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妈是这样的存在,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站在很老的父亲身边,这种感觉理所应当,又很滑稽,像老男人从路边捡来名贵的宠物犬。
父亲坚持让你叫她母亲,想在初来乍到的小妈面前,展示父权的绝对地位。
你拒绝了,抗衡是沉默而坚决的,大家各自心怀鬼胎的豪宅里,氛围到冰点凝固。
小妈温温柔柔地开口,体贴地出来打圆场,说她24岁,也没有大你太多,不用拘泥于什么称呼,叫她小弗就好,还说希望往后一家人可以相处愉快。
父亲听完得意又欣慰地笑了,搂着小妈摩挲她的肩膀。
只有你知道最后一句话的受众是对你,因为她的眼神太直勾勾,对上你思忖存疑的打...
只有你知道最后一句话的受众是对你,因为她的眼神太直勾勾,对上你思忖存疑的打量。
该怎么形容对她的第一印象呢,你后来回想,那天她漂亮但不算惊艳,美得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水波流转,微妙的驯顺感,聪明世俗的圆滑,像易碎的玻璃弹球。
她是这样的存在,只需付出一点点金钱,父亲从此有了优雅且不会出错的晚宴陪衬。
————————————————
自从有小妈出现,你正式入场和父亲博弈的人生舞台。
这天是你的成人礼,晚宴之后,父亲醉得一塌糊涂,看得出他很开心,宴中大谈特谈他的商界传奇是传统保留节目。不按常理出牌的是,他红着脸梗着脖子,和你说要好好学习,从金融系毕业就立即回英国,帮忙打理家里的产业。
那只戴粗金戒的手拍在你肩上,有一种沉重的陌生感。
空腹饮酒之后,胃里开始作呕。
你只是在他众多情妇的孩子里脱颖而出的一个,生母因病离开人世之前,告诫你要哄骗他,讨好他,不管用什么手段,在他老死之前,争夺到全部家产继承权。
钱才是幸福的本源,有钱就不用忍气吞声,做低伏小,你生母用小半生明白了这个道理。
父亲主动提起英国的产业,朦朦胧胧的胜利感,你却被胃的灼烧击退在萌芽状态。
你在人前装模作样落落大方,当好一个沉稳可靠的接班人给父亲看。一群老总来敬酒的时候,终于找到时机悄悄退下,狂奔到洗手间,胃疼得快要昏厥。
大脑缺氧,靠在锁好门的隔间,视线几乎全黑。
还好坚持到现在,没有失态,撕心裂肺地吐出酒连着胆汁,又痛苦又有些心安。
果然安全感要靠自己来获取,你想,后知后觉涌起未来要更兢兢业业的狂喜,眼泪却抑制不住地流下来,是温热的。
平复好情绪之后,慢慢开门走出去。洗手台旁边站了个很漂亮的身影,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你竟然有些慌张。
妆哭花了吧,粉底液再小心也会沾上泪痕吧,头发有没有乱,眼眶的微红会不会暴露偷偷哭过的事情,慌乱的那一秒脑海里闪过一百种担忧的可能性。
她走进你,带着雪松香水的味道靠近你,缠绕你,让你想到雪松细碎的凋落的花序。
小妈只是抬手触碰了你的发梢,像触碰到某个隐秘开关,哽咽和抽泣,她启动了提早设置好的程序,你眼泪铺天盖地,淹没这个小小的空间。
“需要拥抱”,大脑提醒你。
到底是个刚成年的小孩子,忍辱负重努力好些年,终于尝到一点甜头。
“可以抱你吗。”她说。
然而这里的拥抱并不是疑问句,她没有丝毫停顿地贴上来,抱紧你,手掌轻轻地抚摸你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后来她从掌心变出一颗水果糖,哄你吃完糖,说胃可能会好受一点。
宴会的后半场,她带你离开了,父亲这时候已经喝得烂醉,被侍者扶到到32楼的套房休息,离开变成不用请示的事情。
上车之后,和小妈小心翼翼地并排坐在后座,你靠着车座闭上眼睛。
顽固的头疼和耳鸣,对酗酒的人来说并不陌生,事实上,你一直病态地把威士忌当提神饮料喝,这次吐的原因,可能是宴会前太紧张,一口气喝了半瓶。没想到宴会上敬酒的人太多,还好,最后所有对着你的酒杯都被小妈接下。
头靠在枕头的时候很安心,天旋地转的世界里,你心想终于躺到床上,可以安心睡一觉了。
司机稳稳地刹车,像光滑的大鱼,停在别墅门口。
迷迷糊糊,你听到司机的声音,又听到小妈很轻很温柔地回了句“嘘——”
青灰色雪松很遥远,香气却离你很近,和雪松树枝一样平展,偶尔下垂,环绕你。雪山顶,缺氧环境。你终于睁开眼,视线很浑浊,眼眶酸酸的,晃神之后彻底清醒,原来脑袋一直靠着的压根不是枕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睡着在小妈的腿上。
“醒啦。”她的声线很甜,像夏天最酷暑难耐的时候,连吃两根甜得发腻的巧克力冰淇淋。她摸摸你的头,像摸小猫一样。
只是同一屋檐下,这样不熟就乱摸头真的很奇怪,你心里这样想。但小妈刚帮你挡了很多杯酒,人总不能当白眼狼吧。
你坐起来点点头,帮她打开车门。
下车之后被牵着手,跟在她身后乖乖地往前走,俨然一副母女情深的样子。
你盯着她的背影,看着这个刚刚被你当作枕头,在你大哭之后把你揉进怀里的人。熟悉的香水味道是冰冷拒人千里的雪松调,怎么让人头脑有些滚烫。
醉了,一定是喝醉了,你这样想。
从电梯口到Freen的卧室门口要走八步,十块大理石瓷砖,旋转门把手,只需要三十度就可以听到咔的一声。
没有开灯,空调遥控器幽暗的呼吸灯闪烁,越过23°C的冷气,映照在小妈的眼眸里。
荒唐的情事开始得毫无征兆。
送她回房间,帮忙打开空调的时候突然被推倒。
她开始熟稔地吻你,像有经验的老手,恰巧这样的吻最动人心弦。想后退的时候却被堵在床角,你伸手要推开她,颤颤巍巍地推了好几次,又怕弄伤她。
“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好可爱,”她望向你的时候,眼里藏了一潭清泓,水光熠熠的东西,是眼泪么,好想舔舔她的眼泪。
“我和你父亲什么都没做过,我对他没有爱。”她俯下身,用近乎恳求的语气对你解释。
你心里很乱,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说实话第一次见小妈,只觉得这个人很好看,除了某些瞬间怀念起逝世多年的生母,更多的是羡慕父亲,能找到这样好看的妻子。
第一次单独说话的那天下午,心情和气温一样燥热,窗外的天空压得很低,天气很像在酝酿着什么,天黑之前大概会下一场雨,你猜。
坐在卧室的电脑椅上转来转去,听到礼貌的三声敲门之后,你说“请进”,还以为是家里的保姆阿姨,结果是小妈。
她端来一碟西瓜,小心翼翼放在电脑旁边。她怎么会知道你的喜好,你本来想婉拒,但这盘果切看起来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
“谢谢”,这声谢谢没经过大脑,人总是张嘴的速度比思考快。
小妈很甜地对你笑了笑,温柔笑容的弧度是设计好的,甜媚如斯的眼神是练习过的,微乱的,在阳光下发光的发丝,还有从她靠近开始,就闻到的冷香,都是天衣无缝的设计,你完完整整地回想。
但事实是你接受了那盘西瓜,破绽百出地接受了,她一点痕迹都没有的试探。
你开始讨厌她,因为她总是引诱你。
她总是不着声色地吸引你的注意,你开始讨厌她,连着那个燥热的下午,也一并讨厌。
而现在,她带着很重的酒气,不容抗拒地吻向你。在第一滴眼泪掉落之前,像最虔诚的信徒一样轻轻地吻你。
所有衣物被她很体贴地脱下了。雪白的床单,软软的大床,你躺在云朵里,望向斑驳的天花板。她轻轻吻你,在星星被云雾盖住的夜空。
她是小妈,父亲喜欢的女人吗,她是,美神阿佛洛狄忒吗。
你攀紧她的背,明明看起来很瘦弱的人,力气却大得好像可以揉碎你,揉碎你咽进喉咙的隐忍的呜咽,变成断断续续不知满足的小猫呻吟。
“疼吗?”
她发丝有一缕垂下来,扫在你的锁骨,麻酥酥地痒。
“可以弄疼我。”你是不是从这时候起,开始对她没底线。
被掐住脖子,欢愉、伤害、温柔、窒息感,互相交缠、勾引。
“好爱你”,你说爱她的心情近乎悲悯,你们是同病相怜的人,是一起对父亲摇尾乞怜的狗。用取暖的借口相互靠近,融去界线,好简单。
她好美,让人无端想起,记忆里芭提雅湛蓝的海水。
小小的卧室是孤舟,电闪雷鸣之后下起象征性的暴雨,海面波涛汹涌,随时有可能撞到暗礁。
所以漂流,孤立无援的时候,抓紧她的背,握住她的手。
这是今晚的第几次,不记得了。
只知道梦里有人用热毛巾给你擦拭身体,温柔的雪松味的吻,你昏昏沉沉睡去。
在爱这种庞大的命题里,有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当你放弃对一段关系认真,就会活得很轻松。
这晚你做了好多梦,像人死走马灯的前兆一样,大脑混沌,梦见乱七八糟的往事。反复地虐杀自己,在不断的死亡里获得某种意义上的闭环重生。
这些梦里,你被丢进装满畅销小说的滚筒冼衣机,悬疑推理,都市玄幻,历史架空,在两百米宽的剧院舞台,没有观众但你好像唱了一些什么剧,悲剧喜剧正剧,都唱了个遍,算是圆了小时候的梦想,夭折很久的当歌唱家的奢求。
5岁那年生母说,你有个富豪父亲,那张DNA亲子鉴定报告是“证据”,如果有人想不劳而获抹杀你,那就藏好证据,说“不是你”。后来她不辞而别永远离开,这意味着什么,精神世界的那面镜子已经被震碎,往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摇晃你的情绪。
父亲是慈祥还是伪善,他笑容里的每个褶子像皱巴巴的烂梨,让人想起拉皮线雕缝合失败的疤瘌,寸草不生,残尸败蜕的不牧之地。他丑陋的每个细节,给你再多钱也忘不了,那年捡来的流浪小狗,被他虐杀丢进烂水潭的无助和哀求。
还梦见好多人,梦见雪松香水味道给人安全感,那时候小妈吻你的额头,说性教育启蒙,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
雨点懦弱地抱团砸下来,不知名白噪音软绵绵的,鼓点舒缓。小妈搂着你,一起躺在冰冷潮湿的暮色沼泽里,其实你可以走出来的,但阻碍你的是那个温暖的臂弯,在第几场遥远的梦里,你心甘情愿陷进去。
第二天醒来,你枕在小妈的臂弯里。贴着她凉凉的,光滑的皮肤,像加了白砂糖的冰牛奶,价值连城的柔软绸缎,微风荡起让人心窝痒痒的芦絮。
在想,冷气是不是开得太低。
空调遥控器不知道被丢在哪个角落里,昨晚发生了什么连续剧,太混乱,你已经记不清楚。
所以顺理成章往小妈的怀里蹭,睁开眼的时候,她没有离开,仅仅是这件事情,就足够让你感激了。
阳光很狡黠,透过窗帘的缝隙,悄悄溜进来,在被子上摇晃着虚无缥缈的影。顺带摇晃起不安又幸福的情绪。
这种感觉类似漂流。
雪山顶的生态漂流,水流变急的地方小舟剧烈地倾斜,你想起昨晚,快到的时候抓紧她的背,几乎要掉进水里,纯白色世界里寒冷寥廓的美是锋利的。
雾凇的冰晶耷拉在雪松树梢上,像那样会下雪的地方,你一直想去很久了,18岁还没有见过雪。
你觉得好奇怪,有生之年可以和她一起去一次吗。
零下多少度的雪山,水为什么不结冰。
床上的人还没有醒,侧躺在软软的被子里,一只手搂着你,另一只手攥紧被角。半盖着的被子外,正好露出手臂上粉嫩的小狗爪纹身。
那么多次偷偷看她,观摩,打量,臆想她,你的小妈。
你很早就知道这个纹身,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在小妈光滑无暇的手臂上,那个小小的粉色的,粗粝的圆润的狗爪,让人真想伸出舌头去舔舔。
你真的这样去做了,去吻,去舔,用温热的舌尖圈点这个可爱的烙印。
在醒的那一刹那,她长抒了一口气,像养精蓄锐一晚后,终于鼓起对抗这个世界勇气。
慌乱地起身,看到她长长的湿漉漉的睫毛,用含笑的眼神望向你。
你迟钝生疏地避开这个眼神,从上到下,太滚烫,太过赤裸裸,事实上你现在也在她面前坦诚。
小妈摸摸你的脑袋,像摸毛茸茸的博美小狗一样,用懒懒的语气说:“你也醒啦”,语气好自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时候,你感觉自己像一只年老行动缓慢的狗,慢慢把头缩进被窝里,企图用被子逃离这个尴尬的世界。
听到很娇软的一声笑,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你的头,然后是翻身下床布料的摩挲声,拖鞋不紧不慢走在地板的声音,所有鲜活的声音,慢慢变远。
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你终于松了一口气。
往后要以什么身份相处,这道题很难解,比经济学里的宏观命题更让人头疼。但小妈很轻易地解出了,装作无事发生就好,放弃对这段荒谬的幸福感认真,丢掉描摹过漫长夜晚的卫生纸团。
她只是你的长辈,除了会在夜里疼爱你,揉碎你,跟世界上其他字面意思的,爸爸的妻子没什么两样。
完美主义者擅长用负面情绪来折磨自己,焦虑的出现给人目标与现实相悖的撕裂感,是自我凌迟一样的痛苦。
十几岁的时候,你开始察觉到,自己在某种程度上很像他。
某天早上泡咖啡,你像往常一样用电子秤准备咖啡豆,手磨的咖啡豆必须是20g整,圈数必须是顺时针两圈半,融合完的奶泡拉花,必须是满满当当的一杯刚刚好。溢出或者还差一点倒满,都会让你如坐针毡。
对这些细枝末节的偏执其实是自我报复,你都明白,过度苛刻会带来痛苦,但小女孩漂浮无依,痛苦是最易获取的活下去的养料。
在做咖啡的时候,负责打扫的保姆阿姨突然说了句,“小姐您和老爷一样,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啊。”
阿姨是家里的老人,慈眉善目,对你这位家里“唯一”的小姐,照顾得无微不至,几乎当成自家孩子来宠。
阿姨很爱这样夸赞你,夸赞你在某些行为上继承了优秀的父亲。每次听到这样的话会很抗拒,你明知道她只是古道热肠心直口快的人,只是把这个岌岌可危的家,当作普通家庭一样来维护,父亲溺爱女儿,女儿依赖父亲。虽然类似父慈子孝的场景从未出现过,但阿姨对于夸你像父亲这件事,总是锲而不舍。
如果阿姨能把夸赞你的毅力拿来工作,一定可以蝉联五十年泰国金牌保姆冠军,你几乎是恶狠狠地想。
她夸你的深褐色的眼瞳像父亲,优越挺拔的欧洲骨相像父亲,这些你都接受,也坦然,毕竟长相是一眼可见没办法改变的事。
最可怕的是,父亲的很多习惯,某一天在你身上慢慢浮现出来。阿姨的夸奖开始特指你的心算能力,完美主义,做事周全的内敛心绪,诸如此类,引起你自我排斥的恐慌。
童年创伤的经历,流浪小狗的哀嚎,打碎的玻璃,还有在你说想妈妈的时候,工作的父亲随手抄起桌上的烟灰缸。
看着那个坚硬的钝物飞向你,你为什么不敢躲,自我保护机制失灵,任由它砸破额头。
再回忆起那个瞬间的时候总是会懊恼,为什么不敢躲,为了换来父亲的怜悯吗,换来他在副驾驶抱着满头鲜血的你吗,还是换来没打麻药直接缝合的七针呢。
父亲这个词,对你而言好生疏,他
只是个在商界和政界呼风唤雨的陌生人,有利可图。但大概是从那件事之后,他开始对你有愧疚感,你心安理得接受了他的示好。合约的标志是,额头左上角那个不明显的小坑,远远地看,像青春期留下的痘印。
很重的烟灰缸是凶器,梦里再返回那天客厅的作案现场,是你亲手杀掉了那时候的自己,为了隐瞒线索,把玻璃碎片一点一点扎进肉里。
起床之后,你说给小妈做一杯手磨咖啡,这件事情更像是某种隐喻讯号,类似于威风凛凛的小狼要袒露自己致命弱点的肚皮,犬类停止敏感的狂躁期,终于接受自己已经被绝育的事实,再也无法挽回。
从父亲那里耳濡目染怎么手磨咖啡,你平静地看着电子秤跳动的克数,一粒,一粒,直到数字到无限接近于20g。
“Freen想喝美式还是拿铁?”你故意直呼她的名字,好像这样就可以斩断莫须有的伦理关系,像父亲做咖啡之前会问她的话一样。
“美式就可以。”她说,“你和你父亲很像,20g,两圈半,拿铁必须一杯满刚刚好。”
你没有看向她,用沉默不语来表达宿命意义上的失望。但她靠近你,从身后抱住你,右手搭在你的手上,把手摇器从两圈半转到了第三圈。
心脏开始迟缓有力地跳动,这次给你生命力的,不是酒精,尼古丁,鲜血淋漓的痛苦,而是被握紧手,漂亮女人一字一句地在你耳边说,“但习惯是可以改变的呀”。
悲剧就是,谁都不幸福,谁都有苦衷,完美主义者会因为焦虑头疼,肌肉酸痛,失眠到天亮,偶尔想让自己消失掉,或者溺死在观赏性的金鱼缸里。
你已经认定生活是彻头彻尾的悲剧,但小妈像那些致力于修复地球臭氧层空洞的愣头青,太理想主义。
她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拉你,带你去看心理医生,支持,理解,和鼓励你,干预和爱你没有终点,但她的吻永远只在父亲醉酒之后的夜晚。
并不是没有好转,你开始有直面很多习惯的勇气,戒了酒,也敢去照镜子,直视那副和父亲如出一辙的眉眼。
不关心国家大事和社会局势,只关心小妈今天穿了什么裙子。
小女孩的爱是飞蛾扑火,迷恋被缠绕在脖子上的窒息感勒紧,心跳由晃荡的空气赋予。小妈会在温存的时候抱住你,用手指顶撞你,107个细密的吻在脸颊,脖颈,锁骨,游弋到胸前,小腹。再往下一点,和你说,她好爱你,坦白自己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游刃有余。
小妈也有私心,她会害怕,装得像所有年长者一样,擅长哄骗自己,隐瞒自己的感情,所以引诱你。
比如她说“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好可爱”,这种夜晚接吻之前说的话,从来都不是骗你。
还有那天早上醒来,是被一只小狗舔醒,她看着你的时候,其实想说早安和我爱你,但你慌乱向后退了一步,最后躲起来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小妈是父亲名义上的妻子,是自愿进入漂亮笼子的金丝雀。她也没想好未来要怎么办,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和你说,“你也醒啦”,不紧不慢走出房间。
然后踮起脚,飞速地小声地冲到洗漱台,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反复检查,刚刚看你的眼神有没有漏洞。
小妈总爱折磨你,在窒息的前一秒说爱你,不骗你。
但爱到底是什么啊,你总像钻牛角尖一样想这个问题。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白开水,是一个人与全世界的连接,是你想要什么,却又收回手,害怕打破动态的平衡,是她从泥潭里拉你,于是自己也开始下陷。
你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年龄相近的母女,是一起睡觉关系的,遮遮掩掩的恋人,喝酒之后,在没有人的地方接吻,沉溺被掐住脖子的感觉。伪装爱你是本能,她总爱趁父亲不在的时候占有你,吻你的眼泪,折磨你,可是折磨也是爱吗。
父亲被车撞死那天,你在学校的大礼堂,接受了由校长授予的,来之不易的双学位学士学位。
你用全A的成绩换来了自己应得的股份,小妈在觥筹交错的圈子里努力刷脸,业内的人已经大致眼熟了,这个不愿做菟丝子花的漂亮女人。
那天晚上的暴雨,没有把相爱的人冲散,反而拉下你预设好的,掩盖事故真相的帷幕。
在小妈的帮助下,你正式继承了父亲的公司,然后毫不犹豫转让给对家收购。人走茶凉,那个人引以为傲的商业辉煌,在一夜之间就被暴雨抹掉了。
漂亮的大树,土壤下全是盘根错杂的根系,其实本没有那么顺利,是Freen帮你摆平了所有。她说这是作为你的姐姐,作为女朋友应该做的,她会帮你完成夙愿。
她像风,自由又充满希望。
被风选中是很难得的事,遇到能摧毁万物的EF4级龙卷风概率是0.7%,但遇到这样温柔的,连路过蒲公英都不忍碰掉的风,概率更小。
突兀的想象当然有缘由,就比如现在,起风的时候,她伸出手,把你的发丝卷起又放下。
她慢慢教会你怎样去爱,和怎样表达爱。生活总是“不确定性”的,风推向哪里,你们就走到哪里。
抵达想去很久的瑞士那天,没有去景点打卡,没有品尝特色美食。仅仅是舒展地呼吸,焦虑荡然无存,看世界的方式不再单一。相爱这件小事,自然而然,随处发生,态度也变得随心所欲。
那天晨雾很重,启程去一家新开的酒庄,童话世界里种满了葡萄,山腰的雪松像漫山遍野的青灰色羽毛,瑞士的雪松是青灰色的。
缆车缓缓向前,就看到连绵起伏的青山,星星点点的红房子。她说这样的场景写不出游记,更适合写一篇意义不明的长叙事诗。
慵懒的阳光撒在天空和山的边际线上,映照在爱人明亮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眸里。
雪山下的葡萄田,是酿酒葡萄得天独厚的温床。
在那间酒庄,你们交换了戒指,没有证婚人,也没有承诺什么。手指连接心脏,是触摸世界的地方。
打开纯白色的小盒子,提前定制的戒指是最普通的指环。其实你也想过要不要为她买下很大的钻戒,花哨的玉石戒,又或者是别致的檀木戒指。
但最终选了外表笨拙的银环,简洁洗练的素圈,没有任何镶嵌。因为圆圈是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你想。
交换戒指为媒介,拥抱她的时候,在心里说,“sheismyworld”,她是我的全世界。
她悄悄在你耳边说,“永远留在你身边”,像心里吹过一阵风。
金黄色的葡萄田。
其实葡萄也会开花,不过是花朵很小而已。它的花语是,幸福,美满的生活,承诺永远陪伴,关心,宽容,和给彼此安全感。
“花可以做任何花愿意做的事”。
Fin.
*豪门灰姑娘Ling×公主病继承者Orm
*契约婚姻(真是有够土的)到期了怎么办?
*依然是快餐式速打小甜饼,没什么剧情可言,破罐破摔大家一起贴秋膘吧
1.
Junji扫了眼盘子里已经见底的薯条,又偏头看了一眼从进来就开始盯着窗外发呆,全身上下好像除了嘴哪里都不会动的机器人朋友,叹了口气扫码又下单了一份鸡米花。
邝玲玲机械地嚼着嘴里的食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不在服务区的信号说不好是迷失在绚烂的夜景里,还是走丢在嘴里的食物中。
Junji忍无可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撂......
Junji忍无可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撂。
“我说你难得出来放风一次,酒也不喝,骰子也不摇,美女帅哥也都不看,往窗边一坐除了吃就是发呆,你这有什么乐趣啊?”
邝玲玲缩着脖子抱歉地对着一旁的朋友笑了笑,然后顺理成章地包圆了盘子里的最后一根薯条。
“你知道的,我酒精过敏啊,本来就不喝酒的。”
Junji有那么一瞬间忍不住怀疑,邝玲玲眼里的歉意根本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扫了她的兴,而是抱歉于自己吃光了本来属于她的薯条。
“所以你都不喝酒还每次都选这里干嘛,这里到底有什么好,帅哥没一个,酒调得也无聊,甚至连个驻唱都没有。”
邝玲玲专注地盯着窗外的夜景,精致的五官被映照进来的霓虹勾勒出一圈带着光晕的轮廓。
她微笑着趴在桌上,黑亮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远方,显得整个人都软软的,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这里景色好嘛。”
Junji收回不自觉被她美貌吸引的目光,撇着嘴把账单扔到她面前。
“可不是么,要不是景色好,他们怎么敢卖到这个死价。”
自知理亏的某人马上讨好地眯着眼睛吐了吐舌头。
“哎呀,你这么大个明星哪里会差这点。”
说到这Junji就更来气了。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半个资本家怎么每次这点钱都要我结账?”
邝玲玲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解释得一本正经。
“N’Orm如果看到我信用卡记录有酒吧会不高兴的。”
“下次除了omakase,正经吃饭的地方随你挑。”
Junji一面嘟囔一面接过服务员送来的鸡米花怼到邝玲玲面前。
她原本还想追加着吐槽两句,但看到鸡米花一上桌旁边的朋友马上又开始沉浸式锻炼咬肌,她满腹的牢骚随着邝玲玲的咀嚼动作最后都转化成了省略号。
“你怎么吃过晚饭还这么有战斗力?”
邝玲玲抓紧嚼了两口然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我没吃晚饭啊。”
“这都八点了你还不吃晚饭?你的身材保持方案终于从‘迈开腿’变成‘管住嘴’了吗?”
不对呀,她这一晚上嘴就没停过,哪里管住嘴了?
不是吧,这豪门灰姑娘当得压力这么大吗?饭都不给吃的?
“没有啦,N’Orm晚上有个商务聚餐,这种场合她一般都不怎么吃东西的,等下我去接她再陪她一起吃晚饭。”
Junji毫不避讳地对着邝玲玲翻了个非常标准的白眼,伸手就把她面前的鸡米花重新拉回自己这边。
她不过随口一说,没想到旁边的朋友拿过纸巾擦了擦嘴,带着一脸不太聪明的笑心虚地点了点头。
Junji恨铁不成钢地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被这对贤伉俪霸凌得头皮发麻。
“不是有司机吗?没等在楼下?还要你来接?”
邝玲玲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像是自己正在操心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有司机的,但是司机又不能陪她吃东西,司机说了她也不听,我去接她还能带她好好吃顿饭。”
Junji目光呆滞地支着额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自己的恋爱脑朋友气到灵魂出窍。
“楼下不是个意大利餐厅吗?你之前不是说你老婆最爱吃意大利菜了吗?”
“现在最爱的已经不是意大利菜了,你知道的,Orm的清单一向迭代比较快嘛。”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除了邝玲玲谁会关心那个小作精一天一变的喜好啊。
结个婚也是难为她了,上学时候知识更新换代都没这么频繁。
“那你非要像个望妻石似的在这等着她吗?就不能她结束了告诉你你再过去?”
Junji这回是彻底不想讲话了。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她打算明天就上门给邝玲玲送个‘二十四孝好老婆’的锦旗。
她看这邝人机现在输入的所有指令,如果不设一个N’Orm做前缀,哪个代码都运行不了。
她顺着邝玲玲专注的目光看过去,思来想去也没看明白那片五颜六色的霓虹有什么不同。
“说真的,Ling,五年的期限已经到了吧。”
浓密的睫毛在听到‘五年’两个字的时候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一下。
“你们有没有认真聊过,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邝玲玲垂着眼低下头,泄气地抠着玻璃杯上的凸起没有接话。
Junji是唯一知道她和Orm婚姻真相的朋友。
如果说婚姻从本质上可以定义为以共同生活为目的的社会组织形式,那么对于Orm这种家族继承人而言,缔结这个社会形式的过程其实和进行一场商务谈判也没有什么不同。
无非也就是明确合同目的,划分权利义务,约定合作期限。
在拿到那张薄薄的结婚证之前,她们这场名为‘婚姻’的契约,协商一致的合作期限只有五年。
而今年,刚好是她们结婚的第五年。
Junji看着好友那副愁眉苦脸的窝囊样子,原本准备好的劝离演说就这么不上不上地哽在喉咙里。
邝玲玲刚结婚的那阵子,她还曾经坏心眼地笑着打趣,要不要我给你偷几个剧本做参考?我们三台电视剧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戏码,祖传灰姑娘,专治公主病。
但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惊讶地发现,自己那向来淡定高冷从不多管闲事的温吞好友,在那个作天作地的Sethratanapong家大小姐面前,逆来顺受地像个斯德哥尔摩症患者。
Junji会在她提起‘自家那位’时离谱地发觉,对这个规矩比姓氏还长的hiso家族,邝玲玲似乎并没有如意想之中地感到窒息,相反,她甚至好像还在这场操不完心的婚姻里获得了一种类似幸福的极大满足感。
她一面为自己的朋友感到高兴,一面又忍不住为她的深陷捏了把汗。
这资本主义包办的契约婚姻,总归比起自由恋爱多了一层在商言商的无情底色。
一旦合同到期,投入感情的那方怕是没办法不带眼泪地接受这场好聚好散。
邝玲玲扁着嘴趴在桌上,头发在射灯的照射下镀了层暖洋洋的金边,毛茸茸的让她看上去像只迷路后不知所措的大型犬。
“Orm那边结束了,我要下去接她了。”
Junji嫌弃地摆了摆手,一低头看见她的超短裤又忍不住疑惑地发问。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穿啊。”
邝玲玲一面往外走一面半侧过身朝着Junji的方向伸手在周身比划了一下。
“Orm说她喜欢看我穿这个,还有这个发型,半扎起来,她觉得我这样比较好看。”
Junji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妈妈总是教导她做人不要太过好奇。
她到底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地问这么多多余的问题。
2.
妆容得当的女孩在侍应生的引导下笑盈盈地走进电梯,服务员在按下地下车库的层数按键后周到地退出轿厢,随着电梯门缓缓合起,Orm脸上的笑容也一并消失。
今天的谈判进展并不如预期顺利。
Nic这个王八蛋,他但凡把用来给她使绊子的心思一半挪去放在管好自己的事上,接手的那几家公司的财报也不至于变成那个奶奶样。
她烦躁地压了压趁机作乱的胃,八厘米的细高跟把电梯间的理石瓷砖踩出一串有节奏的脆响。
拉开车门看到坐在后排的邝玲玲的那一刻,她又收到了今天的另一个‘意料之外’。
不过也不是每个‘意料之外’都让人不爽。
比如这个就还不赖。
“你怎么来了?”
邝玲玲笑着朝愣在车门旁的小公主伸出手。
“先上车。”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穿梭在夜晚的车流中,Orm没正形地歪在邝玲玲身上,熟门熟路地贴上她的颈侧,用鼻尖蹭着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邝玲玲伸手揽过她的肩想让她靠得舒服一点,歪着头用脸颊在她额头上蹭了蹭。
“又没电了吗?嗯?”
Orm委屈地扁着嘴,勾着她的手指攥在自己手心里又揉又捏地当玩具玩。
“NicMaleenont这个干啥啥不行使坏第一名的混蛋,他不知道跑去跟我的合作方说了什么,今天他们忽然要在原本的价格基础上再提2个百分点。”
“哦,是么。”
怀里的小猫在她平淡的语调里又开始炸毛。
“这就完了?我要被他气死了,你怎么能这么平静!”
邝玲玲被她拧着眉控诉的样子可爱到,忍不住笑着在她后脑顺着毛摸了摸。
“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放过他啊。”
睚眦必报的小猫傲娇地挑了挑眉,带着得意的笑重新窝回她怀里。
“哼,那还用说。”
“我刚才就已经把他投资失败的事情捅到爸爸那里了,依爸爸的性格,他安生不过今晚。”
邝玲玲哭笑不得地在她威胁的眼神里赞许地点了点头。
她家这小猫还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但是!”
“就算你能猜到也不耽误你陪着我一起骂他,你那么平静是要怎么样?!”
琥珀色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邝玲玲马上讪笑着识时务地接过她的剧本。
“你哥哥可真是个大坏蛋。”
仰着头一脸期待的Orm四大皆空地叹了口气,在邝玲玲自认为气势非凡的语调里,无语地重新把头埋回她的颈间。
她怎么会指望这个认为自己从来没遇上过坏人的软柿子陪她一起骂人啊。
她昏昏欲睡地倚在邝玲玲肩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疑惑地往车窗外看了看。
“这不是回家的路吧?”
邝玲玲看了眼她露在外面的肩膀,伸手把后排的空调温度调高了一些。
“嗯,带N’Orm去吃点东西。”
某人刚才还嚣张跋扈的五官马上在落下的话音里皱成了一团。
“啊..我不是N’Orm,我不要吃东西。”
“哦,那好吧。”
邝玲玲轻轻嘟囔了一句,声音不见多大,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却像是扔到心上的一颗小石子,总是硌得人忍不住在意。
“可是我忙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她状似不经意地叹了口气,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又黑又大的眼睛里包着一团亮晶晶的水光,委委屈屈地抿着嘴,可怜得像是受到了什么不公平的虐待。
“行行行,陪你去!”
Orm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么句承诺,看着身边大狗立马挂上一副熟悉的傻笑,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自己不争气。
邝玲玲这货绝对是个蔫萝卜辣心的主,话不多却阴恻恻地惯会拿捏人。
偏这一套毫无新意的阳谋每次在她这都出奇地有效。
她盯着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咬着唇恨不得敲敲自己的脑袋。
OrmKornnaphat,你真是色令智昏。
3.
Sethratanapong家族的晚宴大约是邝玲玲为数不多无法吃饱的场合。
这顿每半个月固定召集一次的家宴,比起家庭聚餐,在内容上更像是一场Sethachon集团最高等级的工作汇报。
尽管需要邝玲玲发言的时候并不多,但Orm和Nic显然已经从暗中较劲升级为公开斗法。这种情况下,她就是再热衷干饭,也不敢不分场合地只顾把脑子埋进食物里。
主菜不过才刚上,Nic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找茬。
“我听说你新项目的楼盘开发进度远不如预期啊?”
Orm低着头不紧不慢地戳着盘子里的沙拉,嫌弃得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前一阵子不是刮台风就是发洪水,没办法,好事多磨。”
Nic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喝了口红酒。
“台风嘛,那总有过去的那天,哥哥就是担心你别是资金链出了什么问题就好。”
Orm放下刀叉皮笑肉不笑地遥遥冲着Nic的方向举了下杯。
“谁投资失败资金链出问题谁自己心里清楚。”
Nic果然黑着脸收起了那副欠揍的笑。
他心虚地低头打量了一下爸爸的神色,然后做作地拉起身边妻子的手‘恩爱’地放到桌上。
“托你嫂子家的福,今年的银行授信和信托展期都非常顺利,我的资金链稳得很,不用你跟着操心。”
打蛇打七寸,他和Orm斗来斗去这么多年,吃得败仗多了,倒是也总结出了些门道。
比如他这平日里张牙舞爪的妹妹的七寸,大概率并不长在自己身上。
他冷笑着扫了眼正闷头切牛排的邝玲玲。
这女人一贯地不按套路出牌,说不准到底是城府太深还是食欲太好。
想起前两天因为Orm的使坏让他被爸爸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咬着牙打定了主意要旧事重提。
“所以说结婚还是得选一个门当户对的才行,看你一天什么事都风风火火亲力亲为的样子,哥哥想到都忍不住心疼。”
“N’Ling是很能干,不过我们集团里最不缺的就是能干的员工,你赏识她可以,直接选择结婚,也还是太任性了点。早点听我和爸爸的劝,现在何至于这么辛苦。”
邝玲玲依旧没什么表情,像是根本没听懂Nic话里的敲打和嘲讽,只是切牛排的刀刚好割到了一块筋,让握着餐刀的手不得已地停顿了一下。
Orm把剩下的大半块牛排一股脑地连盘子都推给邝玲玲。
“我不要吃了,你帮我吃掉,我要吃甜品。”
她自然地把盘子接过来,一面把两份食物整合到一个盘子里,一面还不忘了絮絮叨叨地嘱咐,“冰淇淋只吃一半好不好,太凉了,一会胃又要不舒服了。”
Orm美滋滋地挖了一勺冰淇淋含在嘴里,冰冰凉凉的甜感,让人心里舒坦到忍不住想要毒舌。
她轻轻舔了下唇角,好整以暇地看向Nic。
“啧,嫂子确实厉害。”
“不过展期也就是救一时之急,又不是不用还了。哥哥的婚姻这么高明,怎么不让嫂子大手一挥连这债都帮你给抹了。”
她调皮地抿着冰淇淋的勺子,眯着眼勾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
“不然你在展期内还要亲力亲为地还钱,妹妹想到都忍不住心疼。”
Nic脸上的美拉德反应远比盘子里的牛排精彩。
他就知道那张语速跟催命一样的嘴里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
回程的路上,邝玲玲始终沉默着处于神游天外的状态。
Orm仔细回想了一下晚餐的菜单,确定今晚的碳水量还不足以让这个吃饭仙人晕碳。
她凑过去用鼻尖撞了撞她敏感的耳廓。
“想什么呢?”
重新接收到信号的人机痒得缩着脖子笑了笑。
“在想你哥哥。”
面前小公主气呼呼地叉着腰,两道秀气的眉毛登时立了起来。
“邝玲玲,你现在是在跟我说,你正在我的面前想别的男人?!”
“哎呀不是的”
她被她可爱的样子逗笑,弯着眼睛去拉她叉在腰上的手。
“我是在想,你哥哥有的时候,思路也还是挺清晰的。”
正噘着嘴的小河豚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比如?”
邝玲玲一本正经地拧着眉,表情凝重得像是在发布什么重大研究成果。
“比如他的牛排只要了三分熟,我的五分熟好像是有点老了。”
Orm只觉得,比起远在别墅里的Nic,此刻该接受她白眼的另有其人。
那能怎么办呢?
还不是自己选的,再气人也得受着。
4.
在Orm把那份长达十几页的合约推到她面前的那天,邝玲玲刚趁着午休的空档连跑了四家周边的中介。
爸爸终于从香港搬来了泰国,团聚的幸福感过后,住处马上就变成了最现实的问题。
以她现在的薪资水平,别说在曼谷买下一幢能够全家人居住的房子,就是租上一套面积差不多的,光租金的钱就能让她的伙食标准从两碗面削减成一碗。
年轻的继承人慵懒地倚在办公桌后的座椅靠背上,精致的五官灵动明艳得摄人心魄,又带着些与生俱来的矜贵和傲气,漂亮得像是奢侈品橱窗里那种只供欣赏不做售卖的艺术品。
邝玲玲盯着女孩水润的唇明目张胆地出了一会神。
她似乎很难把面前这个刚刚上任的年轻领导和新员工培训时那个撒着娇喊她姐姐的小孩联系在一起。
纤长的手指缓缓把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
“P’Lingling,我这里有一份合作,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密密麻麻的豆芽菜让她线程不多的CPU求救般弹出过热警报,心思敏锐的继承人了然地勾了勾唇,然后热心地帮她做了一场总结释义。
“这场合作的内容简单概括一下大概就是...”
“和我结婚。”
高速运转的散热风扇骤然停摆,毫无疑问,邝人机始终在努力降温的CPU,还是在Orm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直接干烧了。
本就不完善的语言系统直接在这个震惊的提议里宣告崩溃,她瞪着黑亮的大眼睛张了几次嘴,才勉强磕磕巴巴地蹦出了三个不太连贯的词汇。
“我??结婚??和你??”
年轻的继承人气定神闲地抱着手臂,饶有兴味地见证着小人机的堆栈溢出,像是一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很难理解吗?”
岂止是难以理解,根本就是连听到都觉得荒谬好吗?
光这位大小姐今天用作空气清新剂的香水毫升数,换算成泰铢都够她买一年份的潘婷了,还是包含护发素的那种综合套装。
她承认,她这几天的确被不太乐观的经济状况逼得皮质醇过高,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也不是没做过‘如果曼谷每个人都能给我20泰铢我就能巴拉巴拉’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但当这天上掉馅饼的离谱事真的砸到了她的头上,她满脑子就只有两个字,‘快逃’。
Orm好笑地看着程序故障的人机瞪着一双怔愣的眼睛机械地小幅摇头,马上抓住机会趁乱开始对这台小人机发起远程漏洞攻击。
“你觉得我这种人的婚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扬着眼尾轻轻用手指在桌面的文件上点了点。
“找一个门当户对的男人联姻,卸任自己家族的管理层职务,然后带着一堆只有分红没有实权的股份作为嫁妆,后半辈子都以某某家族夫人的身份生活?”
她轻笑着摇了摇手指,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那可不是我想要的戏码。”
这世界上不存在永动机,但却有野心和欲望可以作为取之不竭的供能原料。
“我要的是继续留在集团管理层,让自己仍然可以保留在Sethachon集团的继承名单内。”
“这样的诉求,只有找一个社会阶级远不如我的结婚对象才可以实现。”
她重新靠回椅背上,静静等待着看到自己入侵成功的弹窗提示。
浓密的睫毛疑惑地上下碰撞了几下,邝玲玲无意识地嘟着嘴认真思考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串代码里的bug。
“可是..那为什么是我呢?”
就算上述的合同目的都合理,这位野心勃勃的继承人可选的对象还有很多,她实在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这场合作为什么非她不可。
看来这台配置不高的人机,设置上还有最后一道防火墙。
“你知道我个人有个独立于集团业务的珠宝公司吧,你应该也听说了这家公司正准备申请IPO。”
“上市嘛,总归是要面向募集方讲点故事的,珠宝公司,无外乎就是浪漫啊,爱情啊,婚姻啊,这些老生常谈的必备要素。”
她带着蛊惑人心的笑对正在努力排查系统bug的邝玲玲打了个响指。
“高高在上的hiso继承人不顾家族反对和公司的基层员工爱得死去活来,最后排除万难手牵手幸福地迈入婚姻的殿堂,很土的故事对吧,但是一定是个很有用的噱头。”
想要进一步打响品牌的知名度,那至少得拿出些让公众印象深刻的记忆点才行。
在传播速度和议论范围上,豪门八卦毫无疑问具有无可比拟的先天优势。
只要能实现目的,她不介意把自己变成那个噱头。
“虽然灰姑娘的故事俗不可耐,但能经久不衰地被各大电视台换汤不换药地炒冷饭这么多年,足够说明它有多深厚的群众基础了。”
“办法虽土,但管用就行。”
她缓缓前倾,支着下巴凑近她,浅色的瞳仁里满满都是撩人的光,一闪一闪地映进对面那双干净的眼睛里。
“你不是问为什么是你吗?”
“因为你长得足够好看,背景也足够干净,很适合作为我的女主角。”
邝玲玲就这样毫不费力地,用那张没怎么化妆的脸,通过了这场改变人生的试镜。
她视线难以控制地落在那个足够她一次性付清房子全款的数字上。
“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坐在椅子上的继承人笑意不断加深,眉毛微微舒张,满意地低头喝了口咖啡。
“爱我就行..”
像是立刻意识到了过于简单的回答容易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她尴尬地轻咳一声,马上又语速飞快地开始找补。
“呃,我的意思是,至少在公众和记者面前,合同期限内,我们都必须处于一个很恩爱的状态。”
“按照性格和剧本的安排,我会扮演主动的那一方,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可是姓Sethratanapong,追求真爱不问出身不丢人,但让外人都觉得我倒贴,这是我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在我主动示好的时候,你必须同样深情地给回应。”
“消费者不是傻子,故事不好磕,宣传效果会适得其反。”
浓眉大眼的老实人为难地在桌下把手指搅成一团。
“可是我不会演戏,更不会说谎。”
看着她嘟嘟囔囔的委屈样子,算无遗策的精明商人抱着手臂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如果演不明白的话...”
“那你就试着真的对我好也行。”
“就当多了个妹妹需要照顾而已,P’Lingling不是本来就很喜欢照顾人吗。”
面无表情的邝玲玲终于还是在这场别有用心的催眠里直着眼睛陷入了沉思。
OK,callitaday.
远程攻击结束,Orm确定自己已经暂时夺取了这个人机的控制权。
5.
Junji走进酒吧的时候,她漂亮得过分惹眼的好友正目光呆滞地看向窗外,机械地举着饮料连张了几次嘴,最终也没能如愿把插在冰里的吸管含进去。
“你老婆接下来是不是打算收购一家科技公司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邝玲玲转过头一脸吃惊地望向好友。
“你怎么知道?”
Junji无语地叹了口气,顺手把包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就这个出神入化的泰语理解能力,真不知道那个有钱的小作精到底看上她这单细胞朋友什么了。
两口子在家能沟通吗?这吵架都吵不进一个频道吧。
“我不仅知道她打算收购科技公司,我还知道她准备开发的第一个产品就是能自动找到嘴的吸管。”
终于get到阴阳意味的语言障碍人士噘了噘嘴,无精打采地重新转头看向窗外。
“别打趣我了。”
她扁着嘴趴在自己手臂上,委委屈屈地又变成了那只不知所措的大型犬。
Junji从果盘里叉了颗小番茄送进嘴里,“怎么,你老婆又在楼下谈事情?”
“没有,她今天跟朋友出去了。”
Junji习以为常地点了点头,“哦,所以我就还是只配在她没空的时候出现是吧。”
“哎呀,今天是真的有事情找你。”
邝玲玲深吸了口气从桌上抬起头,扬手招呼服务员点了杯酒。
Junji震惊地看着正准备上房揭瓦的老实朋友。
“不是过敏吗?”
决心放飞自我的邝玲玲皱着鼻子凑在威士忌的杯口上闻了闻。
“只喝半杯应该问题不大。”
Junji艰难地咽下卡在喉咙里的番茄,莫名其妙地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她这一向逆来顺受的好脾气朋友,不会是打算闷声作把大死吧。
眼看没什么饮酒经验的小白一张口就喝下去小半杯,她忍不住握着拳暗搓搓地朝着邝玲玲的方向晃了一下手。
我的朋友,加油。
但是,不看好你。
邝玲玲拧着眉放下酒杯,精致的五官被辛辣的酒液刺激得皱成一团。
“你看今天的晚间新闻了没?”
“当然没有,财经板块没有我牵挂的人,我只看娱乐新闻。”
嘴上嫌弃归嫌弃,Junji到底还是很讲义气地掏出手机点开了三台的新闻回放。
她连问都不用问就理所应当地倍速快进到有关Orm的那部分。
除了那个说梦话都是USD行情的精明资本家,还有谁能占用她这死心眼朋友本就容量不多的脑内存。
新闻内容是一档有关女企业家访问的切片剪辑,Orm作为受邀嘉宾之一,在一众商界精英里白得仿佛在发光。
Junji忍不住心塞地咬了咬唇,这两口子的皮相倒真的都是难以否认的伟大。
经验老道的主持人铆足了劲不放过任何一个制造噱头的机会。
“我听说这里的两位还有点特别的缘分呢,好像是P’Bow是N’Orm的学姐是吧?”
Orm捧场的水平一如既往,她夸张地拍了一下手,顺着主持人的话狠狠点了下头。
“是的,不得不说,P’Bow真的很受欢迎,她在学校里还组建了自己的乐队,特别帅,好多人喜欢她。”
“也包括N’Orm吗?”
嗅到八卦气味的主持人立刻乘胜追击。
“那这件事情P’Bow知道吗?”
Bow可惜地笑着转过身摸了摸Orm的头,“如果我当年知道的话,那或许今天我和N’Orm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故事哦。”
主持人顺杆爬地随着台下观众的叹息配合着起哄。
“哎,可惜N’Orm结婚太早了。”
Junji全程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这段流水线一样的新闻。
“就这?”
这不就是节目上一来一回的场面话吗?邝玲玲你现在的占有欲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且不说你家那位日常跑火车,为了捧场这事是真的假的都难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真介意啊?谁还没点过去。”
朋友随口的一句吐槽倒是刚好戳到了某人的痛点。
无形的狗耳朵随着旁边人的叹气声又垂了下来。
“可是现在看来,这段‘过去’好像没过去啊...”
邝玲玲深吸了口气,视死如归地咬着牙端起面前的酒杯又喝了一大口。
“地铁的规划又有新变更,原本预计设立在新项目旁的地铁口可能会取消,如果最终的规划方案真是这样的话,那一定会对新拿那块地的楼盘销售造成很大冲击。”
“所以她打算跟Bow合作在附近开发个商业体把那块地盘活。”
珠宝公司的上市早就尘埃落定,股价在这几年也是稳中有升,而眼下新的合同目的已经具备,她横看竖看都觉得,Orm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有等她这旧合同赶紧履行完毕。
“你不知道,她和Bow认识好多年了,比我早得多,Bow看她的眼神从来都不对劲。”
她难受地挠了挠已经开始发红的手臂,哼哼唧唧地抢过Junji的酒杯又喝了一口。
“那咋了?”
“你管Bow的眼神对不对,你老婆眼神没问题就行了呗。资本家之间合作不是我和我们演员差不多吗?都是一个圈层内轮番排列组合,搞钱搭子罢了,你在慌什么啊。”
邝玲玲努力眨了眨眼,晕晕乎乎地想要找准眼前已经分裂成两个影子的朋友。
“可是严格意义上讲,我也算是她的搞钱搭子啊,还是合作马上到期的那种...”
她怀疑Junji不是来安慰她的,不然她怎么每一句话都能撒盐撒得这么精准。
她越想越难过,吸了吸鼻子,仰头把杯子里的最后一点酒全部喝干。
“她不会..真的打算换搭子了吧。”
显然邝玲玲一向稳定的心理防线已经在酒精摧毁下全面宣告崩溃。
Junji尴尬地张了张嘴,面对这死心眼的单线程人机,一个头两个大地一时搜罗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真是个好骗的外国人啊。
也就只有她都被卖了还笑眯眯地替人家数钱,心心念念地拿那个什么狗屁协议当真。
6.
“所以你的意思是,尽管你老婆还像往常一样每天接送你上下班,包容你发疯,配合你玩抽象,但是就因为她最近吃水煮蛋的个数从一天6个变成了一天2个,你就觉得她不对劲?”
桌上的龙舌兰已经下去了半瓶,kwang嫌弃地翻着白眼,深感死活拉他出来倾诉的朋友纯属没事找事。
“哎呀你不懂,水煮蛋只是个信号!”
虽然饭还是一如既往吃得很多,但她就是能感觉得到,邝玲玲不对劲。
如果说她过去时不时掉线的行为大部分都归咎于双语切换的运行缓冲,那最近她频繁失神的心不在焉,总是让她觉得隐隐约约带了些忧心忡忡的味道。
邝玲玲经常会在她身边出神地望着她,又黑又亮的眼睛里写满的都是些难以识别的中国式情绪,发现自己的目光被对方察觉之后,她就会马上慌张地别开眼睛。
Orm总觉得邝玲玲心里装着些她还没想明白的担忧。
“你怀疑她外面有人了?”
“那倒不至于。”
虽说碰到美女多的场合多少还是有些管不住眼睛,但邝玲玲一向反射弧长,就她那个感情启动速度,除了她还有谁能等得起。
她就不具备能支撑那些花花心思的固件配置。
Kwang了然地扬了下眉,贱兮兮地端着酒杯凑近Orm。
“那是因为啥?老夫老妻没激情了?上次给你买那个东西用了没?”
一想起上次收到的那个快递,Orm就羞愤交加地恨不得拿着面前的酒瓶去敲kwang的头。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精明一世,最后因为一个快递在邝玲玲面前阴沟里翻了船。
虽然她确实曾经跟kwang抱怨过邝玲玲在某些方面‘温吞’得气人。
比如,明明是她想亲,却偏偏内向害羞地不敢主动,只知道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勾人地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充满暗示地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最后专注地把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完全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引诱得她每次都忍不住做心急的那一个。
再比如,明明是她想要,却扭扭捏捏地抱着她不肯直说,她要是故意当做听不懂,邝玲玲就会就装作很忙地在家里里里外外走上几圈,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老老实实穿在身上的宽大T恤就被扎起来在腰上打了个结,轮廓分明的六块腹肌就这么明晃晃地在她眼前晃啊晃,晃得她鬼使神差地就抱着她晕到了床上去。
虽说将计就计在我们精明继承人的处事哲学里不能算上当,但是,但是,但是,总是这样她也很没有面子的好吧。
她的确很喜欢那种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的操纵感,但是偶尔,偶尔,只是偶尔,能看到始终稳定的直线因为她开始失控地波动,那种感觉想想也是挺刺激的是不是。
尽管确实是她主动吐槽的这件事,但她抱怨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让kwang直接买一箱乱七八糟的东西寄到她家去的好吧。
天知道邝玲玲从快递盒子里把那条猫尾巴拎出来的时候,她的脚趾蜷缩到了一个怎样生理极限的弯曲度。
她努力压下害羞到想要尖叫的冲动,扇了扇风想赶走脸上的红温,咬着牙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哦?Kwang买的这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个时候认怂只会输得更难看,她OrmKornnaphat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一面活动着快要抽筋的脚趾,一面随手从箱子里捞了个看上去最正常的狗耳朵一脸淡定地戴在头上。
然后,她就在一连串眯着眼睛的‘娜拉’里,出乎意料地捕捉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危险眼神。
她在那天深刻认识到了一个能连续健身两个小时的女人到底有着怎么样惊人的体力。
该死,这个女人没有中间。
后来那箱快递被她锁在储藏室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Kwang讨打地朝正陷入回忆里的Orm挤了挤眼。
“哎呀,别不好意思嘛,你们结婚都五年了,走到这一步也很正常好吧。”
Orm白了他一眼,兴致缺缺地拉过一旁的冰桶夹了两块冰进杯里。
“是啊,五年了,好快啊,就..”
“等一下,五年?”
“五年了?!”
她好像知道这个系统落后的人机到底中了什么病毒了。
7.
Junji这一晚上显然被这个新手醉鬼折磨得不轻,见到Orm进来,她马上起身朝她摊开手。
“给钱。”
“卡皮巴拉是刚从隔壁小情侣那买的,人家在门口抓娃娃机里抓的,她看到了就抱着不撒手。”
Orm俯身看了看正在和玩偶较劲的邝玲玲,努力压下被可爱到上扬的唇角,掏出钱包抽出一张纸币放在Junji手心。
“就20泰铢现金,多了没有。”
“万恶的资本家。”
这两口子论起气人比酒精还上头。
Orm看着眼前人手臂上的红疹不悦地皱了皱眉。
“怎么还喝酒了?”
她视线自始至终没有从邝玲玲身上移开,这没头没尾带着点谴责意味的话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Junji深吸了口气,决定今天送佛送到西,暂时不和这对情场恶霸计较。
“虽然不知道你在问谁,但是友情提醒你一下,你家那位今天看了三台的晚间新闻,为衰败的泰国经济痛心疾首到借酒消愁。”
面对这场即将到来的毫无悬念的霸凌,Junji果断选择在落到头上前先拎包离场。
Orm在邝玲玲旁边坐下,看她红着脸晕晕乎乎的憨憨样子,心软得快要化成一滩水。
她并肩和她一起趴在桌上,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她露在外面的手臂。
“Linglingkwong”
醉眼朦胧的邝玲玲疑惑地看了看她,又严肃地拧着眉看了看自己桌上的卡皮巴拉,像是一时分不清哪个才是她想见的那个人。
“N’Orm...”
果然,她这种喜欢玩抽象的,永远比不过邝玲玲这种天生抽象型选手。
Orm被她气笑,揽着她的肩想要把她拉起来。
“走了,我们回家。”
邝玲玲抿着唇认真地摇了摇头,弯着眼睛指着玻璃上的光点笑得一脸灿烂。
“你看。”
Orm疑惑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
“摩天轮。”
52层的高度让酒吧的窗外可以遥遥看到江对岸Sethachon游乐场里摩天轮上的灯光。
那座游乐场是Orm入职集团管理层后负责的第一个项目,而她和邝玲玲,也是这个已经成为地标的摩天轮承接的第一对游客。
作为开园前的宣传片,这场游乐场体验之行全程都有工作人员负责拍摄。
直到坐上摩天轮,被镜头追踪的小情侣才终于拥有了属于彼此的独处时机。
带着浪漫之光的摩天轮在布满繁星的夜幕下缓缓启动,玻璃轿厢外的路灯和车流随着高度的攀升渐渐缩小成一个个密集的光点,Orm眼睛亮亮地盯着窗外,兴奋地握着拳,咧着嘴像个终于实现心愿的小孩。
“其实我以前不喜欢摩天轮的,我觉得好无趣啊,一点都不刺激。”
“但是今天忽然觉得,比起累人的过山车,坐在摩天轮里居然反而比较安心和幸福。”
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灯带的彩光,她笑着回过头,不期然地跌进对方温柔的眼神里。
“我喜欢站在高的地方,这样才能更清楚地看见周边的热闹,比较不容易觉得孤独。”
绚烂的霓虹从轿厢的玻璃上透进来,呼应着满天繁星,温柔地做只属于她们的浪漫布景。
整座城市的繁华都在她们的脚下,可那一刻的邝玲玲却觉得,全世界的灯火,都不及面前人的笑容亮眼。
她收回点在玻璃上的手指,重新趴回桌上委屈地揉了揉眼睛。
“Orm”
“我想要陪你一起站在高的地方。”
这样无论周边是不是真的热闹,都会有我陪着你,你就再也不用害怕孤独了。
Orm无可救药地在她慢吞吞的语调里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凑过去搂住那只人形大狗的脖子,嗔怪地用额头抵住她。
“你当然得陪着我。”
“别老想着逃跑。”
邝玲玲这个笨蛋,要是想看她,干嘛不去看完整的采访视频,跑去看被剪辑过的晚间新闻干嘛。
那段采访她但凡再往下听三十秒,就能看到那段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回看的‘真情剖白’。
‘哎,可惜N’Orm结婚太早了。’
‘说真的,结婚这几年,有没有什么时候觉得吵架吵累了或者结婚后悔了?你知道的,婚姻生活嘛,难免的。’
‘一次都没有诶。’
‘这么确定?别骗我们哦。’
‘是真的,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慢的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她总是稳定得像一条直线,可是她来见我的时候,会用跑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向面对媒体游刃有余的预备役继承人,脸上忽然少见地带上了些赧然的笑意。
邝玲玲没有像往常一样偏过头回应她,她无精打采地垂着眼,委委屈屈地描着实木桌子上的花纹。
“你和Bow的新合同是不是已经拟好了,也是五年吗?”
怎么还惦记这个事儿呢!
不是都说混血儿聪明吗?怎么混出她这么个死心眼!
性能强劲的多核处理器险些被这持之以恒的一根筋干烧,Orm绝望地闭了闭眼,看来想把这人机的代码跑顺,还是得兼顾她的配置用单线程的思路解决问题。
她抽出包里的pad翻出当时那份合同的扫描件。
“来来来,你看看这句话什么意思。”
‘合同期满时,经双方协商一致,可对本合同进行终止或变更,若双方未能对终止或变更达成一致意见,则本合同自动续签。’
邝玲玲吃力地睁了睁眼,看着面前糊成一团的豆芽菜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
Orm看着一脸懵逼的某人,咬着牙重拾自己泰译泰翻译的旧业。
“意思就是,只有我们两个人都同意了,这个合同才会终止。”
终于抬起头来的大狗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她。
“可是我会同意的,只要N’Orm想,我都会同意的。”
Orm确信她精密处理器的散热出现了一些问题,不然她怎么会像现在一样觉得五官每一个联通的地方都被她气得在冒烟。
“是我不同意行了吧!”
她严重怀疑这坏心眼的腹黑货其实根本就没醉,她就是故意想要逼着她把话说明白。
电池受到酒精腐蚀的人机终于支撑不住宣告关机,在彻底下线之前,邝玲玲傻笑着一头扎进面前的爱人怀里。
“不知道什么意思,爱你。”
Orm哭笑不得地伸手搂住她,又好气又好笑地抬手在她瘦削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她也是昏了头了,邝玲玲那个泰语水平,不喝醉都不一定看得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基本失去自主行为能力了。
算了,先回家再说吧。
等明天醒过来再跟她一起算总账。
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宿醉的邝玲玲,第二天一早在卡了半分钟蓝屏之后才成功开机。
她痛苦地捏了捏眉心,习惯性地翻过身要去找睡在旁边的人。
早就洗漱完毕的大小姐煞有介事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床边,薄薄的A4纸随着话音干脆利落地怼到她面前。
“签字。”
自启程序还在运行中的人机乖乖接过纸笔在落款处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这是什么啊?”
Orm拿过签好的协议对折了两下顺手塞进口袋里。
都签完才想起来问,早知道趁机把她卖了好了,反正她也反应不过来。
“续约协议。”
“啊?”
意料之中的问号脸。
Orm嫌弃地白了她一眼,拿起床头的蜂蜜水递给她。
“我们之前的合同不是到期了吗?现在我打算把它转成无固定期限的。”
邝玲玲迟钝地没有伸手,就这么就着老婆的手听话地喝了小半杯。
“无固定期限是什么意思?”
Orm抽了张纸巾操心地给她擦了擦唇角。
“那是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不一定什么时候结束,持续,持续你懂吗?或者换个简单的说法...一直?”
她语无伦次地开始了避重就轻的解释,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出一个让自己不至于太害羞的词汇。
“是永远的意思吗?”
能说会道的语速小钢炮,被某人精准的理解能力直接震惊到舌头打结。
Orm尴尬地清了清嗓,避开那双黑得勾人的眼睛,装作很忙地偏过头喝了一大口蜂蜜水。
咳咳,好像没冲开,怎么这么甜。
然而那双无辜眼睛的主人正坐在床上仰着头盯着她,专注到眼睛一眨也不眨,死心眼地誓要把这个暧昧的问题纠结到底,看上去一点放过她的意思也没有。
“就是N’Orm想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意思吗?”
还问!还问!还问!
泰国混这么多年了这点悟性都没有吗!
邝玲玲你还要我说得怎么直白?!
她忍无可忍地拉起被子,把还在执着等待回答的人死死埋进床里。
“我看你根本就不是不明白!”
“你就是装的!”
五年前,Sethachon集团的新员工培训上,隐藏身份来参加培训的厌食继承人在看到那个一身运动装的漂亮姐姐之后,第一次萌生了想要和一个人一起吃饭的欲望。
可是朋友Kwang告诉她,强扭的瓜不甜。
不能上手摘的话...
那她就只好想办法忽悠这迟钝的呆瓜自己掉进她手里了。
“哎?上次kwang送你的那个快递被你放到哪里了?”
“你想干嘛?”
“哦,我就是觉得朋友的心意不能浪费。”
“邝玲玲你少给我蹬鼻子上脸!”
有一位作家曾经说过,爱情最主要的成分是温柔。
所以就算你总是跟不上我的节奏,就算你不习惯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就算你很少回应我不分场合的‘我爱你’。
但只要我望向你的眼睛,我就能确信。
你一定,也是爱我的。
“那时候两天不见就难以忍受的女孩并不能想到之后余生不相见的分离。我想,她的思念像秋叶,四十年来已落满千山。”
请认真阅读以下餐前小贴士:
1.正文是be,全文2w+,let's不要哭挑战
2.伪现实向,我cp世甜一已婚小情侣,勿上升现实
3.彩蛋是一个甜甜的续写结局,含糖量百分百,如果通读全文后想看一个he结局,可以品尝
Ps:正文是一个很完整的be故事,虐文爱好者请放心享用
*
我妻子的生产并不很顺利,从天亮生到了天黑,截至此刻,已经生了十二个小时。
一种熟悉的心慌把我的心脏狠狠抓住,走廊里明亮眩目的蓝白色冷...
一种熟悉的心慌把我的心脏狠狠抓住,走廊里明亮眩目的蓝白色冷光和分娩间门上刺眼的红色警示灯光混杂在一起笼罩下来给我带来极强的压迫感。我颤抖着闭上眼,恍惚记得曾经也有过这样极度恐慌与担忧的时刻。
此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坐在了我旁边,似乎在跟我讲话。但我没有搭理——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我妻子更值得我注意。
身边这个人识趣地闭了嘴,一片沉默中我微微出神,看到对面墙上写着产房和育婴室的指示牌上是密密麻麻的泰文,有些疑惑,印象里它应该是英文才对。
我近来的记性已经不大好了。
正在我艰难回想怎么回事的时候,分娩间的门突然被拉开,医生步履匆匆地走出,“产妇家属在哪里?”
周围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我赶紧起身扑了上去:“医生,我妻子怎么样了?”
医生看着我脸上流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你叫……?”
“Orm,”我急不可耐地开口,“kornnaphatsethratanapong。我妻子她到底怎么样了?”
医生犹豫了半晌,看了一眼我身后才开口说:“一切正常,是个女孩,对产妇要注意产后的修复和护理……”
正常就好。
得到医生这句话后我没有耐心再去听医生其他的话,快步走到被推出的病床旁边。
病床上的人闭着眼,麻药的效果还没有过去,身材消瘦,病号服穿在身上看起来宽宽大大的,脸色一片苍白,呼吸清浅。我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一阵剧烈的心痛袭来呛得我冒出了眼泪。
我看着她,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都不会老,依然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模样,漂亮,温柔,像夜色下洒满月光的浅浅的海。
我想摸摸她的脸,又想起她刚生产完还很虚弱,收回了手赶紧和护士们一起把人推回病房。
这时候我身后的男人也赶紧上来帮忙,我瞟了他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他是谁,下意识地挂起笑容用英语寒暄:“谢谢您帮忙,这两天我妻子住院没见过您呢,您夫人也是在这家医院生吗?还有多久生啊,到时候记得叫我帮忙。”
他的脸色有些古怪,但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什么。
lingling出院后我把她接到我身边和我一起住,就算有很多人反对我也这么做了,这些人有的是我的朋友,有的是lingling的朋友,还有一些我也记不得不认识的人。
我跟他们大吵一架,最后还是lingling出面安抚,我才最终得偿所愿,带着lingling回到了我在曼谷的家。
她离开这个家以后她的卧室我除了天天来打扫一下就没动过,连床头小熊的位置都没变,粉红色的装潢和床边,枕头,地毯上随处可见的Labubu公仔让我我觉得对于她来说这个房间有点幼稚了。
但lingling似乎很喜欢,也很熟悉这里,很自然地住了进来。
记忆中我好像也这样照顾过产后的谁,一步一步怎么做记得很清楚,所以在记忆的基础上我努力改进,照顾她几乎无微不至。而且神奇的是我对于lingling的情绪变化出乎寻常地敏感,她偶尔情绪敏感发了脾气我也照单全收,生怕她有哪里不高兴。
那天就是这样,我在厨房做饭,垃圾桶满了,想叫lingling给我递一下垃圾袋,叫了她几声没有回应,心中警铃大作,脑袋顿时一片混沌,一心只想找到她。
我找啊找啊,但房间有点多,我一间间找过去,卧室没有,客厅没有,玄关处干干净净没有鞋子,熟悉的被抛下的恐惧和悲伤让我泣不成声。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厉害,但就是被心里沉甸甸的痛苦压得喘不上气。
不要走……
最后我是在书房里找到她的,lingling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笔,正在写着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会带给我如此强烈的愤怒和恐慌,我的神经绷紧到极致此刻突然崩溃,泪流满面。
“你是不是要离开我?”
这一系列的变故显然有点吓到她了,她愣愣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看到她眼里的情绪慢慢变得复杂,带着一些怜悯和无奈,还有深深的叹息。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平静地说:“Orm,你看清楚,我不是邝玲玲。”
这句话仿佛是一句咒语,我猛地后退一步,失落混乱的记忆在此刻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脑海,甜蜜的,温馨的,痛苦的,孤独的,欣慰的,愤怒的……色彩缤纷,酸甜苦辣。
我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的面容逐渐变得清晰,和我的记忆一一对应。
我认识她。
是啊,她不是lingling。
她是ketteng,是我抚养长大的,lingling的女儿。
我叫ketteng,全名kettengkwong,中文名陈冬。从小父母不在身边不知去向,我跟着外婆在加拉信生活,一直到六岁。
六岁之前也虽然也想过我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也在同龄人们“没爸妈的孩子”的奚落中想知道他们的去向和不归的原因,但外婆把我照顾得太好了,我过得很快乐,家里没有他们的一点痕迹,问起来外婆只说爸爸已经死了,关于妈妈的却什么都不说。小孩子忘性大不存事,久而久之,也就不总想这些。
从头到尾我只知道妈妈的名字叫邝玲玲。
但六岁那年外婆去世了,也是在那年,我第一次见到Orm。那时我才知道原来年迈的外婆之所以可以供养得起我是因为她一直在给我们很丰厚的生活费。
Orm与我的第一面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记忆中这位长相虽然很漂亮但是气质却有些冰冷的女士来到外婆的灵堂,跟周围哭哭啼啼的人们很不一样,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悲伤,平静得很冷淡。
junji阿姨见到她走过来跟她打招呼,她们离得我有些远而且当时我自己都哭得大脑嗡嗡,听不见她们在讲什么,只能看到平时风风火火的junji阿姨此时眉毛拧成一个疙瘩沉默地盯着Orm,在Orm说完话之后一遍遍地说no。
Orm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的反应,僵持了几秒后,最后还是junji阿姨妥协,点了点头。
解决了之后Orm转身安静地朝遗照鞠了一躬便径直向我走来。
我跪在蒲团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点也没注意她的靠近,直到看到她的皮鞋尖停在我眼前我才顺着她笔挺的西装裤腿一点点看上去。
“你是……ketteng?”
这是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中间的停顿是因为看到了我的眼睛。
看我点头之后她只是没有什么感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从今以后你跟着我生活,手续已经都办好了。”
听闻要跟这个突然出现在外婆葬礼上的女人走,对未知世界的本能恐惧让我很抗拒这件事,我开始非常非常想找到我的妈妈。
我说,你知道我妈妈在哪吗?我想跟我妈妈呆在一块。
听了我的问题,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看着我的目光里有着我看不懂的东西。她说,不想跟我走?声音也是懒懒的听不出喜怒。
我被她吓得不敢多说什么,但后退的动作却很明显地表达了我的态度。
Orm蹲下来,摸了摸我的脸,忽然笑了。她的眼睛花瓣似的好看,笑起来特别漂亮,但我看得出她的笑容并不代表着开心。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生活费是我给的,不跟我走还想跟谁走?”
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时候junji阿姨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叫我乖,说Orm已经办好了收养的手续,我如果不跟她走警察也会把我抓到她身边的。
我问,那我要叫她妈妈吗?
对于这个问题谁也不好回答,而Orm的态度从始至终都很坚定——叫什么都可以,不许叫妈妈。
就这样,我稀里糊涂地到了Orm曼谷的家,和她生活在一起。
到今年,Orm已经六十六岁了。
她阿尔兹海默症的确诊对我来说很突然,但是医生却告诉我早在几年前Orm就来咨询过了,而那时她还只是有些记忆力衰退,现在看起来情况正在飞速恶化。
我牵着她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沉默无言,气氛凝重。
是她首先打破了沉默:“现在公司的事情你已经都能处理了,我早就订好了养老院,我给你地址,回去收拾行李你把我送到那去。”
我气得七窍生烟,吐出一句:“你想得美。”
其实我早该察觉到问题的。
硕士毕业之后我就进了Orm的公司,除了跟着她熟悉业务时吃的无数个苦头之外一切顺利,在公司站稳脚跟后遇到了我先生,谈了两年恋爱以后结了婚,婚后第三年就有了我的孩子,是个女孩。
说实在的,我当时完全不理解为什么Orm那么着急,我刚轮完一个岗就急着让我轮下一个,除了给一些基本的指导之外完全放我一个人摸爬滚打,急着让我尽快上手所有一个服装品牌公司CEO应该处理的事务。
KeepSilent的概念被她玩得很转。
现在我明白了,原来她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自己生的病,所以才那么着急地想让我尽快成长起来。
我想起我很多次忙完工作以后向Gina阿姨抱怨Orm是不是六十岁就想退休了,阿姨一边安慰我一边脸上总会出现一些担忧的神色。
她说,Orm是一个从来不会让其他人负担自己的人。
是啊,要不然她也不会在我母亲走后一个人躲在加拿大谁也不见。
我想起那本在外婆家找到的母亲的日记本,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
……
六岁那年失去世上唯一的亲人后我就对我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有了更多好奇和祈祷。我想早点找到她,问问她为什么把我扔给年迈的外婆,为什么外婆走的时候都没有来看一眼,为什么任由我被一个没有血缘的人收养。
那年Orm三十三岁。
在曼谷的日子和在加拉信的很不一样,陌生的环境,生活节奏,学校和伙伴都让我无所适从。
但比起这些,Orm这个人更让我感到奇怪。她说她叫kornnaphat,小名是Orm,不让我叫她妈妈或者妈咪,我看着她漂亮的脸蛋说要叫她姐姐她也很干脆地拒绝了。
后来我直接破罐子破摔叫她Orm,本来是故意想惹她生气的,但她在愣了一下之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这么默认了,让我一直叫到现在。
刚到曼谷的那一个星期Orm基本不在家,她似乎此前并不常住泰国,来外婆的葬礼也是匆匆地回来,所以这一个星期她在忙回国工作交接和异国搬家的事,除了早晚我和她几乎见不到面。
正好我那时其实也没做好每天和她一起生活的准备,总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揣测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能感觉到她并不喜欢我,经常盯着我看但从不怎么亲近,但是照顾我很尽心。
她其实对我挺好的。
我开始不由自主地依赖她,但寄人篱下的自觉总让我惴惴不安,直到我有一次发烧烧到神志不清时听到她抓着我的手第一次用一种很温柔的声音叫我的中文名。
——“冬冬,我在这里,再坚强一些好吗。”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连我的中文名也是Orm给我取的。
当时我头很晕,身上很疼,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有个人好好抱抱我,于是一下钻到她怀里委屈地抱住她的脖子。
她浑身僵了一下环抱住我,身上是铃兰的味道,清新扑鼻——我一直觉得这个味道不太像她会喷在身上的味道来着。
现在想起来还起鸡皮疙瘩,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抱她,她哪来的耐心抱着我就这么在床边坐了一晚上,紧紧地,一直没松手,也没闭眼。
从那以后我开始在放学时跟她说学校里的趣事,今天学到了什么东西等等,而Orm永远一只手拉着我的手另一只手锁了车以后插在裤兜懒洋洋地往小区里面走,时不时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证明她在听。
起初没摸清楚这人的脾性,我以为她是那种不喜欢听别人絮絮叨叨,听了也左耳进右耳出的人,所以我逐渐学会了糊弄,经常为了和同学放学去玩扯一些没边没际的借口,也不管第二天能不能再圆上,反正她也不会认真听。
直到有一次她忍无可忍地戳穿了我编的借口之后我才发现其实我的每句话她都有认真听。
那时候我才对Orm这个人有了更深的,不一样的了解。她其实也是一个挺柔软的人,很好说话,也很会照顾人,虽然态度一点都不好,很欠揍,我常常被她逗得好几天不理她。
这人大多数时候就是一个嬉皮笑脸的捣蛋鬼。
但我知道她不仅仅是一个捣蛋鬼而已,虽然我基本提什么要求说什么话都会答应我,跟她闹脾气也总是笑眯眯,还会做点我喜欢的菜就当和好了。
尤其当我瘪着嘴巴耷拉着眼睛撒娇的时候她总是格外好说话,但我就是知道她有她自己不可疗愈的禁区,她的内心是一个深邃而复杂的宇宙。
——这是因为她的书房有一个常年上锁的抽屉,也因为每当我提起我的母亲时,她的眼睛就会突然降温,进入冬季,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冰原刮起的雪。
那时候我对我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更好奇了,想知道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为什么让温柔的外婆频频叹息,为什么让阿姨们提起她就噤如寒蝉,为什么成为愿意收养我的,好说话的捣蛋鬼Orm的禁区。
邝玲玲,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这个问题憋在我心里太久,高三那年我终于鼓起勇气打开Orm书房抽屉看到了那些东西。
那年Orm四十五岁。
书房的抽屉是她绝不允许人触碰的禁区,我平时没事也不进这个房间。但她那次要出差一个月之久,我必须得打扫一下,在打扫的时候看到抽屉上的锁没有锁住,只是虚虚挂着,应该是经常要打开看看。
Orm这样的人反复咀嚼的秘密究竟会是什么呢?我直觉和我的母亲有关系。我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有忍住,打开了抽屉。
打开的一瞬间有点失望,因为里面的东西平平无奇——两张泛黄的A4纸,一枚金色的星星耳钉,一摞打印出来的照片,有拍立得也有大头贴,全都是合照,一本单人杂志,一张电影票根,还有其他一些零碎的小玩意,看起来都有年头了。
我看着合照上Orm旁边和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心底一阵冲击。
她是……妈妈吗?
保存得最用心的是那两张A4纸,一张稍大一些,上面的字写得圆滚滚的,线条圆润但是笔力很足,看起来像一个温柔又坚定的人:
ling给N'orm的信:
信的末尾落款了三个字母:00k。
另一张A4纸上写的字不多,字体明显和第一张纸不一样,我一眼看出这是Orm那家伙写的字。
再过二十年我们拭目以待吧,暂时不要想着去任何地方,希望你有耐心,专注于你正在做的事,尽你所能地去做,请耐心一点。
我简直大跌眼镜——Orm这人从来都没什么耐心,也不太会去想太久远的事,更别提会提笔给另一个人写二十年后要怎样的信了。
更冲击的是那本单人的中文杂志,封面印着的女人漂亮得极具攻击性,是风格很强烈的类型,和那些合照里的人气质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但是长着同一张脸——跟我一样的脸。内页里有她的几段采访,都是讲做演员的一些故事和心得,而那张电影票根就是她主演的电影第一场点映的票根。
难道我的母亲曾经是一个有名的公众人物吗?我觉得很荒谬,如果这样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丝毫音讯?
我把抽屉好好还原之后在互联网上搜索linglingkwong这个名字。二十年过去了,日新月异的互联网上已经没有多少她的痕迹,连她演的电视剧也躺在影视官网老剧的分类底部了,而里面热度最高的赫然是她和Orm出演的一部双女主剧集。
Orm?
那些视频我蒙在被子里一遍遍地看,看她们籍籍无名到漫天花雨,看她们年轻的脸上鲜活的喜怒哀乐,看她们高朋满座,也看她们匆匆退场。
谁都不知道原因。
Orm是个对社交气氛很敏感很体面的人,家境很好的人这样的社交场合肯定应付过千百遍,不会不知道这样的回答容易被人发散解读。我看着视频里Orm脸上公式化的微笑,知道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自此以后她们的不合争议喧嚣尘上,但双方一直保持沉默,并没有更多回应了。
我想起Orm抽屉里保存至今的那两张纸条,杂志和那张票根,隐约感觉她们的感情里面有一种痛苦,与灵魂相仿佛。
永远纠缠,永远不释怀。
她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当时我在泰国的网络上继续搜索我母亲的后续,但一无所获,眼前迷雾重重。
终于,大三时,学校与香港的大学有一次交换游学活动,我瞒着Orm提交了申请并顺利通过。
当时我告诉她这个消息时,Orm很不同意,跟我大吵一架。
在争吵中Orm气得脸颊通红,浑身颤抖,而我丝毫没有退让,盯着她发红的眼睛,也不管是生气才红的还是想哭才红的,一字一句说,“我妈的事,你不可能瞒我一辈子。”
听了我的话,她僵住了,手抬了起来,我以为要挨打了,梗着脖子等她打下来,没想到她只是把手放在心口,轻轻敲打,缓解着缺氧的不适感,眉头难受地皱起来,看着真的是被我气狠了。
“你进我书房了是不是。”
“你……”我下意识上前一步想看她怎么样,她却先我一步捂着心脏蹲了下来,整个人蜷成小小一团,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听得我心揪起来。
“你们总是这样做决定。”她喃喃自语。
你们?我有点蒙圈。
她没有再看我,撑着膝盖颤抖着站起来,转身去了书房。
但我知道她对我不会生气太久的,她一向对我很心软。
果不其然,Orm最终还是妥协了。
“千万照顾好自己。”
Orm来机场送我时这么说。我那时才发现我原来已经长得比她高了,能够看到她眼角的细纹和头顶冒出的白发,原来我已经不会跟在她身后,原来她已经从说“我照顾你”到了说“千万照顾好自己”的年纪。
香港是一座和曼谷气质很不相同的城市,在繁华摩登的现代氛围背后是浓浓复古味道的街道和楼宇。我喜欢漫步在香港的街巷,从深水埗到油麻地,错落的楼宇间见缝插针般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商店,水果摊的香气和海鲜的腥咸混杂,我想象着在这里长到十七岁的邝玲玲会是怎样的气质和性格,偶尔在狭窄的街道上与身着白t牛仔裤的气质女郎匆匆擦肩,我看到她颈项上那条简约的金色百合花项链,清爽又干练。又或者从街边叉烧店探出头来的招呼客人的女孩,她们笑着,额头上有忙碌的汗滴。
那邝玲玲是怎样的人呢,会和我见到的香港女人有许多相似吗。
我一直在找寻着,但香港的娱乐新闻实在泥沙俱下日新月异,在那里面找到一个过气二十年生死不知的女明星的消息无异于大海捞针。直到那一天我在一个隐蔽旧街的街角看到了一个老旧的报刊亭,里面琳琅满目地陈列着以前的旧式报刊,我一眼就看到了一本八卦杂志——它封面上在长枪短炮前黯然鞠躬的女人和我长着同一张脸。
门口阿公悠闲地扇着蒲扇,我问他这本杂志多少钱,他看我一眼,大手一挥说自己拿吧送你了。
我带着杂志惴惴不安地回到宿舍,做了很久的心里建设才翻开了它,用翻译器一页一页地读着。
直到此时我才知道我的母亲去了哪里,知道我的父亲去了哪里。
我看着杂志扉页那张正对着检察院的照片,我的父亲双手戴着镣铐,卫衣宽大的兜帽和黑色的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脸庞,低着眼睛木偶一般。
他是二十年前轰动整个香港的金融犯罪案件的关键涉案者之一,他的罪行导致了很多家庭家破人亡,入狱后全家出国换了国籍,之后在狱中离奇自杀。
那……我呢?
我看到二十年前香港媒体对我母亲的恶意猜测,看到记者们在她做产检从医院出来时一窝蜂把她围住,长枪短炮怼得她寸步难行,看到围观群众群情激奋的扭曲的脸,配上令人作呕的文案刊登成报,看到母亲哪怕开发布会拿出离婚证也不能制止的可怕舆论。
她留给公众视野最后一个身影,是她在发布会上浑身消瘦,只有小腹微微突出,神情憔悴地深深鞠躬道歉的样子。
自此之后她就销声匿迹,再无消息。
她在那头从鼻腔懒洋洋地哼出一声,听到她的声音我的情绪和泪水一起决堤,不停地叫她名字。
“我想回家了,你带我回家吧。”
而她沉默了一秒,背景音中呼吸骤然紧张,但声音却还像从前去接我放学时一样轻松:“好啊,我去接你回家。”
当天晚上,我就坐上了回曼谷的飞机。
我在曼谷机场见到Orm的那一刻就扑进了她的怀里,熟悉的味道盈满鼻腔,淡淡地安抚着我崩溃的情绪。到底是她养大的,无论我几岁,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还是最依恋她。
Orm被我扑得踉跄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我摸着我的后脑勺,低声安慰我:“我来了。”
“她去哪里了?”
Orm还是没有回答我,我扭头看她,声音哽咽着从喉咙里挤出来,“如果你知道的话,求求你。”
我看到Orm太阳穴有青筋一跳,握着方向盘的手也慢慢攥紧了,脸色苍白。
“然后呢?”我问。
她的呼吸突然变得艰涩,喉头上下滚动几个来回,答案含在齿间,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我心里大概有了答案,莫名的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我慌忙开口:“不用了,我不想……”
“死了,”她的眼里覆上了那个冬天的坚冰,“生下你不久,在我在工作的时候走进门前的河里,没再出来。”
我傻在原地。
“因为产后抑郁症。”
Orm的性格一向是做就做到底,既然跟我吐露了当年的情况就索性讲个明白。她带我回到了我以前在加拉信和外婆住的地方,里面的陈设还和之前一模一样,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十分整洁。
Orm说,当年母亲去世以后她把还是小小一个婴儿的我连同母亲留下的东西带回泰国交给了外婆。外婆整理完遗物之后联系她说我母亲有一些东西还是交给她比较好,但她拒绝了。
想来这些东西里有我感兴趣的,就把我带过来了。
外婆的遗物是我当初亲手放好的,我循着记忆从外婆的床底找到那个大箱子,里里外外仔细翻找了一遍,并没有任何跟我母亲有关的东西。
身后一直盯着我翻找的目光也骤然黯淡下来,Orm可能也在期待着什么吧。
但外婆绝对不会把母亲的东西扔掉的,她一定留在哪个地方。我咬着嘴唇苦思冥想,久远的童年记忆中忽然浮现出外婆唯一一次气得动手打我屁股的样子,那是因为……
我从外婆储物柜的最里面翻到一个旧旧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是我那时看不懂的文字,我就在本子后面几张空白页上涂涂画画,被外婆逮到了。
我赶紧去找,果不其然找到了那个笔记本。
Orm跟在我屁股后面悠哉悠哉地走过来,盯着我手里的东西看了一会儿,目光好像要把这个笔记本看穿。我摇了摇手里的东西,邀请她一起来看,她却打了个哈欠,说你慢慢看吧,我去楼下车里等你。
“你不好奇吗?”
“有什么好奇的,她走得那么干脆,说不定早就讨厌我了,就算写我说不定也没几句好话。”
不会的。
我想起在视频里和杂志里看到的邝玲玲的眼睛,波光粼粼,像一片月色下的海。应该是个很心软很温柔的人,不会说人坏话的。
但Orm最后还是没留下来陪我一起看。
400多页的笔记本,皮质的封面有些开裂,我一页一页翻过去,每一页都能看到Orm的名字。
我从有记载的第一页开始看,发黄的纸张上只写着三个字:“她来了。”
我翻过去,第二页写:“N'orm还是生我的气,用那种很冰冷的眼神盯着我,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我不愿意连累她,但看着她的眼睛我说不出口拒绝。她看我磨磨蹭蹭不回答,气得扔下一句不愿意就算了起身就走。怎么二十七岁了脾气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我舍不得她走,我好久没见她了,所以就下意识拉住她。我好想你呀小Orm,这么多年没有联系,没有别的话想跟jeje说吗?”
“最后我还是跟她走了。去加拿大的飞机要飞很久,我吃不惯飞机餐,扒拉了两口就窝在椅子里,N'orm一直抱着手闭眼休息,她眼睛下面有重重的黑眼圈,看起来很累的样子,上了飞机一句话都没跟我说。我本来以为就要这样飞去加拿大了,有点委屈也有点忐忑,这时候她突然递过来一包饼干,是我最爱吃的那款,我一下就高兴了。”
母亲把那六个月里她和Orm的生活描写得很细,像是秋天攒了一腮帮松子的小松鼠一样对每一件小事情都如数家珍仔细咀嚼。
“原来加拿大还有一个地方叫伦敦,她的住所前面有一条很漂亮的河,居然叫泰晤士河。N'orm工作确实很忙,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是每天都会回来给我做饭,陪我晚上去河边散步。伦敦的晚夏很凉爽,远处山上融雪汇进河里汩汩流下,碰着河道凸起的石块叮咚作响,我和她并肩走在河滩上,哪怕一句话不说,泥土味道的风扑在我脸上,我就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最近晚上散步老遇到邻居,N'orm挽着我跟他们交谈,他们讲话语速太快我跟不上,但总是听到零星的'wife'或者'yourwife'之类的话,Orm回答得我也跟不上,我问她的时候她就说解释过了只是朋友,理所当然得好像我们以前还是大热cp时那样呢。我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谨记我们曾为了这个大吵一架,不再提了。”
吵架?我想起了那个不合的新闻。
“我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估计着已经五个月,我感觉N'orm照顾我更小心了。在我有一次起夜在房间迷迷糊糊绊了一跤以后她就一声不吭地把东西搬到了我的房间说要跟我一起住。虽然知道她只是担心我的安全,但有一个晚上我莫名其妙醒过来发现她趴在床边把耳朵贴在我的肚皮上听动静时,我还是忍不住想,她对这个孩子到底怀有一种什么心情呢?会期待ta的降生呢?还是不知所措?我想是后者吧,毕竟我也还没有适应快要当妈妈的境况,对肚子里的宝宝也感到不知所措了。”
“在加拿大的生活很宁静,快六个月的时候junji和家里人还来看我了,问我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没有,我说还没有,等ta出生之后再说吧。宝宝啊,你是女孩还是男孩呢?你在妈妈肚子里这么安静,是不是一个小女孩?”
“一转眼已经秋天了,N'orm周末或者放假的时候会带着我去多伦多转一转,我最喜欢和她逛超市,拉着她往零食区走,买很多零食,虽然每次她都要放回去一大半说我得少吃点垃圾食品多吃饭,我说我好不容易不做艺人了,就要多吃就要多吃!嘿嘿,她总拗不过我。”
合格的后面还有一个词,但被母亲涂成了黑块,看不清了。
“但我不喜欢她去孕妇服装区,每去一次,看着那些肥肥大大的衣服我晚饭就吃不下一次。我总疑心她不允许我吃零食带我看孕妇装是觉得我胖了。我照镜子也感觉我胖了很多,也变丑了。但我不该这么想的呀,我要当妈妈了呀,孕妇胖一些不是很正常吗?可我从来没有说服自己,我看着被撑大的肚子,能看到一些类似肥胖纹的纹路,我的心惴惴不安,我似乎很难接受我变丑了的样子。”
“入冬了。今天中午我给N'orm发消息说我有点冷,下午下班之后她就带回了一些室内无烟煤升起了壁炉。我和她坐在客厅的地上说说笑笑,羊毛地毯暖融融的,壁炉里烧得劈啪作响,火苗跃动,温暖的橘色火光照在她脸上,映得她的笑容无比柔软。泰国没有冬天,她说这是她这一生过的唯一一个冬天,也是最美好的冬天,问我中文的冬天怎么写。我教她写汉字,她脸上的笑容漂亮得让人心颤。我的心一动再动,就这么看着她,好像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我不知道为什么过去的回忆不断侵袭,有她的笑,她的眼泪,她的愤怒,她的悲伤,我不知道她还能陪我多久,是否这一刻也会变成回忆,变成下一个侵袭我的上一刻。”
“我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近在咫尺的她的手。而她看了我一眼,稀松平常很自然地回握住了我的手,继续说着她对未来的规划,好像我们之间从来没有断联过那么多年,我们从来没吵过那惊天动地的一架,我们还是像从前那几年一样每天都待在一起,是最亲密无间的友人。”
母亲在下一行又写了一遍友人两个字,然后加了一个问号,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问号被轻轻勾了一斜杠划掉,补了一个句号。
“不知道怀孕是不是会让人多愁善感,还是我根本忘不了。我想到多年前原本是因为我没有告诉她我要回香港发展的事情吵起来的架,最后却莫名其妙吵到感情上。她说,'你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我,所以哪怕离开我,或者我离开你,对你来说也不是很重要吧。'我当时就知道,这句话说出来就不是我可以再装糊涂的时候了。所以我索性说,'那你想我怎么办?拍电影是我的职业规划也是我的梦想,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我们两个的cp怎么可能绑一辈子呢?我真的要改变自己的职业规划跟你谈恋爱吗?N'orm,或许我们真的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了。我们仅仅是公司运营的cp,难道你当真了吗?'这话太重了,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但当时已经没有别的话好说。Orm流下了眼泪,她发着抖,没有回答。”
我一下子瞪大了双眼。Orm和我母亲……?虽然心里隐约有准备,但是这么直白地看到我还是很冲击。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敢肯定,如果当初Orm说出肯定的回答我到底会作何反应。会答应的吧?也有可能不会。但Orm从来没说出口过,也从来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让我陷入两难。她是个很聪慧很敏感的孩子,该懂的道理不会懂得比我少,有分寸也会衡量,那晚的失控已经是理智之外,可就算这样她也没有说出口,就这样让一切都戛然而止了。是好事吗?可我为什么会怨她。”
笔迹到这里变得犹豫,她好像想写什么,但笔尖触到纸上却又收回了。
我想起刷到的那些照片和视频,邝玲玲看向Orm的每一次凝视都被相机捕捉到了,那些晃神,那些专注和温柔,那些随着笑意一动一动的波光,在周围的千万人中一点点把她凝望的人包裹住。就这一个眼神,后来的人们再夸大,也描绘不出当时她们的浪漫三分。
“我没有想到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Orm出现把我救走,没有想到我们现在居然可以这么幸福。或许我不该再想这些了,可我为什么在流泪?我们好像就这么硬生生错过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已经是错过的证明。”
“临产期一天天近了,我却越发觉得冷和倦怠,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还总想哭,一会儿见不到Orm我都会很焦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Orm被我害得不得不请了长假在家陪我,我很担心,她就这么为了我放弃工作让我很愧疚很煎熬,我找不到我的价值了,我觉得我对这个世界来说太多余了。Orm发觉了我的异常,答应我生产之后带我看医生,晚上睡觉时抱着我也总是很用力,好像生怕我消失,好像我是她的珍宝,这让我感到安心。”
而下一页只有两个字:“生了。”从这两个字中我看不出任何欣喜,这让我的心慢慢揪了起来。捻着剩下的薄薄的几页纸,我知道我母亲的生命随着这些纸张被翻过已经进入了尾声。
“生下孩子后我越来越感觉到累,有的时候甚至出现了幻觉,盯着Orm手里正在换尿布的孩子却感觉陌生,肚子上出现了丑陋的纹路,我感觉我变成了怪物,那个抢走了Orm注意力的孩子也变成了怪物。好痛苦啊,我抱着我的孩子不停道歉。对不起宝贝,妈妈真的很爱你,但妈妈生病了。”
我看着纸上写得歪歪扭扭的最后一个字,仿佛能看到母亲浑身消瘦满脸憔悴地坐在书桌前怎么写都手抖得写不好的样子,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Orm带我去看了医生,确诊产后抑郁症。从那时Orm更加细心地照顾我,她更加辛苦了,我舍不得,想努力克服负面的情绪,但我做不到,幻觉越来越严重,我甚至会像个疯子一样对Orm大发脾气。”
“过去不好的回忆也如潮水涌来,背井离乡来到泰国生活的孤独,辛苦的工作,遭受的排挤和骚扰,事业没有起色的那几年里承担的压力,解约承担的舆论,冲动之下被人哄骗结了婚,离婚时却发现已经怀孕……我数不清,它们像恶鬼一样紧紧缠着我,我时常分不清现实与幻觉,有一次差点掐死我的孩子。”
“我能感觉到我的精神正在慢慢坍塌,吃的药只是杯水车薪,那种生命慢慢萎缩的感觉让我对死亡突然有了难以言喻的渴望。我尝试过两次,但都被Orm拦下来了,第一次她非常生气,第二次她害怕得流着泪抱我,说再支撑一下好不好,后天我们去美国看全世界最好的心理医生。我摸着她的脸说好,但是N'orm,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今天Orm有点工作需要处理,坐在书桌前,戴着眼镜皱眉盯着电脑屏幕,有些苦恼的样子,可能工作有点棘手吧。我穿戴整齐地站在书房门口看了她一会儿,看见好不容易放晴的天气里有阳光缠着雪花撒下来,金晖穿过窗户落在她毛茸茸的头顶,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像以前一样漂亮得很耀眼。看够了之后我叫她名字,说去门口的奶箱取一下今早牛奶工送来的牛奶,她简单应了一下我,我心满意足地听到她的声音,回到房间写完这段话,然后呢,我要出一趟门。”
我看得心惊肉跳,想把本子合上却手抖得怎么也做不到,终于翻到最后一页。
“对不起,我爱你。”
这几个字一笔一划都写得很用力,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下了很大的决心。
拿着笔记本上车时我还浑浑噩噩,Orm似乎等了我很久,我一上车她就状似不在意地问:“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我没回答,她察觉出不对劲,拧起眉头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把笔记本递给了她,没再说话。
我好累。
回到曼谷之后junji阿姨听说了我在香港看到了母亲的消息,担心地来看我。
我说辛苦她跑一趟,阿姨叹了一口气,说这有什么辛苦的,当初Orm说要抚养你的时候我才觉得她要辛苦死了。你也别怪她把你扔给你外婆六年,她那时候……能撑过来已经很厉害了,那六年她一次也没回泰国,就在你母亲住过的那个房子里待了六年,我们都担心她会疯掉。
我默默听着她絮叨,突然开口问:“阿姨,我的名字都是Orm给我取的吗?”
“对啊,当初要给你登记身份,Orm沉默很久才抱着你说了两个名字,一个泰文,一个中文。”
ketteng在泰语里,是思念的意思。
而冬是我母亲教她写的第一个汉字。她生长在四季炎热的国度,却有着生命中最残酷的严冬。
大学毕业后,Orm带着我去了我母亲的墓地。
那年她四十九岁。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到这里,见到此刻的母亲。
我摸着她墓碑上黑白的照片,照片上她穿越无数的时光和数码算法的留影来到我面前,笑容依旧,目光温柔。
邝玲玲。
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眼睛忽然一酸,低下头掩饰着夺眶而出的眼泪。此时头上一重,我转头看向了旁边的Orm,她黑色的锁骨发用鲨鱼夹松松地挽在脑后,右边笼不到脑后的头发垂在脸颊边,素面朝天,肤色苍白,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袖T恤,材质很软,薄薄一层挂在身上,露出瘦突的锁骨,动作间看得到肩骨的形状。下身一条黑色的半身裙,腰身柔韧。
她细瘦的手掌缓缓地抚摸我的脑袋,另一只手抱着一束花,眼睛定定地看着墓碑,目光里情绪浮沉,闪闪烁烁。
我不知道她看过那个笔记本没有,她的生活与之前无二,似乎我在车里递给她的那个承载了我母亲生命最后六个月的笔记本并不会在她一片死寂的心湖中溅起丁点波澜。
“你又瘦了,”我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心疼地说,“妈妈看到了会担心的。”
Orm揉了揉我的头发,冲着墓碑不置可否地笑,“你看到了吗?我们ketteng已经是会疼人的大孩子了。”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沉静,偶有草动的声音,荒凉蔓延开来。
半晌,她收回笑容,将手里的花放在了碑前,低声说:“怪我现在才带ketteng来看你吗。”
话音刚落,忽然起了一阵微风,托起她夹杂着不少白发的发尾,吹动了脸上细细的绒毛,仿佛有什么人拨开她的头发摸了摸她的脸。
“我是不是老了?”
Orm喃喃,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和谁说话,声音含含糊糊的带着撒娇的味道。
我看着她眼角唇周的细纹,心里闷闷地疼。
她曾经从漫天花雨走到高楼大厦,从炎夏曼谷走到长冬伦敦,无论爱恨多么深刻,面临的世界多么严峻都轻飘飘地不置可否,但此刻我突然发现她身边空空荡荡,就这么走进人生的后半段,开始枯萎,开始有了无能为力的事情。
我跟我先生认识时在公司已经完全能独当一面了,Orm知道我恋爱的消息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嘱咐我保护好自己,但到了我想跟他结婚时她却很是郑重地把他约出来吃了顿饭。
我不知道他们两个吃饭谈了些什么,只知道我那一向不善言辞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的丈夫那天回来很认真地跟我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我哑然失笑,说他不会说情话就不必勉强自己,他微微红了脸,抱住我说我是认真的。
去试婚纱那天Orm也跟着我俩去了店里,我觉得奇怪,她却说没见过婚纱去看个新奇。
真是的,这女人就算要骗人也懒得想个像话的借口。
当我穿着挑了一上午唯一一件满意的婚纱走出试衣间时,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我丈夫,很夸张地眼睛亮了起来围在我身边一边转着看一边夸,而Orm就站在不远处,安安静静地看着我,清亮的瞳孔里倒映着一片纯洁的白色。
我缓缓走到她面前,轻轻转了个圈,裙摆漾起来,我笑着叫她:“Orm,我好看吗?”
其实都做好了这家伙又要跟我打嘴仗逗我玩的准备了,但Orm并没有满嘴跑火车故意逗我生气,而是十分认真地看着我,十分认真地说好看。
可我有一秒觉得她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在这一秒,她眼里隐隐有水光闪烁。
她大概就是从这时发现自己生病的。
生下孩子后丈夫告诉了我一件奇怪的事。他说在我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Orm对他用英语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谢谢您帮忙,这两天我妻子住院没见过您呢,您夫人也是在这家医院生吗?还有多久生啊,到时候记得叫我帮忙。”
我并不惊讶,因为我早在怀孕时就发现了Orm那些异常——她每天登门照顾我却偶尔会把我丈夫当成陌生人一样警惕,她陪我散步和周围邻居打招呼却用的是英语,我偶尔抱怨怀孕让我发胖时她生气地不允许我焦虑担心我因此心情不好,我不喜欢运动但是她会经常问我要不要一起健身,她每一次和我逛超市都会给我买一大包我并不喜欢吃的零食。
但我从来没有表露出来,也从来不会拒绝她的任何反常行为。因为只有这种时候,她的眼睛里才会有那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温柔,能让我感觉到她心里不再一片死寂,那种复生的鲜活带来了一种小心翼翼的欢喜。
但当时我并没有想到她是生病了。
同时兼顾孩子和一个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老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还好孩子那里有丈夫能看顾,Orm也和其他甚至会上手打人的患者不同,她的症状显然要轻很多,很多时候都把自己关在书房安安静静地不知道在做什么,照顾起来还算省心。
我有点奇怪,打量着这家健身房也不是很特别,就是普通的商业健身房。去问了junji阿姨,才知道我母亲在泰国时就住在这附近,这家健身房是她最常来的,以前每次Orm找她玩都会在这里等她健完身一起回她的家,包裹严实是不想被拍到。
“后来lingling回香港之后我去那边帮lingling收拾旧物还遇到过N'orm,她说自己时不时会去那里坐一会儿。”
我有点不解:“她不是跟媒体说不联系,不关心,不评价吗?”
问出这个问题我也觉得蠢,如果真的不关心的话,她书房抽屉里那张电影点映票根哪里来的,上面可都是粤语。
“其实是有联系的,”junji叹了口气,“当初虽然吵得厉害但两人还没有断联,依然时不时会联系一下,但是ling和你父亲的绯闻出来之后N'orm就再也联系不上了,ling跟她解释的信息她也没回。”
和我父亲那时候真的只是绯闻吗?我有些疑惑:“那之后妈妈怎么跟他结婚了?”
“N'orm回应媒体的那天我在lingling身边,她看了新闻视频哭得很厉害,我亲眼看到她在和N'orm的聊天页面上反复输入又删掉,那种被抹去的悲伤真的难以言喻的痛。在那之后她就不再抗拒你父亲的接近,很快就答应了求婚,我也不理解。”
我默然,有点懂了母亲在笔记本里写下的“冲动”和“就这么硬生生地错过了”是什么意思。
她们的内心深处有他人无法想象的爱及难以置信的愤怒,若不能满足其中之一,便会纵容另一个。
有一次她走进咖啡店环顾一圈没有找到位置,居然坐到了我的对面。我慌张地准备解释,她却安静地看着我,说你好。
当时我知道她又忘记我是谁了,心里一紧。但她说出的下一句话却让我难以保持平静。
她说,你和我的女儿长得很像。
女儿……?
听到这句话我呆住了。
Orm伸手在我脸上比划,“我女儿长着一双和她妈妈一样的眼睛,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委屈的时候喜欢耷拉眼睛瘪着嘴巴,很沉稳很内敛。”
她摸了摸我的脸,然后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望着窗外慢吞吞地说,慢慢挖掘着陈旧的回忆:“但是她脾气很软,小时候有调皮的男生欺负她她一开始也没跟我说,是我看她回家老吞吞吐吐的就去问了老师才知道的,这点软乎劲让我老忍不住逗她,看她气得跺脚了就哄一哄。这不难,做点她喜欢吃的菜,买点她爱吃的零食,马上就把生气的事抛到脑后了,好哄得很。”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突然忍不住笑,喃喃自语:“和她妈妈一样,脾气软,爱生闷气,但又特别好哄,连爱吃鸡蛋也一样。”
“真好。”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已经忍不住往下掉,想拉她的手,却又不想打扰她回忆,低声轻轻叫她一声妈咪。
她当然没听到,继续絮絮叨叨:“ketteng笨笨的,小时候一点小事都做得磕磕巴巴,尤其是进厨房,煎鸡蛋能倒半锅油。但是做错了事聪明劲就上来了,把眼睛睁圆,小嘴巴一瘪,轻轻喊一声Orm,她知道她这样我就舍不得罚她了。”
她停下来,一只手撑着腮,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再说话时声音带着哭腔,“她真的很像她妈妈。”
我把这个事情告诉两个阿姨的时候,她们建议我带她回一趟加拿大。Gina阿姨说,Orm当初从加拿大回来是因为外婆去世太突然,之后又因为要照顾我一直没回去,她心里可能还有一些事情就留在了伦敦没法解脱。
我同意了。
知道要去加拿大她很开心,在出发之前还执意带上了她那个抽屉里的东西和那本笔记本,这时候我确定她应该是看过了母亲留下的话。
到了加拿大还是她领着我去到了伦敦的那个房子,还很有兴致地带着我在周边转了转。
在泰晤士河边走着走着,Orm突然开口,“jeje。”
我惊了一激灵,但已经很熟悉这种情况了,几乎是瞬间就进入了角色,“N'orm?”
河边的风吹起她的满头白发,她仔细闻了闻,“风是泥土味的。”
我心里一酸。
母亲是这时的Orm唯一记得的人,而和母亲有关的事是她现在唯一记得的事。命运就连此刻都没有开恩,就算忘掉了所有还依然让她记得她。
这个世界是一部八倍速放映的烂电影,而Orm却像一尊蜡像,火焰即将把她全部融化,而她的记忆却停留在邝玲玲的眼神煜煜点燃她的那一刻。
“你走了之后我每天都在这河边坐一会儿,从天黑等到天亮,从天亮等到天黑,但你一直都没回来。是在怪我吗?”
“怪你什么呢?”
“怪我故意屏蔽与你有关的消息,怪我出事很久才回到你身边,怪我那天没有出来陪你一起拿牛奶。”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将她颤抖的身体抱进怀里,“这不是我在怪你。N'orm,不要责怪自己,你只是陪我走到了你力所能及的地方。”
我们在加拿大待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她戴上了那枚情侣耳钉跟我说jeje给我买的耳钉真的好看,无论清醒还是糊涂都抱着那本翻毛边的杂志一页一页看过去,拿票根当书签,跟我说这是当时她专门飞到香港看的第一场点映。
她的手开始发抖,开始嗜睡,她的嘴里开始念叨一些人名,有Gina阿姨,有我,有lingorm,当然念叨最多的还是我母亲。她的精气神已经大不如前,迷糊的时候会喊痛,但问她哪里痛她却说不出来。分不清白天黑夜,心情好的时候经常给我讲从前的事情,讲她十七岁第一次在表演班见到母亲,讲她一开始觉得母亲冷冷的不敢接近,讲她们一起受到很多人欢迎,讲我母亲的拥抱很温暖,手软软的,紧张的时候会握住她的手不松开,她还说从前jeje一个人去上海工作,她两天见不到她都会特别特别想她。
那时候两天不见就难以忍受的女孩并不能想到之后余生不相见的分离。我想,她的思念像秋叶,四十年来已落满千山。
三个月后Orm的主治医师发来邮件说必须得回来复诊了,于是我们又回到了泰国,去复诊时医生很严肃地说她的身体条件很差,健康状况堪忧,像这样的情况必须要住院。
我知道那一天就快来了。
住院后不久,Orm就卧床治疗很难下地,身上也开始插上仪器,萎缩在床上静候自己的落日。
现在,她六十七岁了。
我在病房外抱着我的丈夫和孩子哭得止不住,不善言辞的男人叹着气抚着我的后背,小小的孩子拉着我的手说妈妈不要哭,外婆看到会伤心。
就这样大概还过了几天,上午八点我喂她吃过药之后就去找医生商量下一步治疗方案,十点护士查房时却发现她不见了。
果不其然,空无一人萧瑟一片的墓园中有一个小小的人影坐在一座墓碑前。
我屏住呼吸。
“你依旧很爱笑呢,笑得任谁看都还是那么漂亮。”
她苍白枯瘦的指尖抚上黑白照片上女人的灿烂笑容,眼泪和话音一起落在青翠的草地上。
“我真恨你,我们的爱人尽皆知,我曾经在所有人面前说爱你,可你说这都是假的,可你最后才说爱我,我们最后连一个像样的交代都没有。”
“你解约要转型我很支持,你答应我无论解约后做出了什么选择都会告诉我,我以为就算不能在一起我也依然可以在你身边做好朋友,但我最后却从妈咪dew那里知道你之后要去香港的消息,我知道你是想拉开我们的距离,让我的心慢慢抽离。这个离别真是完美,到最后也是你的风格。”
“KeepSilent,KeepSilent……我多了解你。”
“可我偏不遂你的愿,我偏要跟你吵架,偏不听你解释,我偏要说不再联系不予置评。你怨我也好,怪我也好,我设想过很多个终点,但你突然告诉我这就是了,我接受不了。”
我看到她闭上了眼睛,气息越来越弱,脸上却浮现了一个小小的笑容。
“而且我从来没有跟邻居解释过你不是我的妻子,我给我们的女儿起名……起名思念和冬天。”
“我思念那个一生一次的冬天。无论如何,我想留在你身边。”
“我至今仍爱你。”
说完,她的头无力地垂下,睫毛上的泪珠被风吹落的瞬间,气息也停止了。
从二十七岁到六十七岁,这是她永失所爱的第四十年。
看着她嘴角微微的笑弧,我想,她最终还是回到了那个思念的冬天。
*腹黑会所老板Ling×病娇财阀千金Orm
*全员恶人所以注定ooc,但he莫方
*设定里关于他泰的一些背景全是我胡诌,随便看看,不用认真
层叠交错的水晶灯在精细的切割工艺下呈现出通透璀璨的折色,一身红裙的女人端坐在梳妆台前,黑色的卷发慵懒地散开在裸露的白皙脊背上,在深色皮质座椅的衬托下,艳丽得像一幅中世纪的油画。
Bow轻轻敲了下门,在得到应允后,低着头走进来站定在邝玲玲身后。
“Kornnaphat小姐过来了,现在在8楼。”
轮廓精致的女人神色如常,视线仍旧停留在面前的镜子上......
轮廓精致的女人神色如常,视线仍旧停留在面前的镜子上,拿起梳妆台上的口红缓慢地在唇上擦过。
“输了多少了?”
“Tan已经给她换了两次筹码了。”
水晶灯的柔光给屋内的软装都镀上了一层暧昧的暖黄,邝玲玲对着镜子抿了抿唇,盖好盖子把口红放回原位。
“桌上都有谁?”
“目前没有我们的人,”Bow沉吟了一下,“不过..Pita部长刚好在这桌,而且今天手气不错。”
浓密的睫毛轻蔑地颤动了一下,邝玲玲打开首饰盒,红色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在成排的珠宝上划过。
“大选在即,他自以为站对了边马上就能平步青云,最近倒是肉眼可见地春风得意。”
“他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人,在Orm再次输光之前把Tawan换上去,让Tawan割他几局肉,他自然就知道自己该滚蛋回家了。”
纤长的手指停留在一副金色的耳坠上,邝玲玲撩开耳边的头发,不紧不慢地对着镜子把耳环穿进耳洞。
“Tan说...Kornnaphat小姐..”
“把前些日子Phana将军儿子送的那个镯子扔进了筹码堆里。”
始终波澜不惊的女人终于从镜中抬眼回望向她,邝玲玲冷着脸把手指从耳垂上移开,吸了口气自鼻腔里发出一声荒谬的轻笑。
“她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灯火通明的平层内飘荡着威士忌的辛辣和雪茄的苦香,剪裁贴合的红裙勾勒出驾驭者玲珑有致的曲线,邝玲玲顺着旋转楼梯摇曳生姿地走下来,带着一副颠倒众生的笑,成功引得大厅里那些快要盯穿筹码视线的惊艳转移。
St.King,整个曼谷最顶级的私人会所,能够坐在这里的‘会员’,哪一位轻轻动动手指,都能在这个国家的某个领域掀起一层巨浪。
邝玲玲微笑着点头一路打过招呼,风情万种地穿梭在不同的赌桌间,终于在最里侧的桌前停下了脚步。
Pita的目光毫不遮掩地从邝玲玲的脖颈一路扫到胸前。
“看来我今天还真是运气好,邝老板屈尊来8楼的次数可不多。”
邝玲玲面上笑容不减,微微俯下身把手臂搭在Orm的椅背上。
“还没来得及恭喜KhunPita,下次再见的时候,是不是该称您‘总长’了?”
Pita笑得越发高调,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吐了口烟。
“哪里哪里,大选结果还没定论,我鞍前马后的事情还有很多。”
邝玲玲收回暂存在他脸上的视线,目光落在筹码旁的镯子上,眸色渐渐转暗。
“在打德州?”
搭在椅背上的手状似不经意地落在Orm肩上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少女的呼吸在邝玲玲带着警告的力道里短暂地停滞了一秒。
“那可惜了,原本想恭喜一下KhunPita,上场玩两局陪您助助兴呢。”
Pita眯着眼睛弹了下烟灰,“邝老板难得上桌,求之不得啊,怎么就可惜了呢?”
染着指甲的手指妩媚地划过耳廓,邝玲玲含着笑,把散落在外的碎发缓慢地掖到耳后。
带着精明的余光里,她意料之中地收获了Pita不自觉被吸引的视线。
“虽说我这不是什么正经赌场,只是提供了个场地供各位开心下,但不管怎么说,我作为这的老板也算是庄家,德州的话,不好下场呀。”
她淡淡瞟了一眼桌上每人面前已经发好的两张纸牌。
“刚好一人发了两张,要么我们这局改成二十一点?我就借借Kornnaphat小姐的手气做回庄?”
她笑得眉眼弯弯,低下头征求意见般拍了拍Orm的肩,“Kornnaphat小姐没意见吧?”
Orm懒散地仰靠在椅背上,皮笑肉不笑地把手指放在纸牌上点了点。
“邝老板请便。”
Pita兴奋地吹着口哨拍了下手,“当然没问题!”
他率先翻过自己的两张底牌变成明牌,算是用行动直接表了态。
这桌论起官衔他最大,除了存心来搅局的Orm,各怀鬼心的其他玩家与其说是来消遣,不如说是上赶着送上门来输钱换他高兴。
既然他已经先一步同意,剩下的‘陪玩’自然也顺水推舟地把手里的两张底牌都翻成了明牌。
邝玲玲气定神闲地一一在各方的牌面上扫过。
点数都不大。
她扬着眼尾也翻开第一张底牌做了明牌。
红桃A。
邝玲玲配合地睁大眼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像是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开局。
她一脸无辜地看向Pita。
“Insurance?”
Pita猛吸了口烟,架在膝盖上的脚烦躁地晃了晃。
“不买!”
她食指点在暗牌上缓慢地画了个圈,抬起指尖轻轻点了点,最后颇为遗憾地在Pita紧张的目光下翻开那张黑桃K的暗牌。
“Blackjack”
她轻巧地扬了扬眉,覆在Orm肩上的手暗示性地用力压了一下。
“看来Kornnaphat小姐今天的手气不错。”
Pita骂了句脏话,气急败坏地把手里的烟摔到地上。
“再来!”
邝玲玲好脾气地绕着桌边笑着走过去,路过筹码区时,手指一勾就把上面的镯子收进手心。
她从Pita身后走过,柔弱无骨的手指随着步伐的节奏暧昧地在他背后划过。
“桌上剩下的筹码,就当是我提前给KhunPita道喜。”
她倚在桌边站定,带着香气的发梢飘荡着从Pita鼻前扫过。
“下次等KhunPita升了总长,我再来给您庆功。”
‘咚’
Orm仰头喝光杯里的酒,手凿冰球重重地落在威士忌杯底,带出一声清脆的撞击。
邝玲玲连半点余光也没分给她,只是笑着朝Tan招了招手,“今天KhunPita的酒水都记在我账上。”
白皙的手指重新搭上男人的肩膀,那双狡黠的黑亮眼睛诱惑般对上男人已经开始飘忽不定的目光。
“真是抱歉,楼上包房里还有些别的事情,我得先走一步了。”
“祝KhunPita今晚玩得开心。”
她妖娆地摆了摆手,转过身一路消失在旋转楼梯的尽头。
价值不菲的镯子被随意地丢在茶几的一角,邝玲玲倚在沙发上,疲惫地捏着眉心,意料之中地在十分钟内等到了自动上门的闯祸精。
我行我素的Kornnaphat小姐在邝玲玲这里一如既往地学不会敲门,她醉眼朦胧地走到沙发前,揉了揉眼放心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翻了个身顺势歪在了邝玲玲身上。
微微皱眉的女人依旧板着脸,整片露背的红裙上只点缀了一根聊胜于无的细线作为遮挡,大面积的裸露皮肤看得Orm心里酒意蒸腾。邝玲玲此刻冷淡的表情和刚刚那个八面玲珑的笑靥快速在Orm的脑海里叠加,一冷一热的碰撞下,她听到自己心里发出一阵类似冰块受热的炸响。
她冷笑了一声,涣散的视线落在桌边的镯子上。
“你就这么怕我结不了婚是吗?”
邝玲玲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后淡淡开口。
“你应该知道哪些胡闹是KhunSan绝对不能容忍的。”
Orm自鼻腔里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抬手勾住她的脖子,微凉的鼻尖顺着锁骨一路蹭到她的耳畔。
“反正都会有你来接住我的不是吗?”
人人都知道,邝玲玲是St.King会所的管理人,是KhunSan最得力的白手套,是Sethratanapong家族荣光背后管束所有影子的人。
入庙拜佛得先进山门,对有求于KhunSan的人来说,邝玲玲就是那道山门。
金碧辉煌的奢华会所作为枢纽,盘根错节地构建起联结政商两界的关系网,邝玲玲在KhunSan的指示下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有所求的达官显贵之间,在替他们处理麻烦、洗白选金的同时,也同样不忘顺水推舟地暗自捏好所有人的把柄。
过分贪婪的愿望,自然要拿自己献祭才公平。
人人都说,邝老板如玫瑰般明艳的笑容背后,是一副枯骨也要刮出二两肉的精明心肠。
可是对Orm来说,无论外界对邝玲玲的定义到底是什么,在她眼里,邝玲玲就只是那个从十几岁起就始终站在她身后,时刻准备接住她的人。
邝玲玲面上依旧是那副辨不出喜怒的样子,垂着眼冷淡地偏头避开她的触碰。
“你该回去了,明天还有慈善活动。”
听到‘慈善’两个字,Orm搂着她的脖子仰了下头,慵懒地露出一个荒唐的笑。
“是哦,明天还要去当一天的吉祥物。”
她抬眼望了望挂在房间墙壁上的那张画。
大面积的色彩堆叠着在画布上铺展开,香草色的天空背后,落下的每一笔里,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邝玲玲的身影。
Orm重新歪回她身上,纤瘦的手臂顺着她的手臂一路滑下去,纠缠着与她掌心互贴,任性地抓住她的两根手指握在手里。
“我不回去。”
她重新把鼻尖抵在她的侧颈上,满意地感受着她颈动脉不再规律的跳动,像是在寻求一份不会说谎的证明。
邝玲玲的心跳总是比表情诚实。
灵活的手指顺着裙子背后的细线和皮肤的空隙挤进去,暧昧地在她光滑的脊背上摩挲。
“明天你直接送我过去。”
“Kornnaphat小姐今天的打扮是特意呼应了这次活动的主题吗?”
古灵精怪的少女扯着自己的麻花辫露出一个有点孩子气的笑,“是的呀,你们看我的头发还特意响应了蝴蝶结的元素。包括我身上的这件衣服,上面印制的乌龟图案也是福利院的小朋友们画的作品。”
“Kornnaphat小姐上个月的画展在业内大受好评,作品成交价又再创新高,对此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无比真诚地对着摄像机行了个礼,“感谢各位的抬爱,我会继续努力创作出更多对社会有意义的作品的。”
她侧着身做出一副认真倾听问题的样子,毫无架子地开始与记者闲话家常,“哈哈,哥哥每天都吐槽自己要被堆积成山的案件淹没了,我成天也只知道睡在画室里,看上去爸爸应该早点着手寻觅一个靠谱的职业经理人了。”
所有的采访和合影环节都按照既定的流程顺利结束,直到商务车关上门前的最后一秒,Orm都始终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甜笑。
亲切明媚的微笑随着车门的关闭瞬间消失,降至冰点的情绪在看到副驾驶的Tawan之后更是跌落到了极点。
“P’Lingling呢?”
面对这位向来阴晴不定的大小姐,Tawan自来都是那副不接招的冷淡样子。
“送您直接回家吗?她应该也在。”
Orm摇了摇头,不耐地别开视线望向窗外。
“去画室。”
St.King会所后院不对外开放的别墅,是Kornnaphat小姐的专属画室。
敞着口的颜料罐七零八落地分布在桌上,挂满整面墙的LED显示屏上,正持续播放着会所每个包间实时的监控。
那是她用来感知这个世界的素材。
傲慢,贪婪,欺诈,伪善,持续播放的视频里,每一幕都是对人性的原罪最具象化的呈现。
而她每天面对着这样的丑陋的真相,却还能带着笑冠冕堂皇地对着记者说,她会努力创作出对社会有意义的作品。
Orm有时候会想,她在艺术领域可能确实有天赋,只不过不是在绘画方面罢了。
如果某天爸爸需要,她大概也可以成为一个不错的演员。
尚未完成的作品似乎已经被遗忘在画架上多时,浓重得化不开的夜空里高悬着一轮亮到近乎突兀的明月,凛冽得像刀片一样的月光下,荒草丛生的地面上零星地散落了几片破碎的铃兰花。
作品还没有完工,而某位在艺术届颇有威望的‘泰斗’,已经在邝玲玲的‘公关’下提前为她写好了点评。
接下来的噱头炒作和行情上涨,艺术品投资机构和画廊早已驾轻就熟。
她和她工作室签下的那些‘前途无量’的青年艺术家,不过都是KhunSan安排下无差别的洗//钱工具。
OrmKornnaphat必须竭尽全力对外扮演好Sethratanapong家族的白玫瑰,她要足够纯洁,足够高贵,足够甜美,才能被勉为其难地装点在那枚永远被欲望打理得闪闪发亮的家徽上。
白色的纱帘在晚风的鼓吹下飘动着起起落落,Orm懒得开灯也懒得关窗,借着傍晚昏暗的日光,她倚进沙发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她遇见邝玲玲的那天,好像也是这样的一个傍晚。
医务室的纱帘被风吹得上下翻飞,她按着肚子在带有消毒水味道的床上转醒,额上全都是胃部痉挛带来的冷汗。
她吃力地睁开眼,第一幕看到的就是邝玲玲踮着脚尖去关窗的场景。
朦胧的日光下,她漂亮得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发觉她醒过来的女孩不紧不慢地走回床前,抬手覆在她的额头上,露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
“已经退烧了。”
像是察觉到她眼神里的疑问,她忙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校医有急事先走了,我在这替她照看你把水挂完。”
说话时她的手还覆在她的额头上,Orm瞪着琥珀色的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她,本就冷淡的表情在在苍白的病容下显得更加生人勿近。
而邝玲玲却似乎对少女的排斥恍若未闻,她自顾自地打开放在一旁的外卖袋,把里面的粥和餐具一样样拿出来。
她揭开盖子搅了搅,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冒着热气的粥塞进了Orm的手里。
“你正在打的药会刺激胃,需要吃点东西。”
一向认为自己软硬都不吃的冷漠少女,就这样在那双黑亮眼睛温柔的注视里,一口一口把那碗带着糖的粥全部喝完。
鬼使神差地,她开始频繁出入这间原来最讨厌的校医室。
邝玲玲并不总是出现在这里,她旁敲侧击地打听到,她是校医Bow的朋友,中泰混血,在旁边的大学读研究生,没课或者晚上没事的时候,就会来校医室陪Bow值班。
她训练有素的司机毫不费力地就拿到了邝玲玲的课表。
于是Orm逃课后去的地方渐渐变成了校医室。
面对良善的食草动物,接近的最好办法就是示弱。
Orm从一开始就选好了面对邝玲玲时自己要戴的面具。
敏感倔强却又渴望关心的孤单少女,总是很轻易地就能激起心软姐姐的怜惜。
从没有人会这样克制又郑重地皱着眉训斥她为什么不早点睡,她也从未像这样讨好地凑上去靠过任何人的肩,可怜得像只人畜无害的小狗。
喜欢操心的姐姐不知不觉把监督她吃饭当做了习惯,而轻柔叫醒她的每句‘WakeyWakey’,也渐渐变成了驱动她走出梦境面对现实的咒语。
颇有责任感的姐姐一开始还会语重心长地劝她要好好对待自己的课业,在得知了她的姓氏之后,迟钝如她,也马上自觉多事地闭了嘴。
Sethratanapong家族的小女儿,生下来就手握着在这个世界畅行无阻的通关凭证。
邝玲玲索性放弃了对她精神世界的拯救,转而开始跟她脆弱的胃展开了斗争。
她不知道从哪搞来了几个炖盅,翻出一本从香港带过来的食谱,背着Bow在她休息室的角落里变着花样地煲汤。
那些放了不同种类奇怪药材的汤汤水水,最后都在邝玲玲黑亮眼睛的无声威逼下,全数倒进了她的胃里。
Orm皱着脸放下已经空了的汤碗,视线落在邝玲玲刚刚被山药粘液刺激得发红的手上。
“你为什么不回家要来这里?”
邝玲玲翻箱倒柜地从Bow的抽屉里找出一瓶风油精,用棉签沾了点涂到发痒的手指上。
“因为不喜欢爸爸的工作,所以眼不见为净。”
她的视线从手上移开,在对上Orm阴郁的神情时明显怔愣了一下。
Orm在她异样的反应里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似乎在望向她的眼神里不小心遗落了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正准备换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可邝玲玲却温柔地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那N’Orm呢?”
“N’Orm又是为什么不住在豪宅里要自讨苦吃地跑来住校?”
头上轻柔的抚摸带起心上若有若无的痒意,脸颊不受控制升起的温度让她慌张地避开邝玲玲的眼睛。
“和你一样的原因。”
她如愿以偿地和邝玲玲上了同一所大学。
经济学院教学楼闲置的顶层房间被开辟成了她的私人画室,比起Sethratanapong家族曾经为学校捐赠一整栋教学楼的‘壮举’,这样小的要求,几乎没有不被满足的可能。
邝玲玲不再陪Bow值班,不想回家的时候,她最常去的地方变成了Orm的画室。
穿着校服的女孩把伞撑开晾在房间的角落,她随意地抖了抖肩上沾染的雨水,弯着眼睛笑眯眯地把怀里的花插进桌上的花瓶。
Orm转过身望向她。
“这是什么花?”
“铃兰。”
她低着头认真调整瓶里花枝的方向,长长的头发顺着侧脸垂下来,遮住了那张惊艳面孔一半的美丽,却遮不住她周身满溢的温柔。
“我和你说过的,开在N’Orm生日的月份。”
邝玲玲说,这种花只有好的寓意,所以如果要把她比作花,她会选择铃兰。
这样美好的意境,大抵只能出现在邝玲玲嘴里。
Orm觉得她做不了花,她只是一棵被拿来装点门面的树,看着枝繁叶茂地恣意生长在那里,其实内里早就只剩下一株枯败的空壳。那些展露在外的繁茂,不过都是被装点出的虚假,她早就再也长不出绿叶,更不可能开出花。
可她还是莫名其妙地为这瓶花换了几次水。
她会在雨天拉着邝玲玲一起窝在画室里看电影,不知所云的文艺片,每一次都是她选的,每一次也都是她先感到厌倦。
电影里的主角正在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实现了两个人共同的愿望而黯然神伤,Orm抱着邝玲玲的手臂倚在她肩上,厌倦地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你有什么愿望吗?”
视线还停留在幕布上的姐姐温柔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希望你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她无语地笑了一下,轻轻地哼唧了一声,似乎对这套敷衍的陈词滥调感到不满。
小狗一样带着埋怨和撒娇的嗓音终于成功赢得了邝玲玲视线的转移。
那双黑亮的眼睛认真地盯了她半晌,像是要从粉饰太平的幕布后揪出那副天真皮囊下的阴暗灵魂。
“我最希望的,是N’Orm能做自己。”
Orm好像听见了心里的那株枯木枝丫断裂的声音。
她有时候会怀疑,其实邝玲玲什么都知道。
她在离开前只留了张字条,说家里有事,要回香港一趟,让她记得好好吃饭不要熬夜。
字迹潦草的纸条上,压着一只巴掌大的乌龟玩偶。
她前两天才刚讨打地讲过,邝玲玲做什么事情都慢条斯理的样子,迟缓得像只乌龟。
Orm再次见到邝玲玲,是在她的硕士毕业典礼上。
许久未见的哥哥捧着玫瑰花站在邝玲玲身前,她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她们亲昵地合照,清晰地感受到安分多时的胃又开始剧烈地痉挛。
直到那一刻,她才猛然记起了一个忽视多时的细节,那个和她有着同样姓氏的哥哥,去年也是从这所学校毕业。
邝玲玲大她七岁,或许,不是或许,是原本他们的相遇,就远早于她们之前。
猛烈的阳光晃得她眼前发花,Orm按着胃慢慢勾起一个冷笑,原来她所有自作聪明的算计和接近,最后看来不过都只是一场笑话。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只要能笑到最后,哪怕是自己笑自己也不是不行。
酒廊、高尔夫、KTV、赌场,St.King的每一层都有对应的会员范围,迈入会所的大门最终能上到几层,只取决于进入人地位的高低。
St.King就是这个世界的缩影。
从不对外开放的九楼里,昂贵理石打造的餐桌前,正围坐着连接起来足以撼动曼谷的力量。
政商军三方举足轻重的几位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椅子上,谈笑随意得仿佛这个世界不过是他们觥筹交错间就能够瓜分的蛋糕。
所有的服务人员都被隔绝在包厢厚重的门外,这样的场合里,有资格候在一旁倒酒布菜的人,只有亲自上阵的邝玲玲。
“军方在上议院那边的席位,还请KhunPhana多多费心。”
KhunSan少有地没有坐在主位,举着杯颇为郑重地向坐在主位的Phana将军点头致意。
大选在即,他多年的费心筹划,即将在不久之后尘埃落定。
Phana不置可否地歪了下头,转身看向坐在另一侧的年轻男人,“民选和下议院那边,不到最后一刻,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Tonta讪笑着挺直着脊背,下颌微收,谦卑姿态尽显。
“KhunPhana请放心,需要叔叔活动的环节,都已经做好了铺垫了。”
尽管已经下台多年,Tonta的叔叔Wunsin,仍旧在政坛上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力。
他想上位,就必须获得由军方掌控的上议院的支持。
不过好在面对这块巨大的蛋糕,各方都有着自己的兴趣。
Orm面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隐匿在一旁的手指却在百无聊赖地抠着银质餐具尾端的花纹。
Phana的儿子正坐在她身边,殷勤地剥虾布菜,仿佛一个周到又贴心的伴侣。
她记得他两年前醉酒斗殴把人打成重伤,还是邝玲玲在KhunSan的指示下安排人去收拾的残局。
KhunSan像个慈爱的长辈一般把桌上的刺身转到Tonta面前,“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几个小辈平时也该多在一起交流交流。”
“KhunPhana、我还有你叔叔,我们可是从学生时代就一起走过来的亲密战友。”
由Sethachon集团提供选金、处理麻烦,由Phana拉拢军方获得席位支持,KhunSan和Phana稳定地做着支撑的底角,一步步将民众面前的Wunsin推上权力的顶端。
而KhunSan和Phana前期的投入,很快就在实权的反哺下转化成垄断的经营权和更高的军职。在这场各怀鬼胎的利益结盟中,每个参与者都如愿以偿地借着彼此站到了更高的地方。
只可惜,政权到期总是免不了易主的宿命,所以现在,他们正准备借助精心挑选的傀儡,再次将历史的辉煌重演。
邝玲玲无声地垂着眼走过每一位桌前,将用过的骨碟一一撤换。
在经过Phana身前时,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顺势搭上了她的手腕。
“这么多年了,Lingling还是这么漂亮。”
邝玲玲脸上的肌肉短暂地僵硬了半秒,眼尾一扬马上换上了一副风情万种的笑。
“谈不上什么漂亮不漂亮的,我这张脸勉强能看,也不过是蹭了点各位的光。”
不安分的手掌已经顺着她细瘦的手腕开始不怀好意地摩挲,KhunSan眸色微暗,带着深意警告般看了邝玲玲一眼。
‘喔!’
一声惊呼从对面传来,Orm一面手忙脚乱地扯着纸巾,一面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向坐在身边的人道歉。
“哎呀P’Trai,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整碗浓汤被打翻在Traichat深色的西裤上,他强压下想要爆粗口的冲动,咬着牙勉强地回了句没关系。
邝玲玲不经意地飞速瞟了Orm一眼,借着众人注意力转移的片刻,手腕一转顺势把手抽了出去。
她微笑着朝Phana点了点头。
“我去带KhunTraichat找个地方换件衣服。”
邝玲玲第一次踏进Sethratanapong家族大宅的那天,才刚刚幸运地从鬼门关捡回半条命。
因为在湄公河上对KhunSan的商船劫收买路钱,Naw的下属们接连遭到了来自缅甸官方的几次大规模清剿。
作为对这场打击的报复,他雇佣了边境的几个流民,在曼谷偏僻的街头对KhunSan的儿子NicMaleenont实施了一场以牙还牙的袭击。
在这场混乱的事故里,同乘一车的邝玲玲,在匕首捅过来的瞬间,起身挡在了Nic身前。
刚做完手术的医生擦着额上的细汗如释重负地告诉Orm,如果刀尖再偏一寸,或者救护车再晚来几分钟,此刻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人可能就没有机会再活着看到这个世界。
伤势刚刚恢复到可以下床的那天,邝玲玲在护士的惊呼里拔掉手上的针头,带着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咬着牙站到了正在院子里打高尔夫球的KhunSan面前。
桌上打开的绒布盒子里,放着一枚蝴蝶形状的古董胸针。
“我今天过来,是特地来把KhunNic的东西还给您的。”
KhunSan瞟了桌上的胸针一眼,扬手把球杆递给一旁的佣人。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
实木装潢的深色会客室处处透露出Sethratanapong家族的底蕴和奢华。
邝玲玲隔着宽大的桌子,遥遥地直视对面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试图凭借仅有的筹码同这位深不可测的商业巨头开启一场并不对等的谈判。
“KhunNic还在住院,我不去找他,是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影响他的恢复。”
“而我来找您,是因为我更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引起您的误会。”
KhunSan笑着用食指在绒布盒上点了点,“没有那么严重,Nic有交朋友的权利。”
意料之中的轻蔑态度,像是在用语气传达对她不自量力的嘲讽。
邝玲玲定了定神,不紧不慢地换上一副同样轻巧的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法官的下一站,应该是议员了吧。”
“我知道在他身上,您寄予了怎样的期望。”
她轻轻眨了下眼,再次抬起头时,原本暗淡眼睛里渐渐带上了些幽深的光。
“KhunNic的终点,从来就不是Sethachon集团的继承人,像他这样未来要站上选台面对国民的人,是不能任性地乱交朋友的。”
公正的法官,亲民的议员,再然后...那自然是更高的位置。
他会选择一个门当户对的名媛结婚,然后在媒体配合营造的舆论氛围里,顺理成章地成为一个好爸爸和好丈夫。
良好亲民的社会形象,和睦正向的家庭氛围,想要在民众的拥护下登顶,这些老生常谈的要素向来缺一不可。
剧本和人设早就已经被写好,这场埋线已久的政坛大戏,早在尚未进入公众视野前,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开了机。
万事都会留痕的互联网时代,作为这场戏的唯一主角,NicMaleenont的人生,没有任何行差踏错的机会。
苍白的唇色让嘲讽的弧度更带上了些轻飘飘的无畏感,她用同样轻描淡写的态度明明白白地警告KhunSan,只要她想,她就能成为Nic光鲜的形象里那个抹不去也不会安分的污点。
“不只是交朋友,像我这样的人,他连扯上关系都不应该。”
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天真错付的一片痴心,就这样在她毫不动摇的眼神里,称斤算两地被换成了谈判的筹码。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让您安心的。”
KhunSan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沉默了半晌,然后笑着把手上的手套摘下来放在桌上。
“你爸爸的事情,我很遗憾。”
“他尽心地为我处理了很多的麻烦,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尽可以跟我开口。”
想要穿过欲望和利益的荒野,没有人的鞋子上可以不沾泥。
站在高处呼喊公平正义的‘伟人’之所以能衣冠整洁,不过是因为有人在托着他们穿越泥沼罢了。
邝玲玲的爸爸,就是那个隐匿在暗处的污水河摆渡人。
所有Sethratanapong家族见不得人的生意,所有逾越了法律需要用暴力解决的麻烦,都在KhunSan的指示里由他在暗中消化分解。
已经生长成参天巨木的Sethachon集团,在过去蛰伏的数十年里,就是这样源源不断地从腐烂中汲取着养分。
两个月前,在深夜无人的十字路口,一辆卡车加着油越过停止线,直直地撞向正在行驶的黑色轿车。
抢救室的灯还没熄灭,那位可以完全掌握爸爸全部行程,曾经最得他信任的副手,已经带着手下的人,迫不及待地接管了三分之一的地盘。
这是一场粗暴到毫不遮掩的阳谋,用最原始的野蛮和暴力,去争抢那些本就游离在道德以外的利益和权力。
葬礼结束的那天,邝玲玲面无血色地站在学校门口,平静地听着Tawan告知她,她的车刚刚在回家的路上发生了爆炸。
如果不是她临时下车想要来学校见Orm一面,那现在一同葬身火海的倒霉鬼,应该不止她无辜的司机一个。
没有人打算放过她。
也对,在这片沼泽生存的过往经验里,像她这样的落水狗,如果不穷追猛打,那早晚会变成饿狼。
画室的窗子又没有关,邝玲玲仰头站在楼下,看着随风鼓动的纱帘,莫名地想起了葬礼上那些飘扬的经幡。
“Tawan,我其实,已经没得选了是吧。”
白到刺眼的支票簿被随意地推到邝玲玲眼前,KhunSan笑着从笔筒里抽了支笔递给她。
“你爸爸的抚恤金,还有你的医药费。”
“都是非常合理的诉求。”
缅甸白玉雕成的佛像慈眉善目地立在桌旁的书柜上,这尊邝玲玲再熟悉不过的摆件,在爸爸出事的当晚,被KhunSan特地派人从爸爸的办公室取回。
所有的纷争结束后,这片沼泽地新的主人将会重新拥有它。
KhunSan只是需要有狗替他在泥地里拖船而已,年迈的狗拖不动了,那就换更聪明更健壮的新狗来。
她收回落在支票簿上的目光,尚未愈合的刀口在衣服的遮挡下隐隐作痛,她在疼痛里清晰地感受着彼此算计的恶心嘴脸,渐渐就在这样的拉锯里滋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来。
她本来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得先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她还要活得更好。
“我今天来,不是跟您提诉求的。”
“我是想跟您借样东西。”
KhunSan配合着挑了下眉。
“哦?借什么?”
在对面似笑非笑的眼神里,邝玲玲对着不远处那尊玉佛扬了扬下巴。
“借一时的平安。”
KhunSan放下手里的佛珠,饶有兴味地含着笑打量她。
“一时是多久?”
“一个月内,原物奉还。”
她是在向KhunSan要一个承诺。
无论爸爸的这场事故背后有没有他的默许和推波助澜,至少在这一个月内,他同意不会偏帮或者干预这场一触即发的地盘争夺。
她同样也需要这样一份限时的默许作为背书,给那些在新旧交替间摇摆不定的老臣们一个关于站队的威慑。
“爸爸的手段太老派也太过时了。Sethratanapong家族需要的,已经不仅仅是一个过河的人了。”
“我会填平这片沼泽建成温泉,不会让它在某一天成为您的拖累或者隐患。”
KhunSan仍旧带着那副捉摸不定的笑,拇指抵在下巴上摩挲了几下,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高尔夫球手套丢进了脚下的垃圾桶。
“白色的东西总是不耐脏。”
他从椅子上起身,自书架上取下那尊玉佛放到她面前。
“还有力气搬回去吗?”
邝玲玲迎上他的目光,缓缓勾起一个不及眼底的笑。
“当然。”
二十八天后,她如约抱着这尊玉佛重新回到了KhunSan面前。
面前的女孩已经瘦到近乎脱相,但那双黑亮眼瞳里折射出的光,却比第一次来见他时还要摄人。
他倚在沙发上玩味地轻轻吐了口烟。
“既然这么灵验,那说明你和它有缘。”
他朝着邝玲玲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把它请回去吧,希望它能保你的,不止一时的平安。”
穿过豪宅长长的草坪,邝玲玲抱着佛像,终于在路的尽头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等在那里的Orm相遇。
在冷漠少女少有的震惊目光里,她微笑着低下头率先打了个招呼。
“KhunKornnaphat”
Orm看见自己断裂枝丫处萌生的隐约绿意,一瞬间枯萎在邝玲玲波澜不惊的语调里。
邝玲玲开始频繁出入Sethratanapong家族的大宅。
从她出现的频率里,Orm完全能感受出爸爸对这位继任的麻烦处理人有多满意。
于是Sethratanapong家族一向对外佯装乖巧的小女儿,就这样迎来了自己滞后的叛逆期。
既然邝玲玲的职责就是替KhunSan处理各种麻烦,那她就把自己变成那个麻烦。
深夜的警局,混乱的夜店,烟雾缭绕的赌场,她一次又一次地被邝玲玲拧着眉从这些地方带出来,在她冷淡又疲惫的眼神里,自欺欺人地把她深不见底的耐心和爱画上等号。
电视采访,慈善拍卖,商务酒会,她尽职尽责地按照爸爸的要求对外扮演着装点门面的甜美娇花,却在只同她相处时,无所顾忌地展露出自己隐匿在暗处的狰狞獠牙。
寂静无人的深夜,呼啸而过的赛车在山路上被Tawan的压着弯道逼停。
细长的手腕随意地搭在车窗外,她懒得理会驾驶位上正在暴粗口的某位二代,隔着风挡玻璃,她看见摔上车门的邝玲玲正冷着脸一步步朝她走过来。
黑亮的眼睛在她没系安全带的身前扫过,邝玲玲眼里的怒意让她没来由地忽然觉得,那颗在酒精驱动下横冲直撞的心毫无准备地压上了一道减速带。
驾驶室里那位她甚至没记清名字的‘新朋友’骂骂咧咧地起身下车,带着酒意的踉跄的步伐才刚刚转稳,就被迎上来的邝玲玲扬手甩了个耳光。
被打懵少爷还没缓过神来还手,Tawan已经按着他手臂把他压在了车子的前机盖上。
Orm坐在副驾驶上揉了把脸,看着不远处同伴的狼狈样子,忍不住仰靠在座椅上低低笑出了声。
邝玲玲这一巴掌,其实是想甩在她脸上的吧。
她摇摇晃晃地从车里走出来,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扶着车门迷茫地看向她。
“这条山路已经封了,这么晚除了我们也不会有任何人出现在这里,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惹麻烦。”
琥珀色的眼瞳里像是蒙了一层灰,她眯着眼仰起头看了看天,揉了下鼻子挤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
“就算出了事故,死的也是我自己。”
在面前人冷淡到失望的眼神里,她恍然觉得这一巴掌终究还是落到了自己的脸上。
邝玲玲什么都没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重新向自己的车走去。
Orm终于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超速失控带来的恐惧和心慌。
“SirilakKwong!”
“linglingkwong!”
她带着怯意的呼喊很快被夜风刮散,可径直离开的人却像是再也不会回头一般,只给她留下了一道越来越远的背影。
浓重的夜色带着嘲笑的面孔蜂拥而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吞噬这个即将被遗弃的灵魂。
“邝玲玲...”
“我胃疼。”
不远处的人还是在她带着哭腔的委屈语调里停住了脚步。
Bow熟练地准备好输液瓶里的药水,而她也熟练地在细长的针头扎进血管前,别开目光抿着唇握住了邝玲玲的手臂。
针头刺破皮肤的那一瞬,她听见邝玲玲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真好,至少,她还是会对她心软。
直到Bow回来拔掉针头,邝玲玲都没有开口和她说过一句话。
可她终究也没有离开留下她一个人。
她没有听话地在拔针后按压输液贴,白色的医用胶布上,不断渗出的鲜红血液看得邝玲玲不自觉开始皱眉。
她垂着眼深吸了口气,别扭地拉过她的手用自己的拇指按在输液贴上。
Orm原本蓄积在心里的眼泪伴随着她的动作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她手背上。
她甩开邝玲玲的手,不管不顾地把她压倒在沙发上,混乱的呼吸里夹杂着委屈的颤抖。她像一个迫切想要求得原谅的孩子,道歉的方式急切又毫无章法,只会用偏执和任性词不达意地向你证明,她到底有多害怕失去你。
她幼稚又不负责任的举动实在恶劣,但偏又总是能最精准地勾起特定人的那点心疼。
邝玲玲在她冰凉眼泪的灼烫下,荒谬地产生了一种愧疚的错觉,仿佛做错了事的那个人其实是她自己。
Orm的手顺着邝玲玲的衬衣下摆探进去,带着沉重的呼吸烫手般抚上那道凸起的疤。
“在鬼门关前面游荡的感觉怎么样?”
她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侧颈上,连同她眼中的痛苦一起,传递出一场近乎灼烧般的煎熬。
“刀尖刺进去的时候疼吗?”
“有多疼?”
“比胃痉挛还疼吗?”
水汽氤氲的眼瞳里缓慢浮上一抹绝望衍生出的疯狂,积攒多年的不甘和被辜负感吞噬着将她淹没,让她快要分不清这到底是一场对她的质问,还是一场对自己的凌迟。
是邝玲玲先要抛弃她的。
她带着最后一点希冀温柔地抚上她的脸。
“这么疼的时候,你有没有,有没有哪怕一瞬间,后悔自己不该为了那个人,连命都豁出去。”
少女期待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破碎感,干涩的语调里,邝玲玲同样清清楚楚地见证着自己的不忍心。
“没有。”
可她还是放任她破碎在自己的答案里。
Orm不明白,心软和心狠,为什么能如此割裂地共存在同一个人的面孔里。
她用力压住她的手腕,蛮横地覆在她身上流着泪低下头吻她。
在那句斩钉截铁的‘没有’里,她的世界和眼泪一并开始摇摇欲坠。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锁骨禁锢在她纤长的脖颈上,颈动脉有力的跳动让她恍惚觉得手下握着的是她那颗若即若离的心。
“邝玲玲,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就这样死在一起也挺好的。”
因为对明天没有任何的期待,所以她宁愿用最极端的方式把这一刻留住,至少在这一刻,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生根多年的执念在眼泪的浸润下从空洞的树干里破土而出,冲破那株枯木衰败的残骸,甩脱那些枝繁叶茂的虚假,无所顾忌地在欲念的催化下一路疯狂生长。
邝玲玲终于还是在她汹涌的眼泪下放弃了挣扎。
“如果我说,那年在校医室,我是因为知道你姓什么才决定留下来的。”
“你不会怨恨我的别有用心吗?”
撑在上方的人因为她意料之外的坦白明显怔愣了一下,片刻的迟疑过后,她难耐地低喘着重新勾上她的脖子凑上去吻她。
“无所谓,我只要你对我有心就行。”
利用也好算计也罢,无所谓好的还是坏的,我怕的只是你对我没有心。
紧贴的身躯巨细无遗地把怀里人因为哭泣产生的颤抖传递给她,邝玲玲认命地闭了闭眼,抬起手缓缓勾上她的肩,然后忽然翻过身把她压在身下。
“好啊,那就一起死吧。”
浪潮汹涌,无边无际,她们像两块互相攀附的浮木,只有紧紧拥抱着彼此,才能在快要溺毙的窒息里换得片刻的氧气。
在意识快要抽离的那一刻,邝玲玲忍不住喘息着想。
如果注定靠不了岸,那不如,就这么一起沉入海底吧。
KhunSan很少会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直接来St.King。
她轻轻抒了口气,俯下身正准备叫醒她,原本还在熟睡的人却翻了个身搂住了她的腰,
“不能不去吗?”
黏糊的问句里带着尚未清醒的鼻音,邝玲玲耐心地拍着她的背哄了哄,说出来的话却是丝毫不介意她爱不爱听。
“那要告诉他你在这里让他来画室吗?”
Orm果然烦躁地扯下眼罩赌着气从她腿上起身。
肤色白皙的女孩双腿交叠倚在皮质沙发上,黑亮的长发利索地扎了个高高的马尾,疏离的眉宇间淡淡笼罩着一层不让人的傲气。
看上去不过和Orm差不多的年纪。
KhunSan正背着手站在书架上的玉佛前,听到邝玲玲进来,他转过身笑着展了下手示意她落座。
“这位是Anya。”
穿着白衬衫的女孩敷衍地朝她点了下头。
“她叔叔和我算是老朋友,所以托我照顾照顾她。”
“以后就让她跟在你手底下做事吧,她年纪小,还需要历练历练。”
邝玲玲面上笑意不减,恭敬地下颌微收,一如既往利落地应承下来。
“您放心。”
KhunSan永远不会被背叛,因为他从不相信任何人。
为了提防她反咬主人,这些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引入新人做为对她制衡。
Anya很快就在KhunSan的指示下接管了她三分之一的产业和人手。
邝玲玲仍然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一切照旧地游走在各方势力之间,显得Tawan的焦虑像一场多余的杞人忧天。
她叼着烟,百无聊赖地倚在车头上,不抱希望地等着那位令人头疼的大小姐换好衣服从画室出来。
今晚应的是Traichat的单独邀约,这位Phana将军的独生子,是KhunSan已经选定的联姻对象。
只可惜晚上这种只有他们两位的场合,演技精湛的Kornnaphat小姐大概率不会给他这个逢场作戏的面子。
果然下一秒,那个穿着卫衣和破洞牛仔裤的麻烦精就从画室里走了出来。
Tawan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这个麻烦精从来就只关心这一件事。
“和Bow在城北的公司查账。”
“那就去城北。”
Tawan撇了撇嘴低下头把烟点燃,仍旧倚在车边没有任何要听从指挥的意思。
“你今天的行程是KhunSan特意叮嘱过的,如果你不去赴约,她那边,应该会很难办。”
Orm如她意料之中地不悦地拧起眉。
“你少拿她来压我。”
Tawan冷笑着吐了口烟。
“我说的是事实,Anya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KhunSan新带进来那个小姑娘,因为她,最近我们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只是她的难处从来不会跟你说罢了。”
Anya的势头,总是让她有些当年邝玲玲爸爸的历史即将重演的不祥预感。
Orm在她的话里终于抬起眼,敛去了一脸无所谓的慵懒姿态,转过身认真地看向Tawan。
“有一个问题我憋在心里想问你很久了。”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邝玲玲出事的那个雨夜,她跟着Nic的车一路到了她们约会的餐厅,是Tawan开着车突然变道,用一场突然而至的剐蹭事故把她的车逼停。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Tawan,虽然她嘴上一直装模作样地在道歉,可是Orm就是能察觉到,她从下车起就对她带着一种不轻不重的敌意。
她从没相信过那是一场意外,可是邝玲玲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给她更多的信息。
Tawan沉吟了半晌,垂着眼把烟按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上。
“因为你是那个唯一的变数。”
她拉开车门不打算再多谈,可Orm却急切地先她一步拽住了她的手。
“那天晚上,你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如果她一早就安排了Tawan跟在身边,又怎么会在那场混乱里差点丢了命。
“想知道的话,你可以去问她。”
“P’Tawan...”
那双总是带着狡黠和傲慢的眸子里破天荒地盛满了前所未有的恳切,Tawan似乎从没有听过这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用这样卑微的语气同任何人说话。
“算我求你。”
鬼使神差地,她没忍心直接拂开Orm的手。
“出事前大概半个月,她发现Naw的人在跟着她,她猜到他们的目标是为了顺着她找到你哥哥来报复KhunSan,所以她开始频繁地约你哥哥见面。”
“她需要一个跟KhunSan谈判的契机,也需要你哥哥的愧疚和痴心作为这场谈判的筹码。所以她顺水推舟地策划了一场苦肉计。”
只有站在不低于对方的高度上时,利益的交换才能被称为谈判,而不是自不量力。
对于KhunSan而言,那时的邝玲玲,根本就不在他的视线范围里。
所以为了能出现在KhunSan眼前,她只能拿自己做诱饵,然后把Nic当做她的垫脚石。
“她特意把餐厅选在了一个很偏僻的位置,就是为了Naw的人有方便动手的时机。她当然不可能为你哥哥豁出命去,所以最开始的计划里,她只需要做足一副为爱献身的姿态,然后受一点不轻不重的皮外伤。我原本的任务,就是掐着合适的时机报警,然后在警察到来之前保证她的安全。”
“可是她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你的车。所以我的任务就临时变成了,优先保证你不被卷进这场危险里。”
Tawan别开脸勾起一个荒谬的笑。
“如果不是为了要截停你,我那个时候应该会在她身边,那样的话,她根本不会伤得那么重。”
“对她和我来说,你都是那个唯一的变数。”
“她算不到你会来,而我算不到,她会为了你连命都不要。”
所以邝玲玲当年那句斩钉截铁的‘没有’背后,她不后悔为之豁出性命的‘那个人’,原来不是Nic,而是她自己。
命运的齿轮从来不会提醒你它开始转动的时机。
还好,这场阴差阳错的转动不是为了要把我们碾碎,而是为了收紧缘分的纽带,让我们可以向彼此靠得更近。
尽管迟到了一个半小时,Orm最终还是去赴了约。
白色的粉末明晃晃地散落在桌上,Traichat没正形地仰靠在包厢的沙发上,眼神迷离地顺着开门声望向进来的人。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Orm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坐在沙发的另一旁,似乎并不意外于他这不太妥当的‘新癖好’。
看着她一如既往的冷淡神情,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舔了舔唇笑得越发张扬。
“OrmKornnaphat”
他拉过一旁的冰桶,胡乱用手抓了几块冰塞进嘴里。
“我常常想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总是敢对我露出那么轻蔑的神情啊?”
他用力嚼碎嘴里的冰块,努力睁了睁眼,嬉皮笑脸地凑近她。
“你知不知道,连你爸爸都不敢这么轻视我,我可是Phana的儿子。”
Orm皱着眉厌烦地隔开他伸过来的手。
“看来P’Trai现在的状态应该非常美妙,所以我这种扫兴的人还是识趣点不要打扰你的快乐了。”
“我会告诉我爸爸,今天的晚餐我们吃得很愉快,希望你也能跟Phana将军同步传达这样的心情。”
她笑着起身,讽刺地挑了挑眉,脸上的轻蔑比起刚进来时有增无减。
Traichat用手撑着沙发仰头看向她,俯仰间的高度差异,让他心里那团火烧得劈啪作响。
他暴躁地扯掉早就已经歪歪扭扭的领带,甩了下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愉快吗?”
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带着诡异的笑一步步走向她。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愉快啊。”
青筋凸起的大手猛然禁锢住少女纤细的脖颈,他兴奋得眼睛充血,带着醉意逼近她。
“我说过了啊,我最讨厌你这样的眼神了,像是在看垃圾一样。”
白皙的脸上迅速泛起一层因窒息产生的潮红,Orm冷冷地瞪着他,用力扯着他的手腕,想把那只钳制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扯开。
“这样的眼神看你,不是正合适吗?”
Traichat疯狂的神色在顶灯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狰狞。
“嘴真硬啊。”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后悔的。”
那个闯祸精不情不愿地吃完这顿饭不一定又要怎么闹脾气,所以对邝玲玲亲自来接她这件事,她不仅不意外,反而还有点可以解脱的庆幸。
除了邝玲玲,谁也哄不好她。
除了邝玲玲,也没人会因为这种事情哄她。
Tawan收起心里的吐槽,很有眼力见地接过邝玲玲手里的提拉米苏和青木瓜沙拉放进副驾驶。
“进去多久了?”
“大概40分钟了。”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敏锐地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以Orm对里面那位的态度来说,就算是KhunSan在场,她也未必能坚持到40分钟。
邝玲玲不悦地朝Tawan皱了下眉,转过身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会所。
包厢的门半开着,Tawan踢开地上玻璃酒杯的碎片,一把拉开正覆在Orm身上的男人甩到一旁。
Orm仰躺在沙发上,呼吸缓慢,像是睡着了一样。
邝玲玲托着她的背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Orm,Orm!”
摸到怀里人湿冷的皮肤,她瞳孔骤然放大,慌张地转头向后喊。
“Bow!”
Bow撑开Orm的眼皮看了下已经变成针尖样的瞳孔,“是不是用了什么药?”
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一个巨大的海绵罩隔绝,药劲上来的Traichat只觉得全世界都轻飘飘的,周遭的一切都像是混杂在一起的颜料,不停地在眼前打转,然后扭曲着渐渐融合在一起。
他软绵绵地瘫在一边,像是完全看不见邝玲玲着急的神情,眯着眼睛只顾对着空气傻笑。
Bow一面帮Orm调整呼吸,一面分出神来立刻给Tawan下指令,“Tawan,叫救护车,然后去把我放在车里的药箱拿过来。”
看到Tawan跑出去,她又转过来安抚强装镇定的邝玲玲,“我推测是阿片中毒,你放心,药箱里有纳洛酮,但是最好还是确认一下到底吃了什么。”
烂在一旁的Traichat还是那副无法清醒的样子,邝玲玲呼吸渐沉,强压着心里的怒气,拿起桌上棱角分明的水晶烟灰缸扬手砸在Traichat头上。
“你他妈的给我清醒一点!”
黏腻的血液顺着额头流到眼睛上,Traichat费力地眨了眨眼,难受地咧着嘴想要抬手去揉,却被邝玲玲强硬地扯着手腕从地上拉起来。
“我在问你话呢!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
他借着她的力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还是那副没有骨头的样子,带着一副无所谓的笑欠揍地贴近邝玲玲。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在他的不配合下彻底到达临界值,她拿过一旁的雪茄剪套在Traichat的食指上,手指微收,意料之中地收获一声惨叫。
“现在清醒了吗?”
剧烈的疼痛很快就冲淡了药物带来的兴奋感,Traichat惊恐地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食指,呼吸急促地对上那双冰冷的眼睛,然后从恐惧开始,感官上的一切都开始迅速回笼。
“一点点芬太尼,就一点点...”
紧绷到几乎忘记眨眼的邝玲玲被Bow坚决地拦在洗胃室门外。
“我会在里面,还有医生和护士,你进去也帮不上忙。”
她勉强维持着一副若无其事的笑,隔开Bow的阻拦想要跟着医生进去。
邝玲玲颤抖的手冰得Bow心上一凛。
“你冷静点听我说!”
她两只手按住她的手臂,用力抓着她强迫她跟自己对视。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情绪如此不稳定的邝玲玲。
“你别看了。”
“你受不了。”
空旷的病房安静得只能听见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邝玲玲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前,苍白的脸色看上去并没有比躺在病床上的人好多少。
光是想象一下那根管子插进她喉咙里的画面,心口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Orm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向她,努力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抬了抬手指想要回握邝玲玲的手。
她好像清醒着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救护车,有急匆匆的医生和护士,有一直叫她呼吸让她不要睡的Bow,还有可怕的洗胃机、呼吸器、留置针...
还有于她而言最像梦境却也最清晰的,那个始终流着泪握着她手的邝玲玲。
她好像借着这场梦如愿回到了很多年前,看不到阳光的雨天,没有开灯的画室,投在幕布上的电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了声音,她半梦半醒地倚在身边人的肩上,听着那个温柔的语调轻轻在她耳边重复‘N’Orm,WakeyWakey’
可是如果死了就能活在这种梦里,那好像死掉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轻轻勾了勾手指,在邝玲玲心疼的眼神里模糊地吐出一个音节。
“疼。”
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她手背上,邝玲玲克制地眨了眨眼,那双总是黑亮沉静的眼瞳里无声地浮动着一层潮湿的雾气,她用颤抖的手指轻柔地擦去她额上的冷汗,小心得像是在触碰一块易碎的水晶。
“我陪你一起疼。”
如果我不能周全到让你永远都不受到伤害,那至少,我愿意陪着你一起疼。
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小Orm有多害怕孤独。
纤瘦的少女皱着眉在校医室的病床上按着胃蜷缩成一团,邝玲玲抱着手臂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着Bow给她换上兑好的药液。
“你知道她姓什么吗?”
Bow瞟了她一眼,带着一脸意味深长的笑仔细调整了一下输液的速度。
“Sethratanapong”
邝玲玲开始重新审视这个躺在病床上的瘦弱少女。
哪怕是在睡梦里,她紧蹙的眉目间都能看出那股倔强和不服输的心气。
是个和她哥哥完全不一样的人。
稳定,随和,温柔。
这是不了解邝玲玲背景的同学们对她性格最常见的评价。
因为漂亮,她总是会被倾心于她美貌的人比作各种花,层出不穷的陌生名字,大同小异的美好象征,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沼泽地里,是根本开不出花的。
不仅做不了花,更讽刺的是,因为花粉过敏,她甚至连欣赏花的机会都不被赋予。
如果说她过去二十几年人生里所有的厌烦和挣扎需要用一个词来具象化的话,那这个词语,只能是Sethratanapong。
她很清楚爸爸在为什么人做什么事,她同样也很清楚,那是一条怎样结局毫无悬念的路。
出身在这样的家庭里,如果还抱着自己可以出淤泥而不染的乐观憧憬,那未免也太过天真。
只是在道德的灰色边缘里,善和恶都不够纯粹,所以心里天平的指针,才会总是不安分地频频动摇。
所以在那天,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少女,她忽然就觉得很好奇。
她很想知道,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会有这样的挣扎。
OrmKornnaphat毫无疑问对得起自己的姓氏。
她聪明、狡黠,和KhunSan一样,生来就带着那份忠实于欲望的偏执和阴暗。
对这样敏感又多疑的猎物,唯一有效的诱饵,只能是真心。
就当是多了一个需要照顾的妹妹而已,那时候的邝玲玲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于是她开始真情实感地当起了一个爱操心的温柔姐姐。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始终带着疏离的笑,不动声色地欣赏着她装乖示弱的精湛演技,然后在一个足够合适契机,置身事外地窥探到那副皮囊里所有不肯示人的真心。
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她渐渐开始微妙地察觉到,自己是如何难以抑制地,对那张精致假面背后的脆弱灵魂产生了预计之外的心疼和怜惜。
她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放任着自己真情的蛊惑,被拖进了Orm的假戏。
或许‘被需要’,本来就是一种最容易让人头脑发热的人生寄托。
在每一次依赖的拥抱里,邝玲玲都能愈发近距离地看清,Orm眉宇间那层挥之不去的厌世感背后,掩藏着的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孤独和委屈。
她像一只漂亮得毫无生气的洋娃娃,被家族摆布着换上各色精致昂贵的衣服,永远大方得体地出现在需要她装点的场合,却只被允许拥有乖巧甜美这一种表情。
或许连Orm自己都不愿意承认,那些她自以为带着算计演出来的情绪和举动,其实都是因为不被允许而从未出现过的,那个害怕受伤的真实的自己。
晦暗的人生和冷漠的世界不值得付出本就匮乏的真心,所以我们借着这场心照不宣的假戏,把最好最真的自己,只留给彼此。
摇摆多年的指针在契合的拥抱里回归稳定,原来对方刚好是那块能配平自己人生的精准砝码。
很久以前,Orm曾经在急促的节奏里哑着嗓子问她。
“你说那天你是因为知道我姓什么才留下来的,那后来呢?”
后来...
邝玲玲没有回话,只是俯下身,咬着她的肩膀把她带进了一片更汹涌的海里。
后来,她好像忘了她姓什么了。
这场旷日持久的水下博弈,终于在曼谷漫长的雨季里宣告终结。
一波三折的大选最终在各方的角力下尘埃落定,Tonta如愿成为泰国历史上最年轻的继任者,在民众期待的目光里,虔诚地跪在泰王的画像前正式宣誓就职。
与此同时,Sethratanapong家族对外宣布,家族最小的女儿KornnaphatSethratanapong,将会接管Sethachon集团旗下包括地产、电信、物流在内的多个子公司。
被无数重量级新闻掩盖过去的,还有一场全部当事人都讳莫如深的意外事故。
Phana将军的儿子在切割雪茄时发生意外,因为神经和肌腱断裂,在治疗过程中被迫截断了右手食指。
大同小异的记者采访一个接着一个,Orm鼓着腮拍了拍快要笑僵的脸,圈住邝玲玲的腰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我好像没电了。”
在外府法院任职的Nic即将被调回曼谷,Sethratanapong家族两位主要继承人如此泾渭分明的领域划分,无不彰显着KhunSan野心勃勃布局多年的政商版图。
外界纷纷开始传言,Sethratanapong家族的荣光,即将在两位新一代继承人的助力下,被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邝玲玲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配合地把她拥进怀里,偏过脸轻轻在她耳廓上落下一吻。
“晚上回来给你带一块提拉米苏好不好。”
Orm打着哈欠在熟悉的怀抱里缓缓闭上眼。
“那你记得早点回来。”
随着大选宣告落幕,引而不发的清算紧锣密鼓地正式开始。
KhunSan的召见一早就在邝玲玲的预料之中。
总有人要为Traichat的事故给一个说法。
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正一字排开站在邝玲玲办公室的门外,她带着亲切的笑礼貌地朝守在门口的人点了点头,在得到应允后,敲了敲门走进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收在置物架上的玉佛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取下来摆在了桌上,KhunSan一身运动装坐在邝玲玲常坐的位置,显然在来这里之前刚去过高尔夫球场。
Anya双腿交叠倚在一旁的沙发上,还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慵懒样子,像是对这间办公室里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Ling,你做事情,原本是最有分寸的。”
他转了转角度倾斜的椅子,抱着手臂直面向邝玲玲。
“但是最近的几件事情,多少有点莽撞得不知深浅。”
邝玲玲敛了笑,恭敬地垂下头。
“我会注意的。”
看着邝玲玲直到此刻依旧隐忍得无可指摘的态度,KhunSan摘下手套笑着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你知道吗?”
“我原来最欣赏的,就是你的这份聪明和能忍。”
白色的手套被随意地丢在桌上,KhunSan仍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一如既往地挂着一副捉摸不定的笑。
“但这不代表我不知道,是谁吧Naw的人引到Nic身边的。你虽然不是那场事故的策划者,但毫无疑问算得上最关键的一个帮凶。”
他骤然抛出的诘问并没有在意料之中收获来自邝玲玲的震惊。
她只是不紧不慢地抬起眼,不带闪躲地迎上他锐利的目光,然后缓缓勾起一个轻描淡写的笑。
“我从没怀疑过你一早就知道。”
“可是你还是选择跟我合作了不是吗?”
她算准了KhunSan一定会破例给她一个进场厮杀的机会。
因为对他来说,无所谓邝玲玲做过些什么,他只想为自己挑出那条最聪明最凶猛的猎犬。
所以当她单枪匹马地站在KhunSan面前时,她根本不担心他会因此为难她。
无论是Nic还是Orm,没有人会比他的野心更重要。
来自下位者的反问让他陡然升起一股被冒犯的不悦,他若有所思地用食指撑了撑自己的额头。
“聪明也有聪明的坏处,就是总是不死心的以为,只要挣开了牵引绳,自己就有机会做主人。”
今天这场清算,与其说是为了给Phana将军一个交代,不如说,KhunSan根本不可能容忍依附于他的猎犬在没有指令的时候自作主张。
任何开始萌生自我意识的狗,都有可能在未来某个时刻,反咬主人一口。
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和她爸爸当年那场悄无声息的事故不同,对于她这样脱离掌控的猎犬,KhunSan一定会在众人面前完成这场处决。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明白,谁才是这片沼泽地里不可违背的王。
“Ling,你当年,应该拿着我的支票见好就收的。”
他所剩不多的耐心终于在邝玲玲不卑不亢的眼神里耗尽,他惋惜般叹了口气把手搭在桌边,伸开手指在那尊玉佛旁点了点。
“Anya,今天之后,这间办公室就是你的了。”
候在一旁的少女沉默着起身,低着头慢条斯理地把细长的消音器旋进枪口。
邝玲玲无奈地笑着闭了闭眼。
到底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突然推门而入的Orm成功打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冷着脸挣开门口阻拦的保镖,快步走进来站在邝玲玲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把她和Anya的枪口隔开。
KhunSan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
自作主张的棋子,有一颗就已经够多了。
他讨厌这种脱离掌控的挑衅。
“Orm,我希望你明白你在做什么。”
目光闪烁的少女哀求般看向他,带着水汽的睫毛上下轻轻一碰,琥珀色的眼睛里马上漫上了一层令人心疼的潮湿雾气。
“爸爸,算我求你了行吗?”
“Anya,动手。”
Orm绝望地看着他,像是不愿意相信在自己二十多年唯一的请求面前,这个世界上唯一同她有血缘联系的人,依然冷酷得如此绝情。
她不死心地再次上前一步,直直地用自己的肩膀抵上Anya的枪口。
“爸爸...”
KhunSan危险地眯了眯眼,发出的指令却比刚才更加坚决。
“动手!”
Orm勾着唇角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咬着牙咽下一声嘲讽的轻笑。
“还真是...”
“到最后连点愧疚的机会都不留给我。”
她像是忽然玩够了,不耐烦地挥手推开抵在肩上的枪口,轻蔑地眨了下眼,刚刚的眼泪和哀求就瞬间随着转换的表情荡然无存。
看来她们都没有耐心把这场父慈女孝的大戏虚情假意地演完。
Orm厌烦地皱了皱眉,慵懒地倚在桌边,身高上的差距让她需要微微俯身才能和坐在椅子上的KhunSan对视。
“中央调查局的朋友们正等在门外准备见您。”
“当然,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已经签发好的逮捕令。”
视角高低的调转让KhunSan平静的眼神渐渐开始变得锋利,他看着Orm那张势在必得的脸,忍不住对着她的天真发出一声鄙夷的冷笑。
看来想挣脱牵引绳的,不止眼前这两个。
“Tonta这个吃完饭就要掀桌的小杂种。”
“你以为这样就能对我产生什么影响?我们能把他推上去,自然也能让他跌下来。”
Orm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桌上玉佛底座积攒的灰尘。
“哦对了,有一个消息,您可能一会在接受调查的时候就会知道了。”
“泰王已经通过了Tonta签署的新的军职任命名单,包括你的老朋友Phana将军在内的陆军和海军司令,即将全部被更换。”
只开了一盏壁灯的昏暗书房里,Orm微笑着把手里的U盘作为投名状放到Tonta手边。
“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她只用一句话就精准击中了这位年轻领导人从参选以来就从未停止过的盘算。
她从不认为Tonta会甘心在任期内只做一个听话的傀儡。
那群老狐狸沉醉在傲慢自大的掌控欲里,自然不会把俯首帖耳的傀儡的心思放在眼里。
可这样在打压下生长出来的野心能爆发出多么出其不意的力量,没有人比同样处境下的邝玲玲和Orm更清楚。
如果注定要被某种势力操控,比起被各怀鬼胎的三方拉扯,他不如选择权力最大的那个去投靠。
Orm几乎能够确信,Tonta在上位前就和泰王隐秘地达成的某种约定。
这位韬光养晦的野心家,现在已经有了足够的动机和可以依靠的实力去终结自己作为傀儡的命运。
Orm同样也很乐于为这样有利可图的宏伟画卷添上属于自己的一笔。
“用这里面的材料,出具一份对我爸爸的逮捕令,足够了。”
淡淡的烟雾萦绕在指尖,Tonta的视线不着痕迹地从U盘上扫过。
“然后呢?KhunSan这些年借助St.King捏着政界几乎所有高层的把柄,我不认为这场调查可以顺利地推进下去或者得到什么你期待的结果。”
看来当选的喜悦并没有让他昏头到误以为自己已经站到了世界的顶端。
Orm对这位野心家慎终如始的态度满意地勾起了一个赞许的笑。
“您也说过了,他是借助St.King捏住的把柄。”
“这就意味着,这些把柄,他能用,我和邝玲玲同样也可以用。”
不想脏手的后果就是,用来隔绝风险的手套会比自以为拿捏的人获得更真实的触感。
“如果他能借着这些把柄脱罪,那我们同样也可以用这些把柄,帮他把罪名坐实。甚至比起前者,似乎我们的目的实现起来反而更容易。”
Tonta带着玩味的笑把桌上的U盘拿起来捏在手里。
“你想要什么?”
Orm平静的陈述里带着些胜券在握的笃定。
“我会代替监狱里的爸爸接管整个集团。”
银色的U盘在Tonta指尖颠倒着旋转了几圈。
“那我又能得到什么?”
Orm微笑着迎上他的眼睛。
“Sethratanapong家族将会在我的掌控下,在未来只为您一个人保驾护航。”
不再受制于那个提着线始终不肯退出舞台的叔叔,Orm许诺给他的,是未来任期内,Sethratanapong家族只对他个人的支持。
操控还是被操控,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几乎完全不需要犹豫的选择。
如约而至的逮捕令彻底昭示了新时代的开启。
陈旧腐烂的组织被剜除掉,新的肌理正在从空位里生长出来。
等候在外的执法人员在Orm的示意里鱼贯而入,KhunSan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从来任他摆布的乖巧女儿,久违地重新体会到了那种被背叛的愤怒感。
“哥哥的举报材料现在估计已经到了该到的地方,运气好的话,您还有机会和他在监狱里相遇。”
她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带着那副KhunSan最常要求出现的甜笑,俯下身缓缓凑近他的耳边。
“哦,对了,为了不让您白费力气,我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
“绝对不会有人同意您的保释申请。”
剑拔弩张的大戏就这样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四两拨千斤地落下了帷幕。
Anya无聊地卸下枪上的消音器重新收好,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忍不住无语地看向邝玲玲。
“所以你处心积虑地选中我,然后大费周章地把我埋到他身边,就是为了最后选一出根本不需要我参演的剧本?”
疑心其实和信任一样,都可以作为弱点被拿来利用。
既然KhunSan的处事原则是在被背叛之前先背叛,那她不如就在被替代前,主动送上那个能顶替自己的选择。
Anya叔叔边境的生意正在当地势力和官方的打压下腹背受敌,这样夹缝生存的处境里,他拥有充分的动机去投靠KhunSan。
所以Anya的背景足够打消KhunSan对这个新人的所有疑虑。
即便今天Orm没有出现,Anya和她下属的枪口,最后也不会对准邝玲玲。
邝玲玲摊开手抱歉地对着她笑了笑。
她好像忽略了那个聪明小孩长大的速度。
Orm皱着眉隔开邝玲玲望向Anya的视线。
“你答应过要给我买蛋糕。”
不过在她面前,这个聪明小孩好像并没有维持着同样的速度长大。
她笑着抬起手臂主动牵过她的手。
“我记得的。”
“我们现在就去。”
位于顶层的总裁办公室没有开灯,深色系的低调装潢透过玻璃幕墙安静地同夜色融为一体。
Orm抱着手臂站在落地窗前,像很多年前在学校时一样,数着玻璃上倒映的光影,耐着性子等待邝玲玲的到来。
匆匆而过的车流和缤纷的霓虹把她的脸映得半明半暗,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窗外看了一会,渐渐觉得那些璀璨的灯火全部汇到一处,最后直直地聚集在她的眼眸里。
这些灯火,她想要站在最高处,然后全部拥有。
带着熟悉气息的拥抱自身后温柔地将那些繁杂的心绪妥帖地包裹。
她没有转身,只是微微偏头贴上她的侧脸,抱怨的语气里是不再需要遮掩的依赖和撒娇。
“我等了你好久。”
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不曾屈服于命运的威压,却在遇到你后,心甘情愿地对爱俯首称臣。
那些灯火,我想要站在最高处,然后和你一起,全部拥有。
Lettheskyfall
Whenitcrumbles
Wewillstandtall
Faceitalltogether
Atskyfall
————————————
在老福特现在的推流机制下,我这种一直不开彩蛋的作者限流已经限流到够让人灰心了,麻烦大家照顾一下我这个脆弱的小女孩,我甚至连红心蓝手都没求过,只希望大家礼貌和尊重一点,我觉得这点期望应该也不算过分吧
最终话。
她们一口气睡到第二天中午,距离最终话播出还有不到八个小时。
Orm昨晚将耳机和麦克风都关掉塞在偏远的角落里,睡前又将卧室里所有摄像头都盖住。Ling很困,她们昨天折腾到很晚。
Orm完全醒过来,她侧身看着还在睡的Ling,Ling睡觉很安静,整个人蜷成一团对着她。Orm睡着时喜欢平躺,但昨天一开始也是对着Ling来着。
她们当然见过彼此素颜的样子,更早时期,都只是训练班的学员时就见过了。
可是现在是,现在的P’LingLing。
Orm伸手,悬空在Ling的脸前,横着假装抚过她的眉毛,又竖着假装抚过她的鼻梁。
再到嘴唇,再到嘴唇,再到嘴唇。
Orm忍不住舔...
Orm忍不住舔了下自己的嘴角,慢慢将头凑过去。她每往前前进一点,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更快一点,她想,她真的很没有出息。
Ling睁开眼,眼神清明的看向紧闭双眼慢慢凑近自己的Orm,直到后者将嘴唇轻轻贴上她的,然后一动不动。
Ling轻笑出声,她昨晚就发现了,下了班的本体Orm不太会接吻,不会换气也不太会张嘴,当然也或许,只是吓傻了。
Orm闻声睁眼,发现Ling在看她,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被轻轻按住了脑后,断了退路。Ling张嘴咬了咬她的嘴唇,Orm脸红的发烫。
“早啊Orm……”
“早,啊”
Orm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Ling咬着她的嘴唇和她说早,由嘴唇传递而来的震动令她的身体发抖。
昨晚也是这样的,Orm没有等到审判,而是——
“我不喜欢你,下班以后就不回我消息,可以改掉这个习惯么?”
“好”
“那下班以后,也可以像上班时候一样爱我么?”
Orm张张嘴,氧气重新注入。
Ling放开拥抱着她的手,头也从Orm的肩膀上抬起来,她笑着看Orm的眼睛慢慢瞪大。
“P’LingLing”
Orm又哭了,好像之前忍住的眼泪都只是被积蓄起来,一旦放松,眼泪就会从眼眶里跑出来,Ling摸摸她的眼角,看着她的眼睛。
“答应么?”
“答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
Orm用力点头,眼泪随着她的动作四处散落,Ling原本还耐心的帮她擦眼睛,后来发现她如果再不制止,Orm就打算这样抱着她哭上一整晚。
Ling那时候好像叹了口气,说那我也答应,然后吻了她。
Ling的吻很轻,也很温柔,Orm的哭声在被吻住的瞬间暂停。
Ling对此满意,她轻咬她的嘴唇,Orm下意识张开嘴,Ling用舌尖扫了一下Orm的牙齿。Orm揽在Ling腰间的手臂收紧,吻变得迫不及待,毫无章法。
“慢一点”
Orm听话,短暂的离开Ling的嘴唇,吸了口气,而后又再次吻上去。
但那样肯定不行的,不是什么都要给你们看到。
Orm抿着嘴,轻车熟路拿毛巾、浴帽等装备将围着她们的摄像头一一盖住,她还和每一个摄像头都打了招呼,说明天见,P‘LingLing和她的Orm要睡了。
Orm被Ling的一个吻亲的全身泛红,她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她和Ling。
虽然现在摄像头还被遮挡着,虽然耳机和麦克风在昨天就被她塞到偏远的角落,虽然理论上这个空间里只有她和Ling,但谨慎的Orm还是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和Ling说点心里话。
对,心里话。
Ling配合的缩在被子里,笑着一直看Orm。
Ling此刻的眼中只有Orm,这令Orm一时想不起要说的究竟是什么心里话。
“昨晚睡得好么“
“很好,Orm呢”
“我睡得也很好”
“你眼睛还有点肿”
“你那个粉红色的眼影带了么,我感觉用那个可以遮住“
“带了“
“喂,P’LingLing”
“嗯”
“掐我一下”
Orm把手臂凑到Ling面前,几次三番的示意。她此刻正被巨大的幸福感包裹,人处于一种箭在弦上随时想要把自己发射出去的兴奋状态。
昨晚也是,她从Ling主动吻她的冲击中反应过来后,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忆那句我也答应。她快乐的无法睡觉,人清醒的不行,躺在床上一直翻来翻去。
最后还是Ling在半睡半醒的精神状态下,侧过身面对她,伸手将她捞过去捆在怀里,又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后脑轻轻安抚,她才慢慢安静下来。
Ling还是一种淡淡的奶油味道,但很甜很甜,Orm在这种甜蜜中陷入沉睡。
此时此刻,Orm醒着,和Ling一起藏在被子里。她控制自己不能大喊大叫,不能乱蹦乱跳,可她连手机都没有也不能通知妈妈。她的快乐无处宣泄,她像一天没有被带出去遛弯儿放风的大型犬,无法自处。
Ling见Orm不停对她眨眼睛,手臂还一直凑上来,她无奈的握住Orm的手腕,在她的手臂上轻轻咬了一口。
“这样够了么?冷静一点Orm,还在上班。”
Orm在一声上班中勉强清醒,想起妈妈说的要有专业性,可是她太快乐了,她不想上班。
“我不想上班”
“我也不想”
Orm眼睛亮亮的。
“那我们”
“不行”
Ling又摸了摸Orm的头。
昨晚Orm抱着她,说如果她不喜欢,可以离她远一点。
可她没有不喜欢,她喜欢Orm总是在她身边,她不想Orm离她远一点。
她就是喜欢Orm,喜欢这个小女孩儿总是能逗她笑,总是有办法让她的眼睛里只有她,她再也不想看到Orm因为自己哭了,但Orm就算哭起来,脸也没有像一块抹布。
只是现在,她们必须起床了。
Ling又在Orm的额头上亲了亲,掀开被子。
外面天已经大亮,她们昨晚睡得太晚连窗帘都忘记关上,还好Earn是女明星,家的选址很隐蔽。
因为晚上剧集开播时,一定会有工作人员和同剧组的同事过来和她们一起看,虽然没有人提前跟她们打过这样的招呼。
但总之,今天也不能穿的太随便。Orm很快从门口拿回来两套套在防尘袋里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是新的。应该是在她们睡着时,剧组的人偷偷放上来的。
为了追进度,她们轮流洗过澡后,一起站在二楼洗手间的水池前化妆,为彼此检查妆容,还仗着这里没有摄像头,接了一小会儿吻,吻完Orm换了一个口红色号,欲盖弥彰。
等两个人都收拾妥当,戴好麦克风和耳机,Orm朝着不远处的Ling点了点头,两人一起拆掉二楼遮挡在摄像头上的毛巾和浴帽,分别对着镜头打招呼。
“大家早啊”
Ling简单的和摄像头打了个招呼就下楼去了,原本她想在楼梯口等一下Orm,但突然发现楼下已经有不少人在。
其实一般都是这样的,虽然镜头前只有她和Orm,但实际上镜头外还有很多人。像昨天那样,只有她们两个单独待在一个空间里的时刻才是极少数的。
虽然在这个空间里,有很多的精心安排和设计,可因为是和Orm一起,Ling罕见的体会到一种寻宝般的快乐。
虽然这依然是一场有计划的演出,可剧本是她和Orm一起写的。
正因为是和Orm一起,Ling更清晰的意识到,她喜欢Orm,喜欢和Orm待在一块儿,更喜欢只和Orm待在一块儿。
Ling表现出意外,她笑着,很大声的和楼下的工作人员打招呼,以此提醒还在卧室里的Orm,action。
“嗨,大家早啊,都吃过午饭了么?是P‘LingLing赖床,可不是我,但现在我要下楼去找她了,因为我想她了。”
Orm听到了Ling在门外的暗示,是她天真了,她真以为今天还能和Ling单独相处几个小时。之前感觉上班很好,是因为只有上班才能和Ling待在一起,可现在一想到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她就觉得上班很烦,她只想和Ling一个人待着。
等到Orm也出现在一楼,一切为晚上剧终集播出做的准备已经就绪,现在距离播出还有不到六个小时。
Ling正坐在客厅的长桌前,慢条斯理的摆弄拼图。不是她们在剧集里拼的那副,虽然没有图纸,但Ling感觉应该是她们的海报,或者宣传照之类的。
一副拼图的片数,远不及剧集里那么多,但是,有八副。
Ling看了走到她身侧正要坐下的Orm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透明展示柜。
Orm发现展示柜里,昨天用来直播的T恤和音乐盒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Orm看看Ling正在拼的一盒拼图,又用眼睛数了数柜子里的。
她在Ling身旁坐下,面朝着Ling,做了个八的手势,Ling面若苦菜的对她眨眨眼睛。
虽然在剧集里,是Fahlada医生率先帮Earn连夜拼好了拼图,但实际上,Ling本人是拼图苦手,Orm反倒才更擅长一些。
拼完八盒说不定还有下一个任务。
Orm索性起身,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跑去把余下的七盒拼图也都抱到桌上,在Ling震惊的眼神下,将每一盒都打开。
“不要啊~”
Orm握住Ling挥舞着试图打断她的手。
“喂喂,我们来比赛吧LingLingKwong,因为我很厉害,所以我拼五盒,你拼三盒,谁先完成谁就赢,怎么样?”
“我不要,你拼七盒”
“那我拼六盒”
Orm的眼神充满溺爱,Ling知道她不是演的,此前在工作中Orm也常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可此前她自己处于深度混乱。现在不混乱了,Orm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溺爱她。
“那我现在拼的这个怎么算?”
“算已完成,你拼完手里这一盒,再拼一盒,如果比我快,就算你赢,比赛么?”
Ling点点头。
她其实也有点好奇,每一集剧组会挑哪个画面制成拼图。
Ling拼的很认真,Orm却时常因为看到Ling认真的样子而停下手里的动作。
“Orm你已经看着Ling发呆五分钟了,再这样下去Orm你会输很惨。”
Ling和Orm都听到了耳机里导演凉凉的嘲讽,Orm心想输给Ling有什么关系。
“今晚大家会在这里聚餐,输的人要负责打扫,其他人不能帮忙。”
“我们可没说比这个!”
“但我是导演。”
Orm看看Ling,Ling也看着她笑,Orm坐不住了,她又起身坐到Ling边上,随便拉了一盒新的拼图过来,原本已经拼了一半的那副被她留在了对面的位置。
“怎么不继续拼那个?”
Ling在桌下碰碰Orm的手,Orm握住握了一会儿。Ling问的声音不大不小,既可以被直播间里的人听见,又好像是Ling在和Orm讲悄悄话,Orm听到耳机里导演满意的嗯了一声。
“那个是第五集的,我怕她们选我打你的那个画面。”
Orm边说边仔细看了看自己手里这幅,突然挑了一下眉,她用手托着下巴,手肘撑在桌面上,转头看着Ling。
“我这幅是第四集,我知道是哪个画面,我可以告诉你,你要不要和我换?”
“有什么代价?”
“下次妈妈骂我的时候,Ling要站在我这边。”
“我哪次没站在你这边?”
“上次妈妈嫌我吵,问你我是不是上班在你旁边也这么吵,你说是。”
“可你那天真的很吵。”
Ling笑着,Orm借假装要打Ling的姿势靠到Ling肩上,脸也埋进她垂下来的头发里,Ling从后面轻轻环住Orm的腰,她们在说笑声中彼此依偎。
Orm一点也不想上班了,她的情绪突然掉下来,埋在Ling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Ling几乎立刻就能知道她在闹哪种情绪,她摸摸Orm的腰侧,过了一会儿,转过脸亲了亲Orm的头顶。Orm想抬头,但被搭在她腰侧的手按住。
Orm知道这是私底下的Ling对她的安抚,不需要她给出任何表情和反应。
Orm闻着Ling发间的甜味,觉得自己好了,但还是趁机多赖了一会儿。
直到耳机里传来导演的咳嗽。
Ling已经好久没见过MaeKoy前辈,她想到自己现在和Orm的关系,突然一阵心虚。见MaeKoy正笑着向她走过来,Ling后撤了一下肩膀,使得原本正靠在她肩上的Orm差点儿摔倒,Ling从后面扶住她,又立刻放开自己的手。
她想稍微保持一点距离,但被不明所以的Orm下意识的重新贴上。
哎算了。
“妈妈”
Orm依旧赖在Ling身上,她一只手从后面揽着Ling的腰,一只手举过头顶动作挥很大的和妈妈打招呼,笑得很得意。
她知道有一个中文成语叫母女连心,不知道她妈妈能不能和她连心,她正在试图用眼神告诉妈妈,Ling现在真的是她的女朋友,是她真的女朋友,Ling也对她有一样的感觉,准备好送大米吧妈妈。
MaeKoy不动声色的靠近,将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她惊讶于Ling竟然会在剧集结束前就接受Orm,想来Orm在台里一定很缠人。
MaeKoy看向Ling,Ling张了张嘴,又咬住嘴唇。MaeKoy笑了,也对,就听Orm干的那些好事,Ling只要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和女孩子谈恋爱,确实很难抗拒,她的这个女儿有一种莫名的会令人喜欢的天赋,加上长得也还不错。
整顿晚饭,MaeKoy就看着自己的女儿守在Ling旁边,只要Ling对某道菜表现出一点想吃,她就会立刻夹到Ling的碗里,Ling非常不好意思的看了自己几次,可自己能怎么样,她这个女儿实在太想和Ling谈恋爱了。
晚饭过后,距离剧终集开播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她们一起坐在屏幕前,彼此慢悠悠地聊天,边聊边等待剧组其他演员以及MC进场,Ling坐在中间,画面和谐。
“妈妈,看见我们桌上的拼图了么?”
Orm抱着Ling的手臂,探身问坐在Ling另一侧的妈妈。她对这个座次十分满意,她只要多和妈妈说话,就可以一直靠在Ling身上。
“看到了,怎么那么多幅,Ling都拼累了吧?”
“主要是Orm在拼”
“主要是我在拼”
“那你难得能安静一会”
“妈妈我没说话”
“和Ling学学”
Ling很少说话,她总是在笑,Orm在妈妈身边会格外吵闹,她觉得这样的Orm非常可爱。偶尔,MaeKoy会看向她,眼神里充满慈爱,当Orm又显而易见在搞怪时,MaeKoy的眼神里还会多出无奈和抱歉。
她想,MaeKoy应该已经发现了她和Orm之间的变化,但并没有因此而责怪她。
Orm非常不愿意离开Ling身边,但她们在剧里的其他爸爸妈妈也都来了,即使她们俩是主角,也要给前辈们让出沙发的位置。最终她们坐在沙发前的椅子上,和她们剧集里的朋友们一起。
剧终集的播放终于开始,房间里慢慢暗下来,也安静下来。这集没有很多戏剧化的处理,合家欢的剧情令每一个人都笑得开心。
虽然关于她们房间内的直播间还开着,但为了不影响剧集的观看,此时打在她们身上的灯光很暗,渐渐的Ling有些累了,背挺得没有一开始那么直,她下意识的靠在Orm身上。
Earn和她的医生要结婚了。
Orm激动着想和Ling说话,当时拍摄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不久后的她会真的爱上Ling,她的对手戏演员,她的荧幕伴侣。
但Ling靠在她身上睡着了,并没有看到医生求婚的感人一幕。不过Orm觉得也没什么可惜,毕竟她以后一定会给Ling更好的。
这样想着的Orm,侧过头,偷偷亲了亲Ling的头发。
Orm在灯完全亮起前把Ling叫醒,刚转醒的Ling眼神迷离,十分迷人,Orm很想和她接吻,但不行。
MC热络的串场,快速完成直播后的采访环节,Ling努力支撑,但表现差强人意,她太困了,听不懂,不过没关系,她安慰自己,Orm在她身边。
“好吧好吧,看得出LingLingKwong已经要失去意识了。”
Ling听到MC用快要结束的语气Cue到她,她想到自己今晚的表现,自暴自弃起来,她摇摇晃晃的对着摄像机鞠了一躬,Orm的手在后面扶着她。
“对不起大家,医生要求婚,要准备婚礼,实在太累了,她通过屏幕把疲惫传递到了Ling身上。”
每个人都很配合她的冷笑话大笑,Ling自己也不好意思的笑着。
“Fahlada医生再坚持一下,这个直播间里的消息已经被中文覆盖了,你来挑选最后一个问题并回答。”
Ling这句听懂了,她凑近屏幕,微笑着不说话,Orm不久也凑过去,在花花绿绿的中文里,寻找自己熟悉的形状。
“Ling是什么味道的?”
Ling用中文念出这条问题,念完忽然转头看向Orm,她们的头凑得很近,Orm对Ling突然的转头始料未及,但下意识的也转了过去。
她看着Orm的眼睛,用很慢很慢的中文,又重复了一次。
“甜的,味道,邝玲玲。”
—————————————
一些废话:
最终话比我预设的写的要长一些,但我写得非常开心,我快乐死了;
完结之后,读者朋友们应该可以对作者朋友们应夸尽夸,能夸善夸,这样大家才能广结善缘嘛;
lingorm是偏真人的磕法,但相信大家都是理智的成熟磕手,咱们磕归磕,尽量不要上升到真的真人;
另,如果有朋友去追线下,有机会能不能帮我问问,00k的本体眼睛是不是纯黑色的,我真的很在意,谢谢大家;
另另,如果有很想写的lingorm灵感,应该会以番外的形式,发表于
以上,如果喜欢,谢谢喜欢,我也很喜欢。
(一)
Ling在ins快拍最新一条发布了一个问题。
“Askmeaquestion”
配图是一张刚刚在电视台化妆间完成的自拍。
Ling抬起自己的手闻了闻,又揪起肩膀附近的衣服闻了闻,好像也没什么味道?
她搞不懂这条问题,不确定是否别有深意。
她想难道她的中文真的退步这么明显?中粉说她是0国语言精通者,好像也不是毫无道理。
Ling暗暗叹了口气,挑选出一条安全问题。...
Ling暗暗叹了口气,挑选出一条安全问题。
“what‘syourfavoritesong”
当然是我们的歌啦。
自剧集确定会播出以来,她的工作日程变得非常紧凑,她们受欢迎的程度超出很多人的预期,当然也包括她们自己。
她们,指Ling和Orm。
说起Orm,她最近好像在躲自己。刚刚在走廊也是,明明远远就互相看见了,可是Orm不但没有理会她打的招呼,反而转身走远。
最近几乎都是这样的,只要确定没有摄影机在拍,Orm就会离她远远的,不再像之前一样爱拉她的手,也不会忽然亲热的从侧面或者后面抱住她。
她们私底下变得不再亲密。
Ling唯一能确定也为此感到庆幸的是,除了她自己,暂时还没有其他人发现这件事,包括Orm的妈妈MaeKoy前辈。
她必须尽快搞清楚Orm躲着她的原因,尽快和Orm重修旧好。现在,不论是她还是Orm,都处于事业发展的关键时期,她绝不能由着Orm任性。
Ling把绑了一天的头发散开,对着镜子整理一番妆容后,离开了化妆间。
她决定去找Orm谈谈。
“Orm,你在哪儿?”
Ling发了一条消息给Orm,不过她脚步没停,她可没指望Orm会回她。她们上一次的对话还停留在五天前,Ling的脚步顿了一下。五天前,Orm躲她好像也是从五天前开始的。
(二)
不过即便决心十足,当晚的Ling还是没能如愿在电视台找到Orm,Orm也没有回应她的消息。Ling安慰自己,明天从早上八点开始的工作安排,无论Orm愿不愿意,都必须和她呆在一起,明天再谈也不迟。
做她们这一行,忙跟累总比闲跟轻松要好得多,她再也不想准时从电视台上班下班,就好像普通上班族那样,那种生活很安稳,可那不是她进入演艺圈的原因。
Orm应该也是这么想,她们在剧集开拍前有过一次私人的深度交谈,Orm那时候展现出的成熟超出她的想象。
——虽然一开始没想过要做这一行,但既然做了就希望能成功,我已经大大小小演过十部电视剧了,从没有一次在剧集开拍前就有这种感觉,Ling我觉得我们会成功的。
Ling还记得当时Orm说到我觉得我们会成功的时候,突然倾身过来抓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手心里还有握过冷饮后的低温和潮湿,Orm那天完全没化妆,但眼睛亮晶晶的,笑得非常开心。
——我们一定可以一起把这件工作做好,对么LingLingKwong.
Orm说话语速很快,Ling有时根本听不懂她具体在讲什么,但她可以通过Orm的表情和捕捉到的关键词去理解重点。她和Orm一样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和兴奋,也同样预感这部剧集会大获成功,她反握住Orm的手,用力点头。
Orm,Orm,Orm.
Ling想起今天Orm表情冷漠转身离开的样子,在黑暗中睁开眼。
在明知道再过没多久就要起床工作的情况下,她失眠了。
Ling极少有这种时刻,睡眠对她的工作表现影响很大。泰语很难,有很多拐弯抹角的意思在里面,如果睡不够她会更加听不懂大家都在讲什么,给出的Reaction会更加糟糕。所以她总是尽量保持睡眠质量,从不主动熬夜。
可是Orm……
Ling又翻了几次身,实在睡不着,她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已经快两点半了。她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迅速起身,握着手机坐到电脑前。
深蓝色映在Ling的脸上,她的电脑桌面很简洁,只有一个图标,她双击点进去,按照手机上记录的步骤,登陆自己的账号密码,又按照步骤找到自己的好友列表,她的好友只有一个人,Orm。
Orm名字旁有绿色的光点亮着,这说明她果然在线。
凌晨两点半,五点就要到台里化妆的Orm,现在依然在游戏里在线。
Ling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失眠干扰到,她现在有种血气上涌,很想骂人的冲动。她提醒自己冷静,她半夜不睡觉爬起来到游戏里抓Orm不是为了要和她吵架。她也不是Orm的妈,没有资格去点评Orm半夜还在打游戏的行为。
可是,不是答应了会多睡一些的么,Ling叹了今天的第三次气。她其实很不喜欢叹气,叹气会把好运气带走。
Ling没想好怎么和Orm谈,但她得抓紧。她点了一下Orm的头像,进入私人聊天模式。
这是Orm非常喜欢的一款网络游戏,因为Orm在游戏里会和网友玩闹,说自己才是Fahlada的女朋友,工作人员便也注册了一个Fahlada医生的游戏账号,以供未来有宣传互动需求。账号理论上的使用者当然是她,但她根本不会打游戏,这还是她拿到账号以来第一次登陆。
【Orm】Ling敲了个名字过去,看着感觉太生硬了。
【Orm是我,嗨,要教我打游戏么?】这么说话好像不太像真人。
【Orm我是Ling】
第三条无论如何发送不了,Ling还以为是游戏坏了,她Google了半天,虽然不想相信,但她好像被Orm在游戏里拉黑了。
Ling又查看自己的朋友列表,已经空了。Orm不但半夜不睡觉在游戏中,还擅自在游戏中拉黑了Earn最爱的Fahlada医生。
真希望有人能管管她。
Ling无计可施的下线,关机,重新躺回床上试图睡觉,她希望明天一早一切都会变好。
(三)
但一切怎么会变好呢,Ling坐在摄影机后面的椅子上,注视着正在拍单人影像的Orm。镜头里的Orm依然活力四射,一刻不停地展现自己,或者说展现可爱的Earn。
大家有征询她的意思,可她又能说什么呢,Orm甚至在这种时刻也不愿意正视她,只是站在导演旁边,低着头等待她的答复。Ling很想说不行,她想看看如果她不答应,Orm会不会舍得抬头看她一眼。
可是不行,她不能那样做,并没有人发现她们之间的问题。即使现在的Orm并不热情,大家也只会当她是小女孩儿早上还没睡醒罢了。
没有人会不想宠爱Orm,她也是,如果Orm想优先,那就这么做吧。
“Ling,Orm的手机,你帮她拿着,我要出去一下。”
不等Ling回答,MaeKoy前辈就把Orm的手机塞到她手里,边说边离开了摄影棚。
MaeKoy对她很好,不是单指在有摄影机拍摄的地方,是私底下也会给她准备和Orm一样的零食。比如她喜欢吃橙子,但Orm不喜欢,她的小食盒每次就都会比Orm多出几块切好的橙子。有MaeKoy在的场合,Ling都很安心,Orm应该更是这样,妈妈在的时候,Orm会更放松,即使是正在拍摄中,她也会自然的喊妈妈帮她回答不知道的问题。
Ling想到那些画面,忍不住笑了一下,再转头去看Orm,眼神里多了自己也不知道的温柔宠爱。
Orm拍摄结束,并没有走向Ling那边,她站到另一侧,四处观望,应该是在找妈妈。Ling深吸一口气,她想她不应该这么紧张的,但还是在心里建设了一下才走向Orm。
“Orm“
Orm还是不肯理她,看到她要过去,立刻转身朝摄影棚外走。但Ling这次下定了决心,她决心要教训她。
Ling从身后拉住Orm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稍用力扯,迫使Orm面对她。
固定住Orm后,Ling拉着她向棚外走。Orm一开始不肯配合,但Ling发现有工作人员已经举起手机对着她们,她快速用眼神示意Orm,Orm发现后几乎一秒变脸,她乖乖抱住Ling的手臂,脸上浮现出笑容,眼睛也确实的和Ling对视,还用谁都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声好冷啊LingLingKwong。
Ling心情复杂,她用毯子包住Orm已经冻得有些发抖的身体,笑着和一旁的工作人员打招呼,说要和Orm一起离开一会儿,但很快就会回来。得到允许后,她搂住Orm的肩膀,忽略对方毯子下抗拒自己的小动作,将人带出去。
Ling搂的很紧,一点儿挣扎的余地也不给Orm,直走到她能确定她们绝不会被人发现的角落,Ling才放开手。她的手一放开,Orm立刻站到离她最远的角落里,肩膀上的毯子也被她自己扯下来,但扯下来似乎又不知道要放哪里,最后硬气的要往Ling手上推,被Ling瞪了一眼才作罢。
“Orm,到底怎么了?是我哪里惹到你了么?如果你生我的气,你告诉我,我可以跟你道歉”
Orm只是看她,却不回答。
Ling皱眉,Orm对她来说实在太小了,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哄她开口。她试着伸手拉住Orm的手腕晃了晃,小声一直叫她,“Orm~Orm~”,见Orm的表情好像有点松动,她像是迷路的人突然看到熟悉的建筑,身体紧随其后跟着手臂一起左右摇摆,动作十分夸张,边摇边继续轻声的喊Orm。
“好啦,放开,手机还我。“
Ling见Orm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一只手还是拉着Orm的手腕不放,另一只手习惯性的去牛仔裤后侧的口袋里抽手机,结果抽了个空,“啊,好像落在片场了,我的也是。“
Orm对她翻了个白眼,Ling的心情又轻松了些,这样才像她认识的Orm。
“你干嘛在游戏里拉黑Fahlada医生,她不是你的女朋友么?“
“早上游戏里那个人真的是你?“
Ling点头,表情还有些委屈,“我昨晚想你想的失眠了,结果你也不理我,好伤心啊。“
Orm听完,表情惊讶的看了她好久,久到Ling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话。
“为什么想我,你想的人是Earn还是Orm?“
Ling直视着Orm的眼睛,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
她想她没看错,她在Orm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期待,这种眼神她很熟悉,她曾经也这样看过其他人,看过Orm,但她们现在不是在戏里。
Orm……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她之前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们都是做演员的,演戏是她们的职业,如果那么轻易就能因戏爱上对手演员,将会有多少纷争发生在电视台。
Orm的妈妈是台里的前辈,一定也教育过Orm人戏分离的重要性。可现在看起来,Orm并没有分清。
Ling收回原本握着Orm手腕的手,忽略她眼中的倔强跟不认同。她知道拍爱情戏很容易让人糊涂,Orm还小,她应该更耐心些。她接过Orm手里紧紧捏住的毯子,重新披在她的肩上。
“我是LingLingKwong,你是Ormkornnaphat,我们一起合作了一部戏,它非常成功,非常受欢迎,它对我们的事业发展很重要,但它不是我们的生活。我们现在要以事业为重,不应该被其他不重要的情绪影响,你可以理解我说的吗?“
“什么是,不重要的情绪?“
Orm的声音很低,因为不肯让眼泪掉下来而把眼睛瞪的很大。
Orm还是受伤了,Ling舔舔嘴唇,沉默的看着她,直到眼泪顺着Orm的眼角流下来,Ling依旧没有开口。
这种不能为Orm多做些什么的感觉十分糟糕,可Ling知道她现在表现出的任何关心,都只会让Orm更加错乱,更加分不清对她的感情。
“为什么不说话,什么是不重要的情绪。”
Orm倔强的哑声问。
Ling再次深吸一口气,她提醒自己,不要被Orm的眼泪影响判断,她不能和Orm一起胡闹。
“就是你现在这种,好像自己喜欢上我,爱上我了的情绪,Ormkornnaphat,我只是你的同事,我们一起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工作。这样说,够明白了么?”
“不明白,那如果我们不是同事呢,如果我们只是认识了,你会因为我是我而爱我么?”
“不会,Orm,我不会爱你,我”
Ling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Orm拽进怀里,Ling下意识挣扎,Orm不为所动,她两手捧住Ling的脸,眼睛里明明还在流着泪,却动作轻柔的吻了她。
Orm本人很快乐很阳光,非常有活力,和她在一起工作,即使自己因疲惫不想说话,因听不懂给不出Reaction都没关系,Orm每次都能很好的帮她圆场,让工作顺利的进行下去。
Orm明明应该是她现阶段最好的工作伙伴,为什么要突然对她做这种事。
Ling知道Orm现在对她的这种行为,可以认定为职场性骚扰。可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抗拒Orm的靠近,她对Orm的亲吻没有任何排异反应。
Orm显然也注意到了Ling的没有抗拒,脸上缓缓露出欣喜的表情,她再次靠近Ling的嘴唇想要吻下去。
Orm的眼睛里已经没有眼泪,正亮晶晶一眨不眨的看着她。Ling感觉到自己突然不受控制加速的心跳,就像在拍摄现场感觉到的一样。
她闭了闭眼,跟着用尽全身力气推开Orm。
即使Orm因此被滑落在地的毯子绊倒,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即使Orm当下的表情重新变得痛苦,眼睛里充满悲伤,Ling也没有丝毫停留的转身离开,她不想再看Orm一眼。
她不是她。
(四)
Ling生气了,这很少见。
Orm忽略脚踝和膝盖传来的阵阵刺痛,也顾不上走廊地板的冰凉,她毫不顾忌形象的跪坐在地,注视着Ling的背影渐渐远去。
Ling穿着等下拍摄要用的西服套装和4英寸的细跟高跟鞋,走路很快很有气势,就像她们剧集里的P’mor,Earn的Fahlada医生一样。但Ling本人完全不是这样的,Ling做什么都很慢,也不喜欢穿高跟鞋。
Orm摸摸自己的嘴唇,Ling永远也不会原谅她了。
如果Ling愿意,她可以立刻去台里告自己职场性骚扰,她们是国营台,作风保守,但也爱护演员,对这种行为从不容忍。
可Ling不会那样做,她们的剧集还在播。Ling非常珍惜和尊重这份工作,原本她也应该这样,可是她没有。
这些天,她刻意回避,怕Ling感受不到,还刻意的极其明显。她希望Ling注意到她的不开心,希望Ling来问问她怎么了,希望Ling能哄哄她。
五天过去,她如愿以偿。
她等到了Ling来拉着她的手喊她Orm,等到了Ling说如果她做错了什么,她愿意道歉。
可Ling什么也没做错,不需要道歉,也不需要被原谅,是她一直在胡闹。
Ling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昨晚看到那句【Orm是我,嗨,要教我打游戏么?】笑得有多开心,她喜欢这样的Ling,想将这样的Ling据为己有。
Orm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试图站起来但未果,寒意从膝盖向上蔓延,Orm没有意识到她快要冻僵了,她红着鼻子,继续呆坐反省。
——她还年轻,还会遇到更多的人,如果她能走得更远,我会为她高兴。
是她不喜欢听Ling说分开工作也没关系,我会一直支持你。她知道Ling说的都是真心的,可越是知道Ling是真心的,她越是难过,因为Ling在未来也一定会这样做。
无论自己和谁在一起,她都会支持,只是那个谁不会是她。
Orm每一次听到Ling重复这种制式发言,都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心脏传来的疼痛。
她一点也不想和Ling分开,也无法想象有一天,Ling会和其他人像和她一样亲密。
这种肿胀的痛感让她意识到,她爱上她了。
——先别想着离开我。
镜头前的Orm还是很欢乐,只有她知道自己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真心。
她爱上了她的对手戏演员。
她在剧集的宣传期,爱上了自己的荧幕情侣。出于一种极其自私的任性心里,她默许自己去试探Ling对她的感情。
这种做法非常不专业,既不尊重工作,也没有尊重Ling。
Orm揉了揉眼睛,盯着脚边揉成一团的毯子,但她也得到惩罚了不是么?
Ling离开前看她的眼神让她明白,如果可能,Ling再也不想看见她,也没有一点可能会爱上她。
她,Ormkornnaphat,永远也得不到LingLingKwong的爱。
Orm此前从未见过Ling生气,可原来,连笑容偶尔都会慢半拍的Ling,生起气来也是毫不留情面的。
Orm想起妈妈在剧集开拍前告诉她,一定要学会人戏分离,千万不要爱上自己同事,要永远记住,荧幕里的事只能留在荧幕里。她当时答应的十分爽快,她没想过自己会深陷。
可原来荧幕里的事只能留在荧幕里,不只是一句教导,更是一句警告,因为如果做不到,荧幕外的人也会留不住。
Fahlada医生可以在荧幕里永远爱她的淘气女孩儿Earn。
但她的同事邝玲玲在荧幕外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们只是同事,不要爱上她。
“Orm,Orm你为什么坐在地上!”
Orm视野模糊,她看见妈妈了。
妈妈的手非常温暖,她被这双温暖的手扶着站起来,接着又被抱进一个更加温暖的怀抱,Orm突然大哭出声,哽咽着,断断续续却一直重复,是我错了对不起。
(五)
Ling回到摄影棚,忽略脑海中不停闪过的Orm哭泣的脸,努力集中注意力在拍摄上。
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确实拍的很艰难,她能看出摄影师脸上的不满意,但导演没发话,摄影师也不能说什么,她拍了很久,最终勉强完成了单人部分的拍摄。
但直到她结束,Orm也没有回来。
Ling呆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Orm的手机。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过分了,Orm摔得那一下应该非常疼,可她当时真的很气Orm,很不想再看见她。
正想着,Ling看到MaeKoy前辈从摄影棚外面回来,愧疚立刻涌上心头。她应该照顾Orm,再怎么样生气,也不应该放任Orm一个人不管,何况Orm穿的那么少,台里的冷气惯常又开的很大……
Ling从椅子上站起来,握着Orm的手机跑向Orm的妈妈。
“怎么了Ling?你们都拍完了么?Orm那个吵闹的小家伙怎么没围在你身边转?”
Ling简单跟MaeKoy说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她想作为前辈,MaeKoy一定能理解她的做法,她迫切的需要这种理解,作为某种对自己行为的认可。
“Ling,这件事是Orm的错,是她不够专业,但我们也要原谅她年纪还小。你不用担心,我去带她回来。不要有压力,今天后面还有很多工作要一起做不是么。”
MaeKoy抱了抱Ling,接过Ling紧握在手心里的手机,转身快步离开。
Ling看着MaeKoy离开的背影,失神的想,这件事,真的只有Orm做错了么。
是的,如果这时候有和Ling熟悉的工作人员路过一定会大吃一惊。原本不习惯穿高跟鞋,做什么都很慢的Ling,此刻正穿着四英寸高的细跟高跟鞋,在三台大楼的第十九层狂奔。
只是等她赶到的时候,那个角落里并没有人。四周很安静,只有依然落在地上的毯子告诉Ling,她没有跑错。
Ling靠在墙边喘气,然后收到一条MaeKoy发来的消息。
“Orm可能冻太久又哭太久有些发烧,我先送她去医院。很抱歉,Orm添了麻烦,但别担心,我会处理。你们今天的工作安排都已经顺延到明天,Ling也先回家休息吧。“
Ling无措的反复看着这条消息里的每一个字。
“我可以去医院看看她吗?“
“明天她就会去上班了,Ling根据我的经验,你们现阶段最好还是不要私下接触比较好。
她曾经看过中粉提及营业手册,她们说自己是因为看不懂泰语才在最初表现冷淡,但后来得到了一本英文版的,看得懂以后,进步神速。
Ling何尝不希望,她和Orm仅仅只是照着营业手册演戏。可人和人的相处不是一朝一夕,她们只是演员不是机器,她在相处中变得喜欢Orm,喜欢和Orm呆在一起,这一点也不奇怪。
可她和Orm,或许今后,在私下里,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亲密了,她刚刚说的话很伤人。
Ling希望Orm能早一点理清情绪,重新变得快乐。至于她自己,她很清楚,比起感情,她应该更渴望事业上的成功。至于她不躲开Orm的吻,是因为她对Orm的靠近很熟悉。
Ling失神的离开电视台,没发现自己既没有带包也没有换衣服。
“Ling在干嘛?有没有想Orm?要替我好好爱护她哦!”
“你和Orm私底下到底有没有偷偷在谈?”
我在很多个瞬间都知道,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
(六)
第二天一早,Ling比往常更早到达台里做好妆发,然后找了一个休息室的角落,盖着毯子闭目养神。
Ling能听见休息室的人渐渐多起来,大家都在聊天。
关于Orm大哭的原因,什么说法都有,她听到最离谱的一个,是说Orm无可自拔的爱上了她,还和妈妈为爱出柜但失败,才崩溃大哭犯了心脏病进了医院。有人还在一旁附和,说看到Orm在妈妈怀里,一张脸哭的像一块抹布。
Ling在黑暗中又想起Orm哭着亲她的样子。
Ling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她起身时故意弄出很大动静,迫使所有人都发现了她,对Orm大哭的讨论戛然而止。Ling一脸抱歉的笑着和大家打过招呼,离开休息室。
Orm已经在摄影棚等她了,MaeKoy也在。随着距离的缩短,Ling看到Orm脸上的笑容。她的妆容很精致,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病态。
已经,都好了么?Ling看向一旁的MaeKoy前辈,眼神中带着询问,后者对上她的眼睛,点头对她笑笑。
“LingLingKwong。“
Orm像往常一样主动挽住Ling的手臂,头也靠在她的肩膀上,Ling有一秒钟的浑身紧绷,Orm似乎感觉到了,但她只是犹豫了一下,却依然没有和Ling分开,她用指尖轻碰Ling的手臂,Ling会意,知道有人在拍。
Ling用另一只手在Orm的头顶摸摸,笑着看Orm的眼睛,Orm也配合的扭扭脖子。
“我们去找导演吧,看看今天要拍什么。“
“嗯!”
她们和好了。
晚间跟另外两个男演员一起做访问,Orm因为四人的站位问题表现出明显的介意,一种小女生式的占有欲,让Ling觉得很可爱。
从未有人像Orm一样让她感到快乐,即使在从前谈过的几段恋爱里也没有。
Orm的活力会感染她,Orm的快乐也是,只要和Orm在一起,她总是开心的。
Ling意识到,Orm无视她的那几天,其实她很不开心,她在乎Orm私下不再对她亲密,那让她难过,她想知道理由。
Ling后知后觉,Orm只是在镜头外不理她,并没有耽误任何镜头前的工作,她凭什么对Orm发脾气?
哦,因为发现Orm好像爱上她了,Orm还突然吻了她,是Orm的吻和看着她的眼睛,点燃了她的怒火。
爱上对手戏演员,是默认不被允许的一种非专业表现,她是嫌Orm不专业了。
——如果我们只是认识,你会因为我是我而爱我么?
假设她们不是先饰演了一对恋人,假设她们只是认识,她会不会在日常相处中对Orm心动?她当时当着Orm的面,一点犹豫都没有的回答了不会。
可是现在,Ling望着不远处坐在妈妈旁边吃零食盒的Orm。她犹豫了,她也不知道答案。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爱上一个女孩儿的可能性,还是年龄比她小这么多的一个女孩儿。Ling又不自觉的叹气,她觉得自己也陷入了混乱。
(七)
“Ling快过来,今天的水果很甜,我替你尝过了。“
刚刚Orm发现Ling站在不远处,眼睛在看她,脑子却仿佛在走神,她不喜欢这样,她希望Ling在看着她的时候,就只是看着她,不要想其他人。
她用小食盒做借口,喊Ling到她身边,Ling接过她递过去的小食盒,还对她笑了。
Ling是已经原谅她了吧?
Orm早上发过去的消息,Ling的回复是一个拥抱的表情包。
Orm的心痛钝钝的,眼睛却也在对着Ling笑,还假装要抢Ling小食盒里的软糖,被Ling轻易躲过。
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即使她做了错事,Ling还是愿意原谅她。
两人就并排坐在难得安静的角落里,腿上放着一模一样的零食盒子,里面都装着新鲜的水果、小熊软糖,和两块小小的甜品蛋糕,虽然她们有很多喜好不一致,但都很喜欢吃甜食。
“等下听说还有人送炸鸡过来。”
“你又不爱吃炸鸡。”
“但是是你喜欢的那个,我也可以吃。”
她抓住Ling空着的一只手握在手心里,Ling第一反应是抬头四下看看,见并没有人或者摄像机在拍,又转过头去看Orm,眼神充满问询,Orm对着她眨眼睛,又撅起嘴笑着撒娇,Ling看到无奈的笑了一下,默许她握着自己的手,并用另一只手握着叉子,专心吃盒子里剥好的橙。
昨天,Orm也没想到自己会发烧,妈妈送她去医院输液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等到情况稳定后,妈妈先是批评了她,因为她耽误了很多人的工作,跟着妈妈提起Ling,提起Ling的困扰,和Ling对她的担忧。Orm起先很抗拒,她哭着反驳,刚打了退烧针退下的热度又有重新上涨的趋势。
她说Ling不会担心她,Ling讨厌她,Ling也不会爱她,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原本妈妈还是耐心的在安抚她,直等她说到自己失去控制吻了Ling时,妈妈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妈妈说,即使你是一个女孩儿,Ling也完全可以去告你骚扰,Ling一旦这么做,你的事业就全毁了,妈妈也救不了你。可是Ling没有,Ling甚至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Orm嘴硬,说那是因为Ling在乎自己的工作,在乎跟她的情侣形象,她们的事业是绑定在一起的,她毁了,剧集毁了,Ling的事业就也毁了。
Orm听进去了,慢慢安静下来。
妈妈说,希望她能好好想一想,如果她是Ling,在剧集宣传期,自己的荧幕情侣忽然跟自己说爱,她会不会困惑,会不会失望,会不会觉得对方不专业。
Orm对自己的感情充满信心,虽然她还没有真的谈过恋爱,可她知道什么是真的。她知道她一定可以熬过宣传期,可以让Ling和妈妈都看到她的专业性。
至于Ling会不会接受和回应她的爱,这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
Orm吃完自己的零食盒,又靠在Ling的肩膀上睡了一觉。
睡着前,她想起妈妈说的,没见过还有谁对Ling这么黏黏糊糊。
那是自然,如果有别的什么人出现,她就把他们都变成虫子,Ling不会靠近虫子。
(八)
Ling感觉Orm最近真的很奇怪,她怀疑Orm是不是发烧过后精分了。
不然为什么自那以后,总是上班的时候对她百般热情,下班之后却不见人影,然后第二天上班又继续对她百般热情。
但这种问题她没法去问Orm的妈妈,谁也不想听别人说自己女儿脑子有问题,可总也不能直接去问Orm。
Ling每天满脑袋疑问,却也只能自己暗暗琢磨。
Ling觉得自己每天的日程都可以总结为,睡觉以及和Orm一起。
如果想甩开她一个人呆一会儿,Orm还要义正言辞的说她这样不够专业,她看Orm才是矫枉过正。
但她其实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无时无刻都被Orm粘着的感觉,也因此原谅了Orm下班后就不理人的诡异行为。她想Orm这样做也有自己的道理吧,下了班的Orm要怎么样,要做什么,要和谁在一起,她都没有什么立场必须知道。
除了粘人之外,Orm比从前更喜欢耍宝以及逗她开心,也更加愿意照顾和陪伴她。如果她先结束工作,Orm总会等她,她渐渐的也会开始等Orm,因为MaeKoy前辈有其他的工作,不再跟着她们了。
Orm会在每天分别前问她今天开心么,有没有更喜欢Orm一点。
因为Orm问话的语气就和问中午的饭好不好吃一样自然,这让她难以辨别Orm问的喜欢是哪一种,为了不扫兴,她每次都会回答开心和有。因为Orm在,即使每天工作很累,她也还是很开心。
Orm不再跟她提起爱,却用行动向她表达爱,只是一旦下了班,Orm就会人间蒸发。
Ling感觉自己混乱了,她不知道这个小她七岁的女孩儿到底在想什么。
剧集从第四集播出开始,每一集的收视率都在创造三台深夜档的历史,每个星期一晚上,直播间的在线人数都远超同期的黄金档。
她们现在是台里最受瞩目的两个女演员,台里从停车场到大堂再到每一层楼每一部电梯,都有她们的宣传海报。
于是在今天,也就是剧终集播出的前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台里发起了历史上从未有过的直播活动。
Ling从进屋起,就在四处走动,和同样在四处走动数摄像头的Orm不同,Ling想找个没有摄像头的地方。
她必须趁这个机会问问Orm最近下班在做什么,为什么完全不回复她的消息,也很少给她的社交平台点赞。
无论是与不是,她都希望Orm能亲口告诉她答案。
(九)
“Ling!”
Orm数完最后一个摄像头,从二楼飞奔到一楼。她一路跑的飞快,想要告诉Ling这个房子里一共装了53个摄像头。
但她其实一点也不在乎,摄像头拍到什么她也都无所谓,只要Ling在。
但Ling应该是在意的。
Ling偶尔会在下班后传消息给她,问她在干嘛,有没有吃饭,吃了什么之类的,她有问过妈妈她能不能回复。
Orm想最近自己应该算是开心的,只要不去想Ling说的那句不会爱她就好,啊想到那句话心脏还是会有很强烈的钝痛感。
每天到家,她都要跟妈妈说一遍她和Ling今天一起做了什么,无论妈妈走去哪个房间,无论妈妈正在做什么,无论妈妈想不想听,她反正都要跟在后面,讲到讲完为止。
她讲的最多的还是Ling有多可爱,Ling笑的有多好看,Ling今天也主动等她一起下班,Ling说了痣在脸上但Orm在心里等等。
对Orm来说,有摄像头很好,只要说是为了工作,Ling就会放任她,只要还在工作中,她就可以不用忍耐和克制,反正一切行为,都可以用工作来解释。
“P‘mor可以给你,但P’LingLing不行。”
P’LingLing不行。
Orm最终在厨房的岛台找到Ling,Ling正在切菜,她听到Orm的声音抬起头,对着Orm极快速的微微挑眉,Orm会意,她放慢脚步,一路观察。
Ling切好菜,正在往小碗里倒等一下要用的蚝油。
Orm上前,两手撑着岛台桌面,弯腿,张开嘴对着Ling。Ling用勺子挖了一小点儿蚝油递到她嘴边,Orm含住勺子把蚝油吃掉,然后发出满意的呼声,Ling笑着摇摇头。
“要吃香蕉巧克力奶昔么?”
“Earn不要,但Orm要。”
“那Orm去准备吧。”
“P‘LingLing~~”
Orm小撒一娇,人还是乖乖走向冰箱,去准备冰块。
沙发上有毯子,茶几上有情侣对杯,Orm眯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透明展示柜,里面放着一个有两个小人偶的音乐盒,和叠好的两件白色T恤。
想要我们顺便卖周边也不早说。
Orm装了一大杯的冰块,用手肘关上冰箱门,她回到Ling身边,突然把冰杯凑近Ling的侧脸冰了一下,Ling被冰到叫了一声,Orm见Ling瞪她,连忙也把冰杯往自己脸上碰了碰。
呼真的很凉。
下一秒,Ling的手抚上她的脸,Orm更靠近些,脸颊在她的手掌心里蹭。
“一共有53个摄像头,主要都在一楼,看起来他们想让我们顺便卖周边,先吃饭还是先卖?”
Orm的脸颊一下一下蹭着Ling的手心,从某种程度上也挡住她说话的嘴,她的声音很低,确保不被麦克风收音。
Ling为了弄清她说什么,必须一直盯着她的嘴唇,Orm一句话说得很慢,她被盯的都有些不好意思,Ling的脸上也有些泛红。
Ling听完,看了一眼准备好的配菜。
Orm会意,先吃饭。
两人的思路一致,彼此默契,最后的成品,只有巧克力香蕉奶昔里的奶油最多。
饭很快吃完,原则上应该是Ling来洗碗,但Orm坚持,Ling只好先一步去准备卖周边事宜。
等Orm洗完回来坐在Ling旁边,她歪头靠在Ling身上,说了声好累哦P‘LingLing。
Ling伸手帮她捏了两下脖子,两人又生硬的过度到卖周边环节。
卖毯子的时候,Orm把Ling一圈一圈包起来,然后轻轻抱进怀里,头靠在Ling的肩膀上,依恋的闻了闻Ling的头发。
Ling的味道是,奶油味香香的,很甜。
“她们叫我小金毛”
Orm靠近Ling的耳边悄声说。
Ling本来都快要站不住了,人也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她听到小金毛三个字,挣扎着睁开眼,凑近显示器,Orm在那一屏幕红红绿绿的字体里,准确找到小金毛三个大字指给Ling,Ling看完笑了好久,Orm也跟着笑。
她看Ling快要睁着眼睛睡着了,决定和直播间的大家再见。
她说P‘LingLing太困了已经在打呼噜了,自己要把她抬到床上去,说完还不算,Orm补充道,明天我们会睡到自然醒哦,这就是真实的我们,大家也都多睡一会,明天午饭后见。
说完Orm果真从沙发上抱起Ling,Ling还有意识,只是睁不开眼睛,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Orm身上。
Orm勉勉强强才把Ling扶到二楼放在床上,幸亏今天她们都只是化了很淡的妆。
她确定这里没有摄像头。
(十)
“Ling,Ling,P‘LingLing,醒一醒,卸了妆再睡。”
Orm弯着腰,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气试图摇醒已经陷入沉睡的Ling。
中文的老婆,老公,和中文的邝玲玲,都是她现在很熟悉的中国字。
“Ling~~”
Orm又摇了摇Ling的手,Ling终于皱着眉睁开眼睛。
“卸了妆再睡好不好?很快的。”
Orm温声哄着,把挤好牙膏的牙刷塞到Ling的手里,又去准备卸妆水和卸妆棉严阵以待。见Ling牙刷的差不多,递上水杯给她漱口。
Ling好像醒了一点儿,她刷完牙从镜子里看了Orm一眼,转身接过Orm准备好的卸妆棉。卸了妆,又洗了脸,她接过Orm递给她的毛巾。
趁Ling在擦脸,Orm拉长了水龙头放好热水给她冲了冲脚,冲完再用浴巾帮她擦干,换上新的拖鞋。
搞定。
洗手间里没有冷气,Orm折腾出一头的汗。
Ling依然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Orm鬓角处的水渍,Orm见她看自己,笑着蹲在她脚边,仰头看她。
Ling伸手过去摸了摸Orm的额头,也是湿的。
“嗯,算上班中的下班吧,你说呢?”
“我说是上班”
“为什么?”
“因为只要下了班,Orm就会不理我,可是Orm现在在和我聊天。”
Orm觉得Ling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些委屈,她握住Ling的手。
Orm边说,边用Ling的手碰碰自己的脸,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Ling,Ling有些憔悴,但还是很好看。
“那你现在还混乱么?”
“我知道你和妈妈都担心我是因为角色而爱着你,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不信,可是LingLingKwong”,Orm亲了亲Ling的指尖,“我爱的一直是你,我没有混乱。我可以在剧集结束后,或者结束后久一点,再开始正式追你,这样你会更愿意相信我一些么?”
她们对视了好一会儿,Ling都没有开口。
Orm起身,顺手把Ling也拉起来。
“我们先去睡觉吧?”Orm握着Ling的手,拉开浴室的门,想把人带出去。
但Ling不肯走,她伸手把门重新推上,额头也重重撞上Orm的肩,Orm没准备,身体向后倒了一下。等她站稳,她摸了摸Ling的脑后作为安抚,再把人抱在怀里。
“如果我,怎么也不会爱上你呢。”
啊,糟糕,被宣判了。
熟悉的钝痛感从心脏内部向外部扩散,疼痛成放射状。
Orm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慢慢爬上裂纹再慢慢碎掉的玻璃。
疼痛还会使体温升高,Orm此刻迫切的需要冷气。
“你心跳的很快。”
“嗯,可能太热了。”
Orm深呼吸,试图调整自己,但开口还是有些发抖。
“可我都还没有开始追你,万一你会喜欢”,Orm的声音含着一点点倔强,她的喉咙用力咽了咽,却吸不进一点氧。
不可以勉强,不要勉强Ling,Orm在心里对自己大喊。
“如果,如果你实在接受不了,在宣传期结束后,我会,会离你远一点,不要担心。”
Orm感觉自己被抱紧了,她回抱的也更用力些,但她祈祷Ling可以快点放开她,她快要受不了,如果现在当着Ling的面哭出来,会显得很失礼。
可她还是要等待,等Ling跟她说对不起,Orm我不会爱你。
——————————
TBC。
局长最操心的一集……
安吉尔你还是回管理局吧,你这个现在这个身高想拔刀都要卡一会儿←v←
内含三位眯眯眼女人
妈咪啊,你怎么还不出场(萎靡)
是大人的约稿!!!局瑟
↓
局长看见门上标牌上明晃晃的大字面色平静,她甚至有闲情去转了转门把手,毫不意外地发现无法打开后,又踱步回了瑟琳的身边,注视着对方一如既往微笑神情,局长摊开手汇报说,的确打不开。
瑟琳只是慵懒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看向局长又略略勾起唇角:“局长似乎并不是很意外?”
“……意外并没有意义。”
局长坦诚地回答。她其实早就习以为常了。在狄斯城打工的这些年,她被关进了各种各样的小黑屋,如果她总是惊慌失措,那只会增加她死亡的概率。但所幸她的脑子不错,所以目前还没有哪次是达到门上的要求才能出去的。
......
瑟琳听得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而看向正在研究那张笑脸纸片的局长,开口问了:“局长指的主观因素是什么?”
局长捏着卡片的手稍稍一顿,抬眸看向瑟琳时,对方的神色自若,局长沉默片刻才微微敛回眸子:“对于这个要求,你的想法和我的想法。”
纸片刚被放回桌面,瑟琳不知何时走到了局长的身边,含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我的想法一向是结果至上,局长,如果实在无解……我可是会强制性采某些手段的。”
局长的动作停滞片刻,但神色依旧平静:“如果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当然可以。”
瑟琳只是轻笑一声,不再说话。局长偏头看了对方一眼,对方似乎并不着急,只是在打量着这个房间。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出口只有一扇门,门似乎经过特殊的工艺处理,可能整栋房子炸没这扇门还是完好无损的。局长曾短暂考虑过反向操作,把除了门以外的地方拆了,但瑟琳在旁边观测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些墙主要目的还是承重,如果你暴力拆卸只会让我们被坍塌的墙体活埋。”
好吧。
六个小时。她说。脸上如同往常一般带着浅浅的笑容。
局长顿了顿。她知道上庭的清理人尤其擅长观测,对方在此时也没有必要欺骗她。那么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她想着,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探索的方向。她能在这里感应到狂厄的波动,虽然轻微但并非没有,说明这个地方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其实局长是困惑的,因为瑟琳在她的身边,虽然一直在研究房间构造,却并没有说什么,局长不知道对方是否有察觉到什么。思索片刻,局长还是看向对方,问对方的研究进展。
“我观测的结论是,只能按它的要求来,不然我们出不去。”
瑟琳轻轻启唇,她摊开双手,玫红的眸子中能够清晰地看见正三角的幻影:“局长,你该好好考虑一下,到底是继续探索其他出路,亦或是顺从它。”
抿了抿唇瓣,局长将视线移到一旁,她不怀疑瑟琳话语的真实性,因为这间屋子的确比以往奇怪太多。思索之间,她的腰从背后被虚虚地环抱住,她比瑟琳高上一些,因此对方将下巴搭在她肩上时很是自然。
看似冰冷的清理人竟然也有如此滚烫的呼吸。局长的思绪短暂地断裂,她感觉到她的耳垂被对方轻柔地亲吻,而对方的嗓音带着丝丝哑意:“就当是放松一场吧,局长。”
“我们之间也并非第一次了,不是吗?”
局长垂下眸子,刚想说些什么,刹那间便感觉到背后一阵推力,她扑向面前的床,刚翻个身便被清理人按住。手被对方拽起时,局长颤了颤睫羽。她看着瑟琳用齿尖咬住指套包装而后撕开,而后耐心地给自己戴上指套,局长不免闭了闭眼。
“我不觉得是放松一场。”局长感受到手指上明显的橡胶质感。
“嗯?”
“因为我得一直做1。”
话语落下,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寂,局长正感到不自在而想再说些什么之时,她听见对方轻笑了一声。正当她以为对方是要良心发现说她们两人各分一半任务,瑟琳却亲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嗓音是慵懒的味道:
“那就辛苦你了,局长。”
后续点这:
链接挂了可以去wb:被窝牌发电机
直接搜索
还有个局左群里面有存档,但是人快满了,大家可以看情况进:575993425
最后在这里再求一下红心和蓝手!!!最近活动需要!!!谢谢各位大人!!!
网黄设定/全文约1.8w/警告:微暴力、背德
适听曲目-《lustforlife》
1、
我折一支水木兰,编作相思网。
2、
沈梦瑶素来睡不安生,常到夜里辗转反侧,又或是睡去了,却做一环扣一环的噩梦。夜间盗汗,醒来好一阵都只能扶着床头柜重重地喘气。
记不清这些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兴许是开始做色情主播的那年,又或是更早被赶出家门的时候。
很多人问过她为什么要做这个职业,她对朋友的回答是养家糊口,用姿色去赚钱是对其而言赚钱最轻易的途径。在此之后,意料之内的多了许多自己并不熟的男性,或调侃或带着猥琐意味地来询问,沈梦瑶的回复是一张装饰得很精致的......
很多人问过她为什么要做这个职业,她对朋友的回答是养家糊口,用姿色去赚钱是对其而言赚钱最轻易的途径。在此之后,意料之内的多了许多自己并不熟的男性,或调侃或带着猥琐意味地来询问,沈梦瑶的回复是一张装饰得很精致的收款码,对方往往就不再回复或是破口大骂,沈梦瑶于是就笑着按下删除键。
而有更多更多的人,抱着要规劝她“从良”的想法,语重心长地、不厌其烦地告诉她,不要自贬身价。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消息时,沈梦瑶还会点根烟在客厅里像只蚂蚁似的转。什么算娼,什么算良,我的身价又算多高?她企图思考出这几个问题。但每每心里却只能想起小时候挨饿的感受。
七岁那年,家人将她放在全托学校,整半年没来看过她。
说是学校,不过是一个由两间铁皮屋组装起来的集中营,两间屋子住了快三十个小朋友,从一周岁到快成年不等,小屋里总是充斥着尿骚味、衣服发霉的味道、食物腐烂的味道。一日三餐的薄粥,量还不够多,她在那几个月里无边际、无尽头地挨饿。
而“老师们”则会时不时聚在一起数钱,唾沫星子飞溅,那样的嘴脸至今只要沈梦瑶一想起,还会生理性地呕吐。
因此她很小就明白财富是她的武器,是对她而言最可以依靠的存在。若真的要给世界上的东西排序,她的所谓尊严大概和草芥同阶级。
晚上八点,她准时打开直播设备,整理了一下妆容,拉低了领子,开始了今晚的营业。
/
就在这场直播快要结束的时候,弹出了唯一一个与性无关的弹幕。
“你做这些,不会觉得乏味吗?”
但这弹幕,让她心里泛起了愠怒的涟漪。
乏味,人活在世上,谁不是乏味的。
她的原则是不回应不送礼物的观众,因此她只将这心思藏在深处,继续扭动着她的腰肢。
一个花篮是舔嘴唇,一个火箭是露沟,一个小烟花是弹肩带,一个大烟花是私人方式门槛。
而在这个私人联系方式的账号中,又会有更多的这些东西,私房写真、擦边自拍等等。在沈梦瑶眼里,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坏死的血管,发黑发青,糜烂着,最终汇成一条金光闪闪的河。
于他人而言是伤风败俗,于她而言是生活,是长期以来训练出的条件反射,是她世界里的安全门。
似乎是看沈梦瑶没有回应,那个用户连刷了三个大烟花。
用户名是个单字,叫琦。
“谢谢小琦哥哥的大烟花。”
“我不是哥哥,是姐姐。”
对方在直播间继续发弹幕。
实际上她也并非姐姐,而是妹妹。沈梦瑶后来才了解到,袁一琦比自己还要小。
用户琦又说。
沈梦瑶犹豫了一下,只当她在开玩笑。
凌晨两点,沈梦瑶准时下播。开播时倒的热水已经彻底凉了,大麦籽浮在水面,像翻白肚的鱼。
“袁-一-琦。”沈梦瑶看着备注,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她的名字。
沈梦瑶的记忆力不是很好,但是她对袁一琦有零星的记忆。在她从事主播这个行业之前,甚至是在她辍学之前,她在酒吧因为真心话大冒险加过一个00年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沈梦瑶在读大二,得知自己加的是一个高中生之后,便打消了继续发展的心思。
大二的一切都是梦幻的,她遇到了很好的朋友们,父母尽管分居两地,从不停止争吵,但也还在为自己的学业出钱,她没有很大的生活压力,得闲也会区去酒吧、去画展、去看舞台剧。尽管从小看见过很多疮痍,感受过很多孤寂,那段日子里的她像第一次尝到甜头的蚂蚁,兴奋地向世界探出触角。
而后人生的日子里,便只剩黑白灰了。那份底气也像泡沫,碎得无影无踪。
3、
袁一琦送她的第一份礼物是一株水木兰。
这样的植物在众多奢侈品牌子当中显得格格不入,沈梦瑶收到时差点直接扔到垃圾房,是上面的赠送人名字让她回心转意。
毕竟算是送过三个大烟花的用户,自己就算不乐意也要装作在意。平常也会维护客户关系一般地与她闲聊,聊自己的学校,自己的身高体重,自己的爱好,甚至自己失眠的事。这些都是必要的付出,她这么想着,把这株植物带回了公寓,放到了玄关的柜子上。
水木兰有兰花的清香,却有比兰花更加夸张的生命力。在它的百科简介页面,显示着它只需要一杯水就可以存活一个月。
这几乎是仙人掌的生命力了吧,沈梦瑶有些不敢相信。
“那它为什么要叫水木兰呢?”
她独自碎碎念。
又翻到了更下面的内容:[水木兰的需水量虽不大,却是十分喜水的植物,任何与它同种的植株都会在一到两个月内快速干枯,因为水木兰会不顾自身需水量而吸取土壤里的所有水分,因此被命名为水木兰。]
沈梦瑶又打量了一番那株水木兰,果真是独独的一立,边上任何杂草的苗苗都没有。但水木兰生得柔美,叶子细长,好像美人的腰肢,看着确实赏心悦目。
“谢谢你的水木兰,很漂亮~今晚直播还是八点开始,有空来玩呀。”
收到消息的时候袁一琦刚刚打完游戏准备休息。彼时应当是下午四五点的光景,袁一琦摘下耳机时往窗外看了看,大片的晚霞驱逐了蓝色的天,渐变的红落到地毯上,像游戏里飞溅的血。
她爱玩那些战争类游戏,并在每一款游戏里选择类似于义勇军的角色去尽可能地帮助那些流浪的居民,她往往是全服慈善值最高的玩家,游戏里的称号是“菩萨泪”。
但在爱心泛滥的表面之下,她乐衷的内核是主宰。
主宰缺水者,主宰缺兵器者,主宰缺货币者,主宰缺爱者。每次袁一琦主宰了她们,她们却还要和她说谢谢。
“八点见。”
4、
开直播的时候,沈梦瑶先和那些常出现的面孔打了招呼,觉得今天的穿搭似乎不够性感,于是去找了另一套更加暴露的换上。
一开始袁一琦没有要来的迹象,直到沈梦瑶收到第四个花篮之后,用户“琦”进入了直播间。
沈梦瑶刚做完舔嘴唇的任务,袁一琦就又送了十个小烟花。
“谢谢琦琦妹妹的小烟花,看来我今晚肩膀都要弹出淤青了~”
“不用做任务,只是觉得这个烟花特效挺好看的。”袁一琦发送弹幕。
“大烟花的特效更好看哦~”沈梦瑶用职业假笑对着镜头说。
用户“琦”于是又送了一个大烟花。璀璨的特效占满了整个屏幕,沈梦瑶笑得合不拢嘴,对着屏幕不停地发送飞吻。
袁一琦之后就没有发言,但只要有其他用户送大礼物,她就会翻倍地送一份,沈梦瑶自然不管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只管赚钱就好。
只当是钓到了一个挥霍无度的富二代,沈梦瑶在心里欢呼雀跃。
是袁一琦转账给自己的信息。
转账信息标注的是“够不够见一面”,转账金额是五万。
沈梦瑶没有回复,袁一琦于是又转了同样金额的一笔。
沈梦瑶没办法,退出直播画面回复她:
“在哪里?”
“A酒店,其他任何费用报销。”
“不好意思,我只在网上做这些。”
“就只是见一面。”袁一琦又发。
沈梦瑶没有养任何小动物,一方面是因为她不太有精力去照顾其他生物,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梦里总会出现大大小小的动物尸体。每具尸体或在路中央,口中流着鲜艳的血,或被挂在高处,惨样层出不穷。
袁一琦和自己约了下午三点,沈梦瑶两点五十的时候抵达酒店。
沈梦瑶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房间,是一间宽敞的可以听到自己回音的房间。
“袁一琦……?”但她直到走到卧室区域都没有看到人影,那只猫反而自来熟地跟在自己脚边。
“小班。”衣柜里传出一个清甜的声音。
随后衣柜被从内部打开了,在滚下来的一堆浴袍里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
“你是……袁一琦?”
那个家伙穿着短袖和热裤,睁着大大的、有警惕性的眼睛看着自己。
“啊,沈梦瑶。”袁一琦像是突然想起来了邀请自己来的事,从浴袍堆里挣脱,站了起来,“你来得好准时。”
“你好像没什么变化。”沈梦瑶说。
“你还记得我?”袁一琦好像很高兴,语气都变得轻快。
“记得,因为你很漂亮。”沈梦瑶又说。
“确实。”
倒是丝毫不谦虚,沈梦瑶腹诽着,怎么看这家伙都是不谙世事,带着有钱家庭特有的锋芒。
沈梦瑶今天穿了淡紫色的包臀裙,上衣是宽大版型的无袖T恤,T恤衣摆刚好盖过裙子。袁一琦毫不遮掩地盯着沈梦瑶白嫩的腿根。
沈梦瑶察觉到了也只是笑了笑,兴许是对方的年龄,又兴许是对方的样貌,让沈梦瑶没有过多的戒备。
袁一琦的卧室里有很浓的香气,沈梦瑶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在床边的地板上看到了摆成队列的香薰蜡烛,大大小小的应该有三十多个,都被点燃了。
沈梦瑶刚准备把包放到沙发上,没注意一脚踩到了喷火枪,险些跌倒,袁一琦跑过来,在沈梦瑶以为对方要扶自己的时候,袁一琦蹲下了身去检查喷火枪。
沈梦瑶被气得发笑,对着袁一琦的脑袋轻轻弹了一下。
袁一琦于是边揉脑袋边检查喷火枪。
“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火枪去点蜡烛?”
“因为有时候会不只想看蜡烛的芯燃烧,有时候会想看整个蜡烛带着玻璃都被火烧。”
“小孩玩火会尿床。”沈梦瑶打趣着。
袁一琦撅了噘嘴。
“这句话真讨厌。”
沈梦瑶只是耸肩:
“你有新的蜡烛吗?”
“有,还有一大堆。”袁一琦跑到不远处,打开柜子,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蜡烛。
“我可以点吗?”
袁一琦点点头,把手里的喷火枪递给她。
在任沈梦瑶摆弄蜡烛的期间,袁一琦端来了两杯红酒。她在醒红酒的期间只是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沈梦瑶的一举一动,像缓慢呼吸的植物。
“你没有回答我,”袁一琦说,“乏味吗,做擦边女主播。”
喷火枪似乎没油了,空响了一阵后冒出了一缕白烟,沈梦瑶无奈只得又去找床头柜的火柴盒。
“你呢,乏味吗,有这么多钱。”沈梦瑶反问着。
“有一点。”袁一琦仔细思考了之后说。
“乏味的话可以把钱都给我。”沈梦瑶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回答更多带着毫不在意的味道。
“你会想要做别的吗?比如找一份工作?”
“这句话也真讨厌。我没有把这当成打闹,这就是我的工作。”沈梦瑶划亮火柴,火柴头与助燃带的摩擦像被风化了之后的头骨从悬崖处硌着石头滚落。
沈梦瑶把手上的新蜡烛点燃,而后浅尝了一口红酒。
谁知道这一口红酒,让她几乎是在一分钟内就失去了意识,她从椅子跌倒到地上,蜡烛也倒置朝地,直接熄灭。她昏倒的最后一眼,看到袁一琦向她走来,慢慢地蹲下,面无表情地对自己说:
“这下你可以睡个好觉了。”
5、
袁一琦觉得屏幕里的沈梦瑶很匮乏,像一块贫瘠的地。舔着嘴唇,拉下肩带,发出轻微的呻吟等等,一切的行为都是为了激起性欲的机械性表演。
原本能够让人心情起伏的、接近美好事物的性,在沈梦瑶的演绎下变得枯燥。
乏味,乏味至极。
袁一琦于是打下了那句弹幕。
沈梦瑶很匮乏,不管在哪个层面,她的眼神里乍看是挑逗,内里是无感情的,比铁块还要冰冷。
那一刻,袁一琦的眼前出现了游戏的任务版面——【用户“琦”触发支线任务-拯救主播】。
“你对我做了什么?”
沈梦瑶在沙发上醒来,药劲似乎还没过,只能扶着沙发沿勉强站起来。窗外的天很黑,已经是深夜。
“你……侵犯了我?拍了我的照片?还是就这件事当作我的黑料要钱?”沈梦瑶的声音在颤抖,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想出了种种动机。
“沈梦瑶,我很有钱,”袁一琦走过来,坐到沙发上,吊着二郎腿,“很有钱,很有钱,不管是一个你还是一百个你,够不够格让我勒索。至于你说的其他的事……我就算有这样的念头,也会光明正大地去做。”
“我是想帮你,你一直说你睡不好觉不是吗?”
沈梦瑶翻了个白眼,抄起沙发上的靠枕朝袁一琦的头扔过去。
“你去看看精神科吧。”
“看过了呀,在好好地吃药。”袁一琦挑挑眉。
“神经病,真希望你出门被车撞死。”
沈梦瑶咒骂着,自己摇摇晃晃地坐回床上。袁一琦的脸蛋天真无邪,身材也单薄,谁知道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沈梦瑶咬咬牙,生气的同时,在得知袁一琦的目的不是钱后还是舒了一口气。她靠在床背上,静静地等待着药效完全消失。
“不然你再在我这里待一晚上吧?”
沈梦瑶没有理会袁一琦的话。
“我再给你转点?”
“没有必要,我还有工作要做。”
“赚他们的小钱不如我一次性来给你赚。”袁一琦说着,歪歪头,眼珠子转溜的像小狗。
“二十万。”沈梦瑶说,眼神有些挑衅地瞪着袁一琦。。
“成交。”袁一琦大笑起来,动动手指就立刻往沈梦瑶卡里转。
沈梦瑶当即就有些后悔,自己应当往更大的数字说。
虽然答应了留下来,但是她还是没有给袁一琦好脸色。花了整一下午消气,到了晚上才和袁一琦有零星的交谈。袁一琦也不强迫自己理睬她,只是在房间里摆弄摆弄乐高,大声唱着歌洗澡,在一次次搭讪没有得到回应后,就耸耸肩又去忙自己的事。
袁一琦的房间里有一个独立的厨房,里面摆着一整副的刀具,沈梦瑶趁袁一琦没注意的空儿抽了其中一把顺手的出来。
快到第二天的午夜,袁一琦摆弄腻了其他东西,在房间里外地寻沈梦瑶。
沈梦瑶斜身睡在大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床头柜那个快燃烧到底的大蜡烛。
袁一琦犹豫了一下,走近后在床边跪了下来,用胳膊肘撑着自己的脑袋,盯着沈梦瑶的眼睛。
“跟我说说话。”
“有什么可说的?”沈梦瑶抬眼,从眼底透出一股厌恶,回看着袁一琦。
“其实酒吧那天见面之后呢,我就经常会想到你,只是你从不回我的消息。”袁一琦说得低眉顺眼。
沈梦瑶冷笑一声。
“因为你那个时候才上高中。”
“现在我大学都快毕业了。”袁一琦眨眨眼。
“毕业之后就去坐牢吧。”沈梦瑶话中带刺。
“你会报警吗?”袁一琦问。
“不会,因为我会向你要一笔很大金额的补偿款。”
袁一琦笑着又问:
“多少?”
沈梦瑶认为不该和袁一琦谈钱,这会让自己处于弱势。因此她选择结束这个话题。
“你为什么会总想到我呢?”
“因为你漂亮?”
“我不信你没见过其他漂亮女人。”
“因为你最漂亮。”袁一琦说得没有一丝犹豫。
本是一句情话,她却用一种极不走心的语调说了出来。沈梦瑶有些恼火,袁一琦似乎在和自己的交流过程中游刃有余,自己反而是被拿捏住的一方。
她的身下压着那把在厨房拿的刀。沈梦瑶抿了抿嘴唇,伸手去抓住了刀柄。
只不过她不在床上睡,在衣柜里睡。她不喜欢太大的衣柜,那种刚好她可以屈膝侧躺的衣柜最好。关上衣柜门之后,里面是漆黑的、拥挤狭窄的接近密闭的空间,她可以清晰听闻自己每一声的呼吸。这样的一切给她舒适感。
像在母亲的子宫里一般,被包裹住,被呵护着。
她并不希望被别人知道自己睡在衣柜里的这件事,这件事只有家里的管家知道,甚至连她的父母都不知情。
因此今晚如果不出意外,她还会找机会给沈梦瑶下药,让沈梦瑶有第二个良好的睡眠。
只是这个计划还在她脑子里盘算,胳膊就感到一阵巨疼。
她的小臂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像眼睛一般睁开。沈梦瑶拿着刀的手还在抖,床单上染满了血。
“你欠我的,现在还清了。”
袁一琦只觉得疼,疼得她眼冒金星,她下意识去捂住伤口,却在碰到伤口时迎来了更剧烈的疼痛。
沈梦瑶说罢放下刀,起身去翻出了急救箱,面无表情地给袁一琦作了包扎。
在看到被包扎好的手臂时,袁一琦从痛感中回过神,如释重负,竟然尽情地笑了起来。
“疼疯了?”沈梦瑶说。
“其实仔细想想,这对我们来说都很好的开始,沈梦瑶,”袁一琦说这,抓住了沈梦瑶的手,“我们都见过了对方最烂的一面了,对不对?”
“以后发生的任何都会很美好了。”
沈梦瑶垂目,给袁一琦擦干净了沾到腿上、脸上的血迹,没有说话。
在沈梦瑶走后的那几天,尽管右手缠着绷带,
袁一琦还是拔光了阳台上郁郁芊芊的其他花草,并吩咐人去种上一盆盆独立的水木兰。
水木兰适应得很好,在微风里甚至还会轻轻舞起叶子,像白绫一般柔美。
6、
袁一琦受邀去了沈梦瑶的公寓。
这是袁一琦第一次被邀请去别人家,袁一琦竟然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因此来的时候她带了大包小包的随礼。
沈梦瑶看着门口堆着的礼盒,不自觉发笑。
“你像来拜年的。”
“那你有没有准备红包?”袁一琦说。
沈梦瑶歪歪脑袋,走上前在袁一琦柔软的脸颊上吻了吻。
袁一琦愣住了,愣了许久,微张着嘴说不出话,直到沈梦瑶递给她拖鞋。
“手怎么样了?”沈梦瑶问。
“好许多了,缝了三针,医生说我这个年纪会恢复很快的。”袁一琦一五一十地说。
沈梦瑶点点头,突然感到有些眩晕,有些磕绊地坐到了沙发上。现在还是中午,沈梦瑶还没上妆。因此袁一琦看到了她似乎又加重了的黑眼圈和眼睛里的血丝。
“你多久没睡觉了?”
沈梦瑶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犹豫了会,又翻了翻手机,惊觉似乎自己已经快要整整四十八小时没合眼了。
“不愿意吃我下的药,那去看看睡眠门诊也好,医生开的药你总愿意吃吧。”袁一琦说。
“不要,不想要药物带来的那种感觉。”沈梦瑶说得几乎是斩钉截铁。
袁一琦没有执意再提,而是走过去,在沈梦瑶身边坐了下来。
她看到正对着的茶几上,水木兰正长得欢。
“这玩意还挺有活力的嘛。”袁一琦说。
“我根本没怎么照顾过它。”沈梦瑶回。
晚餐两人点了外卖,到了晚上沈梦瑶直播的时候,袁一琦就乖巧地躲在镜头后面打游戏等待。在第一次失衡的见面之后,两人似乎找到了合适的方式相处。
沈梦瑶在直播结束之后让袁一琦留下过夜,袁一琦迟疑地答应下来,眼神飘忽在沈梦瑶房间里的衣柜上。
“我今晚不是很困,所以你如果想睡觉就自己睡,不用管我。”袁一琦说。
沈梦瑶看着袁一琦有些躲避的眼神,点点头。
袁一琦服药的时候,沈梦瑶刚洗完澡进屋子,睡裤都没来得及穿。那杯水里的气泡被袁一琦接近强迫症地晃到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是无论怎样的水都没法让这药变得可口。化学药剂的苦会在舌苔上存留很久,若不是一口入喉,苦意会像外来物种一样侵入扎根。
袁一琦祈祷着手里这片会被顺利吞下,入口的没几秒就失败了。那药片似乎是被袁一琦的牙磕到,落下来不少细屑在她的舌尖,她皱起眉头,准备对着垃圾桶去吐掉。
沈梦瑶的手揽住袁一琦脖颈的时候还有些冒着热气,带着浴室里沐浴液的香。她吻着袁一琦,直到药片被完全吞下,细屑完全融化。
“这个药如果第一次吃会很困的,你……”袁一琦说,“你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是已经咽下去了。”沈梦瑶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果真没过半小时,沈梦瑶就开始晕晕乎乎地要找床睡,袁一琦笑着说效果还挺好的,一边帮忙关了灯。
确认沈梦瑶的呼吸平稳之后,袁一琦蹑手蹑脚地打开沈梦瑶的衣柜,又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衣服理了些出来,然后挤进身去,关上了柜子门。
沈梦瑶的衣柜有沈梦瑶的香气,袁一琦觉得自己被沈梦瑶紧紧地抱着,很快就脑袋沉沉地睡去了。在梦里,她只觉得沈梦瑶离自己越来越近,香气越来越浓。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身边真的睡着沈梦瑶,沈梦瑶似乎是又理了许多衣服出去,腾出了一块空间自己睡了进来。袁一琦看着还在睡觉的沈梦瑶,她的皮肤很细腻,像婴儿般,睡着时只有睫毛还在一颤一颤。
袁一琦因为眼前的画面而感到由内而外的平静。
这时沈梦瑶睁开了眼,她还在迷糊的时候看到了眼前的袁一琦,下意识地凑过去在袁一琦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早,你睡得好吗?”沈梦瑶问。
“睡得很好,托你衣柜的福。”
沈梦瑶没有问任何关于袁一琦这个怪癖的问题,她只当这是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或许就是从这个时刻开始,袁一琦与沈梦瑶待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觉得充满安全感。
“你呢,你睡得好吗?”
“托你药的福,也睡得很好。”沈梦瑶回答。
“那没有明天呢,后天呢,你不愿一直吃。”
“那再说,我不想一早上就思考这些头疼的问题。”
“可是睡眠很重要,如果你持续这样睡不着,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
“我还好好的不是吗?”沈梦瑶说着,伸手去搂袁一琦的脖子。
“或许持续吃药没有你想的这么不舒服呢?”袁一琦嘟囔。
“我不要。”
袁一琦沉默了,她在这几分钟里想了很多话,却又都被她自己驳回。到最后,她嗫嚅着:
“那我怎么可以让你好受点?”
听到这句话的沈梦瑶迟疑了一下,松开了搂着袁一琦的手。
“陪我一起,我做什么都陪我一起。”
这是沈梦瑶的回答。
袁一琦心领神会了。
“可我不太会直播。”
“你可以出镜,”沈梦瑶说,“不一定只有直播。”
袁一琦没有拒绝,只是轻叹了口气。
前情提要:庆功宴上局长躲在没人的卫生间吐血的时候被抓包了。
迫害局长与禁闭者系列,第二人称预警。
all女局all向,我流不正经局长,ooc是必然的ooc,我肯定写不出她们万分之一的好。我写的兰利妈咪肯定ooc了_(:з」∠)_
这个单元到最后全篇跑题不说,局长可能才是那个受害者()
==========================
第八位受害者:兰利
饱受伤痛困扰的身体对那些更严重的伤害有了一些自己的反应机制,都说久病成医,你觉得这话有道理,至少你已经可以凭借咳嗽与血块的变化判断出,枷锁的异动究竟到了哪一步。
……血的颜色有些不对。咳血带来的虚弱让你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咳嗽带来的闷痛应该已经消退,现在啃食着你的疼痛并不是来自咳血的虚弱。
而在你意识到的这一刻,终于有了自己舞台的连绵胃痛不讲道理地侵蚀了你的大部分感官,比咳血更甚的不适顷刻间占据了你全部的忍耐底线,搅扰的你直犯恶心。
你努力想要站直身体,却又在直起来的那一刻被痉挛般的痛拽住了颈间无形的项圈,被迫重新弯下腰用手湿漉漉的手压在了胃部,你徒劳的想要以这样的方式阻止胃痛更进一步的吞噬你的体力,至少不要再一次狼狈地蜷缩在地板上找不到借力,爬都爬不起来。
佝偻起的身躯令你再一次靠近了残留的血迹,还未散去的血腥味笼罩在了你的鼻翼之间。你并不喜欢血的味道,那种腥气会让你不算太好的肠胃功能产生恶心的感觉,尤其是在胃痛开始折磨你的时候。
克制不住地干呕几声后涌上来的血又一次冲出了你的口腔,血液在瓷白上留下了蜿蜒的痕迹,夹杂在其中的一些不明的碎块在你的齿关处被碾碎。
你确定这些不明碎块是否是内脏,毕竟它们碾碎后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这些也让你不止一次思考枷锁是不是在对你的身体进行过滤,不然你哪有那么多的血可吐?
血液与块状物体混合成的异物压迫着你的喉咙,想要呕吐却又因为喉咙的痉挛而无法吐出这一口血。
“!!!”
你不由得抓住了自己的喉咙,想要把这一口血挤出来。肺部的灼烧与疼痛的挤压仿佛探进咽喉的烙铁,摧残着你饱受折磨的咽喉与胸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的痛苦终于逼出了你那些细碎的、微弱的呜咽。
你知道你最终会把这口血吐出来,可仍然忍不住想要求救,过载的痛苦搅动着你的神智与抑制力。
有力修长的五指按在了你的弯曲的背脊上。带着寸劲的向下按压击穿了你单薄的脊背,堵在喉中的淤血在这样的冲击下终于乖巧起来,它们停止了对你的折磨,乖乖的随着咳嗽与喘息滴落在了洗手池中。
耳边尖锐的轰鸣消退了。
背后的手掌温热,你比枷锁更快地认出了身后的人是谁。
“……长官。”
你闭着眼睛,浑浊的声音中夹杂着喘息。
第九机关的长官站在一旁,礼帽下的面容看不清神色,你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镜中,气度雍容的长官与平日别无二致,唯有那只露出的翠色眼睛更加的幽深与平静。
你嗫嚅着想要开口,上涌的血却又一次把你的头按回了下面。你的长官显然已经非常熟悉你现在的状态,在你挣扎着想要再次开口解释时,兰利伸出手按在了你的头顶拍了拍。
拒绝了庆功宴的邀请却又出现在这里的银蜘蛛在面对你时一如既往地微笑着。
然后她伸手将你别在领口的那枚翠色的胸针摘了下来,握在了自己的手里。
“不急于这一时。”
好消息,不是死刑
坏消息,是死缓。
要命,当初兰利可没有暗示会来这手……夜莺,你可能要到ICU领我回来了。镜中的你脸上写满了麻木,而你的长官并没有被这个神情冒犯到,反而笑容更深了。
说实话,你想过很多被撞破的情形,并对此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在很多的情形中从未有兰利的身影存在。
你从来都瞒不过你的上司,在这点上你有很强的自知之明。秘密是对一个特务头子的最大背叛,叛国之类的另算,它们并不在一个赛道上。更何况,兰利想要知道的事情总会在她需要的时候摆在第九机关长官的办公桌上。
也因此,你的长官向你要求忠诚,你就将自己的全部交给了她。记忆的缺失让你有了很多困惑,你没有过往的经验可以参考,但做一个“透明人”总归不会有错。
那枚翠色的胸针摆在你的案头时,你没有犹豫就将它拿起来佩戴在了衣襟上。你的长官难得体贴地用此无声地向你询问,而你也一如既往地没有给出第二种答案。
你允许兰利24小时监控你的生活。
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向窃听器那头的兰利遮掩过你的不适,而你的长官从未过问。
你以为这就算向兰利报备了。
可现在,在你被枷锁的异动压迫到吐了四个月的血的现在,兰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一片狼藉之中,眼中凝结的神色令你产生了片刻的怀疑。怀疑你是否领会错误了长官的意图,她是否真的默许了你不打报告的粉饰太平。
……总觉得,今晚的生存压力有些大了。你吐出了又一口血,茫然的神情中添了几分对自己未来的忧虑。
“还能走吗,新人。”
明明是询问,用的却是陈述的语气。银蜘蛛对你的问候只是在告诉你——站起来自己走。
你闭了闭眼,习惯性地用深呼吸压下了呛咳。再睁开眼睛时,镜中那双灰蓝的眼睛中剩下的只有残存了一点尾巴的痛苦与一如既往的平静。
“当然长官。”你低声给了上司肯定的回答,伏在她手下的身体也随着这句回答而慢慢站直。稳住了支撑着身体的手臂,你又看了一眼镜子,脸上浮现了歉意的微笑,“请允许我清理一下。”
“两分钟。”
咳血的不适与依然没有消退的胃痛让你清洗干净的面容更加憔悴,沾了血迹的大衣被你抱在胸前遮住之前折腾得一塌糊涂的前襟,走廊的略凉的温度让你打了个哆嗦。身体依然包裹在吐血后才会涌上来的寒冷中。湿冷的感觉让你皱眉,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大衣穿上,至少它现在还是干的。
没等你抖开抱在胸前的大衣,夹杂着咖啡香气的温暖外套就罩在了你的头上。
你惊讶地看向身边的上司,女人脱下外套后的身影挺拔,这会儿正翻看着终端上的讯息。兰利看上去并没有在你犹豫的这短暂几秒中将注意力分给你,却又实打实的再一次给予了你迫切需求的帮助。
你在心中咀嚼着长官的名字,然后压下来那无声的叹息。
“长官。”干涩低哑的声音令你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在兰利的注视下又很快松开了,“是今天提交的报告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吗?”
是的,在即将举办小型庆功会给全局放大假的今天,你依然没有放弃用报告折磨你第九机关的同僚们。不过需要申明的一点是,你没想用报告折磨你的上司,但也无法保证每一份报告都合乎上司的心思。
你不相信兰利会专门为了四个月的咳血期而来,她没有这么清闲。
兰利的帽檐随着她看过来的动作微微抬起,你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地动弹了一下肩膀,脸上的困惑更浓。你的长官并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她冲你笑了笑,抬起的手杖手柄轻轻敲在了你的头上。
“跟上。”
……所以是不是为报告?你更加茫然地眨了眨眼,拢着大衣脚步虚浮地跟在了兰利身后。
虚弱依然困扰着你,没有散去的痛让你每走一步额头都会汇聚一些虚汗,两步下来虽然没有被兰利拉开距离,但是再想跟着也要相当大的意志力才行。你深呼吸压住了胃部,努力挺直了腰板又迈了一步。所幸你身无长物,唯一能称道的就是能让帕尔马恨得牙痒痒的意志力。
你脑子里还转着那些零零碎碎的想法,想着一会儿兰利停下来的时候怎么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得体一点,面对自己的长官时你总是有些莫名的胜负欲存在。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在只余脚步声的走廊散开,银白的手杖递到了你的眼前,你因为不适而有些迟钝的思维用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面前的手属于谁。
“……没事的,长官。我还没虚弱到那种程度。”你在沉默后轻声拒绝了递来的帮助。在兰利的面前你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倔强,像是面对决定人生的大考,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笔都不肯让大考看轻半分。
你微垂着头没有看向身前的长官,自然也就错过了兰利脸上划过的浅淡无奈与零星的不悦。但她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用收回去的手杖点了点地面,再次迈开脚步时你的长官行走在了你的身边。
无声的体贴与肩上大衣带来的温度让你不再那么紧绷,至少你允许自己在不那么明显的情况下稍稍减缓脚步,分出更多的余力和胃痛与喉咙的咳意较劲,而你的长官自然也配合了你小小的放纵。
因为上司的到来,你在宿舍与办公室之间的犹豫也以办公室胜出。毕竟你不能带着上司在宿舍里汇报工作。
不过有人显然不那么着急。
“好了新人,先去把你自己打理干净。”你的上司截住了你还没说出来的话头,女人倚在办公桌旁放下了自己的手杖,“我没有压榨下属身体健康的习惯。你在发抖。”
你抿着嘴犹豫了几秒,摘下了肩头的外套低低应了一声。
这不是你第一次在办公室中的洗浴间处理这身狼狈,洗浴间的柜子里还藏着你塞进去的备用制服。
热水短暂的温暖了你的身体,你抹去了镜子上的水汽看着镜子里那张依然泛着青白的脸,胃痛给你的困扰比预计的要大很多,理智上你忍耐得很好,并不会因为那种被人攥着胃部使劲扭转的痛苦而露出表情破绽,但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的面色仍然暴露了你的不适。
想到还在外面的上司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更得体了。
不过今晚有很多事情超出了你的预计。
你带着水汽出来时,迎接你的并不是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翻报告的上司,而是一杯放在了茶几上的热水以及瓶盖中的药片,兴许那杯冒着袅袅热气的水里还有些蜂蜜的存在。被兰利莫名其妙喂过蜂蜜水的你,此时警惕地看着那杯水。
空气中飘散着咖啡的香气,是兰利常喝的那种口味。你转头想要寻找长官的身影,屁股就被细长的手杖问候了一下。你一个激灵没敢挪动地方,反而睁大眼睛看着端着咖啡杯越过你,走到沙发边坐下的女人。
“傻站着做什么?过来新人,先把药吃了。”兰利舒展着肢体坐在了单人沙发上,声音中夹着些莫名的懒散。
办公室的职员叫她家宠物的时候也是这种语气……被各种既视感击中的你有些麻木地闭了闭眼,还是乖乖走过去坐在了兰利的身旁,听话地拿起了水杯与药一口气吃了下去。
很好,是温开水。药片的苦涩瞬间在舌尖化开,吃药后熟悉的麻木感随着水流在口腔中扩散。即便已经很习惯艾恩给你的这剂药片,你的眉心仍然下意识地隆起一瞬压下了那些不适。
“怕苦?”兰利看你的表情觉得有趣,出言调侃道。
你把剩下的水送进嘴里,试图冲掉残存的苦味,听到兰利这话时露出了一个略显腼腆地笑。
“不太适应,艾恩调了剂量。”
一次比一次苦,要不是知道艾恩对你的命没兴趣,你真的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多次惹怒医师而被对方决定用这种办法谋杀。
“按照你吃药的频率,下一次会更苦。”
兰利端着咖啡杯,对艾恩增加剂量的行为表示了肯定。监听了你四个月的长官很清楚地知道你的各种糟糕习惯,忘了吃药只能算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
你揉了揉僵住的面颊苦笑道:“您别开我玩笑了,再苦就可以送去训练场给其他第九机关的人做抗性训练了。”
兰利不置可否的哼笑一声,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
“既然好些了,那来说说别的事情吧。”
眼见着你的脸色好了一些,银蜘蛛终于进入了正题。
来了。你整肃了神情,准备好了面对你上司的提问。
“你在我那里遗落了东西,新人。”
兰利将一封熟悉的白纸信封放在了茶几上,你望着空白的信封,手指像是被烧灼了一样猛地收紧到一起,唯有高强度工作下锻炼出来的表情管理依然在发挥着它的用处。
你望向了兰利,女人翠色的眼中泄露出的情绪像是蝎子的尾巴,蜇得你刺痛又狼狈地逃开了对视。
老实讲你没料到兰利竟然会闲到无聊去翻看任务出发前的文件。
第九机关基于它的工作性质,每一次大型任务之前都会有一个例行的环节——聚众写遗书。
其实你不是太懂第九机关的浪漫,它像是所有文学作品里的特务机关一样,高效精准散播恐惧,但有些时候它又充满了一种让人忍不住捂脸的人情味,诸如聚众写遗书、训练场套麻袋这种事层出不穷。
你曾经猜想这种充满了诡异浪漫的氛围是不是和第九机关的长官有关系,但是当你坐在兰利面前看着对方那张脸的时候,就又把那种冒犯的想法压下去了。
第九机关长成这样,绝对不是兰利的问题。
作为第九机关下属机构,你其实并不常参与9th的直接行动,更多的时候你都是导致蜘蛛同僚们加班的那个罪魁祸首。而在有幸参与的几次中,你也无缝融入了他们的例行环节中。
聚众写遗书的氛围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了,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遗书都已经夹在了里面。
那封有着9th风格的空白信封中并没有藏什么长篇大论,毕竟你当时并不认为自己会在那次行动中遭遇不幸,那些遗书会被分拣然后销毁,等待下一次的更新。
所以你不曾追回,只是等着下一次的任务。所以那薄薄一张的白纸上也不过寥寥一句话。
[我不会为黎明驻足]
从第九机关带来的迷思中挣脱出来,你又一次看向了那个信封。你并不确定兰利究竟有没有打开看过,就像你也不确定兰利究竟是怎么从这个没有署名的空白信封上找到了它属于你的痕迹。
“字还不错,有进步。”
很好,你敬爱的长官确实打开看过了,毕竟是她提的让你把字再练练,别再写毫无特点打印体了那不好看。
……两个月前的我,你可真是太叛逆了。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打击让你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将脸埋进了手心里,短暂的逃避一下现实。
像是被你埋脸的动作取悦到了一样,端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人用指尖敲了敲沙发的实木扶手。
“不说说吗新人?很有风格的无名遗书。”
您明明知道它为什么没名字……
被长官这句话刺了一下的你苦笑着,在兰利越发温和的笑容里低头认错。
“对不起长官,是我的失误。”你的声音非常诚恳
“失误?你对这个瑕疵的称呼非常的具有新意。”摘掉了手套的特务倚在沙发中看着你,翠色的眼睛中褪去了笑意,那其中有着审视但更多的是你看不懂的沉寂,“你将自己摆在了错误的位置上,新人。”
兰利并没有再去提起那封空白的无名遗书,转而将放在身侧的白纸册子摆在了遗书的旁边。你神情中的诚恳慢慢褪去,只剩下了空白。你认得那是什么,那是你藏匿的、无人知晓的、并不在明面上的保险柜中的……“真货。”
“我可以放任你的一些小心思,也不介意一些细枝末节的隐瞒,你可以处理好,就像你隐瞒了四个月的吐血。”
“你走错位置了,小家伙。”
高傲的长官语气是难得的温和,作为被兰利看好的下属,她对你确实优待,但相应的你在这份优待中感受的并不是银蜘蛛对一般下属而言的温和,反而是更加沉重的审视与引导。她为自己开掘了坟墓,又转头将守墓的钥匙塞进了你的手里,丝毫不顾你到底想不想要。
“……我认可您的理想,长官。并且发自内心地追随。”你垂下视线不再看向兰利,交握在身前的手掐紧了指缝,“这是我能给您的最好答复。”
“死亡并不会结束一切,它将成为我们最有力的武器。”
“那并不是错误的位置,长官。我只是……在践行您身体力行地教导。”
谁也无法确定意外与和平究竟谁最先到来,你可以挣扎着活到狂厄结束的那天,可除此之外呢?到了无法选择的地步你要如何尽最大能力保全一切?或许未来的你有了更多的手腕可以权衡,可以制约,或许那时你可以走上你的长官留下的那条路,但现在你只是一个力量不足以守护一切的差佬,只能在上司的庇护下狐假虎威。
那些安排的前提假设或许极端,但至少这些安排能减少你在深夜时感受过的,近乎窒息的恐慌。
“我没有什么能留下的,长官。”在数不清的日夜后,你终于肯向窃听器那端的人坦露一点自己埋葬许久的情绪,“我不想我的死给你们造成困扰与阻碍。”
“您说过,一个合格的领导者要未雨绸缪也要脚踏实地。”
说完这句话你便不再开口,你所能说的全部对于你的长官而言也是十足的挑衅。兰利能找到这份“真货”那也就代表着她已经盯了你许久,而在今夜,那份“真货”中的内容对于兰利而言也再不是秘密。
所以兰利今晚等的其实是人赃并获?她果然不会因为吐血期过来。你等待着长官的审判,脑子里依旧在想些有的没的,用来分散你的注意力也让你的胃不因过度的紧张而越发扭痛。
得到了堪称挑衅的回答的兰利依然保持着非常不“黑鳄”的平和,她的指尖划过了册子没有着笔痕迹的表面,然后将它拿在了手里。
面前的遗嘱与其说是遗嘱,不如说是一份详尽的死亡计划书。以一个人的死亡为基础,向外辐射的一张网,从禁闭者的安置到各种死亡情况的处置,再到如何将死前的计划推进下去。那上面还有删改的笔记,每一次改动都代表着遗嘱的主人又获得了一份值得深交的情谊,也代表着这个人对其他人事的改观。
它并不整洁。兰利翻看着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的白纸册子,上面的字体逐渐从没有什么特点的打印体慢慢过渡到了藏着小小笔锋的字体。而在看到涉及禁闭者切尔西与禁闭者伊琳娜时,那删改了很多行,最后只画了一个小火柴人五体投地式哭泣表情的标注让兰利笑出了声。
你有点麻木地瞟了一眼身边的上司,心想现在还没制裁你不会气疯了吧?
合上了册子的女人一抬头就看到了你偷瞄又想正大光明看的模样,她将手抬起来,厚实的册子敲在了你的头上。
“刚才不是底气挺足吗?这会儿泄气了?”
你撇撇嘴道:“……怕您生气。”
兰利沉默了片刻:“写的不错。”
嗯,嗯!?半死不活的精气神突然就提起来了。
你顿时容光焕发道:“那……”
“但是不通过。”
……你诈我!
你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好懂了,兰利则一点都没有骗孩子的心理负担,非但没有负担,第九机关的长官在短暂的思考后还选择没收了这份手写版的遗嘱。
“这册我没收了。现在还不是你想这些的时候,想要实现这上面的那些梦,你得再努力活几年才行。”
你鼓了鼓面颊,有些气闷的无声认同了这句话。又想着刚刚不礼貌不能这么对兰利也不能不说话,便又闷声不吭地点点头。
“当然。”你的长官在短暂的沉默后又做了补充,低沉的嗓音散去了平日里的冷肃,来自年长者的温和将你重新盖在了羽翼之下,“我也一样。”
我也会努力多活几年。
“您说、您……”你直起了佝偻的身体,捏紧了交握的手止住了情绪瞬间翻涌引起的战栗。你抖着双唇开合几次,用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抱歉您说什么?”
你的声音还在抖,而注视着你的长官弯起了眉眼,她将摘掉礼帽后滑落的几缕鬓发重新别回了耳后,面对着你眯起了翠色的双眼。
“你要多活几年,我也一样。”兰利被你呆愣的样子娱乐到了,毕竟随着情况的越发严峻你们都很久没有在彼此的脸上见过更轻松的表情了,“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新人?”
“不、不……”你仍旧没有回过神,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一样,只凭着本能回应兰利对你的逗弄。
你几乎已经默认了兰利的未来,也默认了你的未来。卓娅给了你斗争的信念,而兰利给了你行走下去的力量,你追随着兰利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黎明前最深的黑夜中。你没有自信拦住兰利将秘密带入坟墓的安排,因为你甚至无法拦住自己奔向末路的脚步。
在某种意义你们都是同一种人,只是你更为稚嫩罢了。
而现在,你的长官坐在你的办公室里,舒展着眉眼凝视着你,她翠色的眼中凝结着郑重的承诺与安抚,甚至有一丝丝小小的放纵。
她说,你们都要多活几年。
……是幻觉吗?持续的吐血终于变成幻视了吗?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你闭上眼睛,重新将脸埋进了手心中。过了好半天闷闷的声音才从指缝中挤出来。
“抱歉长官,是我失态了。我只是没有想过您会……我没想,我……”
你吐不出来之后的话,没办法用更为得体的声音回应兰利了。
“我甚至没有抱过希望,兰利。”
“擅自揣测上司的想法,你的胆子确实不小,局长。”握枪的手掌落在了你的头顶,她拍了拍又把你的头压低了一点。
“要受罚吗,长官?”
“我最近心情不错。”
……总觉得,心情不错这种事,不能深究。你顶着兰利的手掌,把脸拔出了自己的手心,神情有点凝重的试图把自己激荡的情绪压下去,至少不要突破你为枷锁设下的屏障。
因为一句话就情绪失守,等待你的除了轮番的嘲笑之外,大概就是来自上司的“关爱教导”了。
你深呼吸一下,大着胆子带着一丝期待看向了身旁整个人都难得柔和起来的上司。
“长官您能再说一遍吗?”你掏出了终端,“我想录下来当asmr晚上循环播放。”
收回手压在自己膝头的银蜘蛛听着这个要求,挑起了一侧的眉梢。
对着凶案现场般一地狼藉的卫生间,在监控室调度人员前往处理的夜莺面沉如水,一身的低气压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会做噩梦。
[夜莺,卫生间的情况你来办公室时我会解释,其他人暂时不要告知。然后,麻烦你带一袋冰块来。]
尽职尽责的副官看着屏幕拧起眉头,头顶上浮现出了几乎具现化的问号。
冰块?为什么要冰块?局长受伤了?兰利做了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再带一沓稿纸来吧。]
终端上又跳出了新的讯息。
[可以写检讨的那种……]
看着文字信息后面跟着的小狗哭泣表情包,夜莺握着自己的终端难得地陷入了无言中。
怎么说呢,确实很有局长的风格。
TBC.
小朋友选择了一条独自承担的路,长官觉得还在掌控中可以放孩子自己玩,反正还没死遭罪也是孩子自己选的,自己选的自己担着。直到长官看到了小朋友写的遗书()
秉持放养主义的兰利妈咪在喜获孩子的遗书之后,连夜就杀过来了。
孩子以为自己和长官心照不宣,结果长官反手就是一巴掌说谁和你心照不宣(不是
其实我觉得如果局长能给兰利一份满意答卷的话,兰利未必会阻止局长安排自己的死亡,或者说兰利可以更平和地与局长讨论这件事,至于谈完之后局长会得到什么回报,那就要看妈咪当天心情怎么样了。
临近年末我和工作之间有着一种谁也别想活的美感,加班加到甚至能和局长深度共情(?)
脑子,确实挤不出什么了。
切尔西把局长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可是我觉得什么样子她都喜欢!)
因为某个原因丧失某个感官的局长,和她的禁闭者们。
出场:海拉,卓娅,切尔西
1.听觉x海拉
意识到自己听不清声音是在一个悠闲的午后,一开始还只是觉得声音模糊,仅仅过了两天,你发现你的世界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医生没法救治你,甚至检查不出你失聪的原因。你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你的学习能力很强,唇语掌握起来非常快。
“没事的,这不会太影响我的生活。”你笑着说,“夜莺,不要露出那种表情……不要让她们知道,好吗?”
事情并不像你自己说的那样轻松,每当夜晚来临,你的房间就会亮起一盏夜灯。失去听觉后,你发现你无法再忍受黑暗寂静的环境,那总会让你怀疑自己...
事情并不像你自己说的那样轻松,每当夜晚来临,你的房间就会亮起一盏夜灯。失去听觉后,你发现你无法再忍受黑暗寂静的环境,那总会让你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
你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竭力让自己入睡。
好在你平时就有看着别人说话的习惯,你和禁闭者们交谈起来很顺利。只有一个人是例外,那就是海拉。
没办法,她文明用语的使用频率太高,语速又快,你时常看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含糊的答应着,但这又很容易引起她的不满。一来二去,你只好躲着她走。
但你不可能一直躲着这只来自辛迪加的自由的小老鼠,在某个阳光温和的悠闲午后,你被海拉逮了个正着。
【局长,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海拉单刀直入的提问,【不止一次了哦,别#文明狄斯#和我说是意外。】
你眨眨眼:“不,没有……我只是最近很忙。”
【还来?九十九都和我说了你私下找了她好几次了。对我有什么意见不可以直说吗?我又不是不会改。】
“不是这样的……”你无奈的笑了笑,最后揉了揉海拉的头,“抱歉给了你这样的感觉,以后我会多去看看你的,好吗?”
【哼,这次就放过你了。明天记得来找我玩。】
目送你的离开,海拉咬了咬嘴唇。
因为失去了听力,所以你并不知道,在海拉拦住你之前,她喊了多少遍局长。
“啧,前面那个笨比!!!我正找你呢!”
“喂,笨比……”
“局长!”
“局长——”
“局——长——”
“……局长?”
她的声音渐渐颤抖起来,她想起之前在休息室隐约听到的对话。
不会吧,这个呆子真的……
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抹眼角,调整好脸上的笑:
“局长,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2.痛觉x卓娅
被军团长拎起来扛在肩上的时候,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是腹部被挤压带来的窒息感。你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然后乖乖的被她带回军团。
被放下来的时候你很不优雅的踉跄了一下,但你很快的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些:“谢谢你,卓娅。”
“没什么好谢的,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也不希望你就这么死在了。”她看了眼外面,“辛迪加的街头。”
你无奈的笑了笑。
“说起来,之前扛你的时候,有没有弄疼你?”坐着休息了一会,卓娅不经意的提起,然后伸手将你扎在裤腰里的衬衫拽出来。
你没躲:“不疼……啊。”
光洁白嫩的腹部有一道很明显的红痕,卓娅皱了皱眉,突然抓住了你的手腕。她已经卸下了自己的钢爪,手心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你有些恍惚。
“疼吗?”她问。
你眨眨眼:“不疼。”
“一点感觉都没有?”
“手心,很软。”你老实巴交的回答自己的感受。
军团长的眉毛抽动了一下:“这时候和我说这个,可真有你的,局长。”
你不觉得失去痛觉是什么坏事,不如说这省去了你很多麻烦。不会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能减少拖她们的后腿吧?
你坐在卓娅机车的后座,低头看着自己腰侧正不断渗血的伤口。血晕染了你的衬衫,紧贴在你的皮肤上,但你完全感觉不到痛,只感觉到了血涌出时的温热和风刮过时带来的凉意。
“卓娅。”
“我好像中枪了,在腰那里。”
一个急刹车,你差点被甩出去。
卓娅撩开你的大衣检查了你的伤口,然后近乎咬牙切齿的叮嘱你抱紧她的腰:“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你觉得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
“……啧。”
“别死在我前面了,局长。”被推进手术室之前,你听见卓娅这么说。
你闭上眼,嘴角勾起温润的弧度:“不会的。”
(艾恩事后锐评:我不好说失去痛觉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但至少能省下不少麻醉。)
3.视觉x切尔西伯爵
失去视觉意味着你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快速处理公务,不能和禁闭者们一起出任务,不能在看见切尔西玫瑰一样的眼睛。
你抬手,摸了摸缠绕着眼睛的绷带。失明的实在太过突然,毫无准备的被丢进黑夜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局内也因为你的失明陷入了短暂的混乱——禁闭者们很难接受这个事实。
于是你被夜莺推着,挨个挨个的去安抚她们。
“没事的……就算看不见了,我也会记得海拉和九十九的样子。”你先是摸了摸海拉的脸,然后又摸摸九十九的脸,“嗯?”
“呸,谁要你记住我的脸了,平时病歪歪的就算了,出个任务怎么还把自己弄瞎了……”海拉说着说着有点哽咽,你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安抚之行的最后一站是切尔西。
“切尔西?”你敲了敲禁闭室的门,没有人回应。她在生气,这是应该的,你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了。于是你放软了声音:“切尔西……先让我进去好吗?外面很冷。”
于是门内立刻有了反应,切尔西开了门,握着轮椅的扶手:“副官小姐可以离开了。”
你很少见她这种浑身都是刺儿的状态,竟觉得有些好笑。
“笑什么?亏你还笑的出来!”一只手指抵在了你的太阳穴处,戳着你,“我可没想过我的女朋友会变成一个瞎子!”
“你嫌弃我了吗?”你捉住她的手,尽可能的让自己看上去失落一些。
虽然看不见,但你能想象出她现在的表情,混合着震惊,愤怒,和难过的表情。
“怎么可能!”
那一晚你们难得的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话都没有说很多。切尔西的怀抱温暖又柔软,你睡的很好。
在入睡前,你这样告诉她:
“看不到你制作的宝石会是我后半生最大的遗憾,但只要是你做出来的,我总能感觉到它的不同。切尔西,我爱你不需要用眼睛看。”
抱住你的大猫没有回话,但你感觉环在你腰上的手更加用力了。
“晚安,切尔西。”
“……晚安,局长。”
卓娅抠亖我
发超话老是被吞,我恨你超话
贵妃x小尼姑
一开始心防还是很重的。
“我的不死鸟飞得好远啊。”
《稻妻霸凌》但是纸片人2D版
重度ooc警告
看了b站河野华的视频有感而发,参考了一下~看我光速整活
详情b站搜索稻妻霸凌
(为什么画女人这么难鲨了我吧又菜又爱整
勿上升
be预警
“沈梦瑶,我带你去三亚散心好不好?”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出现,面前的人却依旧看不清脸,明明给沈梦瑶的感觉很熟悉很熟悉,偏偏想不到有关任何记忆。
沈梦瑶猛地睁开眼,一片昏暗的房间,床边的台灯闪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一丝黑夜,除夕依旧趴在猫爬架上,看上去睡得挺不错。
沈梦瑶半坐起身,摸索到台灯旁边的一张照片,凭着灯光勉强可以看清。
沈梦瑶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却半点...
一细想,脑袋又是一阵强烈的刺痛,沈梦瑶双手紧紧抱着脑袋,脑袋仿佛要炸裂般,冷汗也顺着额头滴下来。
又失败了。
每次都是这样,想仔细回忆的时候脑袋就会一阵剧痛,沈梦瑶又有些恼自己的不争气,每次感觉明明就要想起来了,又因为受不了剧痛不得不停下。
“瑶瑶,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费沁源满脸担忧得看着刚起床的沈梦瑶,脸色苍白,还有很深的黑眼圈,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
“啊,没事,昨晚做了个噩梦而已,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嘛。”
沈梦瑶摆摆手安慰费沁源,让她别这么紧张,这两年大家都把她当易碎的瓷娃娃养了,真的没必要,沈梦瑶觉得自己除了缺失一点记忆外也没什么大毛病。
“那就好,你得照顾好你自己,还有晚上药一定记得吃,吃了药睡眠能好点。”
费沁源眼里的担忧不减,又一再叮嘱着。
沈梦瑶无奈地点头应和,“好好好,我自己的身体肯定好好照顾。”
很难想象,两年前的小屁孩现在怎么变得跟老妈子一样婆婆妈妈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沈梦瑶把那张只剩一半的照片拿来出来,递给费沁源。
“源源,你知道上面的另一个是谁吗?这照片是我在抽屉角落发现的,应该是18年的,可我记忆里找不到这个人。”
“而且我最近梦里老是梦见同一个人,只能听见很熟悉的声音,看不清她长什么样,但是我感觉应该就是照片上这个人。”
费沁源接过照片仔细一看,瞳孔微微一缩,捏着照片的指尖不由得加了几分力气,随后又赶紧收敛自己的情绪,把照片还给沈梦瑶。
“这照片应该是戚予珠吧,18年的时候你们一起出去过,至于梦里的人,大概是瑶瑶你晚上没休息好,胡乱想出来的,不要多想。”
语气还故作了几分轻快,只是撒谎的样子还是过于拙劣了,沈梦瑶也无意拆穿,点头应下。
“羊姐,怎么办?怎么办?瑶瑶她好像要想起来了。”
“等等,你别急,什么情况?”
“瑶瑶今天早上说,她最近晚上老是梦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是看不清脸,她给我看了18年和袁一琦在三亚拍的合照,不过合照剩下她那一半,我随口扯了一句糊弄过去了。”
“不应该啊,这才过了两年,源源你看着她点,晚上一定要记得吃药,瑶瑶现在的身体情况药不能断。”
“好。”
夜晚降临,黑幕又一次笼罩了整个房间,只余下床头那盏微弱的光芒。
沈梦瑶坐在床上,怀里还抱着除夕,有一下没一下得rua这除夕毛绒绒的脑袋,脑子里想着别的事情。
费沁源是在撒谎啊,小孩儿的谎言总是那么拙劣,闪躲的眼神,捏紧的手指全都出卖了她。
费沁源不会伤害她,可也没有无缘无故对她撒谎的理由,到底是为什么呢?是什么事情不能让她想起来呢?
沈梦瑶今天破天荒任性了一把没有吃药,哪怕睡前费沁源千叮铃万嘱咐一定要记得吃药,这药已经陪了她两年了,一天不吃应该没问题吧?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困了,沈梦瑶也索性不再去想。
梦里的声音又出现了……
“沈梦瑶,来快点,过来。”
“来,打开它。”
“开心吗?”
“这是狗啊。”
“送你,猫猫啊。”
比以前更长的片段,沈梦瑶能看见那只猫咪,是除夕,很小一只,被她抱着怀里,却始终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会是谁呢?给她送除夕的人。
会是谁呢?能摸着她的脸一遍遍问着“开心吗”
到底是谁呢?
沈梦瑶又一次醒来,这次已经是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户照房间。
沈梦瑶伸手摸了摸脸,入手一片湿润……
眼里甚至还有止不住的趋势,不停往下滑。
为什么呢?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悲伤却是如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
“瑶瑶,今天休息的很好啊。”费沁源一如既往都打着招呼,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有点像以前的小孩儿样子了。
这才对嘛,成天婆婆妈妈的干嘛。
天气预报是越来越不准了,昨天还说今天又下雨呢,今天天气真的格外地好,沈梦瑶想出门逛逛了。
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店,沈梦瑶很喜欢去这家,最开始好像是阿昕推荐的吧,她后来和袁一琦经常去来着,老板都眼熟她们了,时不时打个折扣。
等等,袁一琦?
袁一琦,是谁啊?
很熟悉的名字,刻入灵魂深处的熟悉感,是谁?会是谁?
刺痛又一次袭来,沈梦瑶坐在咖啡厅的角落,也无人注意到她,沈梦瑶抱着头,死死咬着唇。
想起来,一定要想起来!
一只手突然落在了头上,仿佛魔术般,疼痛一瞬间消失了,沈梦瑶抬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白衬衫加黑色短裤,金色的头发加上一顶鸭舌帽,沈梦瑶看清了她的脸……
一瞬间,沈梦瑶就确认了她的身份,是袁一琦,一定没错。
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身,用力抱住了面前的人,眼泪不停往下掉,浸湿了袁一琦的肩膀。
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失而复得的喜悦
还要一股莫名的怅然
“袁一琦,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视线逐渐模糊,沈梦瑶力气却丝毫未松,生怕一松手,面前人又消失不见。
“瑶瑶?”
为什么会听见羊姐的声音啊……
沈梦瑶再一次睁眼,不再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灯光,入眼一片白色,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是她最讨厌的医院。
看了一下四周,为什么大家都来了,围在她床边?
羊姐,阿昕,费沁源,王奕,戚予珠,宋雨姗,郭爽,林舒晴,蒋舒婷……
看见沈梦瑶醒来,费沁源几乎喜极而泣,趴在床边哽咽,“瑶瑶,你终于醒了……”
为什么呢?她不是应该在咖啡厅吗?她不是看见袁一琦了吗?
再一次扫视了一下周围,终于在角落处搜寻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那道身影似乎有些透明,两人目光对上,袁一琦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伸出了手。
沈梦瑶笑了笑,说话有些艰难,依旧挤出来几个字。
“袁一琦”
沈梦瑶艰难的抬起手伸向袁一琦。
“带我走吧。”
滴——
心电图逐渐变成了一条直线……
结束了。
许杨把两捧鲜花分别放在两人的墓碑前,眼睛通红,精神憔悴,一旁的张昕也好不到哪里去,默默地陪着许杨。
“袁一琦啊袁一琦,你看你,走了两年了也不让人消停。”
“你想不到吧,你走了之后,沈梦瑶就把你忘了,她自己身体也垮了。”
“医生说不能受到刺激,我们就一直瞒着她,瞒了两年,结果她还是想起来了。”
“你看吧,她连走之前都念叨着你的名字。”
“你要是知道这些,当初是不是就不会因为吵架摔门而出,也就不会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