有。
「和平离婚,我会给你一百万,如果你没有异议,就把离婚协议签了。」
离婚还有钱拿,这好事儿还能轮到我?
差点就在席宸面前眉开眼笑了,我皱了皱眉,弱弱地开口:「你们家大业大,就不能多给点吗?」
一旁的律师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反观席宸没有一丝表情。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舟,略微有些让我心里不大舒服。
「俞小姐,您快签了吧,这已经是夏总给您争取过的利益了。」
「好咧!」
接过律师递过来的笔,我翻看了几页离婚协议,就要在A4纸上洋洋洒洒签上自己的大名。
「慢着!」
心中咯噔一声,我立即看他,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吧?
席宸拧眉盯着我,「俞笙,你真的没有话要跟我了吗?」
我想了想,认真地回答:「祝你以后长命百岁,遇到更好的人。」
「呵,是吗?俞笙,你要想好了!脱离了我,离开席家,你以为还有哪些公司敢要你吗?」
听着席宸的话,我差点笑出声来。
他真以为他席家是什么好东西吗?
还哪家公司要我?
呵呵呵呵呵……
国家要我!
国家养我,可比席宸和席家这些个东西靠谱多了。
我看着席宸皱着眉头,满脸轻讽的样子,我不由得冷笑一声。
是时候把我的录取通知书给甩出来了。
自从半个月前,我考公成功上岸之后,这份录取通知书我就一直随身携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像这样,直接的甩到席宸的面前。
装订好的录取通知书丝滑的落到席宸的面前,他下意识的低头看了一眼,明显愣住了。
「满意了?」
我坐在席宸的对面,翘着个二郎腿,笑眯眯的看着他。
席宸:「……」
席宸的脸色顿时变得很差,阴沉着一张脸盯着我不说话。
若是前世的我,兴许还会被他这副模样给吓到,然后巴巴的过去哄着他。
但是现在……
哄男人?
那是不可能的。
我轻笑一声,握着签字笔轻快的在纸上填好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起身将席宸面前的录取通知书放回自己的包包里,冲他丢了个飞吻,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觉得我这次是真的十分的雄赳赳气昂昂,相当的潇洒。
从席家搬出去的第一天,我就找了一个漂亮,安全又有保障的单身公寓住下了。
跟席宸结婚大半年,其实我的东西并不多。
因为席家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当我是席家的儿媳妇。
他们防我跟防贼一样,生怕我偷拿了他们家一点东西。
后来有一次我拿着我自己买的小装饰物上楼,被婆婆拦住并且羞辱了一番之后,我就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就等着离开了。
公寓内部是有专人来打扫过的,我只需要铺上床单,然后收拾下我的东西,小公寓就立马变得温馨了起来。
啊对,今天还得回去一趟。
我还有些很重要的东西没有拿过来。
顺带把席家的钥匙给还回去。
我洗了个澡,好好地护了个肤,然后化上我最精致的妆容,提着我心爱的小背包,开着我的小迷你,出门了。
席家一如既往的抠搜。
本来一家人在餐桌上开开心心的吃着晚餐,欢声笑语的,一看到我进来,一桌子的人全都收敛了笑容,充满警惕的看着我。
我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怎么,席家家大业大的,害怕我吃点米饭?
「你和阿宸离婚了,为什么还过来?」
坐在主位上,看上去保养的十分好,但是面相十分尖酸刻薄的中年女人,就是我的婆婆……哦,不对,前婆婆。
很好,看来我和席宸离婚的消息全都已经
我微微勾起嘴角,视线轻飘飘的扫过前婆婆身边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心里不齿极了。
这才刚离婚呢,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给席宸找另一个了?
虽然我现在管不了,也没有兴趣管这种事。
有些时候我还挺同情席宸的。
好像在席家的眼里,他就是一个赚钱的工具。
可能他唯一一次反抗席家,就是娶了我吧。
但是他娶我也并不是因为多么的喜欢我,而是纯粹的因为,他妈妈不喜欢我。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来收拾东西,顺带,把钥匙还给你们。」
其实我从一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我收拾好的东西像垃圾一样堆在屋子的门口,但是我也不在意。
反正以后他们家只要有什么问题,我就能揪住不放。
何苦在这种小事情上面纠结呢?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偷偷复刻一把钥匙,等着来我家拿东西?」
听听,这就是我那刻薄且心眼子极多的前婆婆。
我轻笑一声:「说实话,你们席家的东西我还真是看不上,我也懒得贪图你们家的东西,拿着我都嫌脏手。」
「俞笙!」前婆婆的脸色顿时变了。
我懒得看她,转身带着我的东西就走了。
我看着手机上的来电显示,相当的不耐烦,但是又不得不接起来。
「俞笙!谁准你跟席宸离婚的!」
刚一接通,老爸那大嗓门就跟要震坏喇叭一样,隔着几米远都能听见。
「我听你的跟席宸结了婚,离不离婚难道我还得听你的?」
我索性把手机开了免提的最小档,放在旁边,一边开车,一边淡淡的说道。
「我不管你是要把我赶出家门,还是断绝关系,反正我是不会再和席宸复婚的,你要是生我的气,那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就行。」
「反正我现在也不靠你养。」
「对了,爸,好心奉劝你一句,席家的事情,你以后最好少管,如果他们家被我查出什么税务方面的问题,你怕是也逃不掉。」
「俞笙你……」
「我考了公务员。」
我熟练的将方向盘打转,顺利的进入下一个弯道,十分悠闲的提醒我爸。
「是税务局哦!」
既然成为了税务局的一员,那么就肯定要做出点成绩来的。
第一步,查税务。
查席家产业的税务。
当我提出来的时候,上司和同事都相当惊讶的看着我,似乎是没料到我这个新入职的小新人居然有这么大的雄心壮志。
直接去查跨国公司。
上司拿着这沓文件惊呆了。
「你怎么对席家的产业这么熟悉?」
上司翻看着文件,时不时的上网搜索查证一下,发现我展示出来的所有信息都是准确无误的,他很疑惑的抬头看我。
「你跟席家……有仇?」
「没有啊。」
我笑眯眯的否了他的疑惑:「我只是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而已,而且恰巧,他们公司把我给刷下来了。」
公报私仇总比前妻查前夫的公司来的好听。
(
*小太阳侯门庶女x性情乖戾妖孽皇子x爱脸红温润世家公子
*最意难平的三角恋,全员be
母亲临死前对我万般嘱咐:一定要嫁个普通人,别走她的老路,特别没劲!可我做不到,终究是嫁给了皇帝,成了一个莫得感情的太后。
楔子
昭和十七年腊月十二,是我六十四岁的寿辰,皇帝在宫中与民间大摆七日千人宴,以寓普天同庆,贺太后万寿无疆。
其实我不爱铺张浪费的场合,但怎么我都是这桩盛举的主角,寿星本星,不露面不合适,所以我出席了皇帝在庆安殿招待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那一场。
宴既是个隆重的宴,出席就得盛装。这天清晨我揽镜,权当自己是个花瓶,任...
宴既是个隆重的宴,出席就得盛装。这天清晨我揽镜,权当自己是个花瓶,任由妙岚往我脑袋上插一套九件的黄金累丝珍珠流苏凤簪。
同时我透过铜镜,看见六个宫女在我身后展开了一件目测有八米长、镶嵌无数珠宝的曳地外裳。
“头转回去,摆正,别笑得像个暴发户家的傻婆娘。”妙岚跟了我有几十年,私下无人时晓得我是个什么德行,怼我从来不留余地。
一声“太后起驾”,我搭着妙岚的手往我的凤鸾车边走,顶着沉重高耸的云髻,我僵硬地左右扭了扭头,发现除了妙岚,其余人怕踩了我的衣裳,都离我有八米远。
我不免担忧,“大家都离哀家这么远,一会儿要是来了刺客想劫持哀家,他们怕是不好救驾。”
“拉倒吧,太后。”妙岚道,“谁没事吃饱了撑的,会劫持一个老太太。”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哀家不是一般的老太太。”
妙岚看着我。
“哀家是个富可敌国的老太太。”我道。
妙岚一把把我掀上了鸾车。
——
庆安殿的奏乐响到高潮时,我——大齐最尊贵的女人(尊在其次,贵是真的贵),踩点缓慢登场。
主要也是一身行头过于沉坠,想快都快不成。
皇帝下了丹陛,带头恭迎懿驾。
我叫一声“平身”,目光往人群中随意梭巡一眼,看见了位于百官之首的闻照。
当然他也看见了我。隔着空气,隔着皇帝皇后皇子公主与数位妃嫔的脑袋,他与我四目相对。
他一身月白官服,身姿笔直,精神矍铄,眉眼间依稀存有年轻时俊美无俦的风采。
只是他跟我一样,眼角不可避免地生了细密纹路,那是岁月予他予我无言的磋磨。
我一时有些恍惚,忽然意识到他如今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
原来我们是这样过了一辈子。
初遇见闻照时,我十六岁。
那天大雨如倾,我娘病得很重,我求遍了家里奴仆,让他们帮我去请个大夫,但他们无人肯应。
于是我只好撒开我娘的手自己去,门房连把伞都不愿施舍给我,说是不巧,公主今日想吃樊楼的全鱼宴,着人去买,伞都给他们用光了。
我只能冒雨跑出去。
那已经是隆冬时节,我身上穿着的还是单薄秋衣,很快被大雨湿透,遍体生寒。
雨迷了我的眼睛。
等我听到马车靠近时已然晚了,千钧一发之际有个人大力将我从车轱辘底下拖了出来,我才没有被当场轧死。
那是个孔武的小厮,长了张张飞的脸,嗓门也像,他拎着我如拎小鸡崽子,嘹亮冲马车里喊道:“公子,人没事儿!”
我抬头,看到马车上挂了个“闻”字姓氏角牌。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金质玉相的脸,鼻高唇薄,星眸潋滟。
他亲自持了一把伞,下车撑在我头顶,开口,声音如人般温文,他道:“姑娘,对不住,下人不长眼冲撞了姑娘,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送你去看大夫?”
我道:“有事。”
“不过看大夫就免了,”我正为筹不到我娘的医药费发愁,送上门的肥肉不要白不要,“你能直接赔我银子吗?”
我说完,几乎立时听见了“小张”怒气的重哼。
这小公子却仍旧好脾气看着我,带着一点温笑,“姑娘想要多少银子?”
我道:“一百两,现银。”
我说完,几乎又立时听见了“小张”怒气的重哼,两声。
“好说,”小公子道,“只是我出门匆忙,未带那么多现银,这三十两你先拿着,剩下的姑娘改日若是有空,凭这枚玉佩到我家去取,可以么?”
我接过他手中的钱袋和玉佩,“可。”
他道:“我家在……”
“我知道,文渊阁大学士闻阁老家里嘛,”我着急,抢着打断他,一指角牌道,“京都的人哪个不知道闻家。”
我顿了顿,终于还是问道:“你是不是叫闻照?”
他闻言笑了,细长眼尾上扬如月,煞是动人好看,“姑娘竟然认识我。”
闻大学士的孙子,十岁便被称为神童誉满京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最关键是,闻家后辈里就这么一个年龄段相当的人,实在是很好猜。
闻照再近我一步,近到我在他清澈墨眸中能看见自己的狼狈,他道:“那敢问姑娘贵……”
“再见。”我抢过他的伞,拔腿就跑。
那天我领着大夫匆匆赶回家时终归晚了一步,我娘死前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当年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道:“阿蓉你长大了以后就找个普通人,怂点不要紧,穷点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一心爱他,他也一心爱你,你们两个茅茨青巷,温饱足以,朝朝暮暮安安稳稳过一生。”
“千万莫要走我的老路,特别没劲。”
可是她似乎忘了,她认识我爹时,我爹也是默默无闻的百夫长,芝麻小官摊上个无人敢领的剿匪差事。
我娘就是他要剿灭的匪头儿。
由于我娘过于强悍,跟随我爹的二十个小兵最后都吓跑了,丢下我爹一个人战斗到底。
我爹被俘上山时当着我娘的面哭了,说自己活了十几二十年,连个媳妇都没娶上就要身首异处,葬身匪手,怎么想都觉亏得慌。
我娘左手端着一碗红烧肉,右手温柔给我爹揩泪,边笑边道:“不如我当你的媳妇好不好?”
我娘是自愿被我爹招安的。
她从良以后跟我爹过了好一阵苦日子。
我爹说这样不行,大丈夫该当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给妻儿家人富足的生活。我娘说:“那你就去闯一闯,我陪着你。”
恰逢朝廷招兵,我爹就报了名。
跟我爹年岁久的老兵都知道,我爹身边永远不远不近跟着一位喜穿红衣的女子,从中原毒林深漳,到大漠边疆。
从我爹由一个无名小吏当上守备,都司,参将,总兵,到将军,元帅。
那女子爽朗,干练,果敢,纵得烈马,喝得烧刀子,她还爱笑,爱大笑。
这些都是我后来听我爹副将说的。
我印象中的我娘,从来都是宅门大院里的一位安静妇人,穿着简素,话不多,也很少笑,倒是喜欢流连厨房,在我爹每个凯旋之日,亲自给他做一碗红烧肉。
只有一回,我半夜起来如厕,看见她独自在走廊喝酒,粗糙的陶瓷坛子,里面酒气很冲。
她也是用小酒盅一盅一盅地喝,回过头来看见我,手指抵在唇间“嘘”道:“别告诉你爹。”
我很想告诉她,爹已经很久没有到我们的院子里来了。
但这话她是笑着说的,眼眸闪闪发亮,颊上两坨绯红。
我终于知道,我娘也可以如此鲜活。
于是我把话咽了回去。
可也只有那一回,第二天起来,我娘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缄默恪守的妇人。
我甚至怀疑那晚在廊下对月喝酒的娘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两岁那年,我爹被封为英武侯,也就是那一年,太后给远宁公主和我爹赐了婚,在明知道我爹已有家室的情况下。
据说远宁公主是一日看了我爹回朝时在马上的英姿,从而对我爹一见钟情。
我躲在房门前听我娘和我爹吵架,吵了什么我大多听不懂,我只记得我爹低声说了一句“含樱已经有了身孕”,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含樱就是远宁公主的小字。
我娘打那起再没跟我爹说过一句话。
由于远宁是太后的独女,金枝玉叶,不可能纡尊降贵给别人做妾,她甚至连做平妻都不能接受。
所以我娘好好一个正妻成了妾,从主屋搬到了别苑,我也从侯府大小姐变成了人人可欺的庶出。
次年我妹苏芷韵出生,我爹又一次上了战场。
一去就是三五年,从此一次次离家离得频繁,很少回来。
他在家时我和我娘的日子还好些,他一旦不在,家里的仆从都是看公主这个主母眼色行事。
公主原本想逼着我爹休了我娘,我娘也曾经要跟我爹和离,但是我爹不同意。
他不知道,他的一厢情愿造成了两个女人的悲剧,不,三个,我和苏芷韵各算半个。
我和我娘常常吃不饱,更别提冬天有炭,夏天有扇。
我娘的身体就是这样一日日拖垮的,她把丁点儿能吃的东西和仅有的薄被都让给了我。
我知道以她的性子,她原本可以不管不顾离开侯府,另寻一方自在天地,未尝不能重新快活,又不是非要男人不可。
她是为了我,才忍下满心委屈,囿于内宅。
直到把自己耗死。
我用从闻照那里碰瓷来的钱,给她买了一副薄棺,她下葬那天早上,我收拾她的遗物,从箱底发现了一件保存得很仔细的红衣。
公主不许我娘的牌位进苏家祠堂,理由是妾没有资格在我爹百年之后跟我爹同列一席。
我没有同她争辩,因为我原本就没打算把我娘的牌位放在祠堂,不是我娘没有资格,而是我爹和整个苏家配不上她。
当初我爹被赐婚,我娘不同意,是苏家那帮所谓长辈,每天排着队来给我娘“讲道理”。
唯恐公主与太后迁怒苏家,保不住他们的荣华富贵。
一张张嘴脸我记得无比清楚。
我娘下葬的这天下午,我在城外山寺找了个废弃的佛龛,想将她的牌位放进去。
没想到在山脚下我又碰见了闻照。
雪后万物皑皑,他披一身青羽大氅,缓步迤行而来,停在我面前,问我要去哪。
目光触及我手中白绢盖着的牌位,低声说了句“节哀”。
他不解,“既是为亲属送行,姑娘你为何穿……穿这么一身……”
“红衣是吗?”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去世的是我娘,这是她生前最爱的衣裳,只是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机会再穿,我想我穿着送她最后一程,她应该会喜欢。”
他点了点头,手抬起来又放下,最后递给我一方染香的手帕,又说了一声“节哀”。
我给了寺庙中老方丈一些香火钱,拜托他看顾我娘,我会时不时过来的。
下得山来闻照还没走。
他背对着我,揣着袖子活像个晒太阳的老头儿,在雪地里不住跺脚。
我有那么一丝丝感动,“闻公子是在等我吗?”
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一边点头一边解大氅。
他将大氅披到我身上,“我想姑娘是一个人走路来的,冬日天黑得早,姑娘自己回去不安全,我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已让他们去赶了,姑娘可愿随我等等,让我送你一程?”
迎着我的目光,他不知为何有些羞赧,急急解释道:“我、我绝没有冒犯姑娘的意思,我可以坐在车衡上,不与姑娘同车的。”
他可真是个正人君子。
我感受着他残余在大氅上的体温,伤心又疲惫了一整日的身体因为这一点温暖,重新有了力量。
我朝他伸出手去,“苏芷蓉,叫我小苏,芷蓉,仙女都行。”
苏这个姓在京都不多见,他轻轻“啊”了一声,露出惶然的神色来,“姑娘是……”
“没错,苏梦寒是我爹。”
“可是,”他踌躇道,“侯爷夫人不是……不是公……”
“我娘是我爹的妾室,就是京都百姓茶余饭后传说的那个倒霉土匪头子,这么说公子可明白?”
他没想到我就这么堂皇自然地说了出来,震惊过后一脸歉意看着我,“对不起,那……”
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先前见公子不是个内向的性格,怎么今日吞吞吐吐成这样,可不像个天才少年郎了。”
“公子应该听说过我,他们都说我娘是土匪我就是小土匪,全然没有那些高门小姐的矜持和做派,我既不单纯还做作,公子同我相处,大可自在些。”
他随我一笑,总算恢复几分世家公子的从容,“是啊,我也奇怪,平日都是我这般笑话旁人,没想到今日却被姑娘看了个笑话。”又道:“阿蓉这是真性情,不必妄自菲薄。”
他唤我阿蓉,除了我娘,从没有人这般唤过我。
我又举了举快要冻僵的手,晃荡着他的玉佩,“所以这个你到底还要不要了?”
他低头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我,“阿蓉若是喜欢,就当个见面礼收着吧,不用非得还的。”
“你这意思,欠我的那七十两是打算赖账,不准备给了?”我道。
他一愣。
大概有生之年没见过在亡母送葬当天还记挂着讨债的姑娘。
但我没有法子,我还得活下去,我娘走了,我在苏家的日子只会更难。
闻照无奈道:“阿蓉你可知,这块玉佩你若拿去典卖,七百两也卖得了。”
他真的好纯真,一定是喝牛奶长大的吧?
我道:“城中哪个当铺老板不是眼尖识货的主儿?何况这玉佩上头有你闻家的徽记,我一个孤女拿去典卖,不被抓起来才怪。”
“到时候就算他们认出我是英武侯之女,少不得也要问问玉佩的来历。”
“不管我怎么说,我俩可能都要被扣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给全京都的人吃瓜。我脸皮厚习惯了倒是没什么,连累了闻公子你就不好了。”
他一思忖,“怪我思虑不周了,但我今日出门实在没有带银子,不如还是先欠着?”
我点头,“不过我每日要加五分的利。”
他笑道:“行。”
“但是,”他道,“大冬天的,我京都百姓何来的瓜吃?不应季啊。”
我:“……”
我道:“所谓‘瓜’,就是风言风语、传闻的意思。”
他很是受教。
闻府的马车说话间就来了,他十分有数,没有将我直接送到门口,选了个离侯府不远的拐角将我放下。
我在临下车前将大氅脱还给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一路的想法说出来。
我道:“闻公子,你人傻钱还多品行也不错,我能秘密跟你拜个把子吗?”
他:“啊?”
那神情,好似我要跟他拜个天地一样。
那块玉佩我到底没还,也没去典卖,而是妥善将它藏了起来,连同我娘那件红衣。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如既往,每日在苏芷韵母女淫威下狗苟蝇营,直到我十八岁成人,由她们随便找户人家将我发落出去。
宅斗中的炮灰大都是这个下场。
没想到我娘去世半个月以后,边疆传来了我爹战死的消息。
据说这一场仗明明是我强敌弱,肉眼可见的躺赢,但我爹不知为何,疯了一样往敌人刀口上撞,拦都拦不住,铁了心要找死似的。
人拖回大营时已经不行了。
听说他喊了一夜的“红衣”,在天明时断了气。
我娘的名字就叫红衣。
由于他在我成长过程中缺失得厉害,导致我对他的印象很薄弱。
只记得他模样好看,我走在街上回头率高,还得谢他遗传得好。
记得他胡子特别扎人,还尤其喜欢抱着小时候的我往他脸上蹭,他喜欢把我高高地举起来,口中喊着“蓉蓉飞起来啦”“蓉蓉飞起来啦”。
或者把我扛在他肩膀上满院子撒欢儿,跑累了就去院角葡萄架下数葡萄。
公主来了以后嫌那架葡萄不美观,叫人拔了,栽了她喜欢的红梅。
有一次我爹好不容易回来,神秘兮兮来到别苑,送给我一条造型别致的项链,跟苏芷韵的一模一样。
他站在门口,将那条缀满各色宝石的项链戴在我的脖子上。
“喜欢吗?”他把当中一块玉坠翻过来给我看,“上头刻了你的名字,蓉蓉,爹爹亲手刻上去的,妹妹那条没有哦。”
我歪头看着他,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
难道他以为这样我就该窃喜,然后对他感恩戴德,天真问他爸比你会唱小星星吗?
他看我没什么反应,不禁有些黯然,欲言又止了一阵,问我:“你阿娘最近还好吗?”
我拉着他的胳膊,“爹爹你何不进来自己去问问她,你进来呀。”
堂堂一条汉子,一国的将军,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三军统帅,迈不过一道浅浅的门槛,他道:“不了,爹爹走了,蓉蓉你不明白,爹爹不敢见你娘亲。”
所以他在我眼中从来不是英雄,他就是个怂包。
他只是我娘一个人眼中的英雄。
后来苏芷韵的项链被她玩丢了,找到我这里见了我那条,非说是我偷了她的。
又说我擅自在上头刻了名字,是故意恶心她,公主便以此为由将我和我娘又“教训”了一顿。
而那时我爹又不在家。
看,他自以为对我和我娘的那些好,到头来都是对我们的变相伤害。
他从来不知道而已。
他只感动了他自己。
我是该恨他的,可是为什么,在得知他死讯那一刻,伤心还是大过了痛快。
昭武三十一年腊月二十三,我十七岁生辰过去十一天,还有七天就是阖家团圆的年,我在这一个月里,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彻底成了一个孤儿。
上元节刚过,太后不舍得女儿吃苦,迫不及待召远宁公主和苏芷韵回宫住。
这算开年以后我听到的唯一好消息,我高兴得一夜没睡着。
盘算了一夜如何在这两只走了以后,合理把侯府和我爹留下的遗产变卖了,该做买卖做买卖,该隐姓埋名隐姓埋名,早日奔小康。
我要看看我娘呆过的山,我娘趟过的河,海阔凭我跃,天高任我飞。
我前所未有地开始盼望快点长大成人。
如果非要带上一个同伙……同伴,闻照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去。
我甚至都想给自己出本书,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侯门庶女的逆袭之路》。
万万没想到我高兴早了。
远宁公主为了彰显她主母的慈悲,在外人面前把自身形象朝“伟光正”靠拢,以“留我一个孤女在府中怕我难以为继”为由,让我跟着她母女俩一同进宫。
我:“?”
≠¥№‰βɡ¥#Rêì?我还逆袭个屁。
就这么,我被带进了宫。
期间没一个人来问过我是否愿意。
太后和公主一样不待见我,原想将我随便安置了,给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但苏芷韵一句姐妹大过天,就把我留在了她的偏殿。
她扯着太后的袖子撒娇,“皇祖母,姐姐从小同我形影不离,照顾我照顾惯了,若是将她与我分开,她会哭死的。”
她回过头来看着我,稚嫩的脸庞巧笑倩兮,“你说是不是呀姐姐?”
伺候就伺候,美化成什么照顾,我皮笑肉不笑,“是啊妹妹,我现在就想哭了。”
我抱着我一小包行李跟着苏芷韵她们一大帮人到绛雪轩安置,晚间梳洗时,她坐在床上褪了鞋子赤着脚,歪头看着我。
我道:“别说了,咱都懂。”接过小宫女手中的洗脚盆。
我蹲在她脚边时,她居高临下对我讲:“苏芷蓉,你最好弄清楚自己位置,你只配做我的脚底泥,明日去学宫,你若是还像在侯府那般招摇,看我怎么治你。”
太后特意去跟当今圣上说,让苏芷韵去圣上为各贵族子弟创办的学宫一同听课,无非是看苏芷韵已有十五岁,再过几年就要选婿,想着提前替她先张罗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我属于沾了“伟光正”的光。
学宫位于承明殿,次日我同苏芷韵一块去报到,由于苏芷韵临行前觉得自己妆容不妥,非要重新画过,画完了还要重选衣服首饰,我俩不出意外地去迟了。
到时教习先生已经持卷开课,我俩不出意外地引来众人瞩目。
或许这就是苏芷韵想要的结果,咱也不知道,反正她迎着齐刷刷的注视娇羞低头一笑,寻着个平时与她要好的贵族小姐身旁的空位子,聘婷坐下了。
她后头就坐着闻照。
闻照看我进来时,还高兴朝我点头致过意。
室内座位一个萝卜一个坑,我寻摸半晌,好不容易看到教室最后头角落靠墙处有个空位,于是赶忙过去,对堵在空位旁的少年道:“这位兄台,麻烦你让让。”
此言一出,在场大半人都朝我看了过来。
不过我当时没有注意,只陷在没有座位的窘迫中,毕竟先生被我和苏芷韵中断,我不坐下,他也没办法继续讲课。
少年——我将来同桌的他,一身简便玄色绸衣看不出身份,倒是有个削瘦的肩膀和一头黑长秀发,他背对着我好似在看窗外,走神走得理所当然。
我又叫了两声,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不由感到惋惜,怪不得人人都有同桌独他没有,歧视残疾还真是不分时代,“好端端一个人,竟是个聋哑的。”
我这句话说完,在场另一半人也朝我看了过来。
那少年亦回头,冷冷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看清他的面容,心下一震。
他长得真是不赖,只是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豹子一样,令人望之生畏,不敢与他对视。
我道:“原来你能听见啊,那麻烦你让让,我要进去坐。”
全班人都等着看他如何反应。
他猛地站了起来,站起来我才发现他比我高出一个头,在逼仄的桌椅间与我距离相近,特别有压迫感。
我怕他要打我。
就见他挪出一步,给我让开了。
我听见远处的先生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少年,我的同桌,我没来之前他原本是对着我座位的方向看窗外,我来之后占了他的视野。
他明显不愿意正过身来看旁边别的同学,但又不能一直看我,于是他选择了趴下睡觉。
即便如此,先生都没有来管他。
根据我的经验,嚣张成这样的,要么是学霸,不学也能考第一那种不是人的人,要么就是学渣,无可救药,被家长和夫子同时弃疗了。
我猜他是后头那一个,原因是我无意瞄了一眼他的课本,没有哪个学霸把字写得像鬼画符似的潦草,而且他还在课本上画小王八。
很久以后我不得不拍拍人事不省的他,“兄台。”
他动了动,枕着胳膊扭头看我,睡眼惺忪。
我道:“放学了,我要出去。”
他环顾教室一圈,发现人已经走光了。
他开口,“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我:“……我半个时辰前就叫了啊,你睡得太香,怪谁?”
别人都有小厮书童给收拾文具书本,他却跟我一样自己收拾,不过我是卑微,他可能是勤快吧。
他边收拾边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下次记得大点声儿。”
我道:“你还打算继续睡觉?”
我本意是叫他稍微学点儿,能来这里的孩子除了我非富即贵,都有家产或者爵位要继承,有点文化不吃亏。
但这样的叛逆少年应该都不听劝,得哄着说,于是我道:“我喜欢你的眼睛,这么好看的眼睛你老闭着它不让看怪可惜的。”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这个理由扯淡,孰料少年被定住了一般,也不高冷了,愣愣看着我。
半晌,提着书箱大步流星走了。
我也不知他这是几个意思。
这时一只手轻柔按在我肩膀上,回过头来是闻照。
多日不见他仍是帅得发光,我两眼一亮,顺手从书箱里掏出一个小算盘。
“先别说话,我算算你欠我多少利息了。”
闻照踉跄一下坐在我面前,有些无奈看着我,“你……随手带着算盘的?”
我低头狂算,无暇理他,点点头,“不行吗?四九三十六……”
“……行。”
“阿蓉,你近来还好吗?初来乍到这宫里,可还习惯?”
我道:“一七得七……凑合吧。”
“明日我和先生说说,让你同我坐到一处,不要挨着九皇子坐了。”
“我都行,四八三十二……诶?为什么?”我抬头看着闻照。
同时心想,原来我同桌是个皇子。
不知道皇子有钱吗?对奔小康感兴趣吗?愿不愿意投资白手起家的侯门庶女?
是的,我还没有放弃我的“逆袭”之路。
闻照顿了顿,抿唇低头,为自己在背后说人坏话感到不好意思,“你没发现他的眼睛有些异于常人吗?”
从闻照温婉的说辞中我才得知,九皇子名叫萧绎,与我同岁,拿的是妖孽皇子剧本。
萧绎的生母是云嫔,因生他难产死了,他出生那晚,大齐京都迎来了一场罕见的风暴,就有人预言说此子不祥,结果萧绎生下来果然有一双异瞳。
理所当然的,他被视为妖孽,从小就被所有人忌惮。
难怪我主动跟他同桌时,大家那般惊讶。
我问闻照:“他是否性情乖戾脾气古怪不合群?”
闻照道:“正是,所以不正愈发鉴证了他是个……妖孽。”
我冷笑道:“我若是天长日久受人白眼,冷遇,排挤,菲薄,性情乖戾脾气古怪不合群都算个好的,喜欢随手杀人也说不定。”
他叹息一声,无话可说,“人人皆如此,非你我能改之,旁人如何我也管不着,总之你不能同他在一处,我担心你受欺负。”
他这话说的,真是又无情又令我感动。
我审视他,“闻哥哥,为何你不管旁人,非要管我,我是你什么人呐?”
闻照是红着脸走的。
我在他身后哈哈大笑,连钱都忘了要,调戏老实人,其乐无穷。
只是笑声底下掩盖了多少心动,只有我自己知晓。
一日先生让临帖,我主动与萧绎道:“九殿下,可否借墨条一用?”
他瞄一眼我手边,不冷不淡道:“你自己不是有吗?”
我淡定将我的墨条往窗外一投,“现下没有了,借我吧。”
萧绎:“……”
我不等他开口,抢过他的墨条,过了阵,我将我自己的砚台推到我和他中间,随意道:“不小心墨磨多了,倒了浪费,九殿下若不嫌弃,跟我共用一个吧。”
他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味低着头。
他道:“管好你自己,我不需要施舍。”
说完,众目睽睽,他就这么大大方方走了出去,公然翘课。
我叹一口气,目光下移,看到了他藏在课桌脚边碎成两半的砚台。
从早上他一开书箱我就看见了,不知道何故,他的砚台碎了,从他惊讶过后又习以为常的神情,我相信不是他自己弄的。
我望着他的背影,感慨关爱青少年心理健康,还需再接再砺。
一连几天临帖课,萧绎不是纸被不知名污渍染得不能用就是笔都被掰断了。
他一再忍了,沉默着离去。
但一次两次先生也不能总是装瞎,课堂秩序还是要维护的,先生拦住又一次要翘课的萧绎,“九殿下,回去坐好。”
萧绎沉着脸,看得出在极力忍耐,“我没有笔,临不了帖,在此干看着无益。”
他话音刚落,我就听见了周围几个同学的窃笑。
我忍无可忍站了起来,拿砚台当了板砖,往桌上一拍,墨汁四溅,我怒道:“还有完没完了!背后使这下作伎俩幼不幼稚,有种出来单挑!”
我抬腿上桌俯瞰众人,气势横扫千秋:
“我苏芷蓉在京都是什么人你们去打听打听,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以后你们他妈的谁要是再敢欺负萧绎就是欺负我,我能打到你们妈都不认识信不信,不服尽管来战!”
我说完,课堂之内鸦雀无声。
我前面那个起先笑得最欢、被墨水溅了一身的小胖子苦着脸快要哭了出来。
萧绎本来已经不顾先生阻拦走到了门口,此刻也转身看着我,眼中写满我看不懂的情愫。
我永远记得这一刻,因为这是我一生中极为难得的高光时刻,我觉得我站在那里,就是披荆斩棘胜利归来的英雄。
我不觉得我出头有错。
我捍卫了一个青少年正常学习的权利。
——先生罚我跪在偏殿孔夫子像前反思,并要打我手板时,我如是说。
先生手拿戒尺,笑容可掬,“好的,苏小姐勇气可嘉。”
先生道:“伸出手来。”
先生走了以后我捂着手心不知跪了多久,忽然左边落了一个黑色身影。
萧绎目视前方并不看我,“此事因我而起,受罚算我一份。”
他道:“我也把砚台摔了。”
我刚要说话,右边又落了个白色身影。
我和萧绎,我们俩齐齐看着闻照。
闻照:“什么也别说,我是好孩子,过来陪着跪他们不舍得,一会儿就把我们放了,若是放任你们两个,恐怕得在这跪到地老天荒。”
我感激看着他,“你也把砚台摔了?”
闻照深吸一口气,“我把先生的砚台摔了。”
我和萧绎再度齐齐看着他。
打心眼里敬佩他,决定从今天开始对他刮目相看。
在我俩的注目礼中,闻照一脸的大义凛然转为惊慌失措,他后知后觉问我俩:“那个……我是不是过分了?”
我俩点头。
闻照:“……”
我还以为我自己要与孔夫子瞪眼瞪到死,没想到这么快我就不是一个人了。
念及此我不免激动满腔,亢奋不已,将萧绎与闻照的手分别一拉,欣然道:“经此一事我们仨也算共患难过了,我好开心,我们结拜好不好?!”
他俩看二傻子一样看着我。
先生不知是忘了我们,还是铁了心要杀鸡儆猴借以整治课堂秩序,总之我睡了一觉醒过来,看见萧绎和闻照仍旧笔直跪在我两侧,再看门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我揉着膝盖站起来,“靠,不跪了,这里一没有人看着二没有摄像头,咱们跪给谁看啊。”
萧绎惊异看着我,闻照已然是见怪不怪了,笑着对萧绎道:“时不时吐一两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守规矩,这才是她。”
萧绎闻言,回以一笑。
闻照一惊,“原来你也会笑啊。”
萧绎:“我也是个人吧,大概。”
闻照红着脸道:“其实殿下这双眼睛看久了,真的挺惊艳,很……那个,好看。”
他俩虽在一个学宫上课,但也不熟,还是从今夜开始没有隔阂起来,旁若无人说了半宿话,越聊越投机。
我在边上成了个隐形的,看着他俩你来我往,笑容逐渐变态。
温润世家公子对妖孽皇子,我可以我可以。
终于他俩察觉到异样,侧过头来看我。
闻照:“阿蓉,为何红光满面?”
我:“别管我别管我,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嘿嘿嘿嘿。”
萧绎一指头把我戳了个倒。
8
我说结拜需有酒。
但孔夫子这偏殿显然没有酒。
闻照道:“这不太好吧?”
萧绎默默举手道:“在冷宫偏殿,陛下背着人有个私藏的小酒窖,除了我没几个人知道。”
我算是看出来了,萧绎属于表面上逆来顺受,实际上也是闷声作大死那一挂的。
当然我和闻照不约而同地没有问他为何对冷宫那么了解,他那样的身世,童年成长环境可想而知。
于是由萧绎引路,我们成功在巡夜的侍卫眼皮子底下偷渡到寿安殿,也就是冷宫。
果然那里有个酒窖。
我们仨蹲在酒香四溢的一排排酒坛中互相开始紧张。
闻照忐忑:“真的要喝吗?偷窃万万不可,而且我家里人不让喝酒,我还是个孩子。”
萧绎不免踌躇,“我也没喝过。”
我本来没紧张,生生被他俩带动紧张了,虽然我在这个时代也没喝过酒,但我料想自己酒量应该差不到哪去。
为了调节气氛我抢先拍开了个酒坛子,仰头豪爽喝了一口,哇塞,好酒。
我强行塞给他们两个巴掌大的一小坛,“是个爷们就别磨叽,来都来了,喝口酒死不了人的。”
他俩犹豫着对视一眼,拍开了酒坛。
少年人就是这样,不管事情好坏,只要有人带头,哪怕前面是个坑,他们也能跳下去。
喝到后来我已经记不清我们仨喝了多少酒了,连结拜都忘了。
起先不过是就酒扯闲篇儿,不知怎么就开始比惨。
首先是闻照,他说他一天天的压力太大了,闻家长子长孙的身份摆在那里,自小又是神童,多少眼睛盯着,多少人盼着。
他退步一点都不行,不待人说,他自己先慌了,觉得愧对父母祖父,是故他不得不时时刻刻逼着自己进步。
实惨,值得浮一大白。
我跟闻照碰了个坛,扭头对萧绎,“该你了。”
萧绎阴郁看我一眼,“我的惨还用说吗?”
“……”忒惨,我朝他举起酒坛。
然后轮到我了。
要怪就怪这天的酒后劲太大,委实上头,让我把心里那点憋了十几年的秘密都说了,我骂了我爹,骂了公主和苏芷韵,骂了这个吃人的时代。
我说电视剧和小说都是骗人的,别人穿越都是一个接着一个开挂,不要说是上帝给开了金手指,个别过分的甚至自己做了上帝。
宅斗治白莲,宫斗当皇后,动辄就是斗诗三百艳惊四座,开嗓就是中国好声音的水平,跳个舞就是惊鸿一顾,从此得了一众大佬的青睐,看一大帮美男为她争得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怎么轮到我就是武功全废诗词不会,说好的最强大脑呢,上天让我穿越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给,为何我就只记得个“床前明月光”和“鹅鹅鹅”。
我一个哆哆嗦嗦点灯熬油经历过高考摧残勉强才考了个三本的人,到这还得重新开始识字,不然我就是个文盲,连小黄书都看不懂,看不懂小黄书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那我不走这斗那斗的路,我想做点生意行不行,未尝不能做个富婆,但我他妈的还是魂穿,起初跟个普通婴孩没什么两样,直到四五岁上才慢慢想起来自己的来历。
那时我爹还活着,我赶紧跟他说了我发家致富的计划,他看着不及他膝盖高的我,让我洗洗睡吧。
我爹不信我娘总得信吧,我娘也不信,我娘说:“你这孩子即便缺了父爱你还有娘不是,没必要说胡话引起大人注意刷存在感。”
碍于没有启动资金和我还是个孩子没人敢信我,我的发家致富计划一直搁置到现在没有实行,一代全国女首富就这么被埋没了。
我越说越来气,指着萧绎闻照,“你们说,我惨不惨!”
他俩懵懂看着我,懵懂附和点头。
我一兴奋,决定跟他们展开讲讲我的创业宏图,万一他们有兴趣入股呢?那我的启动资金不就有了吗?
吐沫横飞说了半天,他俩眼神越来越迷茫,突然拼命朝我挤眼睛。
我预感不对,回头,见酒窖门口逆光站了个人,是个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
“谁呀你,不知道这是陛下酒窖不能随便偷着进?举报你昂。”我刚吼完,就听身后萧绎和闻照跪了下去。
一个道:“父皇。”
一个道:“陛下。”
那人走近,我才得以看清他的面容,长相姣好目光犀利,不怒自威。
我腿一软也跪了,当机立断仰头四十五度角,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单纯可爱,讨好笑道:“陛下,臣女给您背个诗啊?”
9
氛围凝重到了极点。
酒窖之内就一桌一椅,武帝坐着,我们仨一字排好垂头站着,大气不敢出。
武帝龙目一一看过桌上空酒坛,开了口,“酒量不错,谁喝得最多?”
我讪讪举手。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苏芷蓉,朕听说过你。”
我心道要完,指定是从太后那里听说的,那老娘们能有什么好话,要不就是长公主。
我正想继续卖乖,武帝话锋一转,指着其中一个空酒坛,“这也是你喝的?”
我点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道:“别的也就算了,这坛是番邦进贡的赤流霞,统共只剩了一坛,朕藏了三年没舍得喝,让你一回就给干完了。”
他道:“这酒市值三百金,你赔。”
我:“仅仅是赔三百金?”
他道:“要不四百金?”
“不是陛下,你不应该让人把我拖出去砍了吗?”
此话一出,气氛又开始诡异,萧绎闻照见鬼了一样看着我。
武帝:“你说得有理,要不还是把你拖出去砍了吧。”
我见他神情冷肃不像是说笑,当即慌了,“不要啊陛下,臣女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还是想要赔钱,四百金就四百金,但我当下没钱,能不能先欠着?”
武帝哈哈笑了出来,拍了拍我脑袋,“行了,带着这两个小傻子滚吧,今日朕没见过你们,明白?”
“明白,”我痛快一拉萧绎闻照,“今日我们也没见过陛下。”
走到门口时,武帝忽然道:“萧绎。”
我们仨不由都止步,萧绎道:“父皇。”
“戒急用忍,再让朕听见先生说你一句不好,朕可要罚这个小姑娘了。”
我马上把尾巴又夹了起来,特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有连坐同桌的。
萧绎侧眸看了看我,重重道:“是,儿臣记下了。”
走出门口一刹那,我鬼使神差回头偷望了一眼武帝,见他独自坐在那里,对着一坛新酒发呆,神情落寞。
我陡然觉得他可怜。
我想起了我娘,那个夜晚她也是等所有人都睡着以后跑到廊下偷偷喝酒,做了一小会儿的自己。
天下至尊富有四海,原来也有那许多的身不由己,和排遣不了的哀愁吗?
出来以后我对萧绎道:“其实你爹这人挺好的,想不到他是这样的皇帝。”
“我不知道,”萧绎道,“我一年只见他四五次,在节下家宴上,远远行个礼算是见过,话都说不上几句。”
我叹气。
我是个孤儿,萧绎有爹等于没有,三人中属闻照幸福一些,我勾肩搭背他,“以后就全指望你了,方才在酒窖里你也听到了,我被陛下讹了四百金,你什么时候先把欠我的钱还了?”
闻照道好说,“不如我把陛下的钱也替你还了。”
我离他远了点,“不要,四百金这么大一笔巨款,我只能对你以身相许了,要不我肯定还不上。”
闻照一双眸子在宫灯照映下熠熠生辉,玩笑的成分居多,“要不你就以身相许?”
我也笑,“成,等我回去算算彩礼。”
闻照:“你可真是个财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俩兀自笑闹,没留心萧绎的脸色何时冷了下来,他道:“我先回去了。”
走得头也不回。
闻照有些无措,“他是怎么了?”
我望着萧绎的背影,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不是很明白。
10
因为白日我在学宫的事,我那所谓公主嫡母勒令我次日不用去上学了,殿前罚跪反省一日。
早上,苏芷韵众星捧月走到我面前,得意看了我一眼,道:“该。”
“让你撺掇闻哥哥跟着你胡闹,这下遭报应了吧?姐姐还是死了这条心,闻哥哥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他也是你配去攀附的?”
她段位太低我不想跟她说话。
她默认我不说话是怕了她,愈发飘了,“今日花朝节,只上半日课,下午我要和闻哥哥去踏青赏花,可惜了,姐姐不能去。”
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春天了啊。
苏芷韵走后我一阵恍惚。
不甘心总是有的,自从来了这里,我一味被命运推着走,自己做不了半分主,上天给了我再世为人的机会,又安排我做了废柴。
我鄙视上天。
在这种悲愤中我迎来了我的十八岁生日,转眼又是一年春天。
这一年,学堂中好多弱冠及笄的少爷小姐结业走了,迎来一批年纪更小的。
按说我也到了结业的年纪,但苏芷韵没有,照她的话讲,不把我放在视野范围内看着,我就把她的闻哥哥勾走了,所以不准我先她结业。
我表面应声心里讥笑,你闻哥哥还用我勾吗?他自己都记不清偷拉着我喝了多少回酒了。
谁能想到京都风云人物闻照闻大公子背地里是个嗜酒的酒鬼,且越来越能喝,现在我和萧绎两个人加起来都干不过他一个。
开学以后我和萧绎仍是同桌,自从去年被武帝敲打了一回,他觉是不敢睡了,但不妨碍他散漫,上着上着课,他就靠到了我身上拿我当了靠枕,无比地自然。
我正写着字,不防被他一撞,笔尖在纸上拖出长长一条墨迹,这张字自是不能要了。
“萧绎,”我偷瞄一眼前头背手踱步的先生,咬牙低声道,“你是不是想死?”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我们说话越来越肆无忌惮,没人的时候啥话都敢往外说,他在我和闻照的影响下性格开朗许多,再加上先前那批人被我恐吓过,再没人敢找他麻烦。
而新来的这批小崽子,个个对他崇拜得紧,尤其是他那双眼睛。
这也是因为我,利用舆论造势,连夜写了一篇“某天神下凡托生成皇子,拯救苍生”的匿名小说,让闻照偷摸去樊楼那等繁华场所,花钱买通了好几个说书先生,连番解说。
书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那颠倒众生的天神正是生有一双琥珀色异瞳。
此书在民间广泛传播,萧绎在百姓中的形象迅速扭转,这帮小崽子少不得也听说了,而且少年人本来就爱幻想,所以见了萧绎,简直把他当成了偶像来看待。
尤其前天,我刚到学堂坐定,就见礼部尚书家的小姑娘捧着个精致点心盒,红着脸来到萧绎面前,盈盈行了个礼,“九殿下,这是我自己做的点心,请您尝尝。”
未等萧绎拒绝,她已经提着裙摆疾步走了。
他蹙眉拎起点心盒就要往窗外扔,连忙被我抢了过来,“好歹是人家姑娘一片心意,浪费可耻,你不吃我吃。”
他道:“你不是不爱吃甜食?”
“那也不能浪费,这点心一看就很贵的。”
往事回忆到这,说说我字帖被弄脏的问题,“萧绎,你是不是想死?”
他面对我的恐吓,无赖一笑,天光笼罩下一张刀削斧凿般的好面孔,皙白脸上薄唇殷红,琥珀明眸,仿佛溶落碎金。
我被美色所迷,偏过头去镇定了一下小鹿乱撞的心肝,决定看脸原谅他。
为掩饰我那点见不得人的羞涩,我翻开了先生刚下发的课本。
是一本诗集,要求朗读并背诵全文。
我随手翻开一页,见是一首《咏梅》。
“写诗的人也忒粗心,这句‘折梅寄江北’的‘折’写错了,少了一个点。”我对萧绎道,然后提笔在上头填了一点。
本来我声不大,但此言一出,全场静寂,不,死寂。
我茫然四顾,“怎么?这个字……就是写错了啊,写错了还不让说?”
萧绎直接捂住了我的嘴,眼睛往窗边一瞟,我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吓了一跳。
武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窗外。
一国之君怎么也干班主任爱干的事儿。
武帝偶尔会来学宫巡视皇子课业,也没见大家如此惊惶,我正纳闷,他老人家已经走了进来。
大家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
他朝我招招手,“苏家那个小蓉儿,你过来。”
我硬着头皮起身往前走,路过闻照身边下意识朝他看了一眼,他冲我深沉摇头,让我十分不明所以。
他前头的苏芷韵倒是一副幸灾乐祸形容。
我走到武帝面前跪下。
见他拿着那本诗集,翻到《咏梅》那一页,怼到我面前,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对这诗有意见?”
我如实道:“对诗的意见是没有的,但这个‘折’字确实写错了。”
他轻哼道:“怎么就你眼尖,旁人就看不出来呢?”
“这我哪知道?”我腹诽,“旁人都……等等。”
我将书翻回封面,指着上头的作者道:“陛下,这位从霜居士,不会就是您吧?”
我猜对了!
点背不能怨社会,这下我明白为什么没人敢挑错了,大爷的谁敢挑皇帝的错,那不等着掉脑袋呢吗?
可我做梦都想不到武帝能自恋到这种地步,出本诗集让人背。
武帝道:“全天下的文人都知道朕的号,别说你不知道。”
我丧着脸想哭,据理力争,“陛下,虽说您是皇帝,但谁规定皇帝就不会写错字的?是人就有写错字的时候,您千万不要感觉亏心……”
身后已是一片吸气声。
我好像把自己解释到死胡同里了。
我闭嘴吧我。
就见武帝朝我勾了勾手,“来,你跟朕来,朕不打你。”
我被武帝提溜进了御书房。
我很自觉地跪下,开始寻找哪根柱子远,待会儿利于我表演。
武帝在当中龙椅坐下,面无表情看我一阵,忽然对我和蔼一笑,“起来,朕不罚你。”
“朕叫你来,不过想听几句实话,其实那个字所有人都知道错了,朕自己也知道,但是没有人敢说,他们宁可将字典中的‘折’改成了错的,也不愿意冒着大不韪提醒朕,你说多可悲。”
莫名的,我想起了《国王的新衣》里头那个国王。
他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裸奔呢?
我叹道:“陛下想听什么?先说好,我一个女娃啥也不懂。”
武帝点头,“朕不为难你,第一个问题,你看朕,长得好看吗?”
陛下,你是认真的吗?
我诚恳道:“陛下好看,属于英俊大叔,中年帅哥,有型有款有内涵,您年轻时一定迷倒了京都不少姑娘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虚望浮空起了向往,眼中有光,道:“那是。”
也是不谦虚。
“第二个问题,”他道,“朕年过半百,身体每况愈下,大臣们都催着朕早日立太子,你在学宫中跟各皇子也相处了一年多了,依你看,朕立谁好?”
“……”如果第一个问题是热身试探,第二个问题简直是在要我命了。
我跪地磕头,“陛下,这个问题放在哪个电视剧和小说里都是道送命题,您若是生气今日我当众拂了您的面子,还是将我拖出去砍了吧。”
“朕是在真心问你。”
我也是真心的,“我一个小小女子,怎配置喙国家大事。”
“小蓉儿自谦了不是?能将朕的九皇子和闻家公子支配得团团转,将各族王公子弟治理得服服帖帖,小小女子可没有这本事。其实朕以前听你父亲说起过你。”
咦?竟是我爹吗?我还以为是太后。
武帝道:“你爹说你跟别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倘若你是个男孩子,他一定带你上战场,把你培养成一代名将。”
我不屑道:“哼,他这是性别歧视,木兰替父从军晓得伐?”
“他不是,是因为你娘陪着他在刀光剑影中打滚了无数次,浑身都是旧伤,他不想让你跟你娘一样,他说姑娘不比小子,姑娘是拿来宠的。”
“他每次出征你娘都提心吊胆,他刚当上大将军那会儿跟朕喝酒,说过同样的话,那时候还没有你。”
“他说总算可以给夫人一个交代了,男儿征战四方,不就是为了天下安定,国土上千千万万像你娘这样的女子不必再提心吊胆吗?他要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把你娘往死里宠。”
我鼻子一酸,勉强克制住没有落泪,“可是他后来还是娶了长公主,我不会原谅他的,陛下您不必为他洗白了。”
“长公主……唉……”武帝叹息一声,“她从小习惯了伸手索取,看上的东西不管好赖都要得到手,从来不懂得付出是何物。”
说到这里他道:“小蓉儿,你家的事情朕很清楚,你可想要替你娘报仇?”
我道:“想,但我没法报,不要说实力不允许,就是实力允许,我怎么报?我也夺了长公主所爱吗?她所爱是我爹,而我爹已经死了。”
“况且我爹生前也没爱过她,她入了侯府,如同守活寡,这已经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哦,如何说?”
“看看我爹的出征次数就知道了,陛下最为明白,其实大齐哪有那许多的仗要打,我爹屡屡不着家,是想避着她罢了,不然谁家恩爱夫妻舍得屡屡分离?”
武帝笑道:“不错,你爹来请旨请得朕都烦了,小蓉儿是个明白人,但也有你不明白的事,你爹之所以接受了和长公主的婚事,是因为长公主和太后使了一些手段在里头。”
“你还小,细节不必知道,只要知道你爹当年也是身不由己就成了。”
这个我隐隐有猜测,但我仍旧不想原谅我爹,还是有法子的,拼一拼,原也可以抗争到底。
他没有,他还是选择了就范。
所以我不原谅他。
“那苏芷韵呢?”武帝道,“你不恨她吗?她抢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据朕所知,她极其中意闻照,只等再过两年,太后大概就会让朕给她和闻照赐婚了。”
我心里突地一下,道:“陛下会赐婚吗?”
“你想让朕赐婚吗?”
我想了想,不知该如何回答。
武帝又道:“你不是也喜欢闻照?”
我想了想,同样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时候,眼前突然浮现出了萧绎的影子,他在春光中冲我笑的样子。
“还是你喜欢小九?”武帝道。
“你不会看不出来小九对你有意吧?”
这一刻我才意识到皇帝就是皇帝,恐怕我们这些小喽啰,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
我干脆也不挣扎,直言道:“我……没想好。”
我知道闻照对我的感情,当然也知道萧绎的,但不管我随了他们哪一个,都将被锁在深宅大院抑或深宫内闱。
然后碰到很多个“长公主”和“苏芷韵”,一辈子斗争不休,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是个自私的人,比起他们两个,我更爱自由。
“不过陛下,您还是多少分点父爱给九殿下吧,别让他像我似的,如今想要几分亲情都不知道向谁讨。”
“毕竟……亲情对青少年心理健康发展很重要啊。”
武帝闻言,拍了怕龙椅扶手,道:“你终究是年纪小,要知道生在皇家便没有容易可言,小蓉儿你得学会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有时候表面的疏远恰恰是保护,懂了吗?”
我似懂非懂。
他深吸一口气,“这么跟你说吧,小九那双眼睛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娘胎时被人下了毒。”
“这样的事情朕这辈子经历得实在够多了,也看倦了,宫里的水比你以为的还要深。”
“你当知道太后并不是朕的生母吧,朕的生母跟云嫔一样,后来太后膝下无子,才将朕收在自己膝下抚养,否则今日这龙椅未必是朕来坐。”
“太后的母族中人大多在朝中身居高位要职,家族势力盘错根深,轻易撼动不得。”
“朕初登基时,在他们手中与傀儡无异,哪怕直至今日还没有将他们完全除尽,朕不得不处处受制于他们,就连……”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垂眸掩饰情绪,搭在龙椅扶手上的手却倏然握紧了,根根青筋暴起,他道:“甚至连朕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从那时起朕就明白,这天底下任何人都有和心上人厮守终身的自由,独皇帝没有,因为皇帝一旦坐上了这龙椅,他便不是自己了。”
“他是所有人的神,他得把自己肉身里那颗真心深埋起来,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喜好,喜好意味着把柄,软肋,有机可乘,是要被所有人盯着的。”
“你们平时玩个玩具先生都怕你们玩物丧志,放在朕身上更会被无限放大。”
“一件东西或者人,朕一旦表露出一丝半点喜欢,那么他立时会成为众矢之的,遭到所有人审视,批判,只要稍微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
皇帝拥有天底下最大的权力,可却是用来保护天下人的,独不能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
怪不得他会有一个藏在冷宫里的酒窖。
脱掉龙袍,他首先也是个人。
他若不是实在无人可说,何必跟我一个小姑娘倾诉。
“也就是从那时起,朕就暗下决心,决不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再重蹈朕的覆辙,小九实在跟朕太像了,所以朕表面上只能冷落他。”
我点头,明白了。
武帝倾身问我:“朕都跟你推心置腹到这个份上了,还换不来你一句真心话吗?你觉得众皇子中,朕应当立谁为储君?”
我抬头看着他,“我不知道。”
“不过我抉择两难时,喜欢扔钢镚……扔铜钱看正反面,交给天意。”
武帝沉吟点头,忽而道:“说起铜钱,你还欠着朕四百金呢,准备何时还?”
我想大嘴巴抽我自己,好端端提什么钱。
武帝道:“不还也行,把你那创业宏图再跟朕展开讲讲吧,朕去年在酒窖门口没有听全,若可行,朕还可以再给你四百金,当你那个……那个启动资金。”
苍天啊大地啊,你是终于开眼了吗?
我热泪盈眶,“陛下您也缺钱吗?”
陛下斩钉截铁,“谁跟钱有仇啊。”
接下来我耗费了一个时辰跟他说了我的发家致富计划,“陛下您知道火锅不?”
最后我和武帝达成共识,他做我背后的股东提供我资金和人脉支持,让我放手去干,年底分红,他七我三。
不过务必要保密,他知我知。
我再看他完全就不一样了,他不是陛下,他简直就是救世主,财神爷。
我祝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我还有一个条件,
作者/摩羯大鱼
有事求男友的时候,就会拉着他的手,然后自己摇摇晃晃着说,帮帮我嘛,再帮一次
他就会有点小严肃地说,这个我已经教过你了。怎么回事?
实在拗不过他,就开始假装要哭了,浅浅地充点眼泪进眼睛,然后带着哭腔,又继续摇晃着说,再帮一次嘛,我又不聪明,教一次肯定不完全会。
他顶了顶后槽牙,嘴角微微勾起,边勾手边说,可以啊,叫声哥哥来听。
为了这点困难,叫声哥哥我还是可以的。
还是抓着他的手臂,摇晃着,哥哥帮帮我吧。
他心理暗爽,说道“哥哥知道,哥哥,这就来给你解决。”
掌中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勿上真人
00C预警
小学生文笔,如有不对的地方请谅解)o(
全文1.3k+放心看(不喜欢的左上角)
他们俩已经在一起和同居了(私设)
我并没有医学知识,也不懂得医院的正规流程,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请大家见谅(_)加油
沈翊洗完澡穿着睡袍出来了,沈翊跟杜城说:“哥,我饿了,你做饭了没有?”这句话看似平平无奇,但不知怎么着杜城从沈翊口的中听出了撒娇的语气,耳尖显出不易察觉的红晕。“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吃了。”原来趁沈翊去洗澡的时侯,杜城就赶忙去厨房做饭去了。“抱抱。”说着沈翊就伸出手想让杜城抱着他去餐桌上吃饭。
如沈...
如沈翊的愿,是杜城抱着他去餐桌上吃饭,吃饭的时候杜城一直拿筷子往沈翊的碗里夹菜,生怕他吃不饱似得。吃完饭以后杜城去厨房里洗碗,沈翊因为今天晚上淋了雨头有点晕所以早早就上床睡觉了,等到杜城打扫完卫生和洗完澡之后,进到卧室走到床边就听床上的人呼吸均匀,显然是已经睡着了。沈翊平时睡觉的睡姿不怎么优美,他睡觉总是喜欢骑在被子上,而且还喜欢在睡觉的时候踢被子,为此杜城因为这件事跟沈翊说了不下10遍,但是沈翊的态度总是满不在乎,。所以杜城只好每次在沈翊睡着的时候帮他盖好被子,这不今天还是如此,杜城看了看床上的人无奈的笑了笑。
今天沈翊一醒来,就习惯性的往旁边摸,但是并没有摸到人,睁开眼看旁边也并没有看见杜城身影。原本沈翊刚起床还迷糊着呢,我没有看见杜城沈翊一下子就清醒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沈翊乎然感觉到自己的头很疼,好像下一秒就会爆炸似得。沈翊这时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淋了雨,就从家里的药箱里拿了药喝了下去,就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直到下午6点的沈翊才从床上醒来,原本以为杜城现在这个时候就应该回来了,但是并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委屈涌上了心头,等到杜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一进门就看见家里面并没有开灯,沈翊坐在地毯上,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这可给杜城心疼坏了,把沈翊抱了起来。
杜城在给沈翊擦眼泪的时候,突然感觉沈翊的脸有烫,赶忙抱起沈翊去开灯,低头去看沈翊时下了一大跳:沈翊的脸色苍白,眼中还带着好些血丝,嘴唇因干燥而裂出了口子。头发有些微乱的他仿佛一阵风吹就会把他那憔悴的的身子给吹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