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文第四弹,本章2k。尚角和远徵有孩子啦,一个十项全能的小朋友有啥烦恼呢?请看有爆笑的短小彩蛋,不影响正文,一张免费粮票可解,建议观看。关于宫尚角“角”,多音字嘛,让无知的小孩子们读“jiao”而不读“jue”,要不怎么笑嘛哈哈。
【2.04补充说明,部分亲不需要来“科普”角字的读法,整的谁没看过剧似的。我只是不想在沙雕文里做什么详细分析,才用了小孩子不懂多音字这种搞笑说法打发过去,没想到看个喜剧还有部分亲“较真”。别和我较真哦,这可是我工作常年涉及的领域,关于角字在宫门孩子的名字里,放中位不能读jue这点,其实有许多文化和风俗要遵循的,这可不是我们两个写的人“不懂”,是部分较真...
(上)你们的姓氏和我狗血的名字!
我名叫宫角徵,今年六岁。我有一个父亲一个爹爹,我父亲名叫宫尚角,英俊潇洒,威震江湖,是角宫宫主,我爹爹名叫宫远徵,貌若天仙,医毒双绝,是徵宫宫主。
宫商角徵羽,你们听过吗?没听过的自己去问爹娘,如果你们爹娘也没听过,那你们肯定是活在与世隔绝的深山老林,我不同野人计较。
宫门是江湖第一大派,大名鼎鼎,富可敌国,公正严明,乐善好施。角宫和徵宫是宫门的两大顶梁柱。
我跟着执刃伯伯下山玩过,听到小孩子们吵架,他们非常幼稚,叉着腰尖声尖气的骂对方:“哼,你有什么了不起,非要做老大!你家里是有万贯家财和皇位要继承吗?”
哎,他们不懂,有的孩子,是真的有万贯家财和两宫主位要继承的。这种巨大的财富和滔天的权势,我……咳咳,虽然并没有很想要,但,却之不恭。
所以,我的含金量,你们懂了吗?我从出生起就是个小金人,是宫门最年幼最娇贵的孩子,落地就肩挑角宫徵宫两大宫主之职,我说的是以后,我长大后。
至于我为啥没有娘亲,我也不懂,我爹爹就是我娘亲,他比云婶婶和紫商姑姑都要漂亮,我觉得大概是老天爷不忍心让这份美貌失传,所以把我放进他肚子里了。虽然我爹爹总是骗我,说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不忍心打击他这个无聊的乐趣,便装傻认了,偶尔还捂着眼睛哭几声,让他笑的更大声些。反正每次把爹爹哄好了,父亲就会少让我练武一个时辰,还给我金元宝。
真是过分!我小小年纪,就把我教会了如何正确的向钱看,这么简单粗暴俗气的教育方式……我喜欢。
你们也别以为我是什么爱财如命的小孩子,我宫角徵,是一个堂堂君子,从不为五斗米折腰,但如果有五个仓库的米,腰是什么?我才六岁,六岁的小孩子哪有腰呀!
我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无趣,太聪明了,念书过目不忘,练武一点就通,我父亲对我很满意,虽然他白天嘴上不说,但他晚上用身体说了,我不止一次在半夜起床小解的时候,听到父亲对爹爹说:“咱们再生个和角徵一样聪明又好看的孩子吧。”爹爹一般不回答,嗯嗯啊啊一阵,最后就哭了。
哎,我懂,我懂,我实在太全能了,爹爹在我身上没有得到当大人的乐趣,心怀不满,不想再生。
我这样的小孩子,全天下都难找好吧?爹爹反而不满足,他貌似更喜欢肥胖和愚蠢的孩子,譬如紫商姑姑家那个胖成球的儿子,也就是我大堂哥,还有执刃伯伯家那个蠢成牛的儿子,也就是我二堂哥。
哎,我懂,我懂,做大人的,总要通过欺骗和蹂躏小孩子得到一些为人父母的满足感。
我已经在父亲的明示暗示下尽可能装的很傻很天真了,但还是比不过我两个堂哥,因为他们是真的很傻,真的很天真。比如大堂哥,都八岁了,还不能把《论语》倒背如流,比如二堂哥,都七岁了,算数还得掰手指头脚趾头。他到底懂不懂啊,人类的手指头脚趾头只有二十个,超过二十的数目,再掰也不够用的……自从我告诉他这个原理,他就开始掰别人的手指头了,之所以不掰脚趾头,是因为别人不肯脱鞋给他掰。
哎,怎么办呢?在比蠢这条路上,我永远是失败者。赝品果然超越不了真货,他们是真的蠢啊!
作为一个完美的小孩子,按道理我是不该有烦恼的,可是我有,就是这个该死的名字。
这个体现了我父亲爹爹两体一心爱意深深的名字,是让我脑门发痛的根源,角徵角徵,音同脚趾。
每个小孩子在认识我的时候,都会惊讶发问:
“脚趾?你哥哥是叫手指吗?”
“你叫脚趾?第几根啊?”
“如果你有弟弟妹妹咋办?会不会叫胳膊和腿?还是心、肝、肺?”
这些是听力正常的小孩子,世界上还有很多听力不正常的小孩子,于是发散成:
“饺子?什么馅的饺子?我喜欢吃猪肉馅的。”
“胶纸?我只知道宣纸,胶纸是怎么样的纸呀?”
“娇子?是天之骄子吗?你好自恋哦!”
很好,非常精彩!父亲和爹爹的爱,沉重得让我几乎不能做人了。
做了张图,搞个脑洞(不能抱梗哈,我和朋友要联文的):
磊哥家境清贫,念大学的时候靠勤工俭学赚生活费,每逢周末都在街头广场给游人画画,每次都有个可爱的小朋友蹲在对面看他,有时候给他水,有时候给他花,还喊他哥哥。
丞磊问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小朋友扑闪着眼睛说:“我叫田嘉瑞,爸爸妈妈叫我小甜甜噢。”
丞磊品学兼优获得去法国做艺术交换生的机会,临走前在广场等了小朋友整整二十一天,三个周末,小朋友没有来。
丞磊是个连学费都得自己凑的穷大学生,田嘉瑞是个家境普通而且还未成年的小朋友,两人都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每周见面只靠广场相约。丞磊联系不上田嘉瑞,只能按期出国学习。
丞...
丞磊学有所成,在艺术界闯出一点名堂后,带着不大不小的名气和数目尚可的积蓄回国。他一直惦记着当年风雨无阻每周末给自己带来欢乐和勇气的小朋友,回来的第一个周末,便去了以前画画的广场。
广场已经不是那个破旧的小广场了,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丞磊失落地坐在街边咖啡店,默默回忆那些美好的记忆,忽然听到有人喊——哥哥!
丞磊猛地回头看去,当年的小朋友等比例长大,已经是身材修长样貌清秀的大男孩了,可天真灿烂的笑容却一如往昔。
小朋友又喊了一声:“哥哥!”然后飞奔过来:“哥哥,我等了你好多个周末呀,你去哪儿了?怎么才来?”
丞磊把飞扑进怀里的小朋友抱了个满怀,温柔的道歉:“对不起,哥哥走的太远,回来晚了!”
画家先生终于找回他的小甜甜圈,他不想再放开手了。
21(中)
“就剩两口,哥哥喂你喝完,乖。”被江湖尊敬着的宫尚角,一双拿剑的手端着甜白釉小药碗,稳如磐石,正在柔声哄着撅起花瓣唇扭头躲避的宫远徵:“药都肯喝,这参汤还能比药苦不成?月长老都要到了,你总不能空着腹商讨解毒。”
历经三趟宫远徵一脚踏进黄泉打了转的几近死别,威名赫赫的冷面武神宫尚角早已把自己那颗心问的清清楚楚,看的明明白白,现下在雪玉般的幼弟面前,把威严和冷静收的严实,先前十年来那些习惯成自然且不自知的掌...
历经三趟宫远徵一脚踏进黄泉打了转的几近死别,威名赫赫的冷面武神宫尚角早已把自己那颗心问的清清楚楚,看的明明白白,现下在雪玉般的幼弟面前,把威严和冷静收的严实,先前十年来那些习惯成自然且不自知的掌控一丝都不敢露,俨然成了他本人最看不上的那类色令智昏的昏聩蠢人。他在努力摸索着如何更好的把数种身份融合,既是慈祥的父亲,又是溺爱的兄长,还是平等的爱人。
“乖”这一字出口,宫尚角便又后知后觉的有些惴惴,生怕这种字眼会让宫远徵感到不被尊重的管控。
宫尚角微蹙的眉头和纠结的神情过于明显,宫远徵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大致关窍,知道宫尚角必然是因为种种事情,对自己愧疚难当,又心疼有加,不知该如何补偿,导致言行举止都束手绑脚。
宫远徵心绪繁复,兄长这般小心翼翼的珍惜和爱重,让他甜蜜又欢喜,宛若小孩子终于得到了父母全身心的关爱和注视,可同时也对自己生了极大的怨气,知道这半个月来,不管是残破的身体还是那些诡谲冲动的言行,定是让兄长心痛后悔交织。
他不愿宫尚角对着自己小心翼翼到这种程度,既像忐忑又像生分,轻叹着主动把唇凑到碗边,伸手顶斜兄长手里的碗,把最讨厌的参汤呼噜噜喝完,伸手去摸宫尚角的腕,一语双关:“哥哥,我是个医者,向来坚信再复杂的病痛都能治疗,最怕的却是患者讳疾忌医,若想到这病痛,就连提都不敢提,碰都不敢碰,它又怎么会好?
宫尚角心头震动,觉得有那么一瞬,竟是不太认识面前的幼弟,那个表面骄纵单纯的小孩儿,以往总是要自己提点着按捺任性与遵守规矩,却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已懂得周全的给出如此精妙的言下之意。他放下手里的瓷碗,轻柔地用右手去包裹幼弟伤势无碍的右手,神思复杂又情意切切:“远徵,你真的……长大了,在哥哥忽视掉的一些光阴与事情里,成长的这么好。”
雪玉般苍白却昳丽无双的少年溢出甜软的笑意,一双桃花眼水光粼粼,像被风吹动的涟漪,他凝视着兄长,甜软孺慕中微微带着点怯,让人生出无限怜爱:“哥哥,你有没有什么话,很想问我……你问,好不好?我想即刻回答你……很想。”
宫远徵在宫尚角多年的细心呵护下,成长得极好,姣美矜贵宛若徵宫后院那株在暗夜里盈盈盛放的昙,又皎洁清冷一如挂在天幕云间用水墨描画的月。
宫尚角这半个月以来,一颗心每日都在爱重痛悔与甜酸苦辣中沉浮,落不了地,不得解脱,此刻的甜终于是盖过了种种。你看,即使他忽略了许多事情与光阴,弟弟依然被养的这么美好,心里眼里只有自己。
被他捧在手里心间的幼弟,难得吐露了三次心音,却在伤病剧毒缠身之下,不顾自己的身心,只是深深担忧兄长的难过和忐忑,想解开兄长的心结。
他几乎忍不住要亲吻上去,想用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告诉幼弟自己满溢的心疼和珍爱,却只是默默收紧了手,让它代替自己把幼弟包裹起来,哪怕只是一部分。
不可否认,他们之间确是有心结的,其一是上元节,其二是那一夜。第一个心结,是宫尚角的,第二个心结,是宫远徵的。但它们又双双属于他们,毕竟每一桩爱与痛,他们都是不分你我的。
但大喜大悲的情绪起伏,昨日竟能让幼弟闭过气去,宫远徵口鼻间断掉片刻的呼吸,宫尚角都不敢回想。
可是,弟弟是这么美好,这么乖巧,他又快把自己哄好了,哄到心里只有兄长……宫尚角抬起空着的手,温柔地抚摸宫远徵姣美的脸,决定不再对自己的心结讳疾忌医,且要打消幼弟昨夜不知为何好像坚定认为自己会抛下与离开他的梦呓,要让幼弟好好安心。
宫尚角艰难又坚定的张开喉咙,把上元节的种种宣之于口:“远徵,上元节那块瓷片,你胸口的重伤,受损的心脉,是哥哥一辈子的悔痛,你在医馆拔除瓷片的那一刻,哥哥连那扇门都不敢踏入,只能后悔又懦弱的抱着你做的的龙灯,坐在远远的台阶上泪流满面。昨日我以为你对此事心结难消,恨不得杀自己而后快,这才转身离去,为了掩饰,我不想让旁人看到我落泪失措的颓丧模样,绝不是要离开你。”他的指尖停在宫远徵花瓣般饱满的唇瓣,轻轻地把那苍白揉出一丝薄红:“远徵,哥哥已经交了内心,你有没有什么……想对哥哥说的呢?上元节,让你这么伤心痛苦,你为何不好好休养治疗,为何要瞒着哥哥,导致沉疴不愈。”
“哥哥,我从不曾因上元节怨恨过你,真的,半点都无,我这辈子都不会怨恨你的!”宫远徵心里百感交集,又浮起极致的喜悦,他觉得兄长心里念着自己,爱着自己,那些曾经关于上元节的难过痛楚便已经不翼而飞,终于也清醒着勇敢的吐露心声:“我这一年来,只是觉着难过……我不怨恨你伤了我,那是高手面对暗器袭击的本能反应,我懂的,我只是、只是很难过,难过于哥哥没听见我的小铃铛声……我不怕伤病,只是因为哥哥没有发现我的伤病,所以愈发难过……没有被哥哥重视的事情,我便、便不想重视它,我怕哥哥担心,怕哥哥自责,我觉着,哥哥需要一个能干的有用的弟弟……”他急急贴上宫尚角的胸膛:“我不怕伤痛,更不会怨恨,我只是……”
宫远徵踌躇再三,在宫尚角珍重怜惜的轻抚中,带着羞赧和怯意,低声说:“我唯一害怕的事情,是哥哥离开我,是哥哥心里没有我。再无其他。”
“远徵,我不需要一个能干的有用的弟弟,你无论何种模样,我都喜欢,况且,你已经这么美好了。远徵,你是那么美好,你怎么……就不知道呢?”宫尚角再也无法按捺心中的喜与甜,爱与欲,即便知道当下和未来还有乱麻如织的难办之事,即便那一夜仍是不能马上提起与详细谈论的禁忌,他却忍不住要在幼弟清醒的这一刻,给这个入了灵肉骨血的挚爱之人,盖上属于自己的印章。
【……】让宫远徵怔在当场,只来得及惊诧的潋滟了一双桃花眼,不可控的【……】熟悉宽厚的怀抱里。
宫远徵闭着眼睛微微喘息,觉得身心仿佛被甜蜜温软的幻梦包裹着漂浮,他已然混沌,只听到那日在虚空中泣血悲鸣着把自己拉回和暖人间的嗓音悱恻地流淌进脑海与心间。
它说——
远徵,我心里不会没有你的,永远不会,因为我的心就是你。
远徵,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的灵肉与光阴在我的骨血和生命里,同骨同泽,同心同体,你也别想离开我,这辈子,下辈子,不管有几生几世,都不能离开。
宫远徵,你是光,是暖,是春花秋月,是夏阳冬雪,是宫尚角的天下和人间!远徵,你是哥哥此生放在肋骨最深处,交融了血肉的,挚爱之人。
宫远徵忽然就觉得自己要落下泪来,所有的伤心苦痛,所有的迷茫不安,通通都化成春日让万物生长的雨,落在角宫清冷的墨池里,开出了徵宫洁白的昙。
他闭着眼睛,在梦与醒之间轻声唤着:“哥哥……”
花木的苦香把他包裹的严实,然后是兄长低沉温柔的声音:“远徵,哥哥在。”
宫远徵又觉着自己一颗心在云里雾里,千头万绪,似懂非懂,但他还是想听从本能,于是又轻声唤道:“宫尚角……”
宫尚角看着怀里如雪玉又如桃花的宫远徵,冷峻的面容甜蜜柔和到几乎要落下雨来,他轻轻吻了幼弟紧闭着轻颤的长睫,再度郑重承诺:“远徵,我在,永远都在。宫尚角,此生此世,都在宫远徵身边,并肩携手,永不分离。”
群被吞,过几章发。预计200本,提前被订36本,自留20本,释放100-150本,暂不打算多印这次治拖延症和懒病,先出本宣,逼自己守诺,预计四十章左右。对我来说,剧情和主旨永远是长文的关键,这篇落笔就定好了走向和结局,但一直无纲裸奔,所以写完得重头修改,查漏补缺啥的,反正承诺不坑
本章2.6k,免费。今天主打宝贝徵徵的惊才绝艳。角徵的糖分,这章先拉满。他们会在情深爱重里,携手走过人间的风花雪月。只是前菜,别急,过山车没完,先吃颗糖
20(中)
宫尚角疼惜地捧起宫远徵的手臂查看,又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与胸口,紧张的瞎忙活了一顿,才发现宫远徵靠在怀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一双桃花眼似是甜蜜,又有孺慕和信赖,还有盈盈水光的伤心。
“哥哥,对不起。”宫远徵看着兄长微红的眼眶和怜惜的神情,隐约想起昏迷前的种种,轻声哽咽:“上元节……我不想提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伤心……”
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自己,可每一次,那句对不起都是从幼弟口中,带着隐忍,小心翼翼...
明明该说对不起的是自己,可每一次,那句对不起都是从幼弟口中,带着隐忍,小心翼翼又急切的说出来……宫尚角被幼弟的目光震了心神,顿时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原来自己是让弟弟不安的!原来自己一直都做的不够好,才让弟弟如此不安,可这么多年,隐忍的小孩儿从未让自己发现!
想起下午宫远徵含泪带喘的质问,想起他猛追自己导致晕厥闭气,宫尚角大痛之余,对刚刚的关怀之语极为内疚,远徵想要的是尊重与平等,可自己下意识又用了命令和管控的言辞去表示心疼和在意。
“远徵。”宫尚角缓缓握住宫远徵细白的右腕,温柔且珍重地把幼弟嵌进自己怀里,那因为常年接触花草药毒而融入体内的清甜香气终于抚慰了他数次失而复得的心疼惊惧疲惫:“远徵,这句对不起,该由哥哥对你说,可是……”
他把脸贴在宫远徵雪玉堆成的颈脖上,他的呼吸拂过宫远徵玉润的耳垂和凌乱的碎发:“哥哥上次同你说过,爱是常觉亏欠,哥哥自认欠你一生,也愿意欠你一世,所以,这句对不起,哥哥便不说了。”
宫远徵垂下眼去,黑鸦鸦的长睫在烛火映照中如静止的蝶,盖住了眼里轻漾的水光,并未对此马上做出回应,只是默默听兄长在耳边私语。
宫尚角轻抚着宫远徵凌乱却黑亮的发丝,看它们与自己垂下的长发铺叠在一起,融缠不清:“哥哥向来把你当成孩子,总想宠着你,护着你,可就连这点,我也没做好。是我伤了你,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我只求你平安喜乐,不要离开……一直把你掌控在我怀里,忽视你的想法和需求,是哥哥的错,以后,再也不会了。”
宫远徵急切地想要直起身,却被抱的更紧,只能从宫尚角胸膛发出闷闷的哽声:“不是的,哥哥,你别伤心,我永远不会怨恨你的……也不会离开你……”
宫尚角抱着怀里消瘦伶仃的幼弟,语气中既有小心翼翼,又有温柔郑重:“远徵,你要的平等与尊重,往后哥哥都给你,以后不要为这事伤神,好不好?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宫远徵被揉在兄长怀里,闭眼极力回想下午的种种,对于上元节,对于那一夜,他是伤心难过的,是迷茫不安的,却不怨,也不恨,他想不通那阵铺天盖地的愤怨从何而来,也想不通为何会不可控的脱口而出,甚至带着不吐不快不死不休的架势……他蹙起眉心,把没被禁锢的右手抽了出来,搭上自己左腕。
月长老颇有些坐立难安,他并不想妨碍兄弟二人互吐心声,可出言告辞会打断这深情温馨的氛围,但无声无息不辞而别又违了礼数与君子之风,更何况……月长老看着宫远徵一张小脸被塞在宫尚角怀里,却摸摸索索的用右手指尖去搭细白的左腕。
得了,小祖宗已经发现不对劲之处。这下走不了,今夜怕是得留宿角宫……月长老转过脸去暗暗叹气,心里揣测宫远徵到底何时醒来,听到了多少。
果不其然,宫远徵立刻开口要求宫尚角的兑现:“哥哥,此话当真?”
月长老已经听出宫远徵话里的坚持和言下之意,瞥向因幼弟苏醒沉浸与喜悦和安心所以丝毫没察觉的宫尚角,再度重重叹出声来警示。
可是,江湖武神角宫宫主只顾着温声细气的摸弟弟哄弟弟,宛若被美色迷了心神的昏君,充耳不闻。
能在强悍冷静与疯魔肃杀之间无缝切换的宫尚角是位神人,医毒双绝的宫远徵也是位神人,怪不得两兄弟都能在未满弱冠之年就撑起一宫主位,做了宫门的脊梁……月长老在心里对这两兄弟给予不合时宜的赞美与肯定,又无奈地白了一眼宫远徵,这小祖宗下午才闭过气去,伤毒缠身这么久,现在光是坐着都一副西子捧心的脆弱模样,脑子却依旧这般好使。
宫尚角见宫远徵在怀里乱动,知他是想坐好,轻轻把他扶离自己怀抱,靠在床头,快速看了眼他的左手,见并未渗血,这才放下心来,郑重承诺:“一言九鼎,驷马难追。哥哥往后,不管何事,只要与你有关,桩桩件件都听取你的意见。”他见宫远徵精神尚可,又柔声哄道:“参汤和燕窝都在小厨房煨着,哥哥拿来喂你喝些,不要饿着,好不好?”
“不饿!哥哥趁我昏迷时,喂的什么药?竟是饱了。”宫远徵脸色苍白却目光清亮:“哥哥和月长老不妨先告诉我,我到底中了什么毒。”
宫尚角脸色一凝,不知该如何回答,讷讷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询问:“远徵,你、你听到了?”
若是在平日,对于自己最擅长的领域做出快狠准的判断,宫远徵定会双手抱胸耸耸肩,把傲娇与自豪融在那些骄纵可人的小动作里,奈何现在实在提不起多少力气,只是撅撅嘴:“我醒来只听到你们那两句,在说魑魅寒鸦。”
狡黠的笑意从宫远徵雪玉般苍白又昳丽的脸上浮起:“哥哥,我要判断药毒,不靠耳朵。我嘴里还有没散的药味,微苦清凉,解茅;辛辣刺喉,芜姜;酸中带甘,栀山归。这些药材合在一起,不治心脉受损,而是清热散痛解毒。”他傲娇的像一只得意洋洋的小猫儿:“刚刚探脉,我的脉象里有一种我从未探过的躁郁之声,时轻时重。我不知这是什么,但结合种种,一定是中了毒。”
月长老听着宫远徵的一锤定音,不禁叹服,这就是惊才绝艳的天才,宫远徵本就天赋过人,加上长年累月的专心致志,探闻切望品,怕是都已经修炼到了极致,果然是百年难得一出医毒双绝。他忍不住开口,在调侃中给出了极致的赞美和肯定:“徵公子年过弱冠后,若要来后山闯关,便只剩两域试炼,我这月宫,并无任何能教你的物事了。”
千头万绪涌上宫尚角心头,他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孩儿,心里既有爱重,又有心疼,还有自豪与喜悦。
宫尚角握住宫远徵白嫩却带着经年试药试毒留下细小伤痕的右手,把纤长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插入自己指缝,他凝视着幼弟水光粼粼的桃花眼,珍重又深情:“远徵,你下午问哥哥,要怎么做,才会认同你配得上与哥哥并肩。”他收紧了手,与幼弟十指紧扣:“远徵,哥哥已经不需要回答你了。因为,在被我忽略的光阴里,宫远徵早就已经与宫尚角并肩,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年未及弱冠的幼弟,相貌姣美娇俏,身量修长清癯,看着如同徵宫后院那株洁白的昙花,可他的内里,在自己没有全然了解的光阴里,长成了一棵坚韧的雪松,枝头却又开出了欺霜傲雪的红梅。
眼里心里只有自己,也只属于自己的弟弟,是这么美,又这么好,这般娇俏天真,又这般聪慧强大……他早就不该在身后半步之遥,而该并肩携手,面对风雨,同看月雪,走过人间。
甜甜小饼,无彩蛋。再吞我就放弃了!追文请红心蓝手,如果喜欢看,看完却不双击,就去看解锁吧。
少年郎坐在梨花木雕花桌案旁,面前放着一壶酒,孤零零,惨兮兮,自斟自饮,不知道的人看着还以为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稍微了解他的人,觉得这个小祖宗又在发莫名其妙的脾气,侍女和宫人们给他送茶送酒,恭敬放下就跑得飞快,连眼风都不敢和他碰一个。
少年一张尖尖的小窄脸,唇红齿白,眉目娇俏,带着细细的抹额,一身价值不菲的衣袍,看着富贵又灵动,像是世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可只要细看,能发现他捏着酒杯的手虽然修长白皙,但有些经年沉积不消的伤疤,这些全是试毒试药留下的勋章。
有人推开门进来,声...
有人推开门进来,声响不小,少年微微转头瞥去,灵动的尖翘眼里,竟然是高度的警戒和杀气。
对的,杀气。这个看着天真灵动的少年,年方十七,可并非不是舞文弄墨风花雪月的贵公子,他是毒药天才,暗器高手,宫门徵宫的一宫之主,宫远徵。
外人对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小毒物又敬又怕又讨厌,觉得他冷血无情、喜怒无常、睚眦必报,明明有一双含情的眼,里面淬的都是恣睢杀气,明明有一双娇俏的唇,却有一条毒舌头,不讲礼数肆意妄为恃宠生娇,离他近点都倒霉,不是被眼刀子扎死,就是被毒舌头气哭,不给你下点什么药都是他仁慈。
反正吧,作为宫门徵宫主位,本事虽高,但沉稳干练威严公正这些词语通通与宫远徵无关,他是个傲娇的小毒物,从来不是什么体面人。
这都是外人说的,宫门的“内人”们,虽不至于这么浮夸,但对这小祖宗也是避之则吉,能不招惹就不招惹,这祖宗上一秒笑嘻嘻,下一秒哭唧唧,一言不合能搬出三百句浑话把人气得七窍生烟,你还不能和他计较,因为他位高权重,而且还未成年,不要脸得很。
全天下只有一个人不这么想,全宫门只有一个人天天和这个小毒物一起,说什么都是“孩子还小”,做什么都是“弟弟可爱”,发生什么都是“他可能错了但你也一定不对”。
你是不是觉得,听起来很像是这个泼皮小毒物的狗腿子马屁精,肯定是他宫里伺候的人,拿钱做事,所以毫无原则,千依百顺。
不不不,你错了,这个人也是一宫之主,位更高,权更重,宫门家族营生他管,江湖结交斡旋他来,角宫宫主宫尚角。
所谓的恃宠生娇,恃的是宫尚角的宠,生的是宫远徵的娇。商宫主位宫紫商和羽宫主位宫子羽表示,都是宫主,但战线不统一,千万别把我们两个正常人和那对不正常的兄弟混为一谈。
你是不是觉得,噢,亲兄弟嘛,血浓于水,哥哥宠着弟弟很正常。
不不不,你错了,他们虽然都流着宫门的血,但宫尚角是宫远徵不是亲生哥哥的哥哥。
对对对,你没听错。他们的感情和相处模式的确让人无法理解。离谱的程度大概就等于,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家的小孩,你见到以后就搂着心肝肉儿一顿喊,然后宠着哄着十年如一日,整得他像是从你肚子里出来似的,还是难产那种,无比珍贵。
想象无能对吧?莫名其妙对吧?常年被这不是亲兄弟的两兄弟气得死去活来的宫子羽表示,这就对了。
当然,这两兄弟也不是没有相似之处,大的一张死人脸,小的一双死鱼眼。他们所有表情都为对方而留,大的那个平等的无视所有人,小的那个平等的讨厌所有人,这点来说,真是胜似亲兄弟。
宫紫商表示,我作为商宫之主,除了锻造名剑好刀,还有一项技能,热脸贴冷屁股,大的没给过我好脸,小的没给过我好话。
行吧,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们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画风有点歪,但道理还真是那个道理。
这不就是吗?谁家哥哥丢下生病受伤的漂亮准妻子不管,追来哄弟弟的,这弟弟虽然身娇体弱但比他还高。
“为何独自饮酒?”宫尚角冷着一张死人脸,语气却是宠溺,细看就能发现眼里也有笑意。
宫远徵看到是哥哥,收了肃杀的眼神,闷闷不乐地垂下头,不多的阴阳怪气里带着很多的委屈:“酒又不是药,当然可以自己喝。”
“怎么,这也值得生气啊?”宫尚角按捺不住嘴角的弧度,差点笑出声来,趁弟弟没抬头的时候赶紧收了回去。
宫尚角拿起酒壶给耍小脾气又不敢耍出来的弟弟倒酒,宫远徵眼睛亮了一下,又想到了什么,低下头继续委屈巴巴,不去拿。
宫尚角哪里还绷得住千年如一日的死人脸,他剑眉星目线条冷硬,日常没任何表情,对着弟弟却笑得春风化雨,要是这副模样给外面的姑娘们看见,别说掷果盈车,水果摊子都够开几个。
小家伙,把好好的酒都喝成醋了……他站起来,端起酒杯绕到宫远徵身边,把人搂在怀里:“好好好,哥哥也喂你喝。”
傲娇的少年郎哼了一声,像只好哄的小狗狗,明明尾巴在身后已经摇成一朵花了,还梗着小脖子扭着头嘟嘟囔囔:“不要你喂,我又没受伤,下次快死了爬不来你再喂。”
“别胡说八道!”宫尚角沉下脸,郎弟弟的死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把宫远徵看的眼珠子一样,听不得这种话。
宫远徵没看到他刚才的笑,只看到现在的凶,刚被哄的那点开心,又蔫了下去。他对着哥哥一向乖巧又顺从,从不发火,每次都只敢生闷气,偷偷看了看宫尚角微怒的脸色,想到哥哥刚才给上官浅喂药,再想到以后那个心机深沉的女人就是自己嫂子了,陪在哥哥身边吃饭喝酒聊天同进同出的不再是自己,心里的委屈呼啦啦涌上来,尖翘的眼里就蓄了水汽,闷闷的站起转身就走:“哥哥你别生气,我不喝了。”
身体被极大的力道拉住,然后被圈进熟悉的怀抱里,耳边传来无奈又宠溺的叹息:“好好的,怎么又难过了?”
宫远徵越发委屈,带着哭腔挣扎:“不要你管,你都要大婚了……我讨厌她,不想要她做我嫂子。”
宫尚角的力气不是豆芽菜一样虽高但弱的小弟弟可以挣脱的,他稳住手臂,把小家伙转过来:“那哥哥不娶她,换一个。想谁做你嫂子,你来挑好不好?”
“我都不想,她们全都讨厌!我不要嫂子!”宫远徵虽然比哥哥还高上两寸,但顶着一张未成年的少年脸,白白嫩嫩细细瘦瘦,不管多高还是像当年那个缩在怀里的小孩子。他掉着眼泪,明明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毒药天才,明明长身玉立不妖不媚,却奇异的有着姑娘家那种梨花带雨的美。
“人都是要结婚生子的,哥哥年纪到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宫尚角虽然另有筹谋,却不想把弟弟卷进来,宫远徵没成年,又一心扑在研究毒药暗器上,多说无益,他未必懂。
“你大婚后,和你吃饭喝酒练功睡觉的都是别人,我怎么办,你不要我了。”宫远徵被宫尚角抱在怀里坐下,还在委屈巴巴的呜咽,难过的要命:“我没爹没娘,丢在路边哥哥和狗都不理!”
“不会的。”宫尚角被这种孩子话逗的好气又好笑,怎么绷都绷不住,忍不住笑出声来。
宫远徵看哥哥嘲笑自己,更委屈了:“你结婚去吧,以后都用不着我了,什么都有人陪你做!上官浅会的比我多,比我听话,比我好看……”
傲娇小狗狗的话音被香醇甘甜的酒堵住,用一个吻渡了过来。
“唔……”每天沉迷毒虫草药从没有过男女之欢的小毒物惊诧地睁大眼睛,在哥哥霸道的唇齿和温柔的$$中不自觉的ruan了身子,惊慌又难耐的发出细细的嘤咛。
连换气都不会的少年郎被哥哥用唇舌喂了整整一壶酒,俗话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况且,这酒,本来就很烈。
微不可察的一声细响从窗外传来,宫尚角目光一凛,轻轻点了迷迷糊糊的宫远徵的睡穴,把喘息着昏睡过去的少年按进怀里,才沉声喝道:“看够没?”
宫紫商和宫子羽从窗下面冒出头来,一个左顾右盼,一个仰首挺胸,挨挨挤挤的走进来,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来拿酒喝。”宫紫商抬头看天。
“我只是路过。”宫子羽低头看地。
“拿酒不进来,路过不滚开,偷窥多久了?你们就这么闲?”宫尚角挡住宫远徵那张飞满薄红的小窄脸,死人脸上是一副看死人的表情。
“玛德……大哥,能不能讲讲道理?你光天化日,在门窗大开的公众场所weixie……啊,不是,是tiaojiao……啊,不是,是疼爱……我呸,到底是啥啊……”宫紫商怎么说都觉得用词不当,叉腰跺脚:“反正就是你这个那个小毒娃,自己不回房,还怪上我们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又没做什么。”宫尚角抱着睡着的宫远徵施施然站起来:“远徵弟弟才十七岁,我能做什么,是你们自己思想龌龊。闭紧嘴巴,小心我把你们商宫羽宫掀了。”
你都把小孩%%%哼唧的像个小猫似的,我们偷看了半天,看的是幻境啊,我们都没嫌长吊针眼,你还污蔑我们思想龌鹾?……宫紫商和宫子羽面面相觑,盯着宫尚角的背影,无能狂怒,有火不敢发。
武力值爆表的死人脸加毒舌头加厚脸皮,骂不赢,也打不赢,一点都赢不了。
喝酒喝酒!
宫子羽几杯酒下肚,忍不住吐槽:“死人脸和小毒娃,这……这不正常啊……”
宫紫商翻了个白眼:“他们几时正常过?一个连哥哥娶老婆都要哭,一个连弟弟吃饭都要管。”
宫子羽:……说的好有道理。
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两宫主位,还是兄弟,这就搅和在一起?你看宫老二的死人脸,都快笑出来了。”他觉得可惜:“宫老二武功这么好,这不得后继无人?”
“养成系的快乐我们不懂。”宫紫商贼兮兮地上下打量了宫子羽几轮:“但你也有一样很懂的东西。我看你骨骼清奇,肯定能和云为衫生十个八个,到时送他们一个,让他们后继有人,也算全了兄弟情分。”
宫子羽满脸通红,站起来跳脚:“你……你你你……思想龌龊!”
“我不龌龊能去偷看金繁洗澡吗?”宫紫商好整以暇。
宫子羽气结,抢过宫紫商面前一坛酒就跑……行吧行吧,我才是语言链的最底端,没有之一。
在哥哥床上睡得正香的宫远徵嘟嘟囔囔的说着梦话:“不要嫂子,哥哥不许结婚……”
宫尚角坐在旁边,含笑抚摸他嫩生生的小窄脸,表情和动作都温柔的不像话:“你明年就十八了……”
他俯下身去亲吻宫远徵的额头:“远徵,哥哥不结婚,等你长大。”
本章2.8k,免费。各位看官,新年快乐。这章让爱更深些,情更浓些,心更明些,路更定些。角徵之于宫门的重要性,原剧竟然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亲妈我很不乐意,二刷完更工伤了!来,角徵的出生入死、劳苦功高、大爱无私,我来补全!导演和编剧不给的高光,我来落墨!
15(下)
宫尚角是头一次在自己问过心后的清醒状态下,与宫远徵亲吻。
虽然,现在的宫远徵,并不清醒。可他在最不清醒的时刻,一声又一声的吐心。
无妨。宫尚角听到自己的心音,它说,无妨,不管清醒还是昏沉,远徵只属于你。
这是你爱的人,也是爱你的人,是你没敢认爱也还未说出口的弟弟,他以前属于你,现在属于你,往...
这是你爱的人,也是爱你的人,是你没敢认爱也还未说出口的弟弟,他以前属于你,现在属于你,往后也属于你。宫尚角的心这么说,宛若一锤定音——两体一心,你我共生。
宫远徵仍在半梦半醒的意识昏聩中,不懂风月情事的少年本就虚弱的身体在从未感知过的亲密接触中,唇齿相交后越发绵软,已经不剩什么力气的手却执拗地抓住宫尚角衣襟,按在他跳动的心口,像是在拼死确认自己爱着的人让自己活在人间。
“远徵,乖,把手给哥哥……”宫尚角虚虚地用手指圈住宫远徵没有伤口的左手腕,指尖精准按在他的脉动处确认他的身体承受状况,低声哄着,然后再度轻柔地HAN住那双已经被【……】出艳色的唇,把【……】因为轻喘而微张的唇瓣,轻而深的反复【……】。
“唔……”宫远徵喉间发出虚软的嘤咛,紧攥着宫尚角衣襟的手指瞬间脱力,身体彻底软成一滩春水,化在哥哥怀中。
宫尚角终于能把宫远徵因为使力而渗血的左手臂从衣襟拿开,微微松了口气,顺势把他轻轻放在床榻上,想要处理伤口。
唇上和身上的温度刚离开片刻,宫远徵便不安起来,水光粼粼却不甚清明的眼睛茫然追寻着光和暖的所向,带着极度的不安和颤抖反复呢喃:“宫尚角……要我……”
“哥哥现在不能……”宫尚角一颗心既疼痛又酸软,忙忙俯身轻碰弟弟的唇,再抬头哄道:“远徵乖,等你身体好了……哥哥再好好的教你懂。”他想到直至今日仍然缺失的那段记忆,声音就带了哽:“此生……必不让你再为我流泪……必不让你再为我疼痛……”
意识昏沉的宫远徵似乎并没听清也没听懂,像是失去神志般,又挣扎着伸手去抱宫尚角,被按住后竟带上了焦躁的哭腔:“哥哥!哥哥!”他闭着眼,大颗的泪珠忽然一滴又一滴顺着眼角滑落,反复挣扎和呢喃,像是魔怔般执拗又茫然不安:“要我!”
寝衣早在来回的挣扎中滑开,宫尚角看着宫远徵雪玉般的胸膛,左心房那处狰狞,沉痛又颓然的吐了口气,俯身亲WEN那块永不会消失的伤疤。
什么都比不过宫远徵的身体重要,他怕伤了意识不清的弟弟,但宫远徵又似乎有些魔怔,他只能圈住宫远徵已被放平的左手,指尖按住脉搏不敢放,唇舌从那块剜他心肺的疤痕游移过去,到了粉嫩的【……】。
那晚失去的神志,缺失的记忆,到底有多粗暴,到底做了什么?远徵怕是半点欢愉都没感受过吧……宫尚角蹙起眉尖,不敢也不愿再想,只是闭上眼,用唇轻轻碰触那除了自己无人碰过的【……】,虔诚又疼惜地张口把它【……】。
“嗯……”宫远徵颤抖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带着虚弱的哭腔【……】:“哥哥……嗯……哥哥……”
甜蜜、喜悦、爱慕、温存、背德违礼的疯狂、抛弃血缘的决然,通通融在宫远徵绵软沙哑的嘤咛和宫尚角粗重急促的叹息里,蒸腾起满室微暖苦甘的药香。
金复站在内殿大门口,客气又恭敬地挡住被唤来的所有人,他脚边是一个精致的松木托盘,汤盏边还流动着因为猛然放下而泼洒出来的药膳。他心知肚明,里间与内殿,一道门廊和一扇雕花隔间,挡不净那一栊丝帘后细微的旖旎之声,挡不住内功深厚的月长老和雪重子的敏锐听觉,能瞒住的,也只有那些不会武功的宫女医师,再加一个懂点防身功夫但年近花甲的岐黄老先生。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尽忠职守的、为着两位主子,用十年如一日的深入骨血的本能,在门口站的挺拔,如一株并不名贵也不罕见却四季常青的赤松。
宫尚角唤金复传人进去已是一刻钟后,因着当时金复不在,徵宫内殿的药侍守卫听到宫尚角高喝把医师全部叫来,以为宫主又是危急,心惊胆战的飞奔去寻人,把月长老雪重子与医馆当值的七八位医师通通请来。
金复如实禀告完毕,宫尚角便令通知岐黄先生宫远徵无大碍,让他带着医师们回去当值,只留月长老与雪重子来看。
里间门口香炉里燃烧的珍贵药材袅袅飘散出丝丝苦甘,却掩盖不了室内那阵缠绵又细微的膻香。
月长老来到内殿,内功深厚如他,自然是听到宫远徵几丝虚弱绵软的欢声,又有金复急急相拦让他们出大殿稍候,心下就有些不太确定的猜测,此时进来,若有似无的瞥了眼,宫尚角衣衫齐整,神色如常,可未到晚间擦拭净身时分,宫远徵的寝衣已从昨日呕血后换上的吉量变成群青,一张雪玉般的脸薄红未褪,在毒病缠身间竟也留了一抹艳色。
月长老已是了然,只是温雅微笑着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探宫远徵的脉象,和声询问今日状况。
宫尚角正在一一细说,雪重子却疑惑的“咦”了一声,打断他们之间对话。
雪重子因为修炼四年一返的奇功,样貌心性都保持十一二岁的少年状,虽然听到悱恻之声,却不太懂,进来便拿起金针给宫远徵走穴,只觉得手下心脉跳动比前两日好转时还要快些,又看到他白玉般的胸口有几道红痕,不太理解:“徵公子的皮肤怎么这样?可是新症状?”
宫尚角神情语气都平静无波,竟是半点都不打算瞒人:“恰好要询此事,刚才我让远徵泄了身,期间一直探着脉,我不懂医理,只知道脉搏频率,当时加快应是情事反应,远徵过后昏睡,就恢复今早常态,这事会不会影响他的身体状况?”
月长老没想到宫尚角会是这种一往无前加有恃无恐的状态,大为震惊,差点要伸手给他诊脉,确认他是否疯魔。
宫尚角正常的很,一如既往的敏锐,瞥了眼月长老的神色,淡然道:“两位都是我宫门后山世代的血脉族亲,不是外人,远徵的命多亏你们救回,往后也要劳烦你们,我并不打算隐瞒,无需,也无妨。”
“不过……”宫尚角似笑非笑,语气中又带了些亲昵的信任:“花长老与雪长老年事已高,便暂且不惊动他们,虽然都是自己人,但他们二位是德高望重的长辈。”他俯身抚摸宫远徵有了些血色的脸颊:“远徵的命,就是我的命,月长老与雪重子,二位与我,现在已是过命的交情。”
“所以……”宫尚角直起身来,行云流水的深拜下去,良久不起:“请二位务必解开远徵体内这无名之物,便是救了两命,尚角自此掏心交肺,万死不辞!”
月长老拍拍尚未完全理解与消化的雪重子,起身拱手回礼:“角公子放心,血脉族亲,筋骨相连,必尽我此生所能,不负你之重托!”他想起了云雀,当年宫门后山尊贵单纯的月公子和正派人士不耻的无锋之魅,何尝又不是隔着道德礼法身份的万水千山,却依旧为了爱情,扛着千难万苦,决心一往无前。那时,如果有哪怕一位亲人坚定不移的给出帮助与祝福,结局是否更美满些呢?
人有大爱小爱,宫尚角和宫远徵,都在未及弱冠之年,双双咬牙挣命给宫门撑起一片天,宫尚角征战江湖,平外,宫远徵制药试毒,安内,宫尚角扛了宫门的名声威望与经济命脉,宫远徵定了宫门上下的治病解毒与族亲健康,宫门十年前遭无锋屠戮,几近灭门,嫡系小辈辈只余五人,如果不是他们兄弟的出生入死与惊才绝艳,或许早就零落溃散,他们的大爱,已经给得太多太足,即便他们要为小爱魔怔和疯狂,哪又如何?
月长老一念至此,忽又释然,他伸手握住宫尚角的手,又虚虚拢住宫远徵的指尖,再度郑重承诺,一语双关:“月氏君珩,必不负君,不论何时,不管何事!”
本章4.3k,免费。哥哥首先认爱!角徵亲密接触一波。你们等了很久的,没想到会在这情况下出现的进展吧?哥哥上次毒发意识不清,过后问心,弟弟这次病重意识不清,暴露本心,都是爱。其实,不管他们几时双向奔赴,之前之后表现出来的,都是爱与共生。
15(上)
宫尚角和雪重子守护一宿,宫远徵并未再呕血,脉象虽仍带着那丝时轻时重的躁郁之声,但已恢复平稳,二人总算是放下心来。
雪重子对前两日的针法又做了些穴位与顺序改动,给宫远徵运了半时辰针,他本要回去后山与月长老研究宫远徵的病情与用药,又看宫尚角不吃不睡寸步不离,觉得心忧,邀他陪自己同吃午膳,宫尚角虽然毫无胃口,却也不好推拒救弟弟的神...
雪重子对前两日的针法又做了些穴位与顺序改动,给宫远徵运了半时辰针,他本要回去后山与月长老研究宫远徵的病情与用药,又看宫尚角不吃不睡寸步不离,觉得心忧,邀他陪自己同吃午膳,宫尚角虽然毫无胃口,却也不好推拒救弟弟的神医功臣,便陪着雪重子在徵宫大殿随意用了些。
在宫远徵里面寝房门口守卫的金复不禁感激雪重子机敏。宫尚角虽然内力深厚,最近动辄一日一夜不吃不喝,又得给宫远徵输送内力,长期以往必然伤身,今日被迫吃了顿午膳,倒让金复暗暗松了口气。
想到宫远徵,金复不自觉的拧紧眉心,回身掀开帘子去看,他是角徵两位宫主的心腹,一向尽忠职守鞠躬尽瘁,虽然当下的任务是站岗守候,但这种不问自做的小逾矩,宫尚角知他忧心,哪怕看见也不会同他计较。
床榻上苍白脆弱的少年,明明前两日脸色已有好转,每次脉象渐趋稳定,眼见就要苏醒了,昨日却突发呕血再度危急,金复当时听着宫尚角如同疯了般悲鸣,心里难过得无法言喻,既担心垂危的宫远徵,又担心失控的宫尚角,可执刃长老都在场,他无召不得入内,只能笔挺的守在门口,咬紧牙关,红着眼眶。
这何尝又不是纯粹天真的少年在不经意间捧出来的一颗真心呢?有什么话能比“我虽然对你们没多客气,但除了你们,我身边也不要别人”这种看似骄纵的孩子话更动人呢?金复看着宫远徵原本娇花一般鲜艳现在却如雨后残荷般憔悴虚弱的脸,又红了眼眶,他觉着,兴许是自己已到而立之年,眼皮子一年比一年浅了。
“怎么?”宫尚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站在门口哭什么。”
雪重子半强迫的盯着宫尚角用午膳,见他不得已吃了些下肚,觉得安心多了,怕自己走后他又会疯魔,便拿好话骗他,说昨夜想了半宿已有头绪,这就回去月长老商议,如果运气好,指不定这三两天就能寻出宫远徵所中是何物。
宫尚角瞬间有了喜色,起身拱手深拜下去,雪重子硬着头皮又哄了两句,一再叮嘱今晚输入内力时需要缓着来,见宫尚角正常得很,这才回去后山。
只要宫远徵性命无忧,宫尚角便自然而然的恢复了该有的冷静和威严,刚从大殿走进来,便看到心腹勾着背在门口看着里间眼眶红红,便知他是在担心自己弟弟,难过心酸之余,心头又有感动:“想进去看远徵,和我说一声便是。”他见金复一脸被抓包的羞赧之色,还吸了吸鼻子,不禁有些好笑:“今日远徵脉象平稳的很,你进来和我一同陪着吧。去小厨房看看药膳,这个点,也快熬好了,拿来备用。”
金复喜出望外,哎了一声,脚下生风转身去了。
宫尚角因为雪重子善意的谎言,又无意撞见心腹对弟弟毫不掩饰的关心,难得翘了翘嘴角,掀起帘子走了里间,如同第七日听到宫远徵很快会苏醒一般,情绪极好。
雪莲汁每日都要服用一次,今日还是雪重子在午膳前亲手捣烂滤净放在床边小几。宫尚角坐在床边,在两名守值药侍的帮助下,避开宫远徵有伤的左臂,把他扶靠在自己怀里,又轻轻把他的头颈靠在肩窝。
一位药侍刚端起雪莲汁,便听宫尚角沉声道:“碗给我,都出去。”
昨日事发突然,药侍们亲眼见到角公子给徵公子渡药,听他下令,心里瞬间明了,这种场面自然不是他们下人能看的。一人把药碗恭敬递给宫尚角,一人把宫远徵的左手调整好角度使它平稳垂下不碰到伤口,静静地退出去。
宫尚角含了一小口雪莲汁,他左手搂着宫远徵无法动弹,只得把碗放下,才用空出的右手轻柔地抬起他尖翘下巴,用巧劲捏开他的唇,贴在上面,缓缓渡进去,等到宫远徵缓慢咽下,才拿起碗再含一口,耐心反复着。
宫远徵昏迷无觉,不能一气喝完,怕他吞咽不及,喂了几口,宫尚角便停下来,打算稍等片刻。
徵宫的姝夫人曾是宫门第一美人,《邶风静女》中有云——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她人如其名,明艳娇美。
宫远徵遗传了母亲的好相貌,自小便雪玉一般,有着些许女相,却不妖艳不俗媚,在少年的天真与意气加持下,无比灵动脱俗。因着那夜情毒的阴差阳错,更添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似通非通的娇艳风情,此刻苍白安静的模样竟又加深了那种破碎的艳。
宫尚角没察觉自己与弟弟双唇数次相接后微微加促的呼吸,只是端着药碗,目光落在宫远徵因为严丝合缝的渡药而沾了水光和润色的、微张的唇,却是无端痴了。
他看不到自己的神情,有心疼、有爱恋、有怜惜……还有隐而不发的占有和决然不回的癫狂……那一晚的阴差阳错,宛若盘古在混沌中举起巨斧,开天辟地,在自小就接受和遵循的道德礼法中,在从未往旁想过的血脉亲情中,劈出一道深不可见底的沟壑,连女娲的五色神石,都不能补上。
宫尚角从未想过对宫远徵会有男欢女爱那种感情,自己一手一脚拉扯大的幼弟,年未及弱冠,哪怕已是一宫之主,在他眼里,都是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孩儿。
宠他、哄他、爱他,是宫尚角作为最好的兄长给出的情深与铁证,旁人这么认为,宫尚角亦然,宫远徵亦然。
自从拼凑出情毒那晚的真相,每一个夜,宫尚角都握着宫远徵的手,感受着弟弟的体温和脉搏,感谢他没有离去,然后在茫然和纠结中逐步碰触到内心不为人知,甚至不为自己所知的隐秘而可怖的最深处。
宫尚角逐渐发现,自己对弟弟的过分溺爱,弟弟对自己的无限顺从,其实早已是超越常理,只不过他们自小到大都这般,便就成了他们自己心中与旁人心中的极度深厚的兄友弟恭。
宫尚角这二十七载接受的教育与生活,让他成为一个强大冷静又恪守礼法的人,在他教育和宫门深规中长大的宫远徵,表面天真骄纵,其实心里也深刻着道德礼法的烙印,使得他们二人从不作它想,都理所当然的把这种缺了对方都不可的感情,天然禁锢在兄弟这个血缘与性别的方寸之间。
那夜他解开宫远徵的寝衣,带着悔恨和心疼,想搜寻弟弟受过伤的痕迹,可时至今日,他发现,他掀开的,或许不是一件衣服,而是道德礼法上那块庄严厚重的布,那夜的烛火烫融的不是香蜡,而是他痛苦迷茫无处可去的心。
宫尚角觉得,宫远徵亦是如此,曾经在夜夜无眠的黑暗中,在迷茫和痛苦中,一点一滴的询问和推翻自己那颗恪守礼法的心。
怎么就不是爱呢?宫尚角昨日咬住宫远徵的唇死命渡药之际,有个最重要却最隐秘的点走马灯一样不合时宜的扎进他脑海,宫远徵在他神志不清的粗暴和荒唐后,迷茫痛苦多日,最想知道却从不敢问的是——你会不会厌恶?你会不会负责?而他本人,在缺失记忆的艰难搜集和拼凑信息后,在悔恨心疼中最想知道的是——远徵伤的多重?该有多疼?
颈间传来绵长的呼吸,宫尚角这才发现,宫远徵不知何时睁开眼睛,仰着头靠在自己肩上,朦朦胧胧又痴痴地凝视着自己,他惊喜交加之下,失手砸了还剩一半雪莲汁的碗。
“远徵……”宫尚角浑身都在颤抖,从身体到声音,已经想不起叫医师叫药侍,只是压着发颤声音,一声又一声的低喊:“远徵……”他甚至不敢高声,也不敢去碰宫远徵,生怕弟弟如昨日一般,刚睁开眼睛就合上。
宫远徵迷迷蒙蒙中,勉力抬起绵软的手臂,去摸面前的宫尚角,他通体发寒,不确定面前的一切是否幻像,想汲取人的温暖,想感受来自哥哥的体温,他实在太虚弱,光是抬起手臂就花了全部力气。
“远徵,别动。”宫尚角瞥见宫远徵抬起伤口不愈的左臂,急忙抓住他没有伤口的手腕,并不敢用力,只能虚虚圈着,可宫远徵很固执,依然不肯消停。
宫尚角看他虽然睁开眼却不甚清醒的模样,连眼神都不太聚焦,心里的急又冲散了喜,拔高声音冲着门口喊:“金复!金复!外面谁在?全都去给我叫人,月长老,雪重子,岐黄先生,通通叫来!马上!”
“远徵,别动,乖,哥哥抱你躺下。”宫尚角的心在惊喜和焦急的交织中煎熬,宫远徵却不说话,死死揪着宫尚角的衣襟不愿躺下,手臂的伤口在他拼命挣扎中迸裂。
“远徵,告诉哥哥你要做什么?好不好?”宫尚角不敢使力碰他,无计可施,看着宫远徵又开始渗血的伤和因为挣扎急促呼吸,心口痛到滴下泪来:“远徵……”他用把额头贴在宫远徵额头上,哽咽出声:“远徵,哥哥求你,别再动了……”
“要我……”宫远徵虚弱的声音响起,绵软又沙哑:“宫尚角,要我……”他觉得身体千斤重,仿佛被山石压着,他微弱地挣扎着,只想确定哥哥是真的,想确定是梦中还是醒着,想确定哥哥是活的,想确定自己是活的,他强撑着快要涣散的意识,反复要求面前不知是人还是影的哥哥:“宫尚角,要我……让我知道我还在人间,你就是……我的人间……”
少年朦胧涣散的眼神,雪玉般美却苍白的脸,饱满的唇开开合合,绵软无力却紧紧抓住自己衣襟不放的手,明显在神志昏聩中,却一声又一声低喊着,他是这么隐忍,他是这么守礼,但凡清醒那么一分,他都不会把内心深处的话说出哪怕一个字,那晚是,现在也是……他喊的不是哥哥,是宫尚角……
宫尚角觉得自己的牙根,自己的手心,都随着宫远徵的手臂迸出血来,他的内心深处燃起三界熊熊的业火,道德的天堑,礼法的关山,血缘的枷锁,宫门的责任,他都不想管了,只想要冲破一切。
宫尚角低下头去,Han,住了宫远徵的唇,依然是带着血,依然是和着泪,他不想管了,哪怕众叛亲离,哪怕毁天灭地,他也要为宫尚角和宫远徵这两个人,这两个名字,去争一个涅槃。
宫远徵是他的爱,他的暖,他的夏阳秋叶,他的春风冬雪,也是他宫尚角的天下和人间。
本章2.2k,免费,今日份二更。远徵算是醒了,但似毒非毒,发作了。没想到吧,这一波刚平,前面埋的线又要再起,烧脑不?。哥哥的心,还得跟着弟弟的身继续受苦。
14(上)
昏迷整整十日,走了两遭鬼门关,宫远徵再度捡回来一条命,却只是微微睁眼呓语了两句,一句宫尚角,一句哥哥。
宫尚角小心翼翼地把他从药侍身上搂过来,一声远徵还没落音,他又昏睡了过去。
宫尚角搂着须臾间合眼软倒的宫远徵,看到弟弟刚刚睁眼又再度昏迷无觉,他骇到几乎又要入魔,一声接一声的嘶喊,死搂着宫远徵不放,药侍都捧不住宫远徵的左手,最终好不容易凝血了两日的伤口再度迸裂开来。
宫子羽和...
宫子羽和金繁拼死拉住宫尚角,宫紫商哭哭啼啼在旁劝着,月长老和雪重子轮番起誓保证宫远徵确确实实性命无虞,并不是心脉断绝,只是太虚弱才陷入昏睡,雪重子甚至不得不在宫尚角背部和虎口穴位扎了数针,才让他平静下来,月长老松了口气,托住宫远徵的后颈,示意宫尚角一起轻轻把宫远徵放平在榻上。
处理完宫远徵手臂的伤口,月长老和雪重子忧心忡忡地对视几眼,又与岐黄先生在旁低声商讨了一阵,皆是愁眉紧锁。
宫尚角一直把宫远徵的右手腕握在掌心,反复确认弟弟心脉虽虚但稳,终于恢复全部冷静和敏锐,沉声问道:“可是远徵伤病有异变?”
月长老低声应了:“徵公子今日的症状,或许是毒发。”
“什么?”宫紫商还没从惊慌和心疼中缓过来,质问中带着哽音:“可是那种让远徵弟弟伤口渗血的毒?你们前几日不是说,虽不知此毒怎么解,但从脉象和症状上判断并不会伤及性命吗?你们不是神医吗?怎么一阵一个说法!”
月长老并未计较宫紫商的失礼和以下犯上,反而温和地拍拍她的肩膀作为安抚,又看了眼紧攥着拳的宫尚角,不忍的叹了口气。
“徵公子病重的主因是心脉亏损,脉象体现出来亦然,他手臂上的伤口迸裂和渗血,今日之前俱是表症,脉象中毫无体现。”雪重子示意众人移步大殿详说,只留岐黄先生和药侍在内间照料。
宫尚角接过药侍递来的湿软巾,极其轻柔地擦拭这宫远徵的眼尾,把几丝干涸黏腻的泪痕蘸去,他伸手再摸了一回宫远徵的脉搏,看了眼岐黄先生,得到老先生郑重的拱手作为保证,这才起身出去。
“果真因为那种不知之毒?”听到月长老的对毒发的再度确定,别说容易激动的宫紫商,连宫子羽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前六日都是我给徵公子运针,不管是内力凝滞还是脉象浮散,都是心脉亏损的明症,通过运针走穴和角公子月长老一日三次的内力缓送,徵公子心脉有了好转,虽然不可一蹴而就,但逐步有了起色,脉象体现的亦是这个过程,各种变化分毫不差。可方才他的内力却在紊乱冲撞,影响血流,下针极难。”雪重子眉头紧皱,对这种未知之毒有显而易见的不安,抬眼去看月长老,待他补充。
月长老颔首确认:“第七日起,由我接替,换了更为柔缓的针法走穴,徵公子脉象渐趋稳定,他内力之前虽然凝滞,却不乱,梳理畅通后,只需要角公子每日一次输入来襄助修复,一切向好。”
“既然一切向好,怎么今天又会呕血?”宫紫商焦躁到无法安坐,只能来回转圈踱步:“这毒到底是什么?这么多天了,你们两大神医竟都找不出!”
“今日之前,徵公子不管是脉象还是内力,没有任何异象,确是一切向好,在稳定的缓慢恢复。可方才,徵公子的脉搏在心脉亏损的虚浮上,忽然添了一丝时重时轻确却极为明显躁郁之声,我闻所未闻,从未探过这种脉象。”月长老轻轻摇头,很是惭愧:“这几日我翻遍了月宫所有已经熟记于心的医书,期盼能再顿悟些未曾考虑到的细枝末节,却一无所获。刚才强行压制下去,却完全无法判断下次毒发是何时,甚至是否同一症状都未可知,甚至它未必是毒,是我学医多年从未见过的物事。”
宫尚角心痛难耐,指尖又在不知不觉间深陷入掌心,他掌心从抱着濒死的宫远徵回来那晚起,就再没愈合过。他觉得这样也挺好,远徵的手心和手臂的痊愈不了,他便陪着,也挺好。
“蚀心之月!”云为衫的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
众人一惊,各各回首去望。
云为衫从医馆匆忙赶来,到了门口便听得月长老和雪重子在商讨与分析宫远徵的病情,不敢打扰,便默默站着细听和思考。
“月长老,角公子,你们可记得后山第二域试炼的蚀心之月!”云为衫听完最后两段话,若隐若现的念头才从一团乱麻中冒出并不明分的半线:“我觉得,徵公子平缓数日又突然呕血和内力冲撞的症状,像极了蚀心之月!”
“我自然是考虑过这点,蚀心之月本就出自月宫,是试炼密药,我再熟悉不过。可徵公子的症状乍看与蚀心之月相似,细探却并不相同。”月长老凝神思索了一阵,依然摇头否定:“脉象和症状确有许多相似之处,但细微末节全然不同,各处都有差异,极为复杂。这可不敢妄用蚀心之月的解药去给徵公子服用,若是药性冲撞,内力深厚身体健康之人尚有试错与补救的机会,徵公子虚弱至此,经受不住,绝不能滥用解药。”
以为有了转机的宫子羽和宫紫商脸上刚刚浮现的喜悦之色瞬间消退,宫尚角的神情依旧严峻又肃杀,只是盯着面前的桌案一角,不发一言。
大殿里再度陷入良久的默然,只剩珍贵的药材原料在香炉的焚烧中溢出袅袅暖烟,偶有木质的噼啪细响。
月长老忽然微不可察地侧目,用余光对上云为衫的眼睛,微微凝了眼神。
云为衫悄然垂下睫毛,轻轻眨动两下,并不惊动众人,做出无声的回答。
早期的嘉瑞还是那么帅气
三更。本章2k,免费。美人远徵又又又病弱了,他太美了,再虐躺两天。开玩笑其实这章,是为了让尚角哥哥说出一句对他自己而言,比世上所有情话还要重的一句情话。
13
漫山遍野的昙花,宫远徵在清冽的雅香中缓缓睁开眼,身边是潺潺溪水,天边是云卷云舒。
这是哪里?宫远徵觉得自己仿佛在云里雾间,感受到刹那的茫然和失真。
他讶异地站起身来,伸手抚摸过身边的一朵昙花,这是他最爱的花,徵宫草木青青里,长年累月只有这一抹皎洁的白,傍晚盛开,午夜凋谢。
寂寂昙花半夜开,月下美人婀娜来。
可现在是白日……宫远徵疑惑的抬头看天,无风,无日,只有满眼絮白的云,他有种错觉。仿佛身边...
可现在是白日……宫远徵疑惑的抬头看天,无风,无日,只有满眼絮白的云,他有种错觉。仿佛身边一朵昙花是天边一朵云。
或许是梦吧,这么美丽的景色,这么舒畅的心情,宫远徵顺着蜿蜒的清溪往下走去,有些懊恼自己少时不好好念书,对着如此恬淡奇幻的梦境,只能想出几句零散的诗词。
“水天清、影湛波平。”宫远徵带着笑意念出声来:“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他在洁白的花丛中和云朵下,愉悦地漫步,满头小铃铛碰撞出悦耳的金玉之声,低又绵长的再念了一遍:“但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这是母亲当年最爱的诗词,经常抱着小小的他坐在徵宫后花园,指着宫门巍峨的后山和天边的云朵,一字一句的教他念:“远徵,你看,这是树,那是山,头顶的是云。”母亲吻着他嫩生生的小脸,声音温柔甜美:“来,远徵跟着娘亲念——远山长,云山乱,晓山青。”
宫远徵忽然又在笑意中蓄出泪来,父亲母亲已经死去太久太久,他也已经记不清这首诗词的全文和幼时欢乐温馨的场景,一家三口的画面,一夜之间,只剩他一人,他在炽热的日光下,孤零零地站在死城一般的徵宫门口长廊,浑身发寒。
“远徵,远徵。”有人在溪水尽头呼唤他的名字,温柔甜美:“远徵……”
“娘?”宫远徵睁大眼睛,迟滞了片刻,他的爹娘,已经许多年没有来入梦了,有时他觉得爹娘的脸很清晰,有时又觉得很模糊,他颤抖着伸出手去,把声音压的很轻很轻,生怕打碎了这来之不的美梦:“娘,是你吗?是你来看我了吗?”
母亲穿着日常最爱的朱樱色常服,她是明艳的,也是温柔的,这边无风无日,她却在小溪尽头暖媚的阳光下,明艳的不可方物。她张开双臂,眼里都是疼惜:“远徵,娘亲好想你,爹爹也是,我们的远徵,从漂亮的雪团子,成为这么高的少年郎。”父亲不知何时站在母亲身后,手上拿着不离身的玄铁匕首,英挺威严的脸上带着欣慰:“远徵,爹娘不在的时候,你果真有在努力的、好好的长大。”
“爹爹!”宫远徵喜悦的落下泪来,心中涌起万千情愫,想念、喜悦、委屈,渴望,一股脑的把他包裹起来,让他颤抖着向父母飞奔过去。
宫远徵想起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谁都不知他曾经暗暗羡慕过宫子羽许多次,宫子羽已经成年,却依然随心所欲肆意妄为,老执刃一边发怒责骂一边疼爱保护,像一座大山,牢牢的把宫子羽挡在身后,无怨无悔的挡风遮雨。
宫门上下都说徵公子惊才绝艳但骄纵任性,没人知道,他其实是又卑又亢,眼见着父母惨死,徵宫一门尽数被屠戮,他一夜之间失去了流泪这个本能,他每天站在冷寂的徵宫里,形单影只,随着日影走动,希望那明亮炽热的日光,能驱散身心空洞的寒和痛。
他还不曾等到自己长大,便咬牙扛起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徵宫一脉,他挑灯夜读、以身试药、强装镇定、强装威严,他没有任性的权利,却做出一副任性的模样,去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慌和不安。他也好想在苦累的时候,在失败的时候,不管不顾的扑进父母怀抱里,轻声抱怨、撒娇、甚至任性的哭一场。
可是,宫远徵不敢、不该、也不能,他身后是庞大冷寂又血脉凋零的徵宫,肩上是宫门上下近万人的健康与安危,好像还有谁,需要他站在身边比肩与共战,他似乎是为了这个人成长的,但这个人是谁,他记不清了……
脚下的路像是永远到不了头,英俊威严的父亲,明艳温柔的母亲,在阳光下等他,这人世间太冷太痛太寂寞,他不想一个人呆下去了。
“爹爹!娘亲!”宫远徵含泪呼喊,往那个到不了的温暖怀抱拼死奔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好累,好怕,别丢下我!”
有一阵不可抗力死死拉住了他的腿脚,禁锢着他的身体,天边云里传来细碎嘈杂的声音,有熟悉的草药清香融进了昙花丛里,有人在呼唤,不是父亲的威严,不是母亲的温软,到底是谁?
“远徵,不要睡!宫远徵,睁开眼,不许睡!”
“宫远徵!你说过要一辈子做我弟弟,要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你怎能失约!”
“远徵,让你痛了,是哥哥的错,全都是哥哥的错……”
是谁在声声泣血?到底是谁?
宫远徵回首,来路已经消失,远眺,父母的身影再也见不到,身边是一片暗无天日的混沌,他惊慌奔跑,无边的死寂里仅剩他一人,只有熟悉的冷冽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的呼喊着,忽远忽近,丝丝缕缕的从四面八方纠缠捆绑着他往虚空下坠的身体,那把嗓音痛得似乎要滴出血来——
宫远徵,你若走了,我该怎么活!你让哥哥……怎么活……
本章4.4k,免费。无锋双姝短暂交锋完毕,秘密揭晓(或许只揭晓了一半?微笑脸)中毒的病美人弟弟几时醒来?还有什么秘密?不急,继续往后看,顺便往前看我的话其实含小部分剧透哦,猜到是缘分,我嘴巴上拉链咯ps,给寒鸦肆一个高光时刻。
12(下)
窗外的日影逐渐下移,房内的水仙散发出馥郁的香气,云为衫拒绝了上官浅推过来的泡了第三遍的枫露茶。
“我不是宫远徵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毒药天才,但自认在无锋内部,不管是药理还是毒,精通程度都在前列,宫远徵手臂上这种明明不深却久久没愈合还反复渗血的伤,绝对是毒,而非蛊虫。这种情况我没见过,却想起一个并不广为人知的传闻。”云为衫举起茶杯,把清...
“我不是宫远徵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毒药天才,但自认在无锋内部,不管是药理还是毒,精通程度都在前列,宫远徵手臂上这种明明不深却久久没愈合还反复渗血的伤,绝对是毒,而非蛊虫。这种情况我没见过,却想起一个并不广为人知的传闻。”云为衫举起茶杯,把清香四溢的枫露缓缓倒进水仙花盆里:“每个寒鸦手上,都有自己的秘药,据说,寒鸦柒手上的秘药,能让伤口溃烂,久久不愈。”
云为衫凝视着上官浅的眼睛,几近下了定论:“这药是什么,怎么用,因为无锋之人禁止互通派别与任务信息,我当然不清楚,仅限于无意间得知的传闻。但你,恰好是寒鸦柒一脉的精锐,你难道,也不清楚吗?”
“寒鸦柒的秘药我当然清楚,姐姐的意思,是笃定我对宫远徵用了这种秘药?”上官浅似乎觉得有些可笑:“无需盯着我的指甲找答案,我们进入宫门将近一年,起初费进心思藏在发簪和指甲各处的那点无关痛痒的药,早就用完了。”她拿起桌面的茶浅喝了一口:“虽然我是魅阶,你也不必太高看我,寒鸦柒的秘药自然是在他手里,这种核心秘药,难不成会随便送我几颗随身携带?你出任务,寒鸦肆给过你他那一派的独门毒药吗?”
云为衫被噎住了,这确是事实,但不管从任何方面看,会且能给宫远徵下毒的人,只有上官浅,她思索了一阵,并不愿意放过任何一点机会和漏洞:“宫远徵手臂伤口迟迟不愈合,这点与任何已知毒药甚至他没制好的毒都不相符,只有你们派系的秘药有这种效果,况且,你那日是处心积虑想让宫远徵下山,定是趁午间的争吵给他下了毒。”
“我确实没给他下毒。既然我们都急需对方解谜,我也不藏着掖着,反正每个寒鸦手里都有一种独门秘药,这不算天大的秘密,秘密之处在于旁人旁系绝对无法得知具体是什么样的毒以及有何功效。寒鸦柒派系的秘药,叫附骨之疽,是一种长期的剧毒,从伤口进入血液,发散至全身,头一次中毒之时,伤口会溃烂见骨长达半月,并能散发出特殊的气味,只有同样服用过附骨之疽的寒鸦柒一脉能闻出来,连宫远徵这种毒药天才都闻不出来。”上官浅敲了敲自己面前那张花筏:“宫远徵的伤口并没有腐烂见骨,只是反复迸裂渗血,和附骨之疽完全不相同,这可是你亲自写下来告诉我的。”
云为衫凝神思索宫远徵手臂和手心伤口的所有细节,症状确实和上官浅所说的附骨之疽不完全相同,但她信不过上官浅,觉得对方一定还隐瞒了些什么。
上官浅方才的急切和疑虑不知是被完美掩盖还是消失无踪,端起茶悠闲地浅啜:“我已经开诚布公说了许多,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每个寒鸦手里都有一种秘药,压根不是秘密,只是我们无法得知别脉的秘药是什么罢了,你为何用了传闻二字?寒鸦肆手上,又不是没有独门秘药,你不必这般做作,我把附骨之疽详细告知,你总得回馈交换吧。”
“寒鸦肆从没和我说过,我并没见过任何秘药,你即使问我,也是一问三不知,并不是故意瞒你。你也知道,我只是最低阶的魑,能打听到一些三瓜两枣的消息已是艰难,不配知道这些核心事情与毒药。”云为衫平平淡淡地回了几句,对自己的派系秘药并不在意,她急于知道上官浅到底在宫远徵身上用了什么毒,但对方滴水不漏,不但把秘药和盘托出,说的也都是表面上难以驳斥的事实。
“你从来没有吃过派系秘药?”上官浅的语气有些迟疑。
云为衫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体内的半月之蝇还不够折磨人吗?已经足够牢牢控制我们,为什么还要吃派系秘药?”
云为衫心里涌起铺天盖地的惊诧和难以言喻的感动,除了所有人必须服用的半月之蝇,寒鸦肆并没让她吃过任何药,她知道自己的妹妹云雀也没有,寒鸦肆在步步惊心随时会丢命的无锋门内,竟然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同时放弃如此有效的操控,只是为了让她和云雀少受一种苦……她猛地侧过脸去,压抑几乎要红掉的眼圈。
云为衫想起寒鸦肆对自己说的话——如果有一天,你能离开无锋,你一定要坚定地往前跑,用尽全身力气,不要回头,不要停步,我属于日落,但你也许能等到属于你的日出。
寒鸦肆有一张平板苦楚的脸,但他看着云为衫和云雀的时候,总在不经意间露出压抑不住的慈爱和深情,在黑暗扭曲的无锋里,那是同样受着控制和折磨的他,能给出的全部。
他等不到属于他的日出,但总是陪着视如女儿的云为衫和云雀看日落,他反复说——总有一天,你们能看到光的。
日出的时候,五颜六色,真好看。
云为衫记得自己这样感叹过,带着隐秘的期盼和不确定的茫然。
她现在已经看到了光,她来到宫门,本是为了完成任务,给出的全是逢场作戏的虚情假意,但她遇到了真挚的宫子羽,善良的宫紫商,纯洁的宫远徵,甚至连从来没放下过对她身份怀疑的宫尚角,都因为宫子羽对她的深爱,因着对血亲家族的爱屋及乌,不着声色的慢慢接纳了她。
她记得宫远徵每一句娇俏天真的“云姐姐”,小少年平时不叫宫子羽哥哥,心里却默认宫子羽是有着不可分割的血脉亲缘的哥哥,比任何人都更快的认同和喜欢了自己这个还没成婚的嫂子,她也记得宫尚角意味深长带着告诫也带着期待的话——“路有许多,如果不小心走歪了,也不全是你的错,尽早转弯,倒也无妨。”
冷静和缜密慢慢回到云为衫的脑海里,他们都是她的光,缺一不可,而宫远徵,是东方既白里第一道日光,最纯最暖,那么干净明亮。他们给她带来了日出,她便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回馈自己能给的一切。
云为衫没有弟弟,但她觉得,这世上不会有比宫远徵更美好的弟弟了,她舍不得看到宫远徵受苦,也不忍心看到宫尚角疯魔,不管是杀人还是诛心,她都要把这隐患极大的未知之毒找出来。
上官浅滴水不漏,但她一定是那个解题的答案。不能杀,那便只能,攻心。
“我不知道你的任务是什么,但你似乎于公于私都需要得到宫尚角的情谊,他是这般强大和缜密,你得不断讨好他和揣摩他,才能缓慢靠近他的心,至今看来,你一直这样做着,也艰难的取得了想要的进展。这出乎意料又还没确定的怀孕,是多么重要的筹码,想必你比我清楚,要不然,你不会带着任务在身,还冒着违反宫门规定和被孕期捆手绑脚的风险,也要争取这一出。”云为衫按捺着所有情绪,尽全力让自己的语气和内容显得冷静客观:“但每日只有十二个时辰,宫尚角只有一颗心和一个身体,宫远徵一日没痊愈,他都会把全身心放在这个宝贝弟弟身上。上次他因为羽宫私抓宫远徵,对宫子羽都能动手,那日宫远徵濒死,他疯魔一般下了杀令,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和我告诫你的完全无二。你若觉得我在夸大其词,大可找机会慢慢打听,你又不是真正被囚禁,且宫门这么大,再如何封口,也封不住每一张嘴。”
上官浅垂下眼睛,看着桌面的水仙花,轻声问:“宫尚角是怎么说的。”
上官浅似乎突然失去了耍太极和打机锋的兴趣,不甚介意的摆出一副被云为衫看穿的模样,又轻又长的叹了口气:“你分析的没错,宫尚角不是宫子羽,宫子羽三两下就能把心掏给你,可要挤进去宫尚角的心,难于登天,我可谓是弹精竭虑才得到他一点情谊,我不否认这点。但我没骗你,我手上没有附骨之疽,并未给宫远徵下毒。”她抬起眼睛,方才一瞬间不经意的惆怅和柔弱已经消散:“他中的,不是毒。”
云为衫敏锐的听出了上官浅不打算再掩盖的言下之意,心里隐隐发慌:“不可能,他中的必然是毒非蛊,你到底做了什么?”
“他中的不是毒,也不是蛊,而是,血。”上官浅的语气云淡风轻:“宫远徵中的,是我的血。”
“什么?”云为衫终于失了冷静,她隐约想通了这里头的可怕之处:“你什么时候给远徵下的?”
上官浅展开细白的手指,对云为衫晃了晃自己的手心:“那日宫远徵对我动手,竟是半点情面不给,一点力道都没留,他掐我脖子的时候,我要自保,又不能大庭广众下用武功,只能拿起了桌面的烛台挡一挡。”
她手心有一道不贴近细看压根发现不了的痕迹。
云为衫觉得牙齿都在打颤,上官浅的智慧和城府,比想象中的极限还要高:“所以,那个烛台的尖端,先划破了你的手心,再划破了宫远徵的手心,在众目睽睽下,在这样的混乱中,你竟然靠着临时起意,做了一个压根没人会发现的局,让他中毒,无人察觉,也无人怀疑……”
上官浅和云为衫相反,终于恢复冷然:“精通药理的你,应该懂了,对不对?我的血虽然带了毒,但它并不是毒。”
“你看,我的确没骗你,我并没下毒,它也不是毒。”上官浅迎着云为衫的目光,忽然笑的温柔:“如果你非要坚持称它为一种毒,那它就是一种没人知道是什么成分的,连我也不知道会有何种症状的,从来没有过的……新毒。所以,无解。”
云为衫的心又急又乱,无论怎么思索,都想不通后面的关窍:“你是怎么算计让他下山的?让他下山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让无锋带走他,他为什么没有遇到任何人?上官浅,你到底想做什么?”
门口传来三声规律的敲门声,然后是柳嬷嬷客气的问话:“上官姑娘,不是嬷嬷扫兴,晚膳的点到了,你每日三顿药膳,不能迟也不能断,请问云姑娘是否一起用膳?”
“姐姐,我看这晚膳,你大概没心思和我一起吃吧,今日你要回馈给我的信息,便先欠着好了。”上官浅走到门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日子还很长,你不妨慢慢想,何时想通了,随时来找我。反正,我每日也闷得慌。”
本章2.1k。全免。一边给出答案,一边带来更多疑团,对吧?我知道你们很急,但,先别急,我的虐文,本来就得细细看,还得回头看猜不透,那就对了
12(中)
与宫子羽约定了晚膳时辰,又用了去医馆查阅书籍的借口,云为衫当然没有上官浅的闲暇和耐心,心下越发烦躁。
她们二人处于胶着状态将近两刻钟,谁都不愿意先开口回答对方的问题。
原因无它,只因她们出自无锋,对方的能力和心思,互相都懂。...
原因无它,只因她们出自无锋,对方的能力和心思,互相都懂。
上官浅是魅阶精锐,云为衫只不过是当初把第一块摸到的魅牌给了妹妹云雀,才导致自己拿着魑牌,实则有着不输上官浅分毫的实力。
她们双双精通察言观色和揣摩人心,最擅长模糊重点与编造故事,第一个开口给出已知信息的人,未必能得到第二个人的真实信息。在短短的叙述期间,快速结合对方给出信息来调整自己要说的信息,不管是隐藏重点还是混淆视听,对云为衫来说很简单,对上官浅来说,也一样,她们在长期严苛的训练下,都拥有张口就来的叙事和逻辑,能尽量隐藏对自己不利的方面,只给对方透露可有可无的非核心内容。
上官浅微笑起来,轻轻拍掌:“云姐姐果然高招,我同意。”她打开抽屉,拿出花笺纸,优雅地指了指笔架和砚台:“姐姐,请。”
两人分别转身落笔,片刻后,两张叠好的花笺在桌面互交换,两双看起来养尊处优的芊芊玉手在水仙的香气里行云流水的过了三五招,有着高门贵女不具备的迅速和狠厉。
“姐姐何必呢?写下来的白纸黑字,总不能变吧,这也值得与妹妹争先恐后?姐姐对宫远徵这位小玉人这么上心,宫子羽知道吗?”上官浅展开手里的花笺,目光落在云为衫写下的信息上,嘴上并不饶人。
“怎么是这样?”上官浅一目十行,猛地抬头,满眼惊讶:“宫远徵这次下山,是全须全尾回来的?胳膊上反复渗血的是旧伤?濒死的主因竟然是心脉命门的伤?上元节那道?怎么会?”
同时把花笺重重拍在桌面的云为衫,几乎要冷笑出声:“上官浅,别和我玩小把戏,你这算什么意思?”她吸了口气,忍住想动手的心思:“在这里闹起来,我们都落不着好,你别逼我!”
上官浅写下的花笺上,对云为衫的三个问题,只有短短六个字回答——并未。非毒。无解。
“你并未给宫远徵下毒,又怎么知道他中的不是毒,又怎么知道这个东西无解?”云为衫强压着不耐和怒火:“你我都是一样的人,这六字答案,换你,你能信吗?还有,你如何知道宫远徵是上元节受的伤?这事情,连宫子羽都一无所知。”
“我在当场,在宫尚角身边,亲眼目睹。”上官浅微微拧起眉心,她并不知上元节后续,这种事情宫尚角和宫远徵本人都不可能对她详细说起,虽然她殷勤小意的去探望过宫远徵,但被拒之门外,宫尚角只说不要打扰远徵弟弟修养,不出十天宫远徵就照常天天来角宫,看着像是大好了,她万万没想到活蹦乱跳的宫远徵那道心脉命门的旧伤会持续这么久,还伤的这么重。
云为衫面色越发冷:“在这件事里,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当时宫远徵误会我熬的粥里有毒,远远用暗器击碎宫尚角手里的瓷碗,宫尚角以为是无锋刺客偷袭,飞速摸起一片碎瓷反击,误伤了宫远徵,仅此而已。”上官浅心里的疑惑和急切半点不比云为衫少,眉心拧得死紧:“我没有骗你,要不然,也不会立刻告诉你上元节的详细情况,当时宫尚角发现倒下的是宫远徵的那刻,神情都快疯魔了。宫远徵向来不喜欢我,我以为他会因宫尚角和我过上元节而没陪他,跑来角宫闹一闹撒个娇,我再厉害也算不到宫远徵会用上暗器,更不可能操控宫尚角的内心和行为。我只不过是日常的殷勤和讨好,并没想到会有这一出阴差阳错。”
上官浅的解释不像作伪,云为衫虽然没看懂她隐隐约约的急切和迷惑是为何,但这段话是可信的,至少宫远徵上元节的重伤,上官浅没有能耐算计并且实施。
云为衫稍微放缓了脸色:“这件事我信你,但其余的我不信。我给你的全是真实信息,现在宫门有禁口令,过了这段时期,总有人会提起,以你的能力,慢慢通过零散信息确认真伪并不难,所以我骗不了你,也没必要。你这六字答案,我一个字都不信。”
“可以!”云为衫按捺住内心的焦躁:“我的第一个问题不变!别再说你并未对宫远徵下毒这种惊天奇话,他手臂上的伤,是最近才有的,不是任何常见毒药的症状,徵宫医官们把他手里未研究完成的毒和草药园子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任何一种毒和药能对的上号,你告诉我,宫门里,想对他下手且有机会下手的,除了你,还有谁?”
本章2k,全免。这章我们不拉扯哥哥弟弟和爱情,拉扯一下两个强大的女子之间的氛围感,高智商交锋
12(上)
角宫的花园一角小小的暖房里,柔媚的女子提着小桶在浇花,身边的老嬷嬷一脸紧张:“起身慢一点,慢一点,浇花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姑娘这蹲下去站起来的,动作这么大,嬷嬷我看的心慌。”
冬日下午的暖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梢打在女子的侧脸,连细小的绒毛都能看见,她在光影中分外温柔:“柳嬷嬷,这是我亲手种的杜鹃,角公子好像挺喜欢的,都让我用了暖房呢,我哪里舍得交给别人伺候。”
“哎哟,也是,是嬷嬷老了,没看懂你们这年轻儿女间精致的心思。”柳嬷嬷慈祥的笑起来,又去看她的肚子:“要...
“哎哟,也是,是嬷嬷老了,没看懂你们这年轻儿女间精致的心思。”柳嬷嬷慈祥的笑起来,又去看她的肚子:“要能早些确认喜脉就好了,我们宫门,好多年没有小主子了。”
女子娇羞低头抚摸纤细的腰腹,在花丛和光影中,比那些冬季里用暖房胚料精心伺候着逆季而开的杜鹃还要鲜艳许多。
云为衫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冷漠目光看了会,扯了扯嘴角,同为女子,她不得不承认,上官浅的确好看,无锋魅阶的精锐,角宫宫主的准夫人,同时拿捏好两个身份,把狠毒和娇柔玩弄的不露一丝痕迹。
“哟,云姑娘,今日没和执刃大人一起吗?”柳嬷嬷看到站在玻璃暖房外面的云为衫,忙忙走出来对这位准执刃夫人行礼。
云为衫露出稳重得体的笑容:“和执刃大人吃过午膳,特意来找上官姑娘说说话。”
上官浅提着小小的木头水桶走出来,一举一动都是赏心悦目,声音温柔又娇软:“云姐姐今天好兴致。”
云为衫伸出手去搀扶她,声音比她更温柔:“这雪停了,冬日久违的暖阳让人心旷神怡,妹妹今天……不也是吗?”
两人携手往偏殿寝室走去,一个温柔一个稳重,像一对亲亲密密的姐妹花,对大事小事一无所知的柳嬷嬷跟在身后,心里欣慰,觉得执刃夫人和角宫夫人都是一等一的好女子。
“柳嬷嬷,烦请你在走廊帮我们守着,不让外人进来。”云为衫挡住想跟进来伺候的柳嬷嬷,凑近去低声说:“我有些闺房密事要与上官姑娘谈……被下人们听见,不太庄重。”
柳嬷嬷有些不解,云为衫把声音压的更低:“嬷嬷,上官姑娘和角公子有了夫妻之实,我……我有这方面的事情相询。”她微微低头,用宽大的袖子掩了半边脸,满脸绯红。
“哎哟,果然是我这老嬷嬷年纪大了,迟钝,该打。”柳嬷嬷一拍额头,恍然大悟,赶紧转身出去,还贴心的带上门。老嬷嬷远远坐在走廊边的椅子上,满脸喜色,这样好呀,这样好呀,两对新人还未成婚就这么恩爱,宫门小主子越多越好。
听到柳嬷嬷的脚步声远去,上官浅放下小桶,脸上的温柔和母爱一扫而空,看着云为衫似笑非笑:“姐姐演技见长,越发像个大家闺秀和合格主母了,也不嫌装得难受。”
“你每天十二个时辰装着楚楚可怜的小白花都没恶心,我有什么好难受的。”云为衫放下袖子,神情冷静淡漠,哪里还有一点害羞的样子:“不就是演嘛,谁不会呢。”
“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事,说吧。”上官浅好整以暇地坐下,伸手沏茶:“来者是客,不喝几杯也演不像,对吧?”
云为衫一把抓住上官浅细嫩的手:“你的好茶能讨角公子几成欢心我不清楚,但我这人,忌茶。”她盯着上官浅干净圆润的指甲看了片刻,把审视的目光移到对方脸上:“保养芊芊玉手的方法,我倒是很有兴趣,请问妹妹,你从不离手的朱红蔻丹,哪去了?”
“我体质偏寒,内力紊乱,姐姐难道不知道?月长老和医师们上回说我是否喜脉,还得十天半月才能确定,不管有没有怀孕,都得未雨绸缪,哪怕这次没怀上,以后总得要孩子的,蔻丹香薰一律不能用了,连饮食都得柳嬷嬷搭配着来,你没看我房间连香炉都没了,只允许摆两盆鲜花。”上官浅抽回手,依旧似笑非笑,脸上就差故意写着揣明白装糊涂六个大字,继续动作优雅地沏茶。
上官浅眼神浅浅流转了两下,笑得动人:“好呀,请姐姐告诉我,宫远徵怎么回来的,受了什么了不得的重伤,我听闻他濒死,到底还能不能活?”
云为衫冷笑一声:“巧了,我和妹妹心有灵犀,要问的都在同一个人身上,我也有三个问题,一换一,大家都不亏。”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上官浅:“你什么时候给宫远徵下的毒,什么毒,怎么解?”
上官浅眼里有一闪而过的讶异,审视的看着云为衫,像是在认真思考她这种行为有什么深意:“你来找我是因为这事?你的目标是宫子羽,现在和他郎情妾意,还需要用额外的功劳去讨他欢心吗?”她轻笑一声:“你对宫远徵,怎么比我这个亲嫂子,显得更像嫂子。”
“那是因为,他用一颗纯粹又善良的心,换了我的真心。”云为衫漠然里带着讥讽:“噢,我忘了,你不懂,因为你没有这个东西,更没得到过。”
再说一次老生常谈!追文请红心蓝手,别逼我找人拉黑或者开彩蛋!
古装长发还没拆的小演员沐浴在正午的阳光中,白得发亮,美得发光,霸总把他定格在快门里就成了一幅画,他看着屏幕微笑起来,转身问秘书:“我们公司,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画中仙?去,让这下凡的小神仙,晚上来拜一拜我这关羽张飞的码头。”
晚上?灯红酒绿,衣香鬓影,画中仙下凡到了人间,自然……是要被吃的。
忍不住打了鸡血的手,再做个图爽一下。瑞瑞这雏鸟情节该怎么办呢哈哈哈哈哈,出道后啥啥第一次都是和他哥一起。哥弟结婚去吧
刚看完这期萌探,又在等下一期了。哥弟绝配,我这氛围感做的可以吧哈哈哈。
本章3.4k,免费。哥哥泣血,病美人终于醒来。我没说醒的过程不虐哦隐喻不少,随缘get。哥哥一句“你在忘川等我相聚”,弟弟一句“宫尚角”,这两句直给必须要get噢。
从不点红心蓝手却总留鸽子屁股的某几位,雁过无痕还得提醒你吃饭?自重!互相尊重!以后不双击丢屁股的拉黑,一视同仁,谢。
13(下)
“快!快灌药!”雪重子满头是汗,飞速扎下最后一针,拔高嗓音喊:“不管能喝多少,都给我灌进去,吐了就再灌!后山的雪莲全部采来!”
床榻上是微微痉挛的宫远徵,药侍们胆战心惊又训练有素的行事,有人轻轻抱着他扶着他的头,有人托高他的左边手臂避免拉扯碰裂那些伤口,有人用巧劲捏开他的唇齿...
床榻上是微微痉挛的宫远徵,药侍们胆战心惊又训练有素的行事,有人轻轻抱着他扶着他的头,有人托高他的左边手臂避免拉扯碰裂那些伤口,有人用巧劲捏开他的唇齿,把珍贵的雪莲汁用小银匙往里面一勺接一勺的灌。
月长老眉头紧蹙,面色凝重,抓住宫远徵的右手命门缓慢又绵长的输着内力,将近半个时辰都没停歇,鬓角渗出的汗并不比雪重子少。
宫尚角跪在床边的地上,死死攥住宫远徵寝衣的一角,浑身颤抖,一声又一声的悲嗥着,像一只泣血的疯魔的头狼,呼唤着弟弟,求弟弟留在这人间,不要与他分离。
他连宫远徵的手都抓不到,宫远徵左边小臂内侧是割肉放血愈合不了的伤,右手的脉门被月长老紧扣着吊命,他捧在手里心上的弟弟,他要求他别走,却连一根手指都抓不到!
今日是宫远徵昏迷的第十日,前六日靠着雪重子研究多年的独门金针走穴,以及宫尚角和月长老不间断的内力输送和修复,保了性命无虞,加上流水般的珍贵汤药,未知之毒虽然没解,但看起来毫无致命之忧,真正危急的心脉旧伤已经有了起色。月长老、雪重子和岐黄先生经过慎重把脉和商讨,确定第七日起内力减为一次,运针也换成更为柔和的辅助针法,大家都断定宫远徵不出三两日就能醒来。
今日午膳时分,宫远徵忽然急喘不止,药侍们小心翼翼喂进去珍补汤药不多时就被呕了出来,紧接着一口血从唇边涌出,落了满枕,触目的殷红在他玉白的脸颊上铺开,像是窗边洁净的宣纸染了乱入的落红,萧瑟又颓败。
突如其来的血,把正在给他擦拭手臂的宫尚角打的措手不及,怔愣了一瞬才骇然失色,痛呼出声:“远徵?远徵!来人!来人!”他扣住宫远徵的脉门,这两日已经好转稳定的脉搏又成了风中飘叶,伶伶仃仃的让人惊惧。
内殿一团兵荒马乱,回响着宫尚角破音的悲鸣:“去后山,去医馆,快!给我叫人!快!”
“雪公子,喂不进去。”喂药那名药侍低声禀告:“徵公子已经完全无法吞咽……”他连声音都在抖,床榻旁的宫尚角像一只暴戾的兽,随时要毁天灭地一般,可怖到惊人。
“渡进去!雪莲汁必须得入五脏六腑才得用。”雪重子又抽出一根新的金针,往宫远徵心脉反复狠扎,兵行险着,即便这个穴位并不是最优之法且效力过于凶猛,也顾不得那么多,宫远徵的脉搏和气息,像急水泛舟,絮乱微薄时时停顿,这条命得跪着和阎王爷抢,一刻都拖不得。
“扶好!”宫尚角咬破的牙根含着血,连挤出来的话都像淬血的刀,让满室的医师和药侍从骨子里生寒:“别动!扶稳!”他夺过药侍手里的碗,把剩余雪莲汁含进嘴里,捏着宫远徵沾血的下巴,贴上那苍白的薄唇,一点一滴的渡了进去。
雪莲的甘甜夹杂着血液的腥膻,和着冷苦的泪。宫尚角的血,宫远徵的血,通过紧贴的唇齿,融进四肢百骸,他们的血在对方的咽喉,在对方的体内,带着决然和悲怆相融。
“咽下去了,徵公子咽下去了!”扶着宫远徵的药侍惊喜地拔高声音:“徵公子咽下去了……”
“上药,都给我拿来!”宫尚角半跪在榻上,他掐着宫远徵的下巴,充血的双眼死死盯着弟弟新雪般轶丽惨白的脸,喉头挤出兽一样的嘶嚎:“谁都不能带你走,宫远徵,你如果敢丢下我,我给你赔了这条命!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就在忘川河边站成一块风化的石头,等我和你相聚!”
将将赶到的宫子羽被这句泣血又疯魔的话震得无法动弹,他的手像是被千斤的巨石压断了筋骨,那拢薄薄的门帘在他手中抓出褶皱,拨不开来,也放不下去。他恨,他恨自己以前识不清宫尚角的大局观和真心,处处与哥哥作对,导致哥哥长年累月如此辛苦,他恨自己以前只看到宫远徵的骄纵,从来看不到弟弟的付出和内心的脆弱,导致对弟弟不闻不问毫无关心。
从来不求神佛的宫子羽在心里许了誓——只要远徵平安,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我必会站在他们兄弟面前,挡风遮雨,踏平关山!
他身后是被金繁搂住还捂住嘴巴的宫紫商,她压低声音呜呜咽咽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滑过金繁的手背,又滴落在她湛红的衣袍前襟,晕开再融了进去,像里面那兄弟两人唇边齿间的血,沉重悲美的使人惊心。
一只精致纤巧的小铃铛从宫尚角胸口掉落下来,落在他身边月长老的手背,又弹落到地面,依着惯性跳动了几下,往外滚去。
叮铃……
从鸿蒙混沌中传来的金玉之声,让蜷缩在黑暗中的宫远徵睁开眼,有些茫然,蹙眉听着。
那把忽然消失的嗓音又从四面八方涌来,再度缠绕住他的手脚躯干,把他往外拔,不管不顾不遗余力,拉扯得他四肢和肺腑都生出了疼。
“远徵!远徵!看我一眼!就一眼!”
“谁都不能带你走!”
“你敢死,我敢给你赔这条命!”
“宫远徵!上穷碧落下黄泉,你在忘川等我相聚!”
这种要把心脏肺腑给剜出来的惊人的悲伤和泣血的恐惧,让宫远徵忍不住跟着呜咽起来,他朝着虚空呼喊,急又怯——你是谁?你是谁?别丢下我一个人,带我走……
混沌的黑暗忽然扭曲凝聚起来,一滴水落在宫远徵脸颊,又重又冷,然后又是一滴。
他抬头看去,一方池水盈在上空,无风自动,涟漪从中一圈又一圈的散了开去,那波动的水纹里落下零零星星的画面,冲他扑下来。
满天的白旙纸钱中,有人牵起他小小的冰冷的手,给他温柔包扎好流血的手指,说——流泪才能让别人知道你的心受伤了,爱你的人,会心疼的……他刺痛流血的伤口,忽然就不疼了。
冰冷空寂的徵宫长廊里,有人迎着下午明媚的光向他走来,送给他一把匕首,说——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会把你放在心上,除了父母,还有人爱着你……他孤单寒冷的心,忽然就暖了。
莺飞草长的春日,有人在哒哒的马蹄声中归来,把他搂进宽厚温热的怀抱,又高举起来,策马归家。
蝉鸣荷开的夏日,有人陪着他在晨间的清露中,采摘药园里各种奇花异草,宠溺的笑。
落叶翻飞的秋日,有人在山间小桥流水边,和他烹一壶清茶,加上暖身的石斛,目光温柔。
寒风凛冽的冬日,有人把暖厚的大氅披在他单薄的肩上,又不放心地捏着衣领,细细地系好。
那人对他是这么疼、这么好,那人身上的责任这么沉、这么重。宫远徵在零碎的画面中窥探到自己的心,他知道自己又卑又亢,他怕失去这种得来不易的爱和暖,他努力练武,研习医毒,他不想做纨绔和累赘,他要为那人成长,不做缠绕着树干的菟丝花,他要长成参天的大树,和那人一起抗风迎雨……他想一辈子在那人身边,光明正大的,理所当然的,底气满满的,和他并肩……
可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想到他,是这么的爱,却又这么的痛?
宫远徵觉得虚空中的池水打得自己茫然又冷痛,那些画面铺天盖地的侵袭着他,却不让他看到那人的脸,他忍不住抱紧自己哭出了声音:“你到底是谁……带我走……”
金玉之声由远而近,忽然清晰。
铃铛?是铃铛?哪来的铃铛声?为什么如此熟悉?像是听过许多次,像是如影随形了好久好久……
宫远徵低下头看自己的发梢,它们好像曾经不是这般的空荡荡,他焦急地爬起身来,去寻找那铃声,一片又一片的云雾散开,那池水随着铃铛声声,越发动荡。
那人给他仔仔细细地编着小辫子,在发梢戴上一个又一个的小铃铛,那人说什么来着?
——远徵,铃铛声声,平安喜乐。
——远徵,只要哥哥听到小铃铛的声音,就知道你来了。
——远徵,你以后就是我弟弟,哥哥来爱你。
宫远徵奔跑着抬头,那方池子里,一幕幕往事被包裹在一滴滴水珠,倾泻而下,化成了雨,然后蒸腾成天边的云,那些云忽又落了下来,在身边开出一朵又一朵婀娜洁白的昙花。
混沌初开,黑暗散尽,母亲挽着父亲的手,沐浴在和暖的日光下:“远徵,爹爹和娘亲在这边甚好,莫念,回去吧……快回去,有人在等你……他在等你……”
“是谁?爹爹,娘亲,告诉我,他是谁……”宫远徵伸出手去,触碰日光,碰到了母亲柔软的指尖。
“和爹爹娘亲一样,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爱你的人,你爱的人。”母亲轻轻地推开他的手,笑容温婉:“他在等你,人间很暖,你若就在这里,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把我放在心尖的、我爱的人……是哥哥……不可以……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还想,再见他一面……
铃铛声声作响,美梦和噩梦一同散去,有人止步在忘川的渡口,有人因为他的回头,从地狱回到人间。
泪水从少年紧闭的长睫涌出,划过雪玉般轶丽苍白的脸,一滴又一滴没入鸦黑的发丝,他在昏迷中微微睁开眼,发出一声微弱的呢喃:“宫尚角……”
“我在。”
被呼唤的人虔诚地贴在那段修长脆弱的颈脖上,感受着勉强恢复了平稳的脉动,哽咽出声:“远徵,我在……一直在。”
不得不补充一句,弟弟半昏半醒的第一句下意识的称呼不是哥哥,是宫尚角。这没get到内层含义吗这么直给了哦。
本章3.8k,全免。你们想看的远徵醒来再次呼吁红心蓝手,知道不开收费彩蛋会被限流也不给首页推荐吗?创作环境如此恶劣,还有一堆人吃饱点个赞都不肯,求这种人别追我的文,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去解锁吧
11(下)
徵宫内殿,十步距离就摆着一个炭盆,上好的银丝碳燃烧无声,里间门口新放了两个香炉,各各萦起丝丝缕缕轻缈的烟,模糊了门口守卫的金复的脸。
徵宫紧闭门窗,烟雾不会随风而去,只是慵懒卷着温热的空气,不知名的苦香极其缓慢的飘散开来。
宫子羽带着云为衫,已经在内殿等了将近两刻钟。宫子羽知道宫远徵每日需要接收三次内力,上次来探望的时候刚好赶上宫尚角在输内力,知道时长...
宫子羽带着云为衫,已经在内殿等了将近两刻钟。宫子羽知道宫远徵每日需要接收三次内力,上次来探望的时候刚好赶上宫尚角在输内力,知道时长,今天很是善解人意的在午膳后掐着点过来,没想到输送治疗的时辰早已经过了,月长老还在里间没出来。
他的心和他这个人一样,莽撞真诚又温柔,爱意全都体现在言行举止里,云为衫不管几时听,都会感受到被爱被重视的喜悦,脸上不自觉的就带了笑,低声回道:“多谢你关心,哪里就这么柔弱了。”
宫子羽想了想,又小声嘀咕着:“奇怪了,三日一换,今天该是宫老二的轮次,怎么他不在。”
“可能是商量出什么新方法吧。”云为衫对这点不太好奇,雪重子和月长老都是神医,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对香炉里的东西更好奇和担忧,一直站在香炉边辨认。
经过无锋多年训练,云为衫颇通医理,但没到宫远徵那种一眼就能闻味辨色的天才程度,这味道也罕见,不是常用药材,她只能艰难地通过有些不寻常的气味闻嗅,好不容易辨认出有一两味珍贵药材,都是千金难求的稀罕物。她左右张望,看不到任何一个医师,只能打扰在守卫工作中的金复:“侍卫长,先前雪重子说气味入腑可能会冲撞徵公子身上的无名之毒,徵宫不是全面禁了香吗?这是药还是香?”
自从宫尚角勉强认同在自己鞭策敲打后已经成长的新执刃宫子羽,角宫和羽宫关系早已经缓和,宫尚角对宫子羽还没有完全满意,更不可能像对宫远徵那样哄着宠着,日常还是冷脸为主,两人日常都是事务繁忙,在这件大事之前,关系缓和了些也远远说不上亲密。宫远徵和宫子羽一如既往的见面就吵架拌嘴不消停,倒是挺喜欢云为衫这个姐姐,愿意和她闲聊,允许她去医院找自己一起制药,云为衫偶尔也来徵宫用膳,比起上官浅,云为衫显得更像小宫主的亲嫂子。
云为衫既是婚期已定的执刃夫人,又是时常出入徵宫和医馆的熟面孔,长期分身伺候哥哥弟弟两个主子的心腹侍卫金复门儿清,当然不会漠视和为难她,把低声把自己知道的说了。
今日已经宫远徵昏迷的第七日,虽然人没苏醒,但珍稀名药流水一样灌进去,雪重子又用独门金针医术保着,还有宫尚角和月长老每日不间断的内力输送,严重亏损的心脉已经有了起色。
宫远徵心脉命门的伤当时太重,过后又装无事,依旧劳心费神,沉疴已久,本来就得靠长期静养和大补逐步修复,大家也没妄想三五日能好,既然确定性命无忧,以后慢慢养着就是了。但让伤口反复崩裂渗血的毒还没找出来,昏迷不醒到底是心脉依然虚弱还是因为这个毒,就不得而知了。
“这药和香虽然珍贵,想必对身体也是好的,但真的不怕冲撞了未解之毒吗?”云为衫忡心忧忧。
“不碍事,都是镇定清神的药,只是比较罕见,所以你没闻出来。”宫尚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宫子羽转身看到他,有些别扭的伸手搂了一下他的肩膀,又拍了拍表示关心:“吃过午膳了吗?”
云为衫赶紧回身行了一礼。
昨夜雪重子走针之后,断定宫远徵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如无意外这几日就能醒来,他说的非常肯定,月长老和岐黄先生也认同这个结论。宫尚角在水里火里受尽折磨的心终于安定了几分,昨夜躺在弟弟身边,牵着他已经恢复了些暖意的手,睡了这六日以来第一次安稳觉。月长老午间过来施新商量出的针法,宫尚角输完内力便回角宫迅速处理公务,顺带吃了六日以来第一顿能分辨出味道的正常饭食。
宫子羽和宫紫商这些血亲和长老们可以进里间探望宫远徵,但宫尚角下了外人禁入的令,云为衫这个准执刃夫人一日没入门,一日都是外人。云为衫是知道禁令的,并没有仗着宫子羽的势不问自入,加上月长老还在里间,宫子羽一直陪她在内殿默默等着。金复不敢私自做主,早早遣人和宫尚角汇报。
宫子羽的关心和云为衫眼里的担忧让宫尚角脸色更柔和了些:“让你们久等了。云姑娘放心,雪重子和月长老昨夜连夜配的方子,对心脉有益,在里间直接熏烧怕远徵身体受不住,这才放到门口。”
宫尚角日常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并没被马上逗乐,倒是云为衫想到宫紫商能把桃花酥做成黑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马上想到还昏迷不醒的宫远徵,赶紧敛了脸色,用眼神向宫尚角致歉。
“可以,远徵也快醒了。”宫尚角简短的应了他。
“真的?”
宫子羽和云为衫异口同声,对视了一眼,又惊又喜。
宫尚角神情越发柔和,看了眼里间:“雪重子的独门金针走穴要附上十成内力,很是辛苦,连续六晚下来,他亏损的厉害,昨夜确认远徵没有性命之忧,今日开始内力输送可以减为一日一次,由月长老和岐黄先生走新的针法。”他的声音微不可查的带着一丝笑意:“远徵不出几日,就该醒了。”
宫子羽看到宫尚角从那晚到现在的两三次疯魔状态,又窥探出一些他们兄弟二人隐秘不发互相没确认的情愫,心疼他们,只是特意说些吉利的好话宽慰宫尚角,没想到好话成真,激动地马上往里间冲,还是云为衫拉住了他,小声提醒:“别急,别妨碍月长老施针。”
“我我我、我去和紫商姐姐说!马上回来,她肯定要高兴坏了。”宫子羽喜出望外到呆不住,转身在外跑,在大殿就用起了轻功,还不忘大着嗓门喊了句:“宫老二你不厚道,昨晚的好消息,你竟然现在才说!”
宫尚角终于露出一丝细小的笑意,竟然难得的和云为衫开了句玩笑:“不怪我,他自己没问……当了执刃还是这么毛躁,我看你很稳重,以后多管管。”
云为衫也难得有了一丝羞赧,又因为宫远徵好转这个消息喜悦,笑着点了点头。
金复看了眼大殿排排站的十个侍卫,觉得新执刃的智商实在堪忧,这么多人,随便叫个跑腿的不行?急的像火烧屁股一样。他脸上也露出了笑,他一个人被两兄弟分两半用,徵公子也勉强算是他陪着长大的,于是在月长老掀开帘子出来的时候,偷偷摸摸瞪了一眼,又瞥了经过自己的宫尚角一眼,眼神有些哀怨。
宫尚角功力深厚,不用看也能感知到心腹的微小动作,笑意又深了两分,头也没回:“不怪我,连金简都知道,你自己没问。”
金复默默收了眼神,昨晚是金简轮值,他在门口呆着能不知道吗?行吧,他是心腹我是狗尾巴草,不怪你,怪我,怪我昨夜没溜过来听墙脚!
不过,徵公子好转,主子又开始不近人情的不说人话,一切都要正常了,真好!金复这么想着,心里喜悦,站的更笔挺了。
宫子羽带着宫紫商咋咋呼呼的跑回来,后面还跟着个面如菜色的金繁,几个人呼啦啦冲进里面,月长老无奈的声音传来:“安静,安静,别这么闹腾,徵公子还没醒呢。”
纵容主子胡闹,也不劝着,金繁一点红玉侍卫的周到稳重都没有,活该只能戴绿玉,活该被大小姐喂的面黄肌瘦……和主子一样木口木脸非常稳重的金复气哼哼的想。
“金复,进来,知道你也担心。”宫尚角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角宫的心腹侍卫长哧溜一下钻进里间,自以为的稳重半点不剩。
下午的阳光正好,多日来守卫森严静寂得像死城一样的徵宫,因为小主人即将苏醒的好消息,有了声音,有了暖意,连空气里的药香,都像是苦后回了甘。
云为衫得到了宫尚角和月长老的同意,轻轻地揭开宫远徵左边胳膊上的软纱,认真查看着反复不好的伤口,又小心翼翼地就着宫尚角的手观察宫远徵右手手心的伤,在宫子羽和宫紫商喜出望外的欢声中默默皱紧眉心。
宫尚角敏锐的察觉到了,轻轻的虚握着宫远徵的右手:“云姑娘见多识广,可是想到了什么。”弟弟胳膊上为他放血入药却迟迟好不了的伤疤,每一次迸裂都在割他的心。
云为衫迟疑了片刻,开口请求:“徵公子有了好转,我这几天能不能每日都过来看看他的伤口,会不会叨扰和影响他?”
月长老迎着宫尚角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徵公子体内的凝滞堵塞已经散了许多,心脉也不是一两天能好的,云姑娘性格安静又懂药理,过来陪着倒也不影响什么。”他指着高兴到扯高嗓门的宫子羽和动不动哭笑交加的宫紫商:“你们两人不许来,你们来了是真的打扰,徵公子身边经不住这种吵闹。”
宫尚角因为宫远徵的好转,肉眼可见的愉悦,也不去计较姐弟一时半会的吵闹,还客气询问要去医馆的云为衫需不需要叫上岐黄先生帮忙,云为衫笑说不用只是去翻翻药材和医书,又制止了想跟来的宫子羽,和他约好一起晚膳,这才行礼告退,独自转身离开。
云为衫出了徵宫大门,慢悠悠地往医馆方向走去,来到无人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在旁,脚步从掩人耳目的悠闲转为急促,迅速转了方向。她隐隐约约有些念头在脑海里闪过,又抓不住头绪,要去找一个不确定的答案。
正常人眼里的双洁是两人互相认爱,双向奔赴在一起之后的全心全意。但歪曲宫二情毒那事的人,你的逻辑压根不是双洁,而是必须得双处!兄弟两人还没在一起,弟弟未成年是处还不够,连快30岁的角哥也得是处?按这逻辑,你老公和你结婚前半个女朋友都不能有,谈过就是渣男贱人,原来是这逻辑吗?佩服!况且我文里角浅几时爱的要死要活过啊?有眼睛都能看到好吧,两大事业批!我没收谁的稿费,你也不是我甲方爸爸。我可不打算被白嫖还要受气。(这个你字是泛指,没特定指谁,别误会)
本章1.5k,无彩蛋。就。。。真的没做什么哦,就给哥哥一点甜头。吞不吞听天由命看得到就看,吞了再建群,实在懒得建群。
11(上)
吉量色的软缎寝衣被挑开,内里包裹的身体比雪玉还要冷白,宫尚角被雪光刺痛般闭上眼,须臾之间,不知道在被遗忘的粗暴和荒唐后,该怎么面对弟弟的身体,只能抖着紧闭的睫毛,痛苦粗重的呼出一口气,才扛着千斤重的情绪张开眼睛。
宫远徵从十三岁那年身体逐渐有了成长的变化后,就不再和哥哥一起洗澡,嚷嚷着自己不是小孩子,该独立了。他十五岁开始抽条,去年就比宫尚角高上那么一点,但因为他总喜欢微微低着头站在宫尚角身边或者两指距离之后,眼见就快十八岁,还满头...
宫远徵从十三岁那年身体逐渐有了成长的变化后,就不再和哥哥一起洗澡,嚷嚷着自己不是小孩子,该独立了。他十五岁开始抽条,去年就比宫尚角高上那么一点,但因为他总喜欢微微低着头站在宫尚角身边或者两指距离之后,眼见就快十八岁,还满头娇俏的小辫子,戴着悦耳的小铃铛,穿着各式各样毛绒绒的华丽衣服,这寸把的高度,完全被大家忽略掉了。
宫尚角不留意也不在意这点,高也好矮也好,他总觉得宫远徵还是那个要钻在自己怀里被抱着哄着的雪团子,真正让他察觉弟弟已经踏入成人行列的不是现在,是宫远徵静悄悄偷跑下山那夜。
这是宫尚角第一次直面宫远徵骨骼长开后的身体,白皙光滑像上好的羊脂玉,却还是修长清瘦的少年体态。他轻颤的指尖从宫远徵线条清晰的锁骨划过,想起那个雪夜,小孩儿在潺潺流水声和夜色中寂寥单薄的背影和盈盈一握的腰肢,没穿戴华丽的衣服首饰,只有一身素净的蓝和空荡荡的发梢,抬眼凝视自己的时候,轶丽的脸像冬日寒花节第一捧新雪,尖翘的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迷茫和情谊,在静默的飘雪里,呈现出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青涩又成熟的媚态和风情。
宫尚角的目光有五味杂陈的重,又有疼惜怜爱的轻,随着指尖温柔的抚过宫远徵俊秀的眉眼,白瓷般的脸颊,最后落在尖翘的唇上。
弟弟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雪团一样的小孩儿,这个认知比那个雪夜,更清晰。
宫远徵从一个清冷的雪人儿成长为一个热烈的小太阳,又从热烈的小太阳成长为一朵娇艳的合欢花。
原来不是因为夜色,也不是因为新雪,是因为……我!他的天真和热烈是我用娇宠溺爱慢慢养护出来的,他的娇艳和风情是我在被忘却的荒唐粗暴中种下的,全是我……娇养了十年的弟弟,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弟弟,连身体也是我夺走的。
宫尚角一寸一寸的摸过幼弟的身体,他是那么的想知道弟弟那晚到底伤了几处,有多疼,可已经过去了半月,那些荒唐的青紫早就消失了痕迹。他把目光放在宽松的亵裤上,轻轻把它脱下,碰触着宫远徵青涩的【……】,一如所料的检查不出伤痕,他抖着手【……】,在指尖伸入那一瞬间,猛地抽回手,喘着粗气站起身来。
烛火的光把宫尚角冷峻的脸照的晦暗不明,他全身都在颤抖,刚才那一瞬间,一个荒唐又可怖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弟弟的眼里心里和身体,都只能有自己。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心,有悔痛的怜惜,有背德的沉重,有隐秘的喜悦,还有……汹涌的欲望。
宫尚角下意识的抠挖着掌心留下的伤痕,他需要鲜红的血和尖锐的痛才能平复翻腾的内心,右手手心在宫远徵濒死那个晚上,就已经抠出深入到肉里的血痕,刚才在冰冷的池水里,又再度被掐破,已经不剩几块好肉。他难以自控地抽动了一下嘴角,眼睛却蓄起水汽,下半张脸在笑,上半张脸在哭,和他的心一样,纠结迷茫又割裂。
他不晓得该怎么做,最终只是小心翼翼避开宫远徵伤口会破裂的胳膊,把寝衣给他穿好,然后轻悄躺下去,握住他的右手。
宫远徵右手的手心有伤,那道伤比左边胳膊愈合的快许多,昨日已经不再反复渗血,宫尚角右手的手心有血,他把自己的血贴在宫远徵的疤上,他只想好好的感知远徵,十指紧扣,血脉相连,感知弟弟还活着,没有离他而去。
吹熄烛火后,宫尚角还是在宫远徵心口那个狰狞的伤疤上,落下一个吻。
他只想远徵醒来,亲口告诉他要什么。
是最爱的弟弟,还是,不再做弟弟了。不是弟弟,也可以。远徵要什么,都可以。
窗外细微的咔嚓一声,是积雪压断树枝的脆响,屋外寒风凛冽,却已经半宿没下雪了。
本章5.2k,免费。有一些虐,是不需要通过双向冲突和激烈矛盾的,有一些极限拉扯的张力,不是非要通过做什么的过程表现出来的,只需要一个戛然而止的动作来,吃点好的。
10
尽忠职守的金简守卫在徵宫内殿里间门口,他偷眼看着自己主子,心里疑惑又担忧。
宫尚角在寒冬的夜里,带着一身滴答的水珠和渗人的寒气从角宫过来,唇边隐隐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他步履是急切的,却又在宫远徵寝室门口猛然顿住,然后和侍卫一起,站成一杆沉默的标枪。
金简犹豫了几次,最终因为关心和担忧不得不僭越:“公子,换一套干净衣服吧,虽说您内力深厚,但这三日来给徵公子输了多次,也没怎么休息,万一感染了风寒…...
金简犹豫了几次,最终因为关心和担忧不得不僭越:“公子,换一套干净衣服吧,虽说您内力深厚,但这三日来给徵公子输了多次,也没怎么休息,万一感染了风寒……”和主子一样看起来木口石心的侍卫灵机一动,换了个切入点:“月长老说今日输送内力感觉徵公子体内没先前凝滞,属下私自揣测,徵公子可能快醒了,岐黄先生还在里间,您满身寒气水汽,进了内间对徵公子身体也不好。”
宫尚角石雕一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表情,他转了转盯着门帘的眼珠子,声音嘶哑:“远徵快醒了?”他把呆滞的目光转到金简脸上,像是溺水者在找救命的稻草:“远徵什么时候醒?”
月长老和雪重子两大神医都不敢确定的事情,金简一个只懂金疮药的侍卫怎么会知道,正常情况下宫尚角不可能问出这种没意义的废话,但现在的宫尚角,肉眼可见的不对劲。
金简看主子有些入魔的情态,心里焦虑又不安,生怕刺激到他,只能顺着主子心意瞎扯:“属下不是医师,不敢论断,可属下进去通知岐黄先生的时候,见徵公子面色微红,比早上看着好多了,我爹以前重病昏迷,脸色惨白,有一天忽然有了血色,不出两三天就醒了,属下按这事猜测,徵公子也快大好了。”他哪来什么记忆,三岁不到爹娘就去世,连脸都记不清,纯粹是硬着头皮乱掰。
宫尚角身边的侍卫都经过严格挑选,哪能不知道他的身世情况,金简惴惴不安,已经做好被质疑就继续胡说八道的准备,却听到宫尚角挤出一句气音:“那就好……”
“远徵不会离开我,对吗?”宫尚角语气迟滞,愣愣的又问了一遍,像是急着得到什么确定:“他不会丢下我,对吗?”
金简觉得自己从这两句呆呆愣愣的话里听到了滔天的恐慌和脆弱,不知为何鼻子就酸了,忙不迭的点头:“当然,当然,徵公子从小到大心里眼里只有您,怎么会离开您呢。”
“是啊,只有我……”宫尚角的神志好像突然回来了,扯了扯嘴角,像是想挤出一点笑容,最后嘴角的弧度还是颓然顿在悲伤上。
所有人都知道他眼里心里只有我,我也知道,所以我和所有人一样,觉得理所当然……宫尚角再度默默良久,终于开口说:“去给我拿套干净衣服。”
金简答应着转身飞奔出去,他觉得自己很难过,不管是看到昏迷不醒躺着的宫远徵还是看到神志不清站着的宫尚角,还是隔着一拢门帘那短短的几步距离,都把那种无声的痛苦和悲伤无形中拢到他身上。
宫远徵总像一根小狗的尾巴,带着叮当作响的悦耳之声,只要在宫尚角身边就能摇出朵花来,金简习惯了看到两人孟不离焦,一直觉得是宫远徵任性爱娇,离不开宫尚角,可这几日的宫尚角让他心惊,他这才发现,不是年纪小的宫远徵离不开哥哥,冷静强大的宫尚角更加离不开弟弟,只是宫远徵全方面的主动着黏糊着,宫尚角和他们一样,习惯了,所以,不知道。
年轻的下人们口无遮拦,私下经常调侃:“哎呀,徵公子离开角公子,活不下去的。”
可是,一直没人知道,角公子离开徵公子,也活不下去的。
金简觉得,宫尚角和他一样,先前也不知道,现在,知道了,知道的很清楚。
如果宫远徵死了,宫尚角会杀了所有人泄愤,再把最后一刀对着自己的心脏吧……金简打了个冷颤,摇摇头把这个不吉利的可怕想法赶出脑海,他不敢想下去,只是在抱着衣服回来徵宫的路上,特意绕了路,对着一个小石像虔诚的拜了拜。
那是不知道何年何月留下来的一块膝盖高的小石像,丑丑的模糊不清,宫门不供奉佛祖菩萨,有些信神佛下人们就开玩笑把这个年代久远的小石像当成说话和许愿的对象,金简心里虔诚默念——愿宫门千年,万人安康,角公子和徵公子平安喜乐,永不分离。
宫尚角换过衣服进到里间,坐在宫远徵床边,伸手去摸弟弟的脸,指尖碰到那一刻,又急忙缩了回来,手指太冷,他怕冰到了娇气的小孩儿。他把手揣进胸口衣襟,不想用内力,只想用心脏的热度把它捂暖,然后再碰触弟弟。
“先生,你每天都和远徵见面,他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宫尚角把好不容易有了暖气的手指放在宫远徵的脸颊边,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岐黄先生对宫远徵心脉严重亏损这件事的痛心难过比整个医馆的医师加起来还多,宫远徵在他心中不止是主子,他们有着些岁月的情谊。听到这句询问,老先生自责不已:“您和长老们的药都是徵公子配的,他平常生病也是自己诊断和下药,不让我们插手,实话说,医师们大部分才疏学浅,只懂日常病症,疑难杂症和制毒解毒也帮不上大忙,除了……”他小心翼翼地窥了眼宫尚角的脸色:“除了上元节那次,因为徵公子伤势太重,情况危急,来不及等月长老出山,是老朽亲手取的瓷片,那次您不眠不休寸步不离陪着他三日,您在的时候,徵公子乖乖养伤,但您一走,徵公子就说……”
老先生听着宫尚角变得粗重的呼吸,声音不自觉的放低了些:“徵公子说这件事不怪您,任何人不许再提,谁敢提起这事让您觉得内疚,就拔了谁的舌头。他又说不要医馆的蠢货们伺候,自己来治,不出一周,便精神抖擞一如既往,天天往您身边跑,我们看不出什么……”老先生声音有些发哽:“徵公子是宫门乃至江湖最好的医师和毒师,如果连他都治不了的伤病,这世界上也没几人能治了,所以他说好了,看着也是好了,老朽……是老朽无能,失职,没有多想,更没有怀疑。”
不怪岐黄先生,怎么能怪他呢?连自己,也是这么做的,远徵说好了,所有人就信了……宫尚角看着昏迷的幼弟,颤抖的指尖终于是落在他樱瓣似的唇上,可那双平时娇俏上扬总吐出撒娇和毒舌的唇,无力又苍白的轻闭着,一点回应都没给他。
明明是我把他伤的这么重,我没听到他小铃铛的声音,他心里对这件事放不下,却不敢说,反过来藏着掖着,生怕我会内疚……宫尚角忽然想起当年,在挂满白旙的徵宫门口的看到那个小孩儿,雪玉一样白一样冷,孤零零地坐在台阶上,和背后的白花纸钱几乎融为一体,徵宫被屠了满门,他失去了父母,却看着流血的手指,不哭不闹,神色冷淡又孤单,带着一种残忍的天真。
劫后余生的下人们都处于惊恐和难过中,对这种不合时宜的冷漠无法理解,甚至觉得愤怒。侍卫和宫女都在窃窃私语——
“这孩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喜欢虫子不喜欢人。”
“真冷血,父亲死了都不哭。”
“他只喜欢虫子毒草,和虫子一样,没有心。”
十七岁的宫尚角却觉得面前七岁的宫远徵,很可怜,比失去了母亲和郎弟弟的自己还可怜,小孩儿很痛,他只是不懂表达。
他走过去,轻轻抓住小孩儿的手:“宁愿流血,也不愿流泪吗?”
“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流泪?”小孩儿长得像雪玉一样美,也一样冷,他疑惑的反问着,眼神不解又茫然:“哭有用吗?父亲和母亲能回来吗?既然没用,我为什么要哭?”
“流血可以告诉别人你的身体受伤了,但流泪,可以告诉别人你的心受伤了,你的心在肋骨后面,别人是看不到的,需要用眼泪告诉别人你真正的内心。”宫尚角温柔地给小孩儿的手指包扎,教导他。
“为什么要告诉别人?他们都是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小孩儿又问。
“总有不是外人的人呀,总有把你放在心上的人,和你父母一样,爱着你,念着你,看到你笑会喜悦,看到你哭会心疼,你流泪,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才知道你伤心呀。”宫尚角并不是特别感性柔软的性子,可看着这个小孩儿,却有种同病相怜的怜惜。
小孩儿眼神亮了一瞬,又沉寂下去,他用那种残忍的天真平静的说:“父亲母亲死了,没有这样的人了。”
宫尚角刚刚接任角宫宫主之位,角宫和徵宫一样,只剩他一根嫡系独苗了,他要扛着悲伤一夜之间成长,可繁忙沉重的日子里,他心里却放不下那个孤零零的小孩儿。
他又去了徵宫,小孩儿蹲在柱子后悄悄看他,悄悄走出来,偌大的死城般的徵宫,小孩儿在日光中看着都是冷寂的。
宫尚角的心忽然就软成了那些下午最暖的日光,他掏出亲弟弟留下的短刀,送给小孩儿:“这是我弟弟的,送给你。”
“哥哥,你也有弟弟吗?”小孩儿有些开心,爱不释手的摸着短刀:“从来没人送我礼物,你把弟弟的东西送我,他会不会生气?”
宫尚角对外伪装的坚强崩裂开来,哽咽着回答:“我弟弟,去了很远的地方,和母亲一起,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孩子站着只有宫尚角蹲着高,忙忙伸手给他擦眼泪,他不懂撒娇,只是很认真的安慰他,语气平平板板,许下一生的承诺:“你别哭呀,以后我做你弟弟,永远都做你弟弟。”
宫尚角抱紧小孩儿,郑重的接下这个承诺:“以后你就是我弟弟,我会把你放在心上,除了父母,还有人爱着你。”
“谁?”
“我,哥哥。”
七岁的宫远徵给出一个承诺,十七岁的宫尚角接下了这个承诺,又回了一个承诺,不知道谁比谁更重,或许都很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宫远徵跟着宫尚角回到角宫,大家都不理解,宫尚角自己还没成年,怎么养孩子?宫尚角很坚持,长老们无奈,看着角宫徵宫两根独苗叹气,说——也好,也好,相依为命吧,都是苦孩子。
失去母亲和弟弟之后,被迫成长咬牙面对一切的十七岁的宫尚角,心里只有难言的悲痛,刻骨的仇恨,这些都化为对宫门对血脉亲族坚定的守护和沉重的责任,但有人在他已经被悲伤冰封的心里挖了一个角,越挖越深,最终把千年的寒冰化了。那是个漂亮的小孩儿,冷冰冰的小孩儿,但这么冷的雪团子,却往宫尚角心里送了炙热的炭火,这个小孩儿,叫宫远徵。
小孩儿漂亮得像个雪团子,性格也像一团雪,冷又凉,徵宫亲人一夜之间全部惨死,年仅七岁的他躲在柜子里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被杀害,情感受创,封闭了部分内心,不爱说话,也没什么大的情绪,宫子羽和旁系的孩子们都不带他玩。
宫远徵不在意,宫尚角更不在意。弟弟有他这个哥哥就够了,不需要外人,他自然会宠着爱着疼着。
每次出去办事,宫尚角都会抽空去搜罗当地特色衣服和名贵首饰,他自己不爱繁复,却想宫远徵打扮的漂漂亮亮无人能及。他的马蹄声刚到宫门的大门口,在石阶上翘首以盼的小身影就会飞奔而来,扑进怀里,一开始是无声的等待,后来慢慢开始带着娇,带着笑,带着清脆悦耳的铃铛声。
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两块寒冰互相把对方融化了,冷面武神把冰雪团子精心娇养成爱哭爱笑会生气会撒娇的小太阳。
我教会了他哭,不是为了让他时常因我难过和流泪的,我和他说要让人看到眼泪才会心疼,我在他的任性飞扬中,以为他很快乐,慢慢的忘了对他的眼泪心疼……宫尚角的手指颤抖着在宫远徵唇上摸索,自虐一般往死里刨根问底:“先生,远徵找你商量情毒药方的时候,有什么特殊情况?”
岐黄先生对宫远徵取血的伤口反复渗血也是自责,明明是中毒,自己却不知道何时中的毒,作为医首也找不出中毒原因,他难受地摇摇头:“头两三日徵公子伤口正常,他下手快狠准,入药不需要很多,伤口很细,也不算深,我查看过,都在正常结痂恢复,因为问题不大,徵公子又嫌老朽操心,过后便不让看了……”
“不是这个!”宫尚角近乎粗暴的打断老先生:“我召唤你来商量情毒的当日,远徵去找你商讨药方的当日!”他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艰难的往外蹦:“他的身体,行动,有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有没有说过什么话,快说!”
“当日?”岐黄先生有些不解,但还是认真回想了片刻:“我想起了,徵公子每天都活泼跳脱,除了沉迷画暗器图和配毒药的时候,在医馆里都是坐不住的,那日不知为何,从商量下药到熬药,倒是一直坐着几个时辰没动过。”老先生又绞尽脑汁的回想:“对了,徵公子走的时候,让我给他拿了两瓶药。”
“什么药。”宫尚角猛地把手从宫远徵唇上收回,攥紧了拳,心脏肺腑都在痉挛绞痛,明知道了答案却不死心的非要让那把铡刀砍在颈动脉才能心安。
“很普通的药,止血化瘀的,宫门上下用量最多的日常药膏,可能徵公子是做暗器割破了手指吧。”岐黄先生不明所以,觉得角公子因为或许伤心难过导致神志不清,现在小宫主最严重的伤病是心脉,得养,其次是不知名的毒,得解,角公子反复追问情毒的熬药过程有什么意义?
角宫宫主的下令是不能疑问和违抗的,岐黄先生只能带着满怀的担忧和不解,默默行礼告退。
宫尚角擦了一把嘴边的血丝,是刚才已经破损的牙根在再度用力下迸出来的血,他自虐一般想着,为什么不能再痛一些?
远徵那天伤的该有多重,他连情事都不懂,男子之身,在自己神志不清的暴力和冰冷的池水中,到底有多痛?后面进来的上官浅都满身青紫,隐匿处是女药侍帮忙上的秘药,远徵连行动都艰难,却随意用了普通的止血化瘀药物……
宫尚角牵起弟弟绵软无力的手,贴在心口,他的心在哽咽,喉咙也在哽咽,远徵那晚流过多少血,又流过多少眼泪,过后的无人诉说的纠结痛苦多少次刺痛过脆弱未愈的心脉,他都不知道。
“远徵,告诉我,该拿你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宫尚角低声问着,这次,却没人给他回答。
宫尚角静静吞咽着口中浓烈腥甜的血气,最终把带着血的唇贴在宫远徵苍白的唇瓣上,伸手挑开了他的寝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