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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带卡only2022元旦24h-第13棒：水影堍x大名卡

*忍界这么大块地方，也没有天皇也没有幕府将军，一个国家最大的就是大名，真那么穷酸也不科学。我这里就顺势提高了一点他们的地位和权力，也参考了一点幕府的设置，但尽量不和历史上的设定差得太远。

上·庄周梦蝶

1.

这是他七年以来第一次再梦见卡卡西。

宇智波带土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梦。他穿着那件破烂的袍子，右侧的半边身体里泛出熟悉的灼痛。濒临窒息似的喘息破开他的胸肺，与冰冷潮湿的空气拉锯...

宇智波带土清楚地知道这是一个梦。他穿着那件破烂的袍子，右侧的半边身体里泛出熟悉的灼痛。濒临窒息似的喘息破开他的胸肺，与冰冷潮湿的空气拉锯在喉间，呛出腥涩的苦味。

他还在寻找仍然站着的敌人，但周围只剩下了一片的死寂。那些黑红色的尖锐枝杈自残肢断臂之上残酷又野蛮地生长着，在他眼底叠出猩红的重影。

于是他转过身，每一块肌肉都在鲜血浸润下生了锈，抵抗他着意志，好像他又回到了那段躺在发霉的木板床上站都站不起来的时刻。

他在卡卡西身边狼狈地跪了下来，曾经鲜活的骄傲与嗔怒从少年苍白的脸上永远消失了，他无知无觉地躺在泥泞的血污里，平静落下的眼角竟显出几分无害的柔和来。

三尾已经随着人柱力的死亡而离开了，只剩下一具不会回应的冰冷躯体。

带土沉默地跪在那里，眼神一错不错、久久地凝视着卡卡西。

“带土，该走了。”白绝催促他说，“木叶的援手快要到了。”

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卡卡西早就已经死了，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早就死了，只剩下愚蠢、无知、轻信、总是给别人带去厄运的自己还毫无意义地活着。

宇智波带土一手抓在自衣领下伸出的白绝肢体上，白骨似的物质被他生生抽了出来，然后被绞碎成了一地无法再聚合的液体。

“水影大人。”

宇智波带土睁开眼，那片刻的梦境塌陷在耀眼的晨光里。他正坐在办公桌之后，背上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烫，似乎是在批阅公文的时候无意识地陷入了片刻的浅眠。

他下意识地抬手确认了一下自己的面具还在原处，桌案上重要的文件也没有缺失。没有袭击，没有陷阱，好像他真的只是像个普通人那样，在繁忙的午后小睡了一会儿。

只除了他不可能在这种无法确保安全的环境下毫无防备地入睡。

“水影大人。”照美冥见他不回答再次谨慎地敲了敲敞开的门，“大名的使者已经到了，正在等您。”

宇智波带土放弃了探究睡眠的问题，他将翻阅到一半的文件收起来，从桌后站起身。

“我知道了。”

所谓的大名使者是个高瘦的年轻人，像只被塞进猛兽笼中的雏鸟那样战战兢兢地站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即使是代表大名传令时也低着头，丝毫不敢与他对视。

这不算是什么出人意料的反应。

六年前四代目水影身亡并由他强行夺走水影之位时，先代大名就支派过使者来要求他俯首称臣。那个颐指气使的家伙仰着头，第二句侮辱忍者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木遁刺穿四肢挂在墙面上，血大概一路撒到这位新的使者所站的那个角落。

这件事彻底惹恼了先代大名，他此后又派了多名官员和好几队忍者前来，想将这个谋篡水影之位的男人杀鸡儆猴，但已然脱离他掌控的雾隐村像是道隐在黑暗中的深渊巨口，来者不拒地把所有试探和威胁都吞噬殆尽。

自此之后，雾隐村成为水之国上层三缄其口的耻辱，被大名刻意遗忘了六年。

今年三月时先代大名因为一场意外坠马身亡，由他刚满二十岁的唯一一个儿子继承了大名之位。这位新的大名倒是很有胆量，在当年那几次近乎决裂的冲突之后，依然敢来插手雾隐村的事。

“大名说，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他都可以既往不咎，之后水之国会继续承担雾隐村所需要的一切合理的军备和训练开销，而他希望雾隐村也能继续成为守卫水之国的强大力量。”

泷岛的姿态放得很低，一方面是因为大名的嘱咐，另一方也因为这位影实在是凶名在外，“当然详细的内容，大名还请您去本丸详谈。”

这个男人一如他来之前所听闻的那样，穿着件密不透风的深色长袍，戴着一个从不脱下的老旧面具，右手边的袖子空荡荡的少了一臂——水之国但凡对五代目水影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在传言中被妖魔化的男人只有一条手臂。但没人胆敢因此轻视他，那更像是无人知晓的那些残酷过往留下的对旁人的警示，让人无法不心生畏惧。

泷岛在令人恐惧的沉默中贴着墙，勉强撑着自己没有倒下，他心中翻来覆去将那个年轻过头、非要招惹是非的大名骂上了好几轮。

“我是需要和你一起去天守阁吗？”

那个男人声音沙哑得像是一把刀子磨在他的心脏上，泷岛忍住掉头就跑的冲动，“大名给您准备了车架，但他吩咐说如果您不习惯的话，也可以骑马。”

倒是很贴心。

带土想，也许真的有去一趟的价值。

2.

带土没有带上任何人随行——因为他不需要，也因为他这几年在雾隐村也从未尝试过信任任何人。

只是碰巧矢仓死了，而他又碰巧有那个机会成为水影。他走了太长太长的弯路，曾经的生活和梦想对他来说已经遥远得失去了意义。只是有一瞬他想着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卡卡西会不会为他在某种意义上实现了梦想而高兴？

更多的时候他仍然会清楚地知道，卡卡西已经死了，他成不成为影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

现在仍是初春，入夜之后温度比白天会冷上很多。泷岛一路跟着他赶了好几天的路，对忍者那些有城镇不入，非要就地一躺、露宿林间的习惯有苦说不出。

幸好这一路也不算长，马上就要接近城下町了，这应该是他人生最后一次睡在野外。泷岛拉紧了衣服，将包裹里带的唯一那条毯子垫在身下。那个吓得他四五个同僚同时身体抱恙的五代目水影正侧身坐在前面那棵杉木的高处，依然戴着张面具，别说神情和眼神，连面具下是人是鬼都没人知道，也只在他不甚清醒的时候，才敢盯着多看两眼。泷岛迷迷糊糊地盯着那个被月光模糊了边界有些不真实的身影看了一会儿，陷入了浅眠。

恼人的虫鸣在后半夜沉寂了下来，宇智波带土睁开眼，远处有枝叶婆娑着在月下绽开重重叠叠的半轮树影。

一阵利器被深深掷入木中的轻响将泷岛惊醒了过来，他慌慌张张地坐起身，看见刚才五代目水影还坐着的地方被插上了一连排的苦无。水影从树干上翻身而下，黑袍被风扬起边角。他鬼魅似的在空中旋身踏着笔直的树干退了几步，止住下落的势头。但那个袭击者更快一步撞进他怀中。

宇智波带土攥住她执剑的手腕，在短剑刺来的同时猩红色的印记已经浮现在了他的右眼里。此刻那阵被带起的夜风才携着浅淡的新雪似的香味慢了一拍撞散在他身前。

她身后松松扎起的银色长发随着重力坠下，发尾直落在带土眼前，在冷硬的面具上蜷出蜿蜒的一撇。

宇智波带土几乎被那个如月光似的银色魇住了，有一瞬他误以为自己正在木叶与那个少年进行一场谁都知道结果的比试，水门老师抱着手微笑着站在远处，和琳一起狡猾又毫不偏颇地同时为双方加油。他们离得那么近，就着相拥似的姿势被禁锢在月光和树影编织的牢笼中。但“卡卡西”没有动，那些得意、骄傲、从他身前退开宣布胜利的幻影不片刻就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那人面容和神情被笼于背光的阴影与面罩之下，她纤细的腕骨被他攥在掌心，无缘由地颤抖着。

带土回过神来，他收起脚下的查克拉坠落下去。雪亮的剑锋完全从他胸口抽出的那刻，他关上写轮眼，单手结印，虬曲的枝条从树干上抽出，想要捆扎住那个敌人，但木遁甫一靠近对方，她就碰的一声变成一缕青烟消失了。

影分身术。

带土翻身稳稳落在地上，皱起眉，那真身应该还在附近。

“水影大人！”见战斗终于结束的泷岛匆匆忙忙赶过来，“您没事吧？！”

宇智波带土扫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向了夜里茂密又十分方便藏身的林间。

多半是找不到了。

刚才他们距离有些近，又正好迎着光，如果对方有心，也许能看见写轮眼的样子。

当年木遁的事就被他用特殊血迹搪塞了过去，但如果现在写轮眼再被看见，到时候还是会产生些麻烦。

3.

那之后的第二天傍晚，他们到了城下町。

这里比带土想象的仍然要繁荣很多，街头巷尾挤满了各式的住宅和商店，至护城河前的那一带就更加是府邸林立，比记忆里的木叶都多了满街的威严富贵，与死气沉沉的雾隐村相比更是天壤之别。

先代大名刚过世不久，新大名也不过上任月余，仍是众人口中最新鲜的谈资。

只是这位先代大名的独子存在感似乎并不强，只有一件奇闻被反反复复提起——说是他年幼时就有个昏睡的怪病，那时候一年到头也清醒不了两天，先代大名多年寻医问药弄得人尽皆知也没能治好他，直到他十三岁那年才突然不药而愈彻底醒了过来。

而那年醒来之后，他不知为何对忍术充满了兴趣，对侍奉贵族的那些忍者们以礼相待不说，也不知是真的异想天开地想学忍术什么的，还给自己在天守阁弄了一个训练场，成了贵族豪绅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话。

于是这几日大名邀请水影来城下之事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距离雾隐村山高水远的町人自然不会对来历不明的忍者口下留情，他们嘴中的水影不是满手血腥的粗鄙武夫就是青面獠牙好人血的怪物。泷岛听得恨不能冲过去捂住他们的嘴，也不敢回头去看那不知喜怒的当事人，只得逃似的将人带到了驿馆交代了几句，让他等待大名召见之后就忙不迭地跑走了。

宇智波带土站在驿馆的门口，城下町外围热闹的氛围到这里已经冷清了不少，堂内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人，穿着朝服束带，有华服的少女坐在屏风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乐筝。

相较之下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面具的男人更像是荒原里走出的猎豹，身上还带着脏污尘土，搅浑了一室的清闲。闲谈的声音戛然而止，筝弦在指下锵的一声鸣响消散在寂静里。等到他走上楼，彻底消失在转角，堂下才从几近凝固的空气里偷到了一点呼吸的余裕，窸窸窣窣地响起些难以听清的八卦交谈声来。

大名的召见是在太阳彻底落山之后到的，来得比带土所想要早得多，似乎真的是迫切地想要见到他。

传令的依然是之前那个满脸写着晦气的倒霉使者，他们穿过护城河，自侧门递了通行凭证走进内城。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长而曲折的回廊两侧点了灯，也只够照亮廊下这一片，更远处的庭院沉在无声的黑暗里。

那人在转过第四个弯时，终于在某间居室前停了下来，他跪在地上轻轻推开纸门，伏下身恭敬地见礼，“大名，五代目水影带到了。”

“让他进来吧。”

和室似乎不小，大名的声音传出时还带着一丝失真的回响，但依然很清晰，像是枝叶上落下的簌簌积雪，音质清澈，语调柔软，却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宇智波带土的脑中。

明明应该不像的。

他记忆中的卡卡西只有12岁，还没有变声，说话时尾音总是恼火地扬起，气势高傲又不耐烦，语气却不经意地带着点软糯。

屋中却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明明完全不像的。

“水影大人？”使者在催促他。

宇智波带土脑中被嗡鸣的杂音占据了，某种预感将他心脏揉成一团，他说不上来自己是怎么踏出的第一步，关节僵硬得难以转动，脚下却软得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纸门被一推到底，明亮的烛光驱散了走廊上的昏暗，在他眼前骤然绽开，将一切都糊作了白茫茫的一片。

他在大名身前三步处单膝跪下，等那阵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晕眩过去时才抬起头。

水之国的大名坐在桌案之后，随意地披着一件带家纹的羽织，内里穿着件灰色的和服，暖黄的烛火镀在他的银发上。

他熟悉的眉眼微阖，嘴角的那粒小痣像是落在白纸上的墨色一点。

第一次处心积虑见到卡卡西面罩下的脸的那天，成功偷袭的少年抓着他的面罩挂在窗口，目光从他挑起的眉峰流连到嘴角的小痣，几近脱口而出的惊叹被他努力忍了回去，最终在那人看垃圾的目光中涨红着脸像是非要和谁置气似的说他长得像个女孩子，最后求仁得仁，被卡卡西按着暴揍了一顿。

那张脸一如他七年来在偶尔自欺欺人的浮想中会描绘的样子，只是将锋芒收敛入鞘，在灯光下多了几分不敢想见的温柔。

带土几乎下意识地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指腹触在冰冷的面具上。坚实的伪装拉扯着他，将他自轻飘飘的困境中扯落，头晕目眩地踏回了地面上。那点还未被他捕捉到的念想就如烟尘似的散尽了。

“辛苦水影大人远道而来了，”大名微笑着，“只是听闻您的身份似乎一直是个机密，不知是否方便告诉我一个称呼？”

“……鸢。”他哑声说，“那大名您呢？”

“鹿惊。”

カカシ。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宇智波带土几乎有些晕眩地坐在满室的辉光下，机械地回答着他的问题。鹿惊对雾隐村的情况确实非常关心。他对忍者的一切都很熟悉，资金、军备、委托、还有水影的权利，给出的条件远比带土与水之国决裂之前还要优厚，而需要雾隐村付出的不过是与以往相同的效忠和军事权而已。

为什么。他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蜷成了一团，泛出酸涩的紧迫来，一个大名之子为什么会对忍者如此熟悉和在意。

脑中有一个答案无比醒目而清晰。但他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它真的如此，还是只因为他渴望去相信，才显得如此真实。

4.

啪嗒。

被烧化的蜡油满溢了烛台，许久后又从边沿黏稠挂下，跌落在干净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将带土从游离的思绪中惊醒过来。

他们聊了多久了？

带土有些恍惚地看了眼窗外，但原本窗外的那点朦胧灯火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廊下的庭院和石阶只在纸窗上拓出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

“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奥中留宿一晚。”大名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他从容地步下台阶，羽织的下摆盖过桌案上的灯盏，笼住那点光，又柔软地滑落下。

棉质的白袜踩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穿过纸窗缝隙的微风拂着烛火，在他眼中留下跃动的浅金色光斑，浮在那轻软的笑意上。

是他梦中也不敢去见的场景。

带土的心脏都因为不断缩进的距离而疯狂跳动起来。

错了。

宇智波带土猛地退了一步，撞得身后摆着盆景的小台猝然发出一阵将要翻倒似的声响。

鹿惊似乎也有点被吓到了，错愕地站在屋中。

“不用麻烦了。”带土闭了闭眼，哑声说，“我今晚就走。”

他转过身拉开那扇门，门后守着几名侍从正在探头探脑地张望什么，乍见他出来又惊了一跳连忙跪伏下来，连望都不敢望上一眼。他扬起的衣袍卷着春夜的冷风，孤僻又阴鸷地落荒而逃。

“鸢大人。”在他彻底越过侍从手上的提灯走进黑暗前，鹿惊喊住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可否借一步说话。”

银发的大名跟着他从室内走了出来，微微弯腰从侍从手中接过一盏灯，轻声吩咐他们，“你们先退下吧。”

纸罩下烛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着，微弱的烛光落在他的身前，似有若无地映亮了脚下一隅。鞋履踏过落叶的簌簌轻响和流水、虫鸣混杂在一起，有几只过早破蛹的萤火虫飞过他们眼前又躲进了灌木之间。黑暗模糊了边界，曾经两名少年的身影就从记忆深处流淌出来，一前一后追着光拨开枝叶潜进了庭院深处。

他不是卡卡西。

带土并不知道鹿惊想带他去哪里，他开始后悔刚才没有坚持离开，又提不起勇气现在转头就走。深夜和黑暗似乎削弱了他的自制力，浇灌着那些幻想在看不见的地方肆意生长。

“其实这次找水影大人前来还有一事相求。”鹿惊在庭院中停下脚步转过身，一手伸进袖内，掌中扣着一物抽出，摊开在他眼前。

——那是一把苦无。

烛火橙黄的边缘只模糊地绵延到他胸前，他的眉眼、银发、淡色的唇都无遮拦地袒露在黑暗里，曾经如剑上的薄光似的锋利被掩盖住了，只剩下那身精细羽织编织下的英俊与矜贵。

……他不是卡卡西。

“雾隐村那边如无急事的话，还希望您能在这里多停留几日。”

带土看着苦无沉默了很久，鹿惊也没有催促他，他好像对他有着无限的耐心。

5.

卡卡西不会害怕一把苦无。

也不会察觉不到屋顶的气息，在有陌生人离他如此之近的情况下安睡整夜。

明明是需要寻找足够的证据才能劝说自己相信的天方夜谭，他却始终在找理由去否定，仿佛少了一条，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去相信那样荒诞无稽的可能。

他像是正踩在一根平衡木上，自我拉扯着保持摇摇欲坠的平衡，不敢往前走，也不舍得转头离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攀过灰白的墙角屋檐，一路无声地摸上他的衣摆，整个本丸也逐渐从一夜的沉眠中清醒过来。

宇智波带土坐在房顶上，在役人女中们走近敲响脚下的门扉前，终于自那个一夜未变的姿势站起身，落进御殿后的林荫里。

屋后的竹林沿着卵石铺就的小路穿过那道游廊，就是昨夜大名亲自带他去的那间居室。

带土的脚步在游廊前停了下来，有两名穿着和服的女子正站在他的门前似乎敲门有一阵了，听见他脚步声才回过头来。

前面那人看起来只有十多岁，恭敬地跪伏下身，自称是来服侍他的女中。后者年纪似乎已经可以算是带土的婆婆辈了，头发花白却一丝不苟地盘起，见他居然是从御殿的方向走过来，脸色猛地难看起来。

“水影大人，”旁边少女猛拽她衣摆也没拦住她横眉怒目地质问出声，“这一整晚夜不归宿，是将本丸当成您的雾隐村了吗？”

见带土不答，她非但没收敛，反而更不满地皱起眉，上下打量着他这身打扮，然后不忍直视地呵斥道，“奥中有奥中的规矩，忍者如何我不懂，但大名面前怎可如此藏头露尾不成体统。”

带土头疼地听她从面具到黑袍，从衣衫不整到殿前失仪指摘了个遍，完全没料到有人居然丝毫不惧水影的名声，反而更在意他出门有没有洗脸，进屋有没有换鞋。

眼见她再说下去似有直接上手将他按在澡盆里的打算，宇智波带土终于忍无可忍地转身，在对方更歇斯底里的礼仪教程之前闪身溜之大吉。

他本来想独自找棵树待一会儿，但院中的树木似乎正在挨个修枝，役人们踩着梯子爬到高处一探头就看见坐在那儿闭目休息的水影。本来平地见他都能脚下发软，此刻更是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可见平时没少看那些水影茹毛饮血生吃人肉的小说。带土第三次一把拽住一脚踩空直往下摔的人，终于被迫翻上了隔壁的屋顶。

可惜屋顶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在这儿执勤守岗的守卫人数比之忍村里在影楼外的也不逊色（可惜实力实属一般）。

兜兜转转之下，带土不自觉又走回了御殿后的那处庭院，御殿外的守卫很多，但再往里走就连满院进进出出的役人女中都不见了踪影。

庭中有一处很大的池子，水质清澈，卵石和水草间游着许多色彩鲜艳的观赏鱼，湖石砌起的池沿边上临近游廊处还竖着一根钓竿，鱼线就直直地垂进湖水里。

带土将鱼线从水下拉出来，另一端只绑着一小节金属短棍，既没有鱼饵也没有鱼钩。

御殿外远远传来一阵简短的人声，很快又归于寂静，有人正独自转过长长的游廊漫步走近。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钓鱼。”鹿惊在他身边的石阶上坐下来，厚重朝服的衣摆像是裙裾似的铺洒开，直漫到他腿边，“不过这里的鱼都是名贵的品种，钓上来也不能吃，伤到了又很容易死，所以我就把鱼钩给剪了，想一个人待着思考些事情的时候就在这里坐一会儿，装作在钓鱼的样子。”

他大概是刚结束早礼，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半靠在台阶上，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细看时还能察觉他眼下泛着几分睡眠不佳的青紫。

带土挪开视线将鱼线又扔回了池中，溅起的水花惊走了几条游来的红鱼。还没等他完全站起身，细微的力道拉住了他右边的那截袖子。

那力道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带土几乎无法反抗地顺从着他，复又坐了下来。

“水影大人会钓鱼吗？”鹿惊好像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对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来说过分亲密而又大胆的事情，他的手指在他坐下之后仍未放开带土的袖子，放在指间无意识地摩挲着。

“不会。”

“那会烧鱼吗？”

带土的回答僵硬而冷淡，目光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会吃鱼吗？”

那是个足够明亮而促狭的微笑。

鹿惊终于放开了钳制着他袖子的手，收敛起过分戏谑的笑容，撑着石阶起身坐直了一些，“我只是好奇水影大人以前的事罢了，毕竟你看起来就像是很有故事的人。”

“这是‘藏头露尾’、‘不成体统’的另一种说法吗？”带土挑眉半是自嘲地问他，看见鹿惊有些不解的神情，就将刚才自己门前的事随口提了一句。

“那是这奥中的御年寄。”听他抱怨的鹿惊十分没有同情心地笑起来，“婆婆只是严格了一点，心肠不坏，习惯了就好。”

他为什么要习惯这个。带土瞥开眼，那个空空如也的钓竿在水面上似乎有些浮沉，不知道是不是有好奇心太过旺盛的鱼在咬那空钩。

有那么几分钟他们都没有说话，但谁也没有先离开，好像都在享受这没有旁人的寂静悠闲。耳边只有几不可闻的流水、鸟啼和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带土开始怀疑某位忙里偷闲的大名是不是晒着太阳睡着了，毕竟他看起来就像是倦怠到随时都能倒头睡过去的样子。

他转过头，看见那个他以为睡着的人正靠在游廊的柱子，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自己，眼神好像穿过面具直望进他眼底。

6.

大名的繁忙程度比起影还有过之，鹿惊在池边坐了没多久就被人唤了回去，带土架不住那个央求的眼神，跟着他去了书房像个雕塑似的站了一下午，直到他刚放下笔又被抓去出席饮宴为止。

盯着某个人发呆还算是带土少有不反感的事情之一，但贵族的社交场合就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了，带土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给鹿惊，毫不犹豫地翻窗就走。

他穿过已经点起灯火的竹林小径，房前又换了一名新的女中。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素色和服，留着黑色的短发，看起来二十余岁的样子。

“水影大人。”女子见到他时规矩地伏身见礼。

“我说过我不需要人服侍。”带土绕过她推门进屋，谁知对方也尾随了进来，“干什么？”

“御年寄大人说，您需要更衣净身，换上更合适在奥中行走的服饰。”

带土才发现她怀中捧着一叠素色的襦袢小袖，御年寄对他这身打扮指手画脚的模样不期然地回到他脑中，他抽了抽嘴角却也不好意思和小姑娘计较，只能硬邦邦地拒绝她，“我不需要。”

“浴池给您准备好了。”谁知女子半点没有退缩的意思，从容地将手上的衣物放在一旁柜子上，往前一步就要靠近他。

她右脚还未稳稳地踩在地上，水影袖中银光一闪便抵在她颈边，止住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你是以为我不敢在奥中杀人吗？”带土的声音终于彻底冷了下来，摄人的怒意从他面具下的空洞和身下阴影中散发出来，像是只择人而噬的野兽。

“不敢。”她脚步顿住了，规矩地低下头，却并不怎么慌张，在锐器抵着脖子的情况下稳稳站在那里，“我只是担心水影大人自己更衣不方便。”

宇智波带土终于察觉了一丝不对劲。普通人害怕他，一是害怕他的名声与实力，二是害怕他散发的杀意，前者是理智，后者是本能。在他真的产生杀意之后还能毫无反应的，即便在忍者中也是少数。

他收起苦无后退一步，“你说的浴池在哪里？”

黑发的女中愣了一瞬，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大人请随我来。”

因为雾隐村与水之国这几年再无往来的关系，带土从第一次踏入本丸就发觉了，这里的忍者并不多，能力就更加良莠不齐。此时借着侍女身份意图接近他的人，会是昨日鹿惊说的侍奉藩主的忍者吗？

带土一路跟着她走进了御殿之中，门前的侍卫似乎都认识她，没有丝毫查问就放行了。

大名本人应该都还在表向宴请宾客，可能因为他并不怎么喜欢人服侍，带土几次来往御殿这里都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人。

她熟门熟路地绕过大名寝殿，在侧后推开一扇偏僻的小门，温暖潮湿的空气就氤氲着涌了出来，里面似乎真的是个浴池。

“这是御殿吧。”带土跟着她走了进去，外间是个更衣之处，铺着干净的地毯，两边都是衣柜的架子，从隔断里间的屏风侧面望进去，就能看见一个很大的浴池。

理论上来说，这应该是专属于大名沐浴更衣的地方。

“嗯。”女子将衣物放在架子上，脸上似乎被蒸腾的雾气熏得有些发红，“大名特许您使用的。”

编得倒很随便，带土侧头看了看，外间有两扇窗，正对着游廊，如果在这里交手地方太小又容易让人逃脱。他干脆抬步绕过屏风走到了里间。里间的地面都铺着平滑的玉石砖块，正中央是个七八叠大的浴池，就算要在里面游泳也绰绰有余，四周可能是为了安全与隐私没有设窗，只有屋顶有两扇小气窗足以换气。

女子有些不解地跟着他走了进来，“大人不更衣吗？”

带土其实还有些好奇她能演到哪一步，是为了窥探他的真实身份，还是想从他身上寻到什么控制大名的突破口。

但他没什么耐心陪她玩下去了。

猩红色的勾玉出现在他眼中，又隐入面具之后的阴影下，原本不该有多显眼，但女子似乎早有准备，在写轮眼出现的那一瞬就闭上眼睛，往门口疾退。

但银色的锁链穿透了雾气更快一步困住她的脚踝，锁链另一端传来的巨大力道扯得她失去了平衡，仓促之下她在空中轻盈地旋过身，一手支地双腿绞住锁链。两指粗的银链被两头拉扯着在空中噌的一声绷紧。

下一个瞬间，带土先她一步放手，锁链的另一头与一把苦无同时疾射而来，她瞳孔微缩，就地一滚险险躲开，却撞进带土掌心的木刺之下。

第二次了。

木遁指着她的咽喉，面具下的写轮眼还没有收回，带土双膝跪在她身侧，牢牢压着她凌乱扑散开的和服，“你到底是谁？”

就在他们靠得如此之近的时候，带土突然在朦胧潮湿的水汽里闻到了一丝香味，像是某种熏香，浅淡得几乎难以分辨，但又有几分熟悉。

——是那天在林中见到的那个银发女忍者身上的味道。

他心跳无缘由的漏了一拍，好像直觉比之理智更快地捕捉到了什么。

被他压在身下的女人睁开眼，她的胸口起伏着，似乎不再顾忌写轮眼直视向他。她伸手隔空遮在带土空洞的左眼之前，声音里还带着急促的喘息。

“你失去的这只眼睛……”

她的手缓慢移到刚才战斗中散开的衣领下那条丑陋扭曲的疤痕和半边苍白的皮肤上，“留下的这些伤疤……”

“你又是谁？”

宇智波带土几乎触电似的站起身退开半步，但地上的人已经主动解开了分身术，嘭的一声轻响消失在了薄薄的雾气里。

几乎是下一刻，有人推开外间的门，快步走到屏风之前。

鹿惊不知是从哪里跑过来的，衣衫不整，气息凌乱，站在那里看着浴池前戴着面具的男人半晌，不管不顾地踩着石砖向里走去。

他走近一步带土就下意识地退开一步，直到他踩到浴池边缘无路可退才停了下来。

最无稽的那个答案成真了。

卡卡西站在他面前，将手伸向他的面具。带土下意识挥手挡开了那一下。被拍开的那只手无措地落在空中，他神情中那点被刺痛的空白让带土迟疑了一瞬。但下一秒卡卡西冷下脸，翻手扣住他的手腕，将带土猝不及防地拉偏了重心，另一只手再次探向那个面具。

在带土能找回思考能力之前，他已经再次后退了一步，毫无防备地一脚踏空，倾斜的重心拖着他直直向后倒去。

卡卡西下意识扣紧他的手腕想要拉住他，但转瞬之后他又回过神来，向前踏了半步，主动拥住他一起坠进池水里。

轰然的水声在转瞬淹没了整个世界，炽热的池水将一切都隔绝得遥远而模糊。

借着失重与被水花吞没的那顷刻，卡卡西伸手至他的耳后解开了面具的绑带，在浮沉的泡沫与水波之间，他看见了那些疤痕覆在干净又称得上英气的侧脸上。那双眼睛的轮廓一如少年时。空无一物的左眼紧闭着，他将那只眼睛送给了他，成为卡卡西一生最难以回报之物，而右眼仍沉默地凝望着他，隔着水下陆离的光影，如同隔着多年时光和生死一线。

卡卡西怔忡着松开手指，面具从他指间飘开去浮上水面。

这几天相处的五代目水影和曾经的宇智波带土终于重叠成了一个样子。

水流激荡过池壁又倒卷回来混乱地冲挤着他们，在他们被水流卷得错开愈远之前，卡卡西手指紧紧抓着带土的肩背，逆着乱流拉近他。

片刻之后，他们破开水面，带土一只手按着池边，一手箍在卡卡西的腰后，将他锁在自己和池壁之间，长袍湿透了黏在身上，面具早就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他的额头抵在卡卡西肩上，炽热又急促的鼻息磋磨在他锁骨和颈项之间。在诸多突如其来的转圜、变故和失而复得之后，他终于从卡卡西身上闻到了似有若无的那点香味，大概是役人熏烫衣物时染上的味道——与那个试探他的女忍、方才的女中身上如出一辙的味道。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苦无和藩主的警告。”带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生气，几个谎言和那点被戏弄的羞恼早已成了翻涌的情绪间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卡卡西点了点头，在把带土袍子的衣领彻底拽下肩膀之前，松开了一点手指。

屋外传来了小跑着的脚步声，有人一间一间地敲着门，已经到了外间的门前——约摸是他们刚才在水下，谁也没有听见。

带土愣了愣，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从哪里过来的？”

卡卡西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拖着音调有些困扰地“啊”了一声，“从宴会上。”

他们外间的门似乎没有关，有人在门外大声喊着大名的名字，杂乱的脚步冲进来的同时，他补充道，“影分身记忆回传的时候，宴会正进行到一半……我这不是担心你想跑嘛，没顾上交代什么就冲过来了。”

带土在第一声尖叫冲破屋顶前，来不及捞回自己的面具，只有亡羊补牢地将滑到肩膀的衣领拉回了原地。

-end-

说起来卡西那个女中的身份是在大名成年后教导他男女之事的侍女（如果怀孕是可以成为侧室的），因为实在是不好意思所以自己影分身了一个用幻术糊弄了过去，所以在大家眼里也是大名的女人。

这次只是图方便，就用了这个身份去试探。

带土为了报复经常戏弄回去，于是之后会常有在大家看来后宫起火（假）的情况发生（笑）

*这篇文其实一共上下两篇，下篇叫“入幕之宾”别名戏精夫夫的自我修养之我的妖妃水影（完全不是）

……如果我有兴趣写的话【。

——————

*ntr要素有

是带卡的木叶国中屋顶主张

祝看得开心

日常服贴贴！

*仔土仔卡初恋小甜饼，HE

*校园paro

*慢热，1.8w字

*前文改了一下，加上结局，一发完结

（1）初识

「我本来是不想和宇智波带土坐同桌的。」旗木卡卡西在日记里这样写着。

和往常一样，上午第四节课是班主任波风水门执教的数学。然而今天水门老师一走进教室，班里的气氛便变得和往常不同起来，原因在于水门老师手里拿的那一叠试卷。...

和往常一样，上午第四节课是班主任波风水门执教的数学。然而今天水门老师一走进教室，班里的气氛便变得和往常不同起来，原因在于水门老师手里拿的那一叠试卷。

“这节课公布期中考试的成绩。”孩子们听闻不禁挺直了背，老师温柔的笑容并未减轻他们内心的紧张感。

“在公布成绩之前，我先说一件事。”

水门老师走下讲台，一直走到了教室靠窗户的最后一排，敲了敲宇智波带土的桌子，“带土，把东西收拾下，从今天起你和卡卡西坐同桌吧。”

似乎是怕带土拒绝，水门的语气稍微严肃了起来：“这次数学考试你又没及格，其他科的老师也和我反应你的成绩并不理想。和班长同桌能带动你的积极性，以后要好好向他学习，知道了吗？”

班上最令人不省心的吊车尾同学刚刚睡醒，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开始低头收拾自己的书包。水门老师帮着他搬着桌子挪到了坐在第一排的旗木卡卡西的旁边。

“卡卡西，你身为班长要多帮助带土。”似乎是看出了旗木班长内心的不太情愿，水门叮嘱道，“你们二人要共同进步。”

卡卡西只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宇智波带土在班上的风评不太好，同学们都不太爱和他做朋友。他是孤儿，穿着和用的文具都像大人口中“没人管教的野孩子”，连许多老师都对他爱理不理的。不喜欢读书，上课睡觉，不写作业，考试永远没上过六十，总爱迟到，还每次都拿帮助老奶奶做借口。

“谁信啊，”有同学在背地里偷偷地说他的闲话，“明明就是个小混混，还撒谎说帮助老人家，别逗了，他哪有那么好心。”

“啊？真的吗？”

“我亲眼见过！”男同学更加来劲地添油加醋：“那家伙打起架来真的不要命，而且好像还认识一个叫晓的不良团体，里面都是混混，超级恐怖的！”

在初中，一个名字炫酷的不良团体足以唬住纯良的学生们。周围几个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内心里对带土的排斥更重一分。

旗木卡卡西从来不相信这些传闻，虽然这并不说明他不讨厌宇智波带土。只不过卡卡西的理由很单纯——带土总是上学迟到、不听讲、不写作业，而他恰恰最看不惯这类不遵守校规的学生。

但是带土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坏，卡卡西想，他只是…有点烦而已。成为同桌后带土总是忍不住和卡卡西搭话，黑发少年天生活泼好动，笑容开朗，待人相当友好。而卡卡西却喜静爱看书，通常课间的时候都抱着书坐着不动，就连体育课也是。带土实在看不下去，体育课的时候邀请坐在操场主席台上看书的卡卡西一起玩踢罐子的游戏，卡卡西头也不抬地说“没兴趣”。

“那…去打篮球吧！”带土伸手打算抽走卡卡西手中的书，“下个月就是篮球比赛，你报名了吗？我们一起练习吧！”

“干嘛总缠着我？你就不会找别人去吗？”

“喂！”带土立刻炸毛道：“我好心好意邀请你一起玩！要不是看在你这家伙…”

“好了好了，”卡卡西起身跳下主席台，“说了没兴趣，别烦我了。”

这么直白的拒绝，带土终于感到了些许委屈。他哭丧着脸，扯着嗓子冲着自己同桌的背影大喊道：

“我还不是…我还不是看你这家伙没朋友！笨蛋卡卡西！”

带土说对了，卡卡西的确没什么朋友。只不过他的情况大不相同，因为卡卡西是优等生、班长、天才、第一名，加上偏冷淡的性格，让普通同学只能仰望，难以接近。不过，到底是谁看谁没朋友啊，卡卡西想，怎样才会把这样的家伙传言成混混的。

不过是一个想交朋友的爱哭鬼罢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当两个人都鼻青脸肿地踏进校门的时候，全年级都爆炸了。

校外斗殴事件对于初中生而言相当恶劣，德育主任猿飞日斩亲自出马整顿教育，就连班主任水门老师也插不上嘴。这是优等生卡卡西第一次被叫去和老师谈话，他站在墙边看着猿飞主任被气得半死的样子，心里想的竟然是一会儿怎么帮带土开脱。而带土则一口咬定卡卡西并未出手，这事儿和他完全没关系，把所有的锅都往自己身上揽，插着兜抖着腿一副日天日地老子谁也不怕的小流氓样儿。猿飞主任无奈地摇摇头，对卡卡西说下次绝对不许这样了，好孩子被带坏了可怎么办呀。

回到教室后的两人一整天都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尴尬。卡卡西的脸上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课间的时候却偷偷瞟了带土好几眼，想到了昨天晚上自己跑向带土后的事情。

“笨蛋，快跑啊！”带土转过头焦急地喊道。

卡卡西没有跑。他觉得挡在自己面前的带土简直英勇极了，他也是男子汉，要像带土一样毫不畏惧才行。于是倔脾气的卡卡西拒绝当逃兵，和带土并肩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殊死搏斗”。男孩子的友谊在打架中增进，卡卡西看着带土咧开嘴冲自己笑得爽朗地说谢谢，也对带土微微一笑，脸上的伤口疼得他忍了好久才没有呲牙咧嘴。

就在卡卡西以为自己会和带土加深关系时，猿飞主任的谈话却让他不太开心。什么好孩子坏孩子，我可从不觉得自己是好孩子，也不觉得带土是坏孩子，我想和他做朋友，他是我在身边见过的最勇敢的人。可带土可能也在因为猿飞主任的话不开心，或许以后都不再理我了，很多人都是这样的，在知道我是优等生，又是老师心目中的乖孩子后都不敢再理我了。卡卡西转着手中的笔，发出了一声疲惫的叹息。

最后一节自习课快下课的时候，带土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卡卡西的肩膀。卡卡西对于同桌的主动很是欣喜，以为他要和自己说话，而带土只是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冲他做了个擦橡皮的动作。卡卡西依旧面无表情，其实内心有点失落，泄气地把半块绘图橡皮递过给了他。磨蹭了好久带土才用完，跟投篮似的直接扔进他的铅笔盒里，发出“咣”的一声，把正在做题的卡卡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侧过头去。带土一看卡卡西正看向自己，赶紧趴在桌子上睡觉等下课，只留给他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什么情况，莫名其妙的。

但卡卡西回家躺在床上后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带土欲言又止最后却颓废地趴倒在课桌上的模样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越想越觉得那块橡皮是不是被他藏了什么秘密。卡卡西有些急切地翻身下床，打开铅笔盒掏出橡皮，翻来覆去摸了半天，从橡皮的包装纸里抽出了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卡卡西一瞬间屏住了呼吸，借着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对不起。」带土是在为连累了他道歉。

「我还可以和你做朋友吗？」还有再一次主动向自己伸来的手。

卡卡西蹲坐在地板上，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本来是不想和宇智波带土坐同桌的。」旗木卡卡西在日记里这样写着，「但是我现在觉得和他坐同桌，其实还挺好的。」

（2）篮球赛

“卡卡西，你得来看我的篮球训练。”上体育课前带土对他说。

之前带土每次邀请卡卡西一起打篮球都会被冷漠地拒绝，但自从卡卡西正式成为宇智波带土的第一个朋友以后，虽然他依然不停地拒绝着自己的同桌，不过态度友好了不少。卡卡西对过分粘人的带土解释道自己并没有报名参加比赛也不喜欢会流汗的运动，然后带土对于卡卡西的纠缠就从一起打篮球变成了来看我打篮球。

“不要。”卡卡西很干脆地拒绝了。

“为什么！带土大人我打篮球很厉害的，笨卡卡你必须要坐在场外给我加油！”

“篮球场汗味太重了，”卡卡西嫌弃地捂紧口罩，“再说我还有很多辅导书要看呢。”

“那…那好吧，那你就坐在主席台看你的书吧。”带土不满地嘟起了嘴，有些泄气。他抱着篮球准备下楼，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倒退着走回来。

“不过你要经常抬头欣赏我打球的英姿才行！”

卡卡西摆出一副受不了你这笨蛋的表情：“主席台离篮球场那么远，谁分得清哪个是你啊。”

结果第二天体育课带土就特意换上了白色的球裤。

穿白色球衣的人本就不多，穿白球裤的就更少了，远远地就能看到，在人群中怪显眼的。卡卡西坐在主席台上，半截白皙的小腿在空中晃来晃去，手里捧着书但眼睛却不时地眯起来瞥向篮球场。穿着白球裤的男孩子看起来打得的确不错，只不过偶尔会犯低级错误——比如被篮球砸中了脸，男孩似乎是惨叫了一声，倒了下去。

——噗。卡卡西想象着带土疼得眼里蓄满泪的样子，眼神里全是明媚的笑意。

篮球比赛在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举行，所有同学都兴奋地下楼给自己班助威加油，只有卡卡西还留在教室里看书，对比赛毫无兴趣，带土为此很生气，骂了句笨蛋卡卡西就跑了出去。

处在二楼的教室窗户大开着，操场上的声音卡卡西坐在座位上听得一清二楚。随着一声哨响，加油声瞬间变得嘈杂起来，夹杂着篮球拍打在地上沉闷有力的响声和女孩子们的尖叫。卡卡西盯着课本，发现自己竟然一行也看不进去，也不知道是因为楼下的喧闹声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犹豫了一会儿，起身离开座位，明明教室里没有人却心虚的跟做贼似的，悄悄地站在窗前探出半个身子，果然看到了那个穿着白色球裤在场上横冲直撞的家伙。

对方班级里好像有一个篮球打得十分专业的人，就连自己班里的女生都被他帅气的球技所吸引，这场比赛几乎就是他的个人表演，比分越来越悬殊。班队里所有人都泄气了，只有那个笨蛋还在努力地抢断、篮板、投球，就算周围的队友们正在消极比赛，就算对方的球员过于强大，就算现在已经没有同学还抱有希望，带土也永远不知道放弃似的坚持全场跑动。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对方明星球员的身上，为他的进球发出山呼海啸般地欢呼。

但卡卡西的目光却隔着层层人群，越过人山人海，专注地凝视着带土的背影。

仿佛只有他才是球场上唯一的风景。

结局显而易见，比赛输了。

宇智波带土躲在无人的水房里哭了好久，低头对着水龙头冲自己黑短炸的头发，眼泪混着自来水一起流在池子里。带土这么伤心不仅仅是因为输球，其实他内心隐隐渴望着通过这次比赛能和班里的同学搞好关系，篮球赛是带土唯一能成为全班焦点的机会，他不想在同学们心目中只留下“吊车尾”、“差生”的糟糕印象，所以他在这场球赛上寄托了太多的希望。如果表现突出获得胜利的话，自己在班上的形象也会变好吧，卡卡西这样优秀的尖子生也不会觉得我一无是处了吧？天知道宇智波带土多么渴望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同啊。

带土特意一直在水房周围徘徊，等到全校人都快走光了才慢慢悠悠地回到教室。班里果然早就没人了，他看着自己隔壁的桌子，想着幸亏卡卡西没来看比赛，不然该多丢人。带土失落地准备回家，抬眼却看到卡卡西背着书包正焦急地跑上楼，两人就这样在楼梯口处碰个正着。

“卡卡西？你怎么回来了？”带土揉了揉眼睛，努力换上轻快的语气问道。

卡卡西没有说话，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歪着头盯着带土。黑发少年尴尬地拉紧书包带，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哭红肿的眼睛，正想假装转头看风景，卡卡西却比他先一步移开视线。

“有东西放在教室了，不太放心，所以回来看一下。”

“啊？什么东西啊？”

卡卡西没理他。他把手伸进衣服兜里不知道在摸什么，抬腿走向教室门口。在和带土擦肩而过的时候，卡卡西停住了脚步，突然拉开带土的书包，往里面塞了一把巧克力糖果。

“比赛辛苦了，爱哭鬼。”卡卡西小声说。

“你打的很棒。所以，别再哭了。”

（3）秘密

阿斯玛觉得卡卡西最近有些不对劲。

卡卡西的朋友不多，阿斯玛算其中一个，因为阿斯玛是卡卡西之前的同桌。他和卡卡西的关系可以说是很亲密了，然而最近，他发现自己这位亲密的朋友好像有了什么秘密。

在实验室上课和在班里上课不同，座位是可以自己随意选择的，并不需要按照教室里固定的位置坐。所以实验课上阿斯玛习惯性地和卡卡西坐在第一排，宇智波带土则习惯性地坐在最后一排的最左边靠窗的位置，老师也乐得眼前清净。

阿斯玛发现，卡卡西最近在实验课上总是会频繁地回头。

凯是卡卡西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另外一个，在班上属于喜欢活跃气氛、接老师下茬儿，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的学生。他在实验课上坐在教室的右后方，每次说到搞笑的话时，大家都会一边笑着一边转头——转向右后方——去看他。

阿斯玛也转头去看，但是他仍用余光在观察卡卡西，因为他坐在卡卡西的左边，所以观察起来很方便。然后他发现，卡卡西总是趁着大家都转向右后方看凯的时候，手托着下巴偷偷地往左后方转去，平常毫无干劲的眼睛都发着亮，带着点不自知的笑意。

他到底在看什么啊？

阿斯玛实在是受不了，趁着假装看表的功夫，向左后方转头，顺着卡卡西每次回头时的视线——

是正望向窗外发呆的宇智波带土。

“你在看宇智波带土吗？”在卡卡西又一次回头的时候，阿斯玛突然开口问道。

“什么？”卡卡西被吓了一跳，瞳孔都吓得缩小了。不过他马上镇静下来说：“我在看表，我看他干嘛？”

“那你笑成那样？”

“因为凯说的话很好笑啊。”胡说，阿斯玛内心吐槽道，你平时从来不对他的话做出什么反应，而且你那完全不是被逗笑的表情好不好。懵懂害羞忍不住笑的样子，分明就是个陷入恋爱的傻瓜，校园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

不过阿斯玛终于知道为什么卡卡西总是在这个时候回头了。因为卡卡西坐在第一排，上课的时候如果突然回头的话，不论是正在冲着全班讲课的老师还是在他身后看向黑板认真听课的学生，都会被他突兀的转头吸引视线。但是如果全班都在因为凯的玩笑放松注意力、全部都回头看凯的话，卡卡西偷看带土的行为就不会被大家注意了。

阿斯玛小声嘟囔道：“明明就是在看宇智波带土。”

“…你别说了。”

卡卡西显然是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阿斯玛看到他的脸——竟然红了。不仅是脸，甚至连耳朵尖、裸露在外的脖子都沾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卡卡西自己应该也意识到了，悄悄地把口罩往上拽了拽，似乎这样就能挡住发烫的脸似的。

卡卡西绝对喜欢带土，阿斯玛想，他肯定是上实验课的时候没有和带土坐在一起，所以一直在控制不住地想他，连课都没太听进去。

毕竟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12岁的男孩子在课堂上这么小心翼翼地回头呢？

（4）传纸条

阿斯玛曾经试探性地问过卡卡西，下次去实验室上课时要不要让宇智波带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自己去和凯坐在后面也没关系，卡卡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不要。”

看到友人明显不信的眼神，卡卡西特意强调：“我不想每节课都和他坐同桌，天天看他的脸。”末了似乎连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不太有信服力，又加了一句：“烦。”

“…”

阿斯玛心情复杂地看着明显就是怕带土拒绝还假装绷紧脸的卡卡西，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一句名言。

雨果说，真爱的第一个征兆，在男孩身上是胆怯。

伟大的浪漫主义文学家诚不我欺也。

这天又是一节卡卡西和带土没有做同桌的实验课。

惯例和卡卡西一起坐第一排的阿斯玛正直愣愣地盯着纲手老师站在台上讲显微镜的基本用法，漂亮的女老师明显比生物课本身的吸引力大多了。身后的出云突然戳了戳他的背，把他吓了一跳。阿斯玛身体后仰贴近椅背，用余光看见从后面递过来一张折了三折的纸条，正中间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卡卡西。

阿斯玛认出来了这不是出云的字，瞥了一眼转身写板书的纲手老师，回头小声问道：“谁啊？”

出云摇头，表示我也不清楚。

阿斯玛耸了耸肩，把纸条往卡卡西的桌子上抛去，正好降落在他的本子上。正在抄笔记的尖子生旗木班长有些不耐地皱起了眉，然而在看清纸条正上方的字后表情却有了一丝缓和，抬眼观察了一下老师，拆开纸条飞速地扫了一眼。

围观到全过程的阿斯玛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了某个人的脸。

课上传纸条属于老师发现后免不了要被请进办公室喝茶的危险行为，坐在第一排的卡卡西却毫不在意似的，也丝毫不生气对方的纸条打扰了自己听课的注意力。他甚至还在纸条上回复了几个字，脸上流露出一点满怀期待的笑意，接过纸条的阿斯玛感觉他不用说话自己就懂得要传给谁。

“给带土。”

卡卡西小声说。

喏，我就知道。

当宇智波带土等到纸条传回来的时候，这张纸条已经被大半个班的同学经手过了，毕竟是第一排和最后一排的距离。卡卡西显然是怕被其他帮忙传递的人看到，在带土折了三折的基础上又小心翼翼地叠了几层，显得特别神秘。带土没想到平时听讲认真的卡卡西竟然会理自己，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字条，看见在自己凌乱的笔迹下面有个一本正经的回复。

【别走神，好好听讲。】

虽然是不解风情的一句教训，但带土依然感觉有一股红豆口味的麦旋风掠过自己的心头，甜滋滋的。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往第一排的方向望去，看到对方也正好悄悄地转头看自己。卡卡西对带土扬了下眉，马上转回身，端正坐姿假装正在一丝不苟地听课，跟着纲手老师的讲解频频点头。

带土双手托腮，盯着卡卡西毛茸茸的脑袋。

我没说错嘛。

——【笨卡卡！我从后面观察你的后脑勺，发现你好像我最喜欢吃的那种糯米团子呀！】

直到现在，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纸条还夹在带土的初中毕业册里。就像无心制成的干花，虽然早已死亡却仍旧保持着当年还是鲜花时最美的样子，永不枯萎。

（5）补习

带土和卡卡西被宇智波斑训了一顿。

星期一一大早，带土刚踏进教室就扯着嗓子喊：“卡卡西，快，英语作业借我抄！”卡卡西头本想拒绝，可实在耐不过带土的软磨硬泡，只好叹口气把书包里的英语报纸拿出来借他，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别被老师发现了。

然而最后一节自习课前，带土和卡卡西一起被叫到了英语办公室，宇智波斑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玩味地看着二人。

“你们两个的作业怎么回事？”

不应该被发现呀，带土内心嘀咕着，我明明把好几个答案都改了的。

“卡卡西，你来看看。”斑点了点办公桌上的两张英语报纸，卡卡西低头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去。两张报纸上竟然都署名为「旗木卡卡西」，只不过其中一个字体歪七扭八跟狗爬似的，一看就出自宇智波带土之手。这笨蛋，竟然把名字也一起抄上了！很明显带土也看到了自己犯的低级错误，脸都吓白了。

“卡卡西，水门说了让你在学习上多帮助带土吧？”斑冷冷地说，“拿自己的作业给他抄，你就是这么帮助的？这是共犯，知道吗？”

“和卡卡西没关系！”带土替自己的同桌辩解道，“我是硬抢来的！”

“闭嘴带土，你的问题更严重！”

斑有些生气。

“期中考了全班最低分，难道你期末还想再得30分吗宇智波带土？给你一张卷子回去做，不写完不许回家！”

带土很委屈但带土不说。他上的那所小学没教过英语，但周围很多同学从小学三年级就已经开始接触英语了，他和别人的起点和基础本身就不同。带土到现在甚至连英文字母有几个都没搞清楚，盯着卷子就像在看天书，没过一会儿就困极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斑的警告早就忘在脑后。

当带土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都停滞了，整个人迷迷瞪瞪的，隔了半分钟才缓过神来。班里的同学们早已离开，黑板被值日生擦得干干净净，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也已经关上，整齐码放的桌椅失去了温度。窗外橘红色的晚霞好似在燃烧，落日余晖斜照在明亮的玻璃上，教室里每个角落都洒满了温暖昏黄的金色。卡卡西意外的并未回家，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手握钢笔在草稿纸上划出微弱的沙沙声，显得教室更加寂静。

“卡卡西…”刚睡醒的带土声音带着点沙哑，“你怎么还没走？”

“我要是走了，你到明天也别想写完卷子回家，爱哭鬼。”

卡卡西头也不抬地说。

带土单手托腮，看着同桌低垂着眉眼认真读书的样子，银色的发，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甚至是脖子上细小的绒毛都被夕阳染上了一层金黄，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到不像话，就连他略带刻薄的毒舌在带土看来也变得可爱起来了。卡卡西把列好单词和语法的草稿纸推到带土面前，黑发少年照着上面字迹用心工整的笔记认真地做着试卷。静悄悄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你每天放学着急回家吗？”卡卡西突然开口问道。

“不啊，怎么？”

“那…”卡卡西看着带土，双目犹如一滩清澈的水：“以后每天放学后我给你补习功课。可以吗？”

补习。放学后。只有两个人的教室。每天。

彼时的带土还不知道，那天夕阳透过窗户的微光和少年青涩的脸，竟是他日后记忆深处最难忘的时光。

（6）情人节（有处借梗高木同学_(:з)∠）_）

初中的孩子们都觉得自己是感情已经成熟的小大人，对于带着“情人”这两个字的节日总是向往的。女生们围在一起咋咋呼呼地讨论着帅气的男神和制作手工巧克力的方法，男生们假装对于此等幼稚的节日不屑一顾，其实背地里也在偷偷地讨论着女孩子们巧克力的归属。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感兴趣，每个班上都有那么几个男生对情人节的感情可以用又爱又恨来形容，宇智波带土就是其中之一。当他早上满怀期待地去学校的时候，带土对于这个节日内心是满满的爱，可是等到理想落空的那一刹那，满满的爱瞬间变成了无尽的失望。学校里每个经历相同的单身男生都浑身散发着“烧死秀恩爱者”的怨气，从未获得过巧克力的带土被传递的怨气所感染，理所当然地烦死了这个节日。

情人节的那天带土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经过这么多年的教训，他早就不期待什么巧克力的传说了，别说本命，就连义理巧克力也从未收到过。带土在位置上坐好，瞥了一眼自己的同桌，虽然不想承认，但内心深处也明白卡卡西必然在女生中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卡卡西，”带土语气发酸地问，“收到几块巧克力啊？”

“没数。”

靠。带土捂住胸口吐出鲜血，虽然这家伙一看就是对巧克力这种东西毫无兴趣的样子，但这话怎么听起来显得这么嚣张呢？

“真没懂那些人喜欢你什么，”带土愤愤不平地发着牢骚，把课本拿出来放进课桌的桌斗里。“明明就是个笨蛋，还…”

诶？

带土的动作彻底顿住了。

手，好像摸到了一个东西？

等等，这好像是…带土惊讶地把那个方方正正的物体从桌斗里拿了出来——

诶？？？？？？？？？？

“巧克力！快看笨卡卡，是有人给我的巧克力！！！！”总是声称讨厌情人节的带土同学此时此刻心情激动无比，内心感慨道今天果然是个美好的节日。他把包装精致的礼盒在卡卡西的眼前不停地晃来晃去，止不住的得意：“这可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一份巧克力，哈哈哈哈终于有人发现了带土大人我的魅力了吗！”

带土迫不及待地把礼盒打开，看到里面的几块巧克力被制作成了各式各样的形状，明显是手工制作的，虽然手艺稍显生疏但能看出来制作者投入了百分之二百的真心。

“哎呀…”带土虽然知道卡卡西对巧克力早就见怪不怪，却还是想故意炫耀一番：“是谁送的呢？琳，对，肯定是琳！”

“真不好意思打搅你的美梦。”卡卡西幽幽地说，“不过今天一进班琳就把她的巧克力给我了。”

“啊？那是谁啊？”

不是琳吗？这下带土彻底犯了愁，自己除了琳以外和其他任何女生都没有交流，到底是哪家姑娘这么上心，却连名字都没署，我该怎么回复她呢？带土即便知道卡卡西肯定不清楚，却还是忍不住问他：“你知道是谁给我的这份巧克力吗？”

“唔…”

出乎意料地，卡卡西歪着脑袋想了想，放下了手中的笔，看着带土。

“我知道哟。”

带土惊讶地呆住了。

“啊…啊？？？是…是谁啊…咱们班的吗？”

卡卡西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觉得是谁？”

带土不说话了，手指有些难为情地搅在一起，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和卡卡西对视。

“你觉得会是谁呢，带土？”

他很少会这样有些咄咄逼人的追问。卡卡西深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黑发少年，明明是微笑着的，带土却感到了压迫感，心虚地移开视线，脑海里只能重复回放着卡卡西的问题，思维空白一片。

是谁？

班上的，会送给我巧克力的，是谁？

他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卡卡西一眼。

“我…你这么说，我也…”

会不会是…

“啊啊啊啊啊！”

带土突然耍赖般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臂弯里，露出的耳尖一片通红。

“你不想说就算了笨卡卡。我…我不知道啦！”

卡卡西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重新拿起笔算起了数学题。

指尖仍在紧张地颤抖。

“阿斯玛，要吗？”午休的时候班里的人几乎都已经去吃饭了，卡卡西从书包里掏出来一盒巧克力，给站在自己桌子面前的好友递过去：“我只买了一份，义理巧克力。”

一旁的带土耳朵像兔子一样瞬间支棱了起来。

“不要。”阿斯玛挥挥手，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脸，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点想笑，配合着卡卡西棒读出之前已经演练过好几遍的套路台词：“我不吃甜的。”

卡卡西对阿斯玛投去感激的眼光，虽然连一秒都不到就转身看向了带土。

“那正好给你吧。”

“诶？”

卡卡西送我？现在才送我？

那，早上的巧克力到底是…

“谢谢。”带土满脑子疑惑，拆开包装丢了一颗进嘴里。

“话说这是我人生中收到的第二份巧克力，今天这是走了什么运啊。”

“真巧，也是我人生中送出去的第二份。”

卡卡西顿了顿，又突然强调道：“这份是义理的哦。”

至于本命的那一份…已经在早上的时候就送给某个笨蛋了啊。

（7）我们和好吧

带土其实一直是天赋很高的学生，只是缺乏正确的引导。自从和卡卡西坐同桌后带土各科成绩都变得越来越好，尤其是数学进步最大，已经能和卡卡西几乎同一水平了。带土在所有科目中最喜欢数学，每天作业上的最后一题都是可以选做的思维开放题，所有学生几乎连题都不看就直接放弃，只有带土会研究最后一题的解法，遇到不会的就去问卡卡西。

但卡卡西最近发现，带土好像不再来找自己讨论数学题了，也变得很少主动和自己说话。刚开始卡卡西还觉得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可是当有一天带土放学后并未和自己打声招呼就翘掉补习直接回家的时候，他才真正地意识到——宇智波带土，好像和我绝交了？

青春期男生的心情像天气一样不可预测，说变就变。带土不理卡卡西，卡卡西也觉得莫名其妙，不想去主动讨好带土，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互相僵持着，直到有一天阿斯玛发现了不对劲。他每次问卡卡西的时候，对方都一脸茫然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于是阿斯玛直接去问了宇智波带土。

“卡卡西，关于带土和你绝交的原因…”阿斯玛表情复杂，犹豫着着到底要不要说出去。

“…是凯。”

“啊？”卡卡西觉得自己更茫然了。

“最近不是凯请你在午休的时候给他讲数学吗？带土有点生气，所以就闹别扭了。”

“这个笨蛋....”

卡卡西有些为难地扶额，带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孩子脾气。

“出云，今天数学练习册的最后一道题你会做吗？”自习课的时候带土突然转身问道。

“啊？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写最后一道题。”

“那玄间，你有做吗？”

“没有，我还没开始写数学作业呢。”

带土就这样在周围问了一圈，就是不问他的同桌旗木卡卡西。卡卡西用余光瞥了眼还在转头到处问的带土，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练习册往带土的桌子上推了推，却依然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琳被问到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了：“为什么不去问卡卡西呀？他数学最好了，这些题我们都不会的。”

“卡卡西？”带土语气夸张地喊了一句。

好了，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吵架了。卡卡西握紧手中的笔，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忍住没有当众和带土讲道理。

带土耸了耸肩假装没听见，丝毫不配合的态度把卡卡西接下来的话堵进了嘴里。

日子就这样过了好几天，卡卡西和带土再也没有过任何交流。午休的时候卡卡西正坐在凯前面的位置上监督他默写公式，他侧头看着独自坐在第一排的宇智波带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写在练习册上的铅笔草稿擦去，叫了他一声。

“带土？过来帮我看一下这道数学题可以吗，我不会。”

“不会？”带土哼了一声，语气还是那么夸张欠揍：“旗木班长怎么可能有不会的数学题，这不是每天都忙着给大家补习讲题呢吗？”

“我真的不会啊。”卡卡西并未生气于带土的阴阳怪气，依旧软软地说，“你数学和我差不多的，帮我看一下好吗？”

“好吧，带土大人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卡卡西这句故意不经意间的夸奖果然很有用，带土虽然依然不太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地走到了凯的座位旁边。

“喏，这道。”卡卡西毫不心虚地指着刚刚把草稿和答案擦掉的一道题说。

“这你都不会呀！”带土把函数图像的两条辅助线一画，“看，行啦。”

卡卡西点点头表示自己有思路了，不过凑过来的凯却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带土又多嘴了几句给他讲解起来，结果整个中午卡卡西和带土都在一起辅导凯的数学，就连其他同学也拿着笔过来一起讨论。

“卡卡西你不愧是学霸，”出云一边听着旗木班长讲练习册上的作业一边感叹道：“每次数学作业都做的这么快，才中午呢就已经全都写完了，好厉害啊。”

“因为我喜欢数学啊。”

因为带土喜欢数学，我要最先写完数学作业好等着他来问我啊。

“带土。”午休结束后回到座位上，卡卡西把练习册冲同桌推去，“你上次说不会做的那道题…”

带土没有理卡卡西，只是绷着脸接过练习册翻开，却看到那页的空白处完全被整齐的公式填满，推导过程写的非常清晰有条理，标注了许多讲解，甚至还写出了两种不同的解题方法，他知道这些会花费多少精力。带土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之前对卡卡西无理取闹时对方的包容，还有今天也是他主动邀请自己加入他和凯的朋友圈子，带土感觉自己每分每秒都活在被卡卡西温柔包围着的世界里。内心有些愧疚的带土鼻子一酸，急忙用练习册挡住脸，假装研究起了题来。

“你还生气吗？”卡卡西看着低着头一直沉默不语的黑发少年，轻声问道，“我…”

也许别人听不出来，但带土却听出来了他语气中的那点小心翼翼。

“别说了。”带土猛地一抬头，通红的眼眶把卡卡西吓了一跳。他叉着腰蛮不讲理地大声吼道：

“你为什么这么笨呀卡卡西，你怎么可以这么笨，你真的是全世界最笨的人了！”

“好吧。那…”

“…全世界最聪明的宇智波带土先生。”卡卡西笑着问他，“你还愿意和全世界最笨的旗木卡卡西做朋友吗？”

“笨蛋么你...”

豆大的泪珠瞬间滚落，带土很没有出息地抱着卡卡西大哭起来。

我愿意，十分的愿意，一百分的愿意，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回答愿意。

因为我全世界最喜欢你。

（8）初吻

卡卡西生病了。

这可把带土吓坏了，早自习的时候就急忙去找水门老师请求他不要让卡卡西出操，上课的时候抢着为他抄笔记，课间的时候主动为他打水，在卡卡西看来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过了头。

“带土，我只是单纯的发烧而已…”卡卡西有些哭笑不得地说，“而且其实我昨晚烧就退了。”

但带土却反过来把卡卡西教训了一顿，责备他不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还变本加厉地跑去跟体育老师请假，结果卡卡西在大家都去下楼上课的时候只得留在班里。

无人的教室静悄悄的，偶尔会有隔壁班老师的讲课声传来。卡卡西刚翻开课本没多久，就听见班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带土气喘吁吁地进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卡卡西问。你不是最喜欢体育课了吗。

“怕你无聊嘛笨卡卡，上来陪你说会儿话。”

“不用，你去打篮球吧。”

“你这人，干嘛赶我走呀？”

好吧。卡卡西干脆随他去，不再理他了。带土果然坐不住，看见卡卡西认真做题也不敢说话打扰他，只得在班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一会儿在黑板上画画，一会儿走到后面看看黑板报上的字，就这样无所事事了大半节课。他晃悠到教室后面的窗户处停了下来，探头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这个位置视野就是好，看操场真的很不错呢…”

“是啊，还能看见篮球场。”卡卡西写完了一套卷子，也走了过来，坐在靠窗户最后一排的桌子上，那是带土在还未和卡卡西成为同桌前坐的位置。“难怪是主角座位。”

带土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顿了顿，接着卡卡西的话说：“不过这里离篮球场太远了，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所以你多机智啊，穿着白色球裤，我一眼就能…”

当卡卡西发现带土正在用奇怪又有些狂热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他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卡卡西立马停住了话茬，就连晃来晃去的腿也有点心虚地停了下来。

空气有些窒息的安静。

“其实你那天有看我的篮球比赛对吗。”

“不对。”卡卡西想都没想就反驳了，却显得更加没有说服力。他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只是随口一说。”

“绝对有。当时全班都下楼了，你就是在这里看的。”带土一动不动地看着坐在桌子上的银发男孩，用绝对肯定的语气说。

“呃。其实…”

话还未说完，带土突然大跨步走近，双手撑在桌面两侧，把坐在桌子上的卡卡西完全禁锢在了自己的怀里。卡卡西试着轻轻地推了推带土的肩膀，对方却纹丝不动，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同桌这样具有压迫感的样子。

“旗木卡卡西。”带土盯着他的眼睛，嘴唇颤抖，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问：

“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什么？

带土刚刚问了什么？

卡卡西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他问我，我是不是喜欢他。他为什么要问我？

“你…你明明知道的。”

为什么要让我说出来呢？你其实全都知道的不是吗？偷看你的篮球比赛也好，还是情人节的巧克力也好…

“我不知道。你不说，所以我不知道。”带土依然逼迫着他盯着自己的眼睛。

卡卡西可以感觉到带土也并不好过，他撑着的胳膊在微微地颤抖，就连桌子也跟着一起微颤了，或者说不仅仅是桌子，整个教室好像都在地动山摇。

“我…”

卡卡西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说出一句话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他都开始佩服带土了，为什么在这么折磨人的气氛下带土还可以站住，还可以保持着这么清晰的逻辑呢？

“我…没有。”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是的。”

“我不是‘有一点点喜欢你’。”

“我是好喜欢好喜欢你。”

完蛋了。我完蛋了。

银发男孩觉得自己的脸瞬间发烫，不仅是脸，还有耳朵，脖子，膝盖，甚至连白皙的脚踝处好像都开始烫的发疼。这是少年人生中第一次说喜欢，实在是太难为情了。他抬起眼睛悄悄地看向带土，却发现对方眼含着泪，红晕也悄然爬上脸庞。

“那，有多喜欢？”带土的语气里已经有了点哭腔。

卡卡西想了想，凑到带土的耳边说了几个字，银白的发丝轻蹭在黑发男孩的脸上。

卡卡西有些迷茫。带土为什么哭了？是我让带土哭了吗？

“我…我太开心了！因为我也，我也喜欢…”带土之前强装镇定的样子已经完全不见了，又变成了卡卡西所熟悉的那个爱哭鬼。他语无伦次地抹着眼角泛出的眼泪：“喜欢…卡卡西…”

在说出“喜欢”这个词的时候，不论多么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男孩都会变得羞怯起来。

喜欢？带土也喜欢我吗？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着我吗？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卡卡西，其实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你…梦见你来我家找我玩，还和我一起去乡下的奶奶家。我们一起在田野间捉迷藏，阳光在你的皮肤上折射出珍珠一样的白色，好好看啊…”

带土慢慢地对卡卡西描述他的梦，就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跟着害羞得燃烧了起来。

“卡卡西，我…”带土忐忑地看了他一眼，脸蛋发红。

“下次我可以…在梦里亲你吗？”

迟迟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带土以为少年因为自己的轻薄生气了。他小声道着歉，之前的任性霸道早就没了踪影：“对不起…”

“那你为什么不在现在亲我呢？”卡卡西听见自己声音颤抖地打断带土的话，对他这样说道。

下课铃声响了。

门外的走廊瞬间充满了嘈杂的声音，却像隔着几个星系般恍惚遥远。操场上的队伍已经解散，同学们会陆陆续续地走进班里来，楼梯口处已经出现了凯大嗓门的热血喊声。

卡卡西依然坐在桌子上看着带土，带土依然撑在桌面两旁看着卡卡西。一阵清风带着花香吹过，把厚重的蓝色窗帘吹的猎猎作响，窗帘咕噜咕噜地鼓了起来，正好把卡卡西和带土包裹进了一个秘密的空间里。

教室的门被打开，第一个同学已经踏了进来。

带土闭上眼睛，发着抖，在飞起的窗帘隐秘的掩护下，轻轻地吻上了卡卡西柔软的嘴唇。

——那，有多喜欢？

——好喜欢。就是…就算有哪天不喜欢带土了，也还是会很喜欢带土的那种好喜欢。

（9）夏

卡卡西觉得带土变得更粘人了。

比如午休一起在天台吃便当的时候。

卡卡西，今天我好想你。

嗯。

我真的好想你。带土抱住了他，好奇怪啊笨卡卡，我变得好奇怪。明明你每天都一直坐在我身边，可我还是好想你。

嗯。卡卡西夹了一个昨晚自己做的红豆糕喂给带土，空气中漂浮着的甜腻的气味让他有些发晕。

其实我也是。

比如课间休息的时候。

“卡卡西！今天早上我对你笑了！”带土叉着腰把卡卡西堵在走廊的拐角处，用有些耍赖的语气撒娇道：“可你都没有…都没有冲我笑！你只是对我点了点头而已！”

带土强调说，“这是很重要的问题，你对我的问好很敷衍，笨卡卡我很生气！”

“好吧。”卡卡西笑眯眯地问，“那我用一个拥抱还你好不好啊？”

在无人经过的角落里，卡卡西温柔地抱了一下带土。黑发男孩涨红了脸，小心翼翼地把他轻按在墙上，亲了亲他的额头，眼睛，鼻尖，耳朵，把卡卡西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吻了个遍，吻得怀里的男孩忍不住浑身颤抖，却好像怎么都亲不够。

比如放暑假回家的那天。

带土背着书包手舞足蹈地说：如果笨卡卡能变小就好啦。我就可以一年四季都把你揣在兜里，带着你跟我一起去旅行！

旅行？去哪里旅行？

去…嗯…去游乐场，电影院，市中心的花园，学校后山的那片红树林，还有还有……

这哪里叫旅行。卡卡西笑着说，我不用变小也可以随时和你一起去呀。

可才过了第一天，带土就觉得自己病了。

煮着面，水咕嘟咕嘟地冒出来水泡的时候，带土突然想，我好喜欢卡卡西啊，像水泡一样情不自禁冒出来的喜欢。

倒着饮料，橙汁倒满杯子溢出来的时候，带土突然想，我好喜欢卡卡西啊，像橙汁一样控制不住溢出来的喜欢。

带土感觉自己要疯了。

我要见他，我必须要见他，不然我一定会疯掉的！

可是等到真正一起出去的那天，带土也不知道和卡卡西一起去哪里好，游乐场门票很贵，电影院没有好看的电影，学校在暑假也早已关门。最后卡卡西主动提出和带土一起去市中心花园里的街头篮球场。

从来不喜欢会流汗的运动的卡卡西，要去和带土一起打篮球了。

带土前天晚上一直在脑海里做三步上篮和灌篮的想象训练，祈祷老天爷能让自己在卡卡西的面前表现得帅气点。显然老天爷根本没听见带土的心声，在街头篮球场上带土虽然表现得还不错，但还是一如既往地是免不了及其幼稚的失误，比如被篮球砸到脸，重心不稳四肢朝天摔倒在地。

不过看到卡卡西站在一旁开心地笑着的样子，向自己伸来的葱白的胳膊被太阳晒得粉红粉红的，带土突然觉得，老天爷终究待我不薄。

我这一生有诸多坎坷，自幼父母双亡，从小被同学排挤，成绩一直不佳，对他人的好意得不到对等的回应。但当我以为我即将庸碌无为独自过完这漫长一生的时候，我遇到了你。当我以为我被所有人放弃永远不会被认同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当我像这样汗流浃背摔倒在地而你却向我伸出手来的时候，我爱上了你。

“喝水吗？我请。”卡卡西将一罐运动饮料向带土抛去，被稳稳地接住。带土把衣服下摆向上撩起露出均匀的腹肌，单手拉开易拉罐，一饮而尽。

“谢啦！”带土露出爽朗的笑容，玻璃球般乌灵透亮的眼眸抖落出一地的夏意。

卡卡西看着带土望向远方的眼睛，额头亮晶晶的汗水，突然憋不住内心的喜欢起身给了他一个吻。心脏酸楚发抖的感觉名为心动或思念，从此往后他永远都是少年。

或许人生中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光。在篮球场上肆意奔跑，在电影院里因为看到烂片靠在一起睡着，在快餐店里喝着夏日限定的汽水约会，在夜晚的公园里悄悄牵手，在家里瞒着父母偷偷躲在房间里接吻，在无人的小溪里游泳时第一次尝试互相触碰。和喜欢的人一起做着喜欢的事，难过就哭，开心就笑。

然而男孩总要经历离别才会成长。

（10）结局

带土：

展信佳！

在乡下的生活还习惯吗？抱歉这么久才给你回信。你在信中说和班上的新同学相处得很好，我很开心，但并不惊讶。阿斯玛总说我们之间是互补的关系，你跟着我逐渐被大家认同，我跟着你尝试主动去和其他人交流，我们两人一起慢慢地真正融入到集体中。但我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总是那么乐观开朗，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发现你的善意和你的好，我很高兴你的新同学们已经发现了。

说了那么多，好像忘了说我想你。每次写信都像是在和你说话一样，让我感到安心，虽然看不到你的样子也听不见你声音，但我想在这个寒假或许我们就能见面了。你在信中提过以后我们要考到同一所大学住在同一个城市，每字每句所描绘的未来都像色彩鲜艳的油画一样吸引着我，让我更加清楚什么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要的是大学，18岁，和你。为此我们都要心无旁骛努力学习，不要让强烈的渴望最终只能化为不切实际的幻想。

就这样吧，宿舍马上就要熄灯了。期待着你的回复。

我希望每封回信都能听到你说你很开心。

你永远的，

旗木卡卡西

夏天又到了。

楼下等着搬家的车有些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发出刺耳的嘀嘀声，卡卡西不得不冲窗外喊一声马上就来。自从父亲去世后他就决定搬离这里，离开从小长大的地方，尘封回忆开始新的人生。卡卡西认真地检查着屋子里的各个角落，雇来的几位搬家工人抱着最后几盒杂物正准备下楼，在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卡卡西看到了一个已经没有了盖子的生锈铁盒的最上方堆放着几张照片，下意识地伸手拿了出来，无名指的婚戒碰到铁盒表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那是自己和一个男孩子的合影。

他在照片上神采飞扬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充满了少年气，穿着校队的运动服，手臂搂住自己的肩，冲着镜头比了一个“V”的手势。那时的自己对父亲撒谎说要参加奥数比赛的集训，用压岁钱买了张单程票，坐了一夜的汽车在清晨到了男孩所在的高中。照片上的自己神色疲惫，却遮不住眼里津津亮的笑意。都说人小的时候不懂事，可他却再没有过比那些年更勇敢的日子。

他是他有关夏天的全部记忆。从前提到夏天，卡卡西的脑海里只能想到抽象的意象，火红的太阳，炎热的天气，没完没了的蝉鸣。遇到男孩后卡卡西的夏天是他滴着汗水的脸，白色的球衣球裤，向自己走来的身影，午后温暖的拥抱，饱含深情的眼睛。

宇智波带土。

卡卡西轻念着那个男孩的名字，唇齿碰撞间像是钢琴家手中最富有跃动生命力的音符。

窗外夏日的阳光正好，空旷的楼道中回荡着隔壁公寓传出来的电台音乐声。卡卡西微笑着把照片放进兜里，旋转而下的楼梯就像一阵龙卷风把他困在了回忆中。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

猜不出问题的你

我也是偶然翻相片

才想起同桌的你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

问我借半块橡皮

你也曾无意中说起

喜欢跟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

日子总过得太慢

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

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谁安慰爱哭的你

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

谁把它丢在风里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

我也将有我的妻

我也会给她看相片

给她讲同桌的你

短短几分钟唱尽了年少时期所有的喜怒哀乐和爱恨情仇。

帮忙搬家的车就停在路边。卡卡西对工人道了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抱歉久等了。”

“可以走了？”

“嗯，走吧。”

他身旁的司机双手握上方向盘，无袖的黑色背心裸露出男人猎豹般线条流畅的肌肉。

“带土。”

“怎么？”

“你小时候好傻。”

“唔，我承认，是挺傻的，但你也是。”

“好吧，我们都是。”

卡卡西转头看着带土成熟刚毅的侧脸，男人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柔和的银光。

那是他一生所追求的极致。

（END）

我发现我写文的结局好像都差不多是一个套路…天哪以后再也不写这样的结局了orz

这是我开的三个坑中自己最喜欢的一篇o(*////▽////*)q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点赞和留言，能看完这篇文的小天使们我真的爱死你们啦！！！其实脑子里想的梗都是很甜的，但是对自己的流水账文笔并不是很有信心orz如果能让你们感到一丝丝甜就好了！笔芯

从（1）开始就顺着歌词写了，包括日记、橡皮、信、照片等等_(:з)∠)_本来打算结尾写他俩分别结婚（。但我又心软了，把最后一句的“求而不得”改成了“所追求”，就变成这样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东西orz我发现我可能这辈子都写不来带卡的BE

(10)感觉自己省略了一万字剧情，大家脑补吧，写出来也挺狗血的就不写了（喂总之就是他俩现在已经结婚了各种甜，改一个词就能变成完全不同的结局好神奇哟（小岳岳脸

简介：宇智波带土深陷电信诈骗，宇智波止水勇救族人！

警告：如有不适，手机端请视情况点击下方按钮退出，电脑端右上角红叉

背景：和平向

正文：

“我怀疑，我朋友暗恋我。”宇智波带土擎着酒瓶子，口齿不清，却又两眼放光，信誓旦旦地说道。

“是是。”宇智波止水一边试图从带土口袋里掏钱包付钱，一边联络旗木卡卡西：“谁都暗恋您。”

“屁！”宇智波带土严肃地指正到：“我可没有那么不检点！”

他一只手死死地按住了止水探进他裤袋里的手，一边愤愤不平：“你以为我跟那谁似的？天天眯着个眼见人就笑？不要脸！这就是在勾引人啊！这是畸形的！”

他问宇智波止水：“你懂我说什么吧？”

……...

……

不，我不懂，我也不想懂。

宇智波带土手劲儿太大，即便如宇智波止水这样的猛男，也很难把手抽出来。他盯着酒馆老板看基佬的眼神，一脸绝望。

喝醉了的人就是这点好，哪怕对面毫无反应，他一人也照样能说的很起劲，眼下，宇智波带土就是这情况。

他打了个酒嗝，开始控诉他朋友的一言一行。

“我跟你说诶……水仔。”宇智波带土眯着眼睛红着脸，思考了半天，挤出了一句：“我真觉得我朋友在暗恋我，他还在勾引我。”

“……哦……”宇智波止水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字。

从理论上讲，他是不相信寡如带土，还能有暗恋他的朋友的。毕竟宇智波带土能力特殊，平时的工作大多为潜行调查情报套取，一天不是在出差，就是在出差的路上。见的人不是水门班的人，就是人物对象……这种情况下，他哪里会有暗恋他的人？

不过……最近村里好像在宣传电信诈骗来着……似乎很多受骗案例，都是……

宇智波止水慢慢把视线转向宇智波带土，表情凝重起来，他记得很多诈骗案例，都是现在网上交友，然后通过桃色等手段，骗钱骗色……宇智波带土，是不是也……

想到这里，宇智波止水内心暗喜，他感觉本月指标要达成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宇智波带土见宇智波止水主动问话，来了精神。他一拍大腿，止水的。然后他对着痛得呲牙咧嘴的止水说道：“他经常问我，要不要吃那个，要不要吃这个！，还说，只要我爱吃就都给我做！”

出现了！用嘘寒问暖瓦解受害者的心防！然后趁虚而入！现在看来，那个骗子无疑是成功的，带土已经将对方看成了自己的朋友，甚至为之苦恼。不过为时不晚，幸好带土遇上了我。宇智波止水想到。

“那……你告诉他你的喜好了吗？”宇智波止水追问道。

“告诉了啊……”宇智波带土喝了口酒，“啧”了一声：“这白开水怎么没味儿啊……”

果然毫无戒心啊，带土。宇智波止水沉重地想到，不过也没有办法，带土自小父母双亡，在宇智波斑的魔掌下跌爬滚打的长大，抗揍能力（物理）一流，但估计很缺乏来自朋友的关爱吧……难怪……

想到这里，他放软了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呢？是因为……”

“不吃白不吃啊。”宇智波带土果断地说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说了没准他真做了呢？”

“……哦。”宇智波止水干巴巴地说道，但一个宇智波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放弃，想到指标达成的奖金，他很快又拥有了动力：“除了问你吃什么、喝什么以外……他还做了什么呢？比如……他有没有给你发一些照片？”

很多骗子都会发一些诈骗佐证自己的身份，但这不过是另一种伪装。事实上，那些照片很多都是从网上或现实中的违规通道获取的。宇智波止水坚信，以自己的眼力和记忆力，只要他能看到照片，就能轻松联系上照片主人，然后和发现自己被骗的宇智波带土联合起来，找到骗子，达成工作指标，然后拿到奖金，约会小鼬，走上人生巅峰。

“……有啊。”宇智波带土说：“还是很不检点的照片！”

“是吗？我看看！”宇智波止水感觉自己找到了突破口。

“哦……”宇智波带土点点头，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随便点了点，然后把手机屏幕怼到了宇智波止水的眼前，愤怒地说道：“你看！”

他说：“他居然穿我最喜欢的粉色围裙，还端着红豆糕！还说不是勾引我！”

照片上，年轻的白发男人带着面罩，眯着眼睛，笑得十分温和，估计是刚刚做完饭，他身上的围裙还没有解下来。手里端着一盘红豆糕，卖相十分诱人。

这不是旗木卡卡西前辈吗？！现在的骗子已经猖獗到这种情况了吗？！宇智波止水大惊！

不，不对！宇智波止水冷静下来。这张照片看上去十分真实，不像是伪造的……那么，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有人潜入卡卡西前辈的家中，拍下了这一张照片，然后发给了带土。

首先，旗木卡卡西实力惊人，又擅长追踪，对周围情况的判断极为敏锐，如果能躲过旗木卡卡西的观察，那得是多么恐怖惊人的实力？

其次，宇智波带土拥有写轮眼，观察能力同样极高。更何况，他和旗木卡卡西朝夕相处接近二十年，对对方的熟悉程度，恐怕宇智波带土敢说第二，便无人敢说第一了。

同时瞒过两个观察力敏锐的人……真是恐怖如斯。

不过，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怎样的呢？

联想到宇智波带土和旗木卡卡西的身份，宇智波止水神情凝重起来。这两个人，同为四代目火影的弟子，也是当今木叶实力佼佼者，很多人都说，未来的火影，可能就是在水门班的三个弟子中择出。

换言之，这两个人都有发展前途，如果能利用起来，带来的好处绝对无法估算。而骗子冒充卡卡西前辈，估计是想通过桃色事件，迷惑宇智波带土。视情况而定，或伤透带土的心，让带土与卡卡西互生龃龉，离间水门班，从中获利。或是……利用这些东西，让宇智波带土为他提供情报，危害木叶。

“这个人……他还做了什么？”宇智波止水压低了声音，问道：“他有没有……问你借过钱？”

通过各种理由借钱，榨取受骗渣的储蓄，然后溜之大吉，对受害者造成难以估量的心理伤害。也让宇智波带土对旗木卡卡西心生不满……

“我每个月都给他钱啊。”宇智波带土十分不解。

坏了！宇智波止水皱起了眉头，对方已经成功从带土那里榨取了金钱，现在只希望数目不大，还能挽回……

“你给了多少？”

“除了给老头养老费，剩下的都给他了啊。”宇智波带土估计喝的也是有点难受了，放下了瓶子，嚷嚷着要吃红豆汤解酒。

“……”全给了啊！！！完犊子！！！出大事了啊！！！

“那……”宇智波止水颤抖着问道：“你有没有告诉他你的工作情况？”

“他问……我就答呗……也不是什么秘密……”宇智波带土半睡半醒，趴在桌子上，摆摆手，跟赶苍蝇似的：“好烦啊……别说话了……”

……往好处想，宇智波止水。你好歹知道有这么一件事了，现在还不晚。

首先得联络旗木卡卡西前辈，看看他有没有对这件事有所察觉……

“哦，止水，辛苦了啊。”旗木卡卡西掀开酒馆的帘子，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他随意向宇智波止水打了声招呼，然后凑过去拍了拍宇智波带土的脸：“怎么喝成这样？”

“卡卡西前辈……”宇智波止水严肃地说道，他试图措辞：“带土，可能被人欺骗了。”

“啊？怎么说？”旗木卡卡西有点惊讶。

宇智波止水拿起带土的手机，输入了密码：915，然后调出带土和那个骗子的聊天记录：“这个人，用您的照片欺骗带土。”

“啊……”旗木卡卡西发出了感叹：“这个啊……这个是我的小号。”

…………

………………

“额，您说什么？”宇智波止水有点懵。

“毕竟大号要经常聊工作，可能会错屏，到时候比较尴尬。”旗木卡卡西解释道：“所以我申请了小号，加的人不多，可能你不知道。”

“啊……可是……”宇智波止水努力措辞：“您为什么要问带土喜欢吃什么？”

“我们住一起啊。”旗木卡卡西叫了杯热水，正在试图劝宇智波带土张嘴，但对方显然不太配合，把脸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那顺便就问一下他爱吃什么呗。”

“额……那照片……”

“穿围裙那张？家里的围裙弄脏了，我就穿带土买回来那件了。刚巧琳也在，她拍了照片给带土而已。”旗木卡卡西漫不经心地答道，随后低头：“好歹喝点水吧……之前不是说胃不舒服吗？”

“可你们还有资金往来……”宇智波止水已经无力吐槽了。

“带土说自己不会攒钱，我就帮他一起存上了。我们有一个共同的账户来着。”

“……那……那任务流程呢？”宇智波止水不死心地问道。

“他不想写人物报告，反正任务大同小异，他告诉我流程，我顺便写了，回来一交就可以了。”旗木卡卡西成功劝着让宇智波带土喝了点水，又背起了对方。

“……好吧。”宇智波止水破釜沉舟：“那带土说，您暗恋他，还勾引他。”这总不能是真的吧？

“哦？他这么说了吗？”旗木卡卡西沉思半晌：“你问这个是？”

“……这应该不是真的吧？”

“你可以猜猜看。”旗木卡卡西笑了。

“不是？”宇智波止水试探着问道。

旗木卡卡西摇摇头，笑意更深：“你可以再猜猜看。”

END.

《逆流传》蝶宿篇第一话（上）。久等了！

很多设定和原作不同，且是带卡、鸣樱结局。就当作是另一个同为忍者世界的平行宇宙吧

点赞推荐就拜托了大学党业余画长篇，难说能不能坚持下去，喜欢的话请务必支持

第一话（下）

古早的参本文放出来

好长依旧是造雷各种发不出来雷雷雷已经写在前面了可能不适不要看完了跑来再说雷

第一次用wiz

alpha土xomega卡架空世界/机甲设定私设：卡卡西是冬眠omega，发情的概率低到微乎其微，发情前后两种人格。眼下这种状况简直是莫名其妙。宇智波带土努力回想着他从进门到陈述来意再到用嘴里的芒果味泡泡糖吹了个半透明球状物这历时不超5分钟的过程，终究也没搞明白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问题，导致旗木卡卡西就像他处在生理期的前女友那样情绪突然来了个过山车般的起伏，和风细雨的笑容转瞬被收进睫毛投下的阴影，再抬眼时，已经是一副令宇智波带土心慌头痛却又无可奈何的面孔。但凡小组作战后的录像分析环节里有哪个队员出现了失误，旗木卡卡西就会摆出这种脸，严肃冷漠，甚至有点不近人情，写作“这是为了更高效率...

战后复活设定，就当六道给鸣宝和胖助的查克拉里记载了如何不付出性命的轮回天生件套有，宇智波家攻党基本不逆偏爱老卡有，全文欢脱＋ooc向cp：带卡，佐鸣，斑柱，泉扉，止鼬偶尔出场虐狗

带土和卡卡西端坐在旗木家客厅的一角，他们两个面面相觑，卡卡西瞪眼疯狂暗示带土。

带土已经因为处理器过热而死机。

斑和朔茂也端坐在矮茶几旁，朔茂正给斑沏茶。气氛严肃。

旗木家在之前也算是个大家族，只是后来人丁...

旗木家在之前也算是个大家族，只是后来人丁稀少，朔茂和卡卡西都有良好的习惯，这让斑很满意。

进宇智波家的毛糙孩子一个就够了。

朔茂将茶推至斑面前，一根茶梗浮在茶水上，是吉利的象征，也是朔茂精良茶道的体现。

斑点了点头，表示谢意。他接过茶，茶香不浓不淡，刚好是沁心的舒畅，斑享受了一下茶香，轻抿了一口茶。

“好茶艺。”

“前辈过奖。”朔茂觉得这个人实在深不可测，但无论如何，卡卡西的问题绝对不会退让一步。

“我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长，也是宇智波带土的监护人。”

“是这样啊。”

朔茂死的早，他并不知道后来富岳才是族长，只以为这应该是复活回来的，比他大的宇智波家族长。

实际上也不大差不差，斑确实是比朔茂大个一百来岁。

“我家不成器的后辈与卡卡西的事情……”斑的话被朔茂打断

“前辈，这件事我不会同意的。”

斑眯起眼，不自觉就流露出一丝威压。朔茂感到了强大的压力，战场厮杀多年的直觉告诉他，面前这人自己根本没有胜算，本能催促他低头。

但是不行，朔茂已经亏欠卡卡西太多，如今他怎么能在自己儿子终身幸福的事情上退让，他就算是死，也不会把儿子给那个都搞不清楚自己喜欢谁，苦大仇深，又不会照顾人，还精分的宇智波。

斑看着面前气势不减反倒更加凌冽的人，心里倒是有些认同这个人了。

比两天秤要有出息，虽然弱了点，倒是值得尊敬。

一旁的带土和卡卡西背后一阵阵的冷汗，带土感受到斑的威压，清醒了很多。

他的脑子还没有消化‘斑要带着自己来卡卡西家提亲’这条信息，又警铃大作的轰炸着‘老祖宗要和岳父打起来了’，期间还夹杂着几个诸如‘卧槽，为什么斑要拉着我要跟卡卡西提亲’‘水门老师和玖辛奈师母知道了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么’‘这个世界一定是虚假的’这样的问题。

卡卡西现在也濒近思维崩溃，看着这样子的状况，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根本没法处理，斑来自己家和提亲本身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现在他们组合在一起，更恐怖了。

卡卡西看着自己父亲，朔茂和斑之间那种根本插不上话的对峙氛围让卡卡西到嘴边的话止住了。嘛，反正，有初代目在，宇智波斑也不会再搞什么大事情了吧。

大概......

“我家后辈是愚钝了些，”斑放下茶杯“那些事情对他的打击确实过大，性格也扭曲的差不多了。”

带土一脸冷漠的听着斑说着数落自己的话，怪谁哦？不知道是谁坑我的？心里没有逼数么？

当然他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卡卡西倒是觉得，斑说带土的还真的都在点上，虽然知道了来龙去脉的卡卡西还是想吐槽，性格扭曲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吧。

“不如换种层面思考，”斑撑着脸伸手指了一下带土“这个人在幕后策划了第四次忍界大战，手段和谋略都是世间无人能比拟的，而催使他策划一切的源头是他对琳和卡卡西的重视。”

斑收回胳膊，屈指轻轻敲在桌面上，哒的一声让全场所有人都一惊。

“重情重义、有勇有谋、用情至深，这样的条件还能入眼么？”

带土差点一句卧槽出口，他和宇智波斑这个老毒物相处的时候，他除了骂自己‘丢宇智波家的人’‘你还是个宇智波么’‘这么笨，要不是你的血轮眼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废物’这样的话，他现在在夸自己。嗯？

卡卡西听着斑的一席话，感慨不愧是宇智波家最强的族长，能把报社说的理直气壮的大概只有他了。

朔茂也是第一次见这样把报社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对于带土的实力他也认同，这样子直白的切入诱导，朔茂能上当才有鬼。

“纵使如此，他的精神状态仍旧不稳定，是极其危险的存在，他的实力很有可能会成为卡卡西的威胁，”朔茂仍旧端坐着，把腰撑的笔挺“我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没有限制的野兽在我孩子身边的。”

斑笑了出声“你我都知道，卡卡西就是拴住带土的链子，不如说，为了未来某一天他不会出什么意外情况，木叶也会把卡卡西安排在他身边。”

“他们早就绑在一起了，不如顺水推舟卖我个人情。”

“我儿子不是用来交换的筹码，”朔茂的语气带了些许怒气“纵使是木叶的决定，卡卡西也有选择婚姻的权利，只是监视谁都能做。”

朔茂的眼神冰冷，那是久经沙场历练出的狠绝目光，面对斑，这样的杀气或许不足看，但是仅凭他敢对着宇智波斑散发如此强的杀气，斑也渐渐觉得这个人还是很有骨气的。

“只是单纯的监视，根本不可能阻止他，我不想和你再废话，你也知道什么才能彻底拴着他。”

朔茂攥紧了拳头，村子的利益、大多数人的和平、甚至是整个忍界的安危而与之对等的是他儿子旗木卡卡西的一生。

朔茂自复活就一直自责自己过早的离世，为了村子的利益，他抛弃了卡卡西......他已经不配做一个父亲，现在又要他再一次将卡卡西推出去......

“那个......”卡卡西的声音插进了这一片死寂中。

三人的目光顿时都集中在卡卡西身上，让卡卡西一瞬间觉得自己置身于水深火热中。

“要我和带土结婚是没问题的。”卡卡西闲散的口气让朔茂吃了一惊，也吓了带土一跳。

卡卡西这是同意了？他也喜欢我！带土心中刚刚泛起了一丝甜蜜

“作为火影，当宇智波带土的伴侣，可以实时最严密的监视，其他大国要求对带土的处置也会不了了之，我保住了宇智波带土，也请前辈保住木叶。”这个决定究竟掺杂了几分私心，卡卡西不知道。

这样，基本可以算是向几大国和整个忍界宣告了，宇智波带土这个人，木叶是保定了，不要再打他主意了。这当然会引起诸多诽议，而最后都将由卡卡西和木叶来承担。

卡卡西冲着斑弯下了腰，的银发垂落在地板上，带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带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一点也不好。

木叶，又是木叶，大众的幸福，忍界的和平，又是这些，这样的卡卡西，果然是个赝品。宇智波带土觉得自己这一辈子所追求的，卡卡西可能永远都不会理解，他以为，卡卡西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的。

“呵，你这垃圾赝品......”带土咬了咬牙，他盯着卡卡西的后脑勺，盯着卡卡西的一头银发“你根本不懂......”

斑眼疾手快的把带土敲晕，他没有接带土，带土就这么倒在了卡卡西的背上，压的卡卡西趴在了地板上。

“卡卡西已经开口了，那么婚事就这么定下了。”斑站起来“改日再登门造访。”

斑冲着朔茂微微颔首示意自己要离去。

朔茂没有回应，直到斑的查克拉已经感知不到了，屋子还是一片寂静。卡卡西早已扶着带土坐了起来。父子没有对视。

朔茂不知道怎么开口，卡卡西倒是淡然了很多

“嘛，事情也没有那么糟......”

“卡卡西，我不知道你究竟有多喜欢这个宇智波带土，我只知道，你因为他已经承受太多了，你现在是火影......”

朔茂的话没有说完，他想起他也好不到哪里，他让卡卡西承受的痛苦不比这个小混蛋让卡卡西承受的痛苦少。

“那也没办法啊，和宇智波家联姻也不亏。”

卡卡西看着带土昏迷还紧皱的眉头，真的是昏迷了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忍不住伸手抚平了带土皱起的眉头。

“就是，父亲你不能抱孙子了。”

突然的话头让朔茂啼笑皆非，他算是拿自己儿子没辙了，这么一意孤行也不知道是学谁的。

“也不差，正好宇智波家也少个危险因素。”朔茂叹了口气，笔挺的腰板泄了气，弯出一个小弧度。

装昏迷的宇智波带土有点演不下去......斑那一记手刀绝对放水了，他醒来的时候刚好是卡卡西扶着他坐起来的时候，讲真那个老混蛋真要打，他绝对昏迷到下午了。

被卡卡西环着，带土的一腔怒火差不多要被羞涩代替完了，当然他还是生气。这个卡卡西，从来就没有考虑过他自己，村子村子，就真的那么重要？带土觉得自己又开始生气了。

直到带土听见朔茂的话，他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朔茂说了啥？他怎么一点也不相信......卡卡西同意是因为他喜欢自己？不对不对，他刚刚还说是因为村子......但是朔茂说是因为喜欢自己......

带土现在无比希望自己是真的昏迷过去了。

———————————tbc—————————————

搞事情搞事情，就知道搞事情

到现在还没有绑定画手，单身写手搞什么事情

■H.谁在恶作剧，老师之间的友？情

■欢迎收看大型连锁灾难总动员式恶作剧，希望写出碟中谍中碟中谍中碟中谍样的快感

■大家超乎寻常八卦和热爱搞事的ooc

■本章有少量鸣佐/樱井

这件事情起因说起来应当怪一乐老板。

鸣人振振有词，准备向小伙伴们从事情的开始，解释自己为什么在正常的饭点还蜷曲在拉面摊小小的座位上。

谁让一乐的拉面那么好吃，热气腾腾的汤面足以干掉一切饥肠辘辘的生物，让世界充满鲜花和爱。

“鸣人君真是太客气了，来，给你加一块叉烧。”一乐大叔高兴地抄勺给鸣人添汤加料。

“但是你这算是把脑子一起干掉了吧？”佐助说。

鸣人盯着一乐大叔在店里墙上挂的日历双眼放空吸溜面条。

昨...

昨天，是一个夜风微凉的晚上。

带土数了数手里边角还带着酱汁的手稿，满意地举手点单。

“一乐大叔，特制全份超大拉面！”

“太棒了——我可是一写好就给带土叔你看了的说！”刚刚还在装死的鸣人举起双手欢呼。

“看在多写的字数份上，”带土开着写轮眼一页页翻看起来，一如既往地拷下来回去给卡卡西，“哦哦，已经打算让案山子摊牌了吗，这样发展会不会太快了点”

“是哦，”鸣人开始玩筷子，“那要不再来点感情铺垫吧我说，正好可以把我以前被好色仙人毙掉的片段当做新设定加进去，所以啊，友情和羁绊力量没有人可以超越！”

“旧设定回忆童年吗？确实，案山子的成长时期真是十分令人期待，”带土习惯选择忽略禁书中谈友情的不合理性，他已经翻到了最后，“记忆中的画面多么美好，案山子对面的御美都就有多么狼狈——呵，从紧紧缀在案山子后面的人气排名位置上滚下去吧！辣鸡！”

“就算你这么说，案山子的胸围也不可能超过御美都的啊带土叔。”

“有没有胸又有什么关系，”带土不屑，“就算案山子的胸平的和卡卡西一样，也是我女神！”

明明在意到都把卡卡西老师搬出来了。

鸣人顿了顿，迅速记下新式play:来自旧♀友的乳の调教

不过说到友情……

“带土叔，我爸是不是也给过你们铃铛抢着玩啊”他问。

“一定要恐吓学生三选二什么的，老爸心眼太坏了我说！”

“这可是三代的传统！

……你要对案山子的童年做什么？先说好，强制类饿肚子的遭遇我不接受。”

“不会啦，也就是一些小孩子之间的恶作剧吧我说。”鸣人先闷了一口汤，“增进感情，共犯是最快的方式啊！”

带土眯起眼睛:“怎么，你们三有过共犯经历到哪捣乱了”

“老妈那么厉害，老爸又那么忙，我才不会捣乱吧我说！”这样说的鸣人一脸幸福，他的老妈玖辛奈是全村最厉害的女人，他的老爸水门是全村最好看的男人，他要是不听话，很有可能引起全村两个顶级势力的冲突。为了和平，他当然会安分守己。*

“也就是和卡卡西老师用黑板擦打了个招呼——”

等等我的脑子还有世界上皮毛最油光水滑的九喇嘛，告诉我我刚刚说了什么

你完了。九喇嘛龇牙笑成柴犬。

鸣人迅速闭嘴，然而带土的眼睛已经红了。

“是个什么样的招呼”宇智波家这代情报部头子语气轻柔地问。

“…………等？！！！”

“然后今天早上，”鸣人放下吃了一半的拉面搂着佐助的肩膀开始假哭，“我妈就说为了鼓励我想要学习拉面做法准备修行的毅力，给我备了一大包饭团就送我出村了。”

“噶桑！噶桑你做的饭最好吃了啊我说！我没有要去修行啊！信我啊！”鸣人死死扒住村口登记处的桌子。

“我知道，我做的饭很好吃的说！”玖辛奈眼睛含泪，“但如果是鸣人你喜欢的拉面，妈妈我会支持你的说！”

带土这一招太狠了，全村哪怕是赤丸都知道鸣人对拉面的爱仅次于朋友，所以当他用神威杀到四代家，为鸣人扣上因为向往拉面而想外出修行又不敢直说只能拜托带土这个可靠长辈代为说明的理由后，玖辛奈几乎瞬间就相信了。

“回家呗，反正四代大人和玖辛奈阿姨一向宠你。”小樱脑海中吐槽着无数省略号，仔细收好医药箱里一张井野插花时候的照片。

佐助接收到鸣人扭扭捏捏递来的眼神信号，身形巍然不动出声:“不，小樱，这次我能理解这家伙。”

“啊？”

“哪怕是假话，玖辛奈阿姨也是抱着很大期望送这家伙到村门口离开的吧。”

“唯独不想让父母失望，就是这样。”

对哦她怎么忘了，四代一家都是互控人设啊。

“我就是这么没出息啊我说。”鸣人沮丧地挑着面条。

“那就……这几天在其他人家里住？”小樱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佐助推开鸣人的脸，“带土那个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尤其在涉及到卡卡西的问题上，当初带土就敢因为他给卡卡西的眼睛被族里再三要求讨回，一气之下搬到了旗木宅，现在知道了鸣人用黑板擦和代替迟到的自来也通知小队集合消息的卡卡西打招呼，不可能只是轻轻打发鸣人出村就能气消的。

说不定鸣人一出店门，就会遇到无数黑板擦袭击。

鸣人一向乐观:“佐助你不要这么说带土叔啦我说。”

“全家聚餐他单单给我的米饭里埋了一颗软糖……你别跟着我叫带土叔！”

“那我就要叫带土哥啦我说，不和佐助一个辈分我才不要！”

总之佐助还是守住了嘴角弧度。

哦这酸臭的味道。小樱面无表情将一张干花帖压在井野的照片下面。

“你要小心了，吊车尾。卡卡西老师在暗部也是很受人尊敬的前辈，万一带土还说动了我哥，”佐助压抑着嘴角，沉痛并坚毅地说，“我们就是敌人了。”

鸣人看上去遭受了一万次千鸟。

“不，和佐助为敌这种事情……我不要这样的说。”

此时的鸣人蓝色的眼睛满是璀璨的决心，金发在汤面氤氲的香气中更加闪亮。

小樱想来想去:“你们说，如果去求琳老师说和，鸣人再加更三个月的手稿给卡卡西老师，带土老师有可能不再追究吗？”

“只有一个问题，”佐助双手交叉抵着下巴，“据我哥说，当年带土没少吃醋。”

“带土叔不是一直吃醋吃到现在嘛我说？”

“不，是吃琳老师的醋。”

“……啥？”×2

“据说琳老师当年也暗恋卡卡西老师来着。”

看来这件事也要对琳老师保密，不然带土友军又要增加一个。

“那就只好申请外援了。”小樱这样说着，探头对街那边的金长直招手，“井野，这边，我们队有个笨蛋需要帮忙。”

在烤肉店空调最足的角落里，窝踞着六个少年少女。

“我们可以合理推测一下带土老师的计划。”鹿丸捧着烤肉店里附赠的白水，除了负责大口吃肉制造气氛的丁次，大家一边分着玖辛奈给鸣人打包的饭团，一边聆听贤十的教诲。

“我可以去帮一乐大叔进货的啊我说。”鸣人老老实实举手。“也有一些采集食材的d级任务。”

“哼……这家伙在战斗中可从来不差！”佐助挨个把对面的眼神瞪了回去。

“没错，鸣人很可靠的哦！”小樱慈爱拍了拍鸣人的肩膀。

“你们两个，干嘛突然夸我啦……”

“那么带土老师估计会觉得不好打扰到普通人，从而会等你回到村子再动手。”鹿丸举起第二根手指头，“所以我们跳到假设二。”

“带土老师会让你在卡卡西老师面前出个大丑，借此扳回一城。”

真麻烦啊，有着独立行动能力的小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乱来，搞不好会变成终结谷第二……不，大概是我想多了。

“这个‘大’的范围是，是什么啊我说？”鸣人小心翼翼地问。

“打发你出村的程度x10吧，还记得上一个隐瞒b级任务具体情况还胁迫卡卡西老师的委托人吗？”

“……不是很想记起关于他的事情(/的说)。”x4

“鹿丸！”鸣人殷勤地将丁次烤肉堆成山的盘子进贡到鹿丸面前，“救命！”

“诚心诚意去请求卡卡西老师的原谅就好了。”鹿丸把盘子推回丁次面前，及时保住了烤肉店。

“……”

“怎么了，犯了错就要道歉，哪怕是忍者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忍者的道歉难道不该是用性命作为补偿吗？总觉得这次凶多吉少了啊。

“体检体重是多少？”带土躺在旗木宅的榻榻米上，高举手中的杂志，从杂志和手臂组成的尖顶小家形状的空隙中去看卡卡西。

被问的人专心盯着白瓷盘子里的酱汁。

带土大大叹了一口气。

“明明都是肉，吃鱼怎么就不长膘？！”他愤愤不满。

“明明有些人不吃肉也长膘。”卡卡西塞了一口饭，挺小声反驳。

带土哗啦坐起来:“你看到谁长膘了？！”

这时候这句话有三个意思。

一，有人不吃肉长膘，带土要为了小学同学去看看是怎么办到的。

二，有人不吃肉长膘，卡卡西是怎么知道的。

三，有人不吃肉长膘，但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带土。

卡卡西权衡了一下答案，在实话实说和虚报红豆的名字之间选择了一个最简洁的答案。

“你。”

带土拉起自己的衣服，八块腹肌轮廓分明，大方对着卡卡西。

“你说啥？”

卡卡西大口吃菜:“别动。”

“……胜负心还真是强啊，你。”听话保持半脱不脱色情姿势不动的带土说。

“卡卡西老师——”气势恢宏的嗓门和门铃一起响起。

带土举着衣服下摆往门口冲:“你吃，我去开门，吃不完我给你备宵夜。”

门口迎接带土的是好一出大戏。

“老师啊——”鸣人捧着自己啃剩的小半个饭团，跪坐在大门外嚎得哀哀切切，“我对不起你哇——我不该那么调皮捣蛋目无尊长知法犯法还在带土叔面前说漏了嘴——”

“我觉得还是先和静音姐说一声预备个床位吧。”小樱在暗处观察挺担心的。

早就看到结果的佐助正在发短讯给鼬哥，告诉他自己会带鸣人回家住一晚，不，不需要准备晚饭，玖辛奈阿姨的饭团分量很足。

这时候门开了，衣衫不整的带土居高临下俯视着鸣人:“没错，你败北的原因，就是与我为敌。”

“嘎——”鸣人被吓一跳，圆滚的蓝眼睛看了好几遍旗木宅的门牌，“土叔你怎么在这儿？！”

“……”带土怀疑老师的儿子是真傻。

七班不是没来过旗木宅，但鸣人仍然执着认为卡卡西老师是单人住，究其原因，还是带土。

朋友嘛，鸣人拍着眼神复杂的佐助肩膀感叹。

“所以你现在是来认罪的？”带土问。

“是的，我错了，对不起。”鸣人老实说。

带土哼了一声，“进来。”

他旁敲侧击了卡卡西一个晚上，确定那块黑板擦没给卡卡西留下什么洗头狂魔的后遗症*，而且卡卡西本人也不是很在意。

卡卡西身心没什么问题，那就没问题了。带土选择性忘记了他还在师母面前参了一本，用他的话说，卡卡西不在意是一回事，他维护木叶所有老师的尊严是另外一回事。

这是九块钱……不，没什么。琳说。

用忍法·水球包裹水芹偷渡到后院喂猫的卡卡西看见鸣人耷拉着脑袋和挺胸抬头的带土进来时稍稍瞪大了眼睛。

“哟鸣人，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晚饭吃了吗？”他将筷子架到碗上，顺势擦了擦面罩，装作一付全是自己吃完的样子。

“吃了一乐拉面的说。”鸣人回答。

“不想再吃了的说。”鸣人补上一句。

卡卡西清理了一下耳朵。

鸣人不想吃拉面了？！

“带土，你有什么要说的吗？”他非常干脆转头问了同居十几年的室友。

“我没有。”带土很硬气地回答。

鸣人听到‘恶作剧’抖了抖。

红豆年糕当然是卡卡西唬他的，有导向性的询问总能引起语言和身体的反映。

卡卡西乱说的越来越天马行空，说着说着他自己开心地笑了起来。

带土不着痕迹松口气，转眼又有点沮丧。

果然卡卡西很喜欢老师的儿子啊。

这几天因为上个任务的原因卡卡西总是没什么胃口吃饭，带土都快要绑着他去找纲手了，现在看来鸣人还是很有用的。

眼看大家其乐融融冰释前嫌，鸣人突然冒出来一句:

“带土叔还真是在意卡卡西老师哦。”

带土跳起来:“谁在意他？！谁在意了！！”

鸣人不解:“可是，因为好久之前的事情这么生气，你果然是非常——非常在意吧我说。”

嘭地一声桌子裂了。

“我没有非常，非常在意卡卡西。”带土眉间打下一片阴影，写轮眼缓缓转动，大脑极速运作。

“我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啊——漩涡鸣人。”

卡卡西只来得及召唤出布鲁撑起桌子，此刻与浅色桌布下探出的狗头面面相觑。

“带土，冷静点。”他扶住筷子。

“哎哎，因为我吗？”鸣人指着自己瞪大眼睛。

“没错。”此刻的带土神情凶恶，一脚踩在卡卡西座椅空出的边上，卡卡西悄悄捏了捏那结实的小腿肚，被带土拍掉了手，“身为四代火影的儿子，自来也的徒弟，我的学生，你能拿得出手的居然是那种不入流的小把戏。”

身为老师你希望我拿出多大的阵势去做恶作剧啊？！把火影岩轰掉半个头*吗我说？那样已经不是恶作剧了是要给自己护额来一下告别村子吧？！

“看来还没有正确认识到自己的无力啊。”带土从神威空间拽出纸笔飞龙走蛇，片刻塞到鸣人眼前的是一封折好的挑战书。

“来做个了断吧，我会用我的方式告诉你，什么叫做真正的强者，……让你羞于提起你曾经的弱小！”

卡卡西心里翻译:来比试一番吧，我赢了就不许旧事重提！

哦……哪件事？

“鸣人居然站着走出来了！”

“我听到了的说，樱酱。”

“……带土那家伙，提出了什么过分要求吗？”

“超过分啊我说！”鸣人挥舞着手里的挑战书，“我都要生气了！”

“带土叔为了卡卡西老师，嘲讽我的恶作剧手法不入流啊！”

你也就做过一个恶作剧吧。

“——明明是我们一起策划的恶作剧来着！”

是的，对于姗姗来迟大名鼎鼎的三忍自来也，佐助提供黑板擦，樱酱望风，鸣人执行，结果砸中了只是传个讯的卡卡西。

这就不能忍了。

“上面写的是要对给卡卡西带来不幸的辣鸡实行天诛。”佐助冷静浏览一遍，“呵，真是好胆。”

小樱扯了扯手套，笑起来又甜又淑女:“带土老师好讨厌哦，这么正式的挑战书，岂不是一点点拒绝余地都没有了嘛。”

鸣人还很兴奋:“可是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挑战书哎！我能不能让爸爸给我盖个章收藏起来！简直太帅了！”

*讽刺

*洗头狂魔对应原著卡卡西洗手后遗症

*讽刺x2

七班老师是(自带同学的)的自来也设定，带卡一个任职情报部，一个任职暗部，琳任职医疗部，三人在四代拜托下偶尔客串七班指导上忍，所以七班也叫他们三个老师

鸣人小时候的家庭指导是爸爸妈妈，佐助是宇智波一族，小樱是去和红开发幻术天赋，后期发展为擅长破解幻术的暴力奶

这么看来七班每个人的老师加起来好多啊

下章预告:

我们都是文明高素质忍者，来比比谁的朋友多吧！

应该算是可爱离奇的小插曲。

背景四战后，卡卡西就任六火一年。带土灰飞烟灭众人当他已经阵亡。卡卡西在心中为他举行了小小的道别与葬礼，全心投入重建工作。

＊＊

卡卡西最近老是掉东西。

一个月来，从茶杯、筷子、臂章、书籍、种种日常用品，到用到一半的笔、整理中的苦无、咬过一口的苹果，通通放在手边没两秒就不翼而飞。

起初还没什么，也许只是一边想事情，随手将东西搁在哪忘记了。

越到后来简直越匪夷所思。

“我说啊……”

抱着一整叠文件，看着左臂横抱胸前支着右手肘、右手又支着下巴、有如沉思中的雕像的男人——虽然，雕工看上去既完美又标准，雅致的下颚棱线，二头肌恰到好处的绷起袖子，双腿...

抱着一整叠文件，看着左臂横抱胸前支着右手肘、右手又支着下巴、有如沉思中的雕像的男人——虽然，雕工看上去既完美又标准，雅致的下颚棱线，二头肌恰到好处的绷起袖子，双腿股直肌在站姿中修长无比——樱还是中断视线，出声表示嘿，看看我，我存在。

“这次……您又是在找什么呢，火影大人？”

“啊，樱，你来了？”六代目回神后依旧懒散的眼神投了过来。

“这样频繁的遗失物品，我认真在思考，该不会某次任务老师伤到了头失忆了吧？”她忍不住问，“最近有晕眩的情形吗？冷汗、反胃、嗜睡？”

“我在思考平行空间改变物体存在的可能性。”

“老师，停下思绪，”小樱把整叠文件堆上办公桌，“究竟，是掉了什么？”

“一件不可能掉的东西。”卡卡西平静地说道，“我的一撮头发。”

樱张嘴，又合上，又张开，眼睛圆圆地睁着，卡卡西忽然想起池塘里的金鲤鱼，银鲤鱼，花鲤鱼……。

卡卡西穿的是印有六火的军事制服，没有披风竹笠，没有护额，銀发呈现随意却又好像精心打理过的空气感。

奇怪了男人是要走什么刚起床慵懒风？樱在心里吐槽。

可是仔细看的话，确实有那么一撮比较短，在左边脖子的地方，断裂的不太自然的一撮头发。

今天敌人能削断他颈侧的头发，明天就能削断他的颈动脉。不是开玩笑。

樱有点艰难地发问了，“确定不是哪个暗部迷弟迷妹干的？”

銀发男人发出一个冷冰冰的单音，“哦？”，天花板某角落有查克拉抖动了一下。

“看来不是。”

“嗯。”

樱飞快琢磨着，“有超级感知监视系统——”

“你别把鸣人说的跟机器一样……”

“有超级感知监视系统的存在，阿猫阿狗要摸进火影塔是不太可能的事，”樱叹气，“所以我个人倾向偷剪老师头发拿去作法的路线。”

在黑市流通六火用过的杯子筷子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的。

“老师再没有交往对象的话，东西说不定会一直掉啊。”

“你刚刚随口说出了比敌人摸进来更可怕的事，樱。”

接着，丢掉的东西更离谱了。

就算失去写轮眼的保护，幻术对卡卡西也不是什么大威胁，毕竟身经百战，他有数千种成功经验与方法能令自己清醒。

可是今早醒来，他想不起昨晚入睡前发生了什么事。

身体的感知记忆留着微量线索，仿佛有人牵引着恍恍惚惚的他，来到床边，左思右想了一下——因为握着他手掌的力道一下紧缩一下放松，犹豫不决——而后才轻轻将他安放到床上。

这感觉很怪。

卡卡西一向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类型，危机出现了，思考过，就着手解决，事情落在他肩上，评估过，就承担下来。

但现在，空气里残留的意念动摇着他的情绪，无论是谁做了什么事，都不是他擅长应付的类型。

“六代目大人。”天藏低语声传来，“该出发了。”

卡卡西简单应了一声，閉上眼，让心搏微微提高，全速进入工作模式。

TBC.

几年前销号的老文修改重发，硬盘翻到想起这篇当初写很认真，销了有些不忍心。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

1、

人红是非多，这句话放哪都适用。

卡卡西盯着屏幕上数字一路上飚的留言提示不禁有些眼疼。他不过是把之前看书的笔记整了整连带书评发到了所谓的亲热天堂同好论坛——这论坛还是鸣人推荐给他才知道的——连更了几天后这个帖子就那么火了。某天忙里休闲登上账号，一打开信息箱就成了爆炸状态。水区里为他盖了不少楼，话题无非关于文笔啊情感理解啊明线暗线的挖掘啊如此这般那般，末了加一句不见此贴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

闲着也是闲着，回复还是...

总之稻草这个ID在坛子里算是火了，火的理据服。

提问：稻草聚聚何许人也？

答：资深书粉，别人有的他有别人没有的他也有，原著周边一个不少，科普方面权威至高无上。此人言谈举止得体大方，思维缜密反驳的黑子无话可说到最后死缠烂打都不好意思。聚聚本人毫无可黑点，上能压对家黑下能教化自家脑残粉，不偏不倚客观公正。

稻草聚聚的回复一律是：谢谢关心，工作要紧^_^

接着聚聚晒出了一摞儿公益捐款单及其他票据，打赏的钱毫无己用。坛里又跪了，不光因为捐款还因为想根据这事查聚聚身份的各方人士皆失败而归。聚聚，不愧是聚聚。

近来五大国兴起了针对起火之国的工人权益维护运动，运动以加班问题为主闹得沸沸扬扬。卡卡西听闻这件事有些不好的联想，虽然不想脸大的往自己身上凑，可万一……下了班在自家院子乘凉时卡卡西突然想起这件事。

此时火影一身便装毫无形象地瘫在躺椅上，躺椅放在花坛边。花坛里没花，有他种着的一棵树，坛子是他亲手砌的。鸣人说老师你这样是要睹树思……话没说完被佐助一巴掌糊了后脑勺断在喉咙里。佐助说你傻但就是不解释鸣人为什么傻，小樱眨巴眨巴眼一拍手，往树下指了指，佐助点头后才拉过憋气的鸣人咬耳朵。

然后院子彻底静了，卡卡西摆摆手说没事你们这些孩子别想太多。

其实那树不重要那坛子也不重要，都是寻常物，不寻常的是坛子里的土，又或者说是带土，四战时死的尘归尘土归土的宇智波带土。隔天晚上他梦游一样回到那个地方凭着记忆把带土最后站着的那块地给挖了下来。至于地里究竟有没有带土的一点遗留他不关心，又不指望春天种下去一个带土秋天长出来好多好多带土——饶了他吧，一个就够这36年受的了。

6、12、32、36。

都快奔四的六代火影一点都不想折腾什么大事，处理处理类似于推动木叶现代化建设，科技经济双发展，让忍者与时代俱进，让木叶成为忍界改革发展的风向标这些普通的小事就够了。和平的时代不需要英雄，只需要任劳任怨干正经事的人。

卡卡西是个亲民派火影，没事也会和亲近的人品个茶喝个小酒聊聊天，聊完了他回家还会躺在树边重新叨唠一遍，而那些不方便说出口的话基本一股脑的倒给它们，反正它们不会烦。今个儿卡卡西又往躺椅上一倒，看着满天星辰唠嗑起来：带土你说我该感慨书粉团结起来力量如此之大还是该感慨我工作都忙到众怒难任的地步了。可是这也没用啊，再怎么休假也排不到我这个当头的。

树叶被风吹的沙沙啦啦的响声权当在回复他的话，卡卡西睁大眼睛数着星星，眼酸了他就扭头数近处的树叶。

叶子比上星期多了十片，那个卷在一起的小小芽他也给当做第十片算上了。树底他原以为是杂草的叶丛里冒出几个粉白的花骨朵，在晚风里悠悠的点着头。卡卡西拿软尺比划了一下树，比前几天高了十厘米。

井野那丫头来查看树移栽情况时笑他种棵树跟养孩子似的，他结合现在的心情想想说的也对，可不跟欣慰的跟自己孩子长高十厘米一样。

旗木家确实大，大到搬家时所有人都被惊到了。之后卡卡西定居在这里，偌大的房子因为各位后辈同辈不时探望或者交代工作一点一点染上生气。

再有生气基本也就有一个活人。

一个活人，两捧灰。

旗木家有两个院子，前一个给了带土后一个埋着他爸。旗木朔茂是被火化的，当年卡卡西不吃不喝在屋里闷了一天后告诉水门把尸体领回来烧掉，因为他爸之前有对他说过如果他死了该怎么安排后事。卡卡西一度不以为意，直到托付他的人真的不在了，一切过往的记忆都被拎出来在心上轧出血在骨头上磨出裂痕才可方休。

当时金色头发的大人听后沉默了很久，蹲下来抱住他说了声好，这一个单音估计一路上经过喉咙口腔层层阻拦遍体鳞伤的突破出来，暗哑粗粝难听的很。

难听的让卡卡西到现在都忘不了。

也不是所有话卡卡西都能对前院那些东西说出口，说不出口的他就跑后院说给他爸听。比如三战纪念碑重建的那件事，那是战后第一年，树还没种。

重建是因为破损了，而这东西能牵扯到卡卡西的方面无非是带土。关于这名字是保留还是不保留，小部分人更关心他们的火影大人，人家风雨无阻的充当了半个地缚灵十几年，你们这样做会让我们大人多郁闷。

于是几个人想来想去整出来了算是合理的理由，现在被黑的严重的是四战大反派，可是三战的那位带土君还是英雄少年郎啊。同志们你们仔细想一想这能一样吗，这要当两个人处……

卡卡西这时敲敲桌子发话了：重建吧，按大多数人要求来。还有啊带土就是带土，不分前一个后一个宇智波带土只有一位。谢谢关心我真没生气。这事结了我们就散会吧今天新书发售你们懂，我不久留了各位再见。

回家后卡卡西还专门学了为他发言的那位死忠的懵逼脸，他觉得还挺搞笑的，可惜墓碑不会笑。

爸，我有那么脆弱吗？怎么所有人都担心这担心那的，他靠着石碑坐下来自言自语，我往慰灵碑跑到后期算是习惯使然，又不是只有去那才会……那里有什么？有块石碑罢了。琳还好，带土那也就是个名字，连衣冠冢都算不上。带土那家伙哪里是刻在碑上让我看的，他都在我心上刻几十年了。

爸，几十年了，我还是喜欢他。

2、

要是开个比惨大会，卡卡西自己都没法给他认识的这群惨的独具特色各有千秋的人排个先后。

惨不是理由，要说自己不怨带土也不可能。就被骗方面而言卡卡西觉得自己是这条惨链的最底层。带土骗了他，斑又耍了带土，最后绝又给斑下了套子，环环相扣扣出一场爱恨情仇家国旧恨的大戏。这场戏唱到最后，无论带土还是自己，谁都没赢也都不算输。

明明两个人积攒的情感满的能从心底溢出，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透露了最真实想法，可到最后一刻那句话谁也没说出口。

可不跟小说玩的套路一样，B君喜欢的A君死了又活了，瞎折腾一番后A君终于不别扭的承认也喜欢B君，然后A君又死了，死透了。自来也大人你若在世，来分析分析这究竟是HE还是BE可好。

卡卡西活的也算充实，不然怎么样？每天活的安然无恙又将行就木他对的起关心他的人吗？他没法忘记过往但他学会了适应，经历过最漫长的夜晚，最痛苦的重逢，最难堪的对话，最艰难的出手……他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年龄一大这往事纠葛处理的也妥妥当当。只是不想回头，一回头那个悲痛欲绝的自己还低着头伫在那里，身上的伤口全数挣开，脚边血尤未干，流地满地腥膻。不同的是现在多了个愧疚脸的带土拿着刀欲哭欲泣地问他疼吗。

疼啊，你自己不也受伤了吗？你会不会疼？

一切都会变好，一切都在变好。

解决重建纪念碑一事散会买书真不是借口，卡卡西顺路还去了那家常去的老牌糕点店，然而店主今天的态度很奇怪。

“对不起火影大人，这些不能卖给你。”

“啊啊没关系。这些是被预定了吗？”卡卡西为了缓和气氛多说了一句，店主的回复让气氛彻底僵住了。

“不。虽然直说不太好，但又不想骗您……总之我们店以后不会再向您出售这些糕点了，抱歉。”

交涉了几句无果，店主一遍遍的拒绝并且道歉，而且不愿意解释缘由。卡卡西知道对方不是故意为难所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罢了空着手来空着手去。

走过两个街角，他感到有什么正冲着他奔来。数了三秒后果然有人从房檐上跳下来，是刚才店中沉默不语的老板娘。这家糕点店的老板是普通人，老板娘是忍者，日常休息时会在店里帮忙，他都清楚。

女子整了整衣服，将手上的食盒向他奉了过去

“刚才实在是对不起啊火影大人。”

卡卡西真想直言你们别道歉了，说点有用的行不。

“不是阿茂不卖，而是婆婆她要求阿茂不许卖给你这些常买的糕点。”

“为什么？”

卡卡西记得那位老人，之前见她在店里操持时身体硬朗的很。带土曾经是那家店的常客，契机是帮那位奶奶搬了一大袋面粉回去。十几年来，卡卡西没少从这里捎一份吃的去墓园，甚至老人也知道了两人发生了什么……

“婆婆她……哎……”女忍的脸上布满愁容，“阿茂的大哥有个儿子，也是婆婆最疼爱的孙子……在四战时牺牲了，还有那孩子的未婚妻……”

手上的食盒瞬间沉重了数倍，整个人仿佛淹没在寒潭之中，彻骨的寒意渗透进皮肤附着在每一根经脉血管骨骼之上。

“消息传来时老人没能挺住，送到医院及时命是抢救过来了，意识依旧不清醒……哎，这心病啊最难医。”

“抱歉……”

所有的语言都是那么苍白贫瘠。

“不不不您不需要道歉，您在前线作战立下的功劳以及这些年对木叶的付出我们十分感谢。”看见卡卡西掏出钱包，女忍摇摇头后退几步，“婆婆她前些天清醒了许多，莫名的要求阿茂别再卖给你那些东西。但又让我准备这些适合你口味的送给你，这些不能收钱。”

卡卡西拎着食盒目送对方离去。老人家的意思他懂——她可以理解那场战争不可避免的牺牲，但是不能原谅它的发起。没有任何理由能让战争变得高尚而有趣，即使最后发起者之一的反戈一击也没法弥补那些失去。老人知道带土，她知道他过去是个多好的孩子，她也知道他间接的杀了自己的孙子，之后也许还会知道更多那个她夸过很多次、惋惜不幸命运很多次的宇智波带土的更多事迹。

你啊你啊，你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一切了啊带土，自己就这么说走就走留了一堆烂摊子让我收拾。

得，我就一劳碌命。六代火影倍感心累的向书店走去。

从早闹到晚，下班后的稻草聚聚拿着手机在躺椅上思考人生。

<<水区

李菊，稻草有没有资格成为亲热系列的最佳续写！

-65893L

稻草：原作是我心中神作，原作者也是我非常尊敬的存在。本人确实没能力续写。，谢谢各位的信任。对于现在续写的作者嘛，能够续写也是他凭本事争取来的，只能说请继续努力，加油^_^

卡卡西发完贴锁了屏把手机扔到一边，戳着树叶感叹这网络上也不安生，三天两头就有掐起来。不过再掐也比真的打起来好……对啊，这网络闹大了也挺严重，明天要记得再强调把木叶的网络安全建设提上日程的事情才行。

还有啊，这书我是真不想写，他说。换个人根本写不出那个感觉，续写的这位模仿原著的功夫确实高，可再怎么模仿也只是看着像，里子却截然不同。配起来不伦不类……真跟那传说里的妖怪一样，空画了张好皮像秀给旁人看，可皮画的再像也不禁敲打磨练，风一扯就剩了个伶仃骷髅架子满地跑。

就像那个打着美好新世界名号的终极幻术，再怎么美好也是层单薄不经扯的皮。

他们都于现实的地狱沉沦，也都未放弃追求光明。只是一个欲扶大厦于将倾，一个欲破后而立将其彻底倾覆重建。

带土啊带土，你当初脑袋灵光点回来多好。卡卡西戳完树叶戳树皮，手指沿着树皮纹路绕了几圈绕进了死胡同。

比如在影楼加班加点处理公务的人就是你了，我也能闲下来……闲下来后去做什么？

他曾经的爱好被好事者归为扫墓和看书，现在墓只剩琳的了，书也没得看了。写书的人换了，也只有老板永恒不变的给他留一本新书。

糟糕，对退休后的生活毫无规划怎么办？

3、

卡卡西每隔一星期会给那棵树量一量高度，来串门的井野撞见的多了也见怪不怪，调侃他说你把树当孩子养你还真把它当……

卡卡西说不是它是他，我把他当儿子养。他没说出口的是开始只是想把树当墓碑用。

井野一时组织不了语言回话。

“嘛，我自认为自己可是儿女双全。”卡卡西指了指树下那株花道，“喏，你看，这是妹妹，我女儿可爱吧。”

啊可爱，真可爱。井野干笑着蹲下来看花妹妹，也碰巧落了粒喜阴的花种才能在树下长势喜人。

“老师啊，你儿子都比你高了。”

“男孩子长得快嘛。”

井野瞅了眼对方摘掉护额后软趴趴耷拉下来的头发，被叶片随意切割后的斑驳碎光从发顶流淌到地上，仿佛置身在零零碎碎淅淅沥沥撒下的光雨里。卡卡西老师你这是作弊啊，白色的头发这么难看出岁月感……只要别对上那双眼睛，别溺亡在那些沧桑之中。

“鹿丸之前说老师的家太空了打算送一只小鹿给你的，本该是个惊喜。”临走时井野这样说到，“我去告诉他别挑了，万一把你女儿给啃了可就坏事了。”

卡卡西说好好我心领了，等明天上班时一定好好谢谢他。

空吗？他们不是都在吗？

带土，我死过一次你知道吧，那次我遇到我爸了，啧啧这死还满值的。

井野走后他回到院子里叨叨叨，路过的帕克丢一发冷眼摇摇头走远了。

我爸在篝火边等我，他会不会也在篝火边等你，这大夏天的围着火热不热。我们家体质可以很好适应温度，你一个火系的行不行啊。还有你装死的那阵子我有跟他说虽然不少人追我但我完全不想谈恋爱，心里住着一个人所以塞不了其他的。我爸这么护短，你骗我的事他知道……自求多福吧。

想到这卡卡西很是头痛。

这一个两个都爱把他往人间推。这一个两个还都是他心尖上的人。这一个两个又都死了。

怎么现在连棵树都留不住？

无论世界多和平，人一聚起来就会发生事故已经成为墨菲定律，比如又一次节外生枝的五影大会。卡卡西回程时还庆幸提前给树加了个保护阵是对的，没想到回家就被打脸了。料到过旱涝害虫却没料到树也会生病，井野摇摇头说这是罕见病没得救，要不再种一棵给你女儿当弟弟。

卡卡西摆摆手说算了，就让他在这呆着吧。会倒吗？

井野想了想说倒也不会，这种树因这病死木质也就硬了，根扎的深的话挖都麻烦。也有人专门塑型弄死当枯木园景。

老师我比较喜欢他柔软的活着，这点卡卡西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

自此这棵不会长高没有叶子的树再也不需要卡卡西每周量身高了。卡卡西为此跟带土和他爸忏悔了一遍自己的过错，日子照常过。他留不住的多了去了，何况一棵树。

正赶上秋天，院内院外树叶基本都落得没几片，他的树光秃秃的还满合群。冬天了又积了白皑皑的雪吊了几串小冰棱。等冬天过了冰雪化成水从嶙峋的树枝落下，滴答滴答的又到了梅雨季节。

有一天，卡卡西发现树干上长出了一些菌，白的灰的圆形的片状的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朽木怎么了，谁说朽木就没价值了，朽木也能长点菌啊！

突然的他有些眼酸。

对吧带土，每个吊车尾都不是被放弃的存在，只要自己没有先放弃自己。那个年少气盛不可一世的我从没放弃过你，不然看到你上课睡觉干嘛丢纸条砸醒你。没想到你这么蠢……糟了！他反应过来时文档里已多了数行内心独白，一边删一边感慨自己真的老了怎么老是跑神回忆过去。

这一回忆还刹不住，对着新长出来的小蘑菇抱怨了孩子们强迫性的邀请他去夏日祭的事后，几十年前那场夏日祭也从记忆深处冒出来了。

带土你还记得吗，十岁那年……哦你十一那年我们仨第一次结伴去夏日祭，那天难得你没迟到。在入口处你要买面具，看中的真是一个比一个丑。讲真，你后来的那些面具也是各有各的丑法。然后啊……

然后十一岁的带土挑出来摊子上最丑的四个面具——事后琳说她也这样认为——让两个同伴评评哪个最好看。女孩子抿着嘴认真的看了几遍，一个没忍住的笑出声来。带土一脸疑惑的问卡卡西这是怎么了。卡卡西翻了个白眼说你是不是傻，带土一听炸毛了。

“我怎么傻了！？”

“你就是傻。”

“笨卡卡你给我说清楚！”

“你眼光太差了。”

“我眼睛好的很。”

“我是说你选的面具，一个字：丑！”

“它们怎么会丑！你看这个多帅气这个多可爱这个多独特这个多有魅力哪里丑了！”

“琳还在笑，你饶了她让她歇歇吧。”

带土又羞又气急指着卡卡西你你你你你你的说不出话。琳顺着气说没事没事，没想到带土你眼光挺独特的……说完又笑起来。

于是带土的底气被琳安慰回来了，拽着卡卡西的衣服挑刺说你这浴衣上绣的是什么啊图案一块一块的真奇怪。卡卡西打开他的手说这是旗木家徽，再奇怪也比不过你浴衣上绣的小团扇。琳笑呵呵地拉着他两往前走说你们别吵了，我们去捞金鱼吧……

现在回想，那个夏日祭有一半是在和带土拌嘴中度过，捞金鱼他们会吵起来选折扇他们又会吵起来就连最后的钱是买章鱼小丸子还是苹果糖这种事也能引起争执。温柔的女孩子总会在关键时刻不偏不倚的插一句话来打破要恶化的气氛。祭典洋溢着轻快的气息，每个人都是那么欢乐。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不是悲伤，也不是痛苦，他祭奠的行为早已在释然中终结。剩下的只是浸于血肉透于骨髓的怀念。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汹涌的冲击他的思想。

但不会痛了。

卡卡西萌生了出去走走的念头，离开家，离开木叶，离开火之国。再等等，等到鸣人足以承担火影一职，现在的木叶还没到他可以撂担子不干的时候。

回家的路上卡卡西思考明天会议的重点，比如下个月的花火大会期间的安全问题，比如怎么怎么推脱掉各方人士的同行邀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看着站在他家门口冲他挥手的小樱，卡卡西暗道不妙。等进了门后看见两位佐助鸣人一左一右的守在门两侧，转头又见小樱堵着门微微一笑。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认栽了。

“光说不行，把这签了。”

卡卡西接过发黄的纸张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哭笑不得，不就是之前忽悠了他们几次至于把这种古老的立誓契约用在这吗？

“从哪弄来的？”

“捡的。”

“你明明是在黑市的拍卖会上……”鸣人躲过佐助的攻击，对他做了个鬼脸，“本来打算防止老师又在摘面具的事上耍花招，结果你真的没骗我们。”

“他忽悠的还少。”

“这点真的很过分啊。”

“被学生们这样批评，老师我很受伤啊。”

话虽这样说，被批评的对象完全不悲伤的笑弯了眼。

村子可以放心的交付给他们吧。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带来更加美好的未来。对吧，带土。

4、

木叶火影换届的新闻在各大报刊杂志网站冲上了头条，何处对此议论纷纷。唯独一个论坛里众网友都在为另一件事爆炸——稻草聚聚退休啦！

退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终于可以按时的看上更新，不用在聚聚各种姿势加班断更时百爪挠心急躁万分！

更别提今天聚聚连更数贴，刷新速度都赶不上对方发帖数。能让人对书评追成这样，卡卡西也真是创造了先例。

然而鸡血还没沸腾完，一桶冷水混着冰块劈头盖脸的砸到了所有人身上——稻草聚聚宣布退圈了！

<<稻草：

所有的存稿已经发完，之后不会再有更新。

正如开始所说的，我退休了。退休之前想过让自己放下过去担负的一切，好好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年事渐高，再不放纵一把就没机会了。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有缘再见^_^

番外一天晚欲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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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又站回了那里，明明这两年已经改掉这个习惯了，我这样想着凑近去看他。

都说他没有变老，离得近些就能看出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皱纹，笑起来的话会更加明显。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倒映着慰灵碑和周遭的草木、天空，没有我。

卡卡西看不到我，活人无法看见死者的灵魂。

因为这样，我反而肆无忌惮的观察卡卡西拿下面罩的脸，几乎是脸贴着脸的程度。看着看着卡卡西突然瞪大了眼睛，他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困惑的眨了眨眼睛，眼神的焦距换了方向。

他很惊愕，我也很惊愕。

因为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我们同时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又同时接受了现实。

“你是……带土？”

卡卡西紧缩的眉头舒展下来。

“真的是带土啊。”他笑着说，很轻易的接受了我不是幻觉的现实。

“你都不怀疑我的真假吗？万一是敌人的幻术怎么办？还有你……罢了。”我突然有些恼火，可是卡卡西他就这样微笑着，怀念着什么似的看着我。

“我能感受到啊，你是真正的带土。”他抬起手，犹豫了片刻落到我的头上使劲揉了一把。

我的不满就是刚才掠过树尖的飞鸟一样消失了。

然后我们肩并肩的坐在在慰灵碑前，无言。我回头看了看我的名字，凹陷处的灰尘刚被擦去。碑石质地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夕阳的光辉。

他和石碑都有影子，我没有。

“我已经退休了。”卡卡西说，“带土，你觉得现在的木叶怎么样？”

“很好，你治理的很好。”

今天是夏日祭，村里的人们都聚集在庆典上热闹。多么和平美好的木叶，我所期望着的木叶。

“当初的我很蠢是不是？”内心莫名生出的焦躁促使我问出这个问题，“而且还很失败。”

“如果你认为自己失败的话，确实很蠢。”卡卡西把头枕到我的肩上，笑着说。

“为了所谓的理想绕了很多弯路，自以为是的造成这么多伤害……最后一事无成。”

“这不代表失败，而且你的出发点确实是好的。”

“可结局不怎么样。”

“我不否认过程中你做错了很多事，但我否认你认为自己失败。”卡卡西的声音严肃起来，“作为一位虔诚的殉道者，不存在失败的说法。”

“殉道者？”我想过卡卡西会安慰我，但没想过他对我是这个定义。

“带土，我问你，你本意是希望人人都处在所谓的美好新世界对吗？”

“没错。”

“说到底，最向往那个世界的是你吧。”

“应该是。”

那时的我疯狂的追求那个虚幻的美好，最疯狂最单纯完成这个目标的也只有我。

“可你最后没有加入那个世界。独自清醒在真实世界，面对你所厌恶的地狱，不是吗？”

“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别人，所以你亲自抗下最重要的角色。”卡卡西打断我的话，他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大抵连我自己都想不通的事情他都能理清。

“为了自己的道义放弃了彻底实现自己的理想，或者说满足你的私欲。这就是殉道者，义无反顾的追求信仰，甘心牺牲一切包括自己。”

“唔，听起来真傻。”

“是挺傻，也做错了。但是不妨碍我喜欢你。”

“你还真能这么大方的说出来。”

“为什么不能？”

“你这么淡定真是讨厌。”

我侥幸的想着幸好灵魂无法脸红，不然也太丢人了。

“嘛，淡定大概是因为我老了吧。”他这样回答道，“老了，什么都看淡了。没什么大事的话情绪一直挺平静的。”

“什么啊明明比我小。”

我不知道说什么为好，我想说他不老尤其是外貌，看起来就像是他三个学生的兄长一辈。但我说不出口，我也明白，他的心确实老了。

“我打算出去走走。”他坐正看向我，“离开木叶，离开火之国。”

“嗯，我会带上凯，还有我的狗。”

卡卡西认真的规划着他的未来，我眼里的他仿佛在发光。那是夕阳的余晖给他镀上了一层金黄色，让他过于苍白的头发和皮肤都带有了暖意。

他说了什么我没有在意，只需要末了点点头。现在的他不会做什么蠢事，所以无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

我突然想问卡卡西，现在的我是不是也老了。

远处的天空提前炸开了一束烟花，我起身，把手伸向卡卡西示意要拉他起来。

他的手徒劳的从我的手中穿了过去。

卡卡西怔住片刻，抬头看到了夕阳在天际苟延残喘的光线。

“原来是这样，黄昏逢魔的时限快结束了啊。”

他的微笑挂不住了，可我不想告诉他其实我一直在……那怎么缓解他得而复失的悲痛？

“卡卡西你别动。”

他撑起身体站起来的动作僵住了。

“你别动，就这样坐在那里。”

我面对着他单膝跪下，小心翼翼前倾的把手臂贴在他的肩上，身体贴近贴近维持出拥抱的姿势。

“谢谢。”

他的声音颤抖的厉害，身体却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我看着他身后的影子，像一棵被雷电烧焦的树。

“我才该说谢谢吧。”

所有的影子都隐匿回彻底的黑暗之中。

fin.

番外二四十不惑

﹉﹉﹉﹉﹉﹉﹉﹉﹉﹉﹉﹉﹉

总盼着快点出发快点出发，这真的要动身反而舍不得。舍不得的具体症状就是失眠。帕克没能欣慰卡卡西终于睡下不再翻来覆去折腾——没一小时对方刷的坐了起来。

“又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梦。”

“哦，难得。”

“我梦到带土了。”

“不管你信不信，先和我出去一趟。”

自从卡卡西说他在新建的纪念碑前遇见带土的灵魂后，帕克一直认为他思念过度产生了幻觉，卡卡西再三强调自己精神正常也没用。再后事情被串门的井野知道，井野告诉小樱，小樱告诉难得回村的纲手……顶级医忍们一合计，拉上木叶几大战斗力押了卡卡西去医院检查身心。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卡卡西更加坚定了出村的念头。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帕克只是跟着走而不知目的地为何处。卡卡西第三次停步辨认方向时帕克忍不住了：你家带土给你托梦了怎么着？大晚上让你来找什么纪念品。

不是托梦，卡卡西否定的很快，只是一个和带土有关的梦而已……

卡卡西整个人都是茫然的，他上一刻还在床上催眠自己快点睡下一刻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像是山洞的地方，更别提自己还穿着睡衣而且是脚不着地的诡异状态。没等他观察完环境，一个人刷的从他身体里穿过——动作太猛没料到这个情况——轰的一声撞在岩壁上。卡卡西很想伸手拉住他，虽然在没明确敌友关系之前这个举动很不安全，但他下意识的想阻止对方受伤。没用，他的手徒劳的穿过对方，脚也无法挪动。

“你是谁？试炼内容里没有你！”攻击失败后对方摆出了防御的架势大声质问，而卡卡西怔在那不知怎么回答。乱糟糟的长发下是他从未见过而又最熟悉的脸……带土，他是那个刚从神无毗桥战役后死里逃生的带土。

少年时期的带土一脸戒备的看着他，半边脸狰狞的伤疤并没有起到威慑作用。相反，如果不是无法移动卡卡西很想给他一个拥抱。

“你是谁？”

“你……看我不眼熟吗？”卡卡西自觉自己就算长大了，只穿着睡衣又没带面罩，样子和小时候还是有些相似吧。

“我怎么会认识你！脸和无面鬼一样模糊一片……”带土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一个激灵，“你，你不会真是鬼吧！”

“我嘛……”

对方撞委实狠了些，痛的眼里漾起了泪光。齐肩长发的带土他还是第一次见。黑色的长发脏兮兮的混着沙土甚至还有一片小树叶藏在刘海里。独自试炼吗？难怪没见到白绝之类的家伙。既然这样的话赌一把好了，堵这个带土还是会对怪力乱神之事信以为真的那位。

“精灵。”拿腔作调的开玩笑对卡卡西来说不难。

“精灵？开什么玩笑？”

“人类少年啊，吾为你的头发而来。”

“哈？”带土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我的头发？”

“它过于肮脏。吾等精灵一族是因无法忍受越来越多的人类糟蹋头发的行为才隐居于此。人类啊，为何又将这种灾难在吾重演。”

编到最后卡卡西也没词了。带土则沉默着和他大眼瞪小眼，他试图用言语体现自己仅仅对于卫生有着强烈的追求，对带土绝无半分敌意。

“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的。”带土别过头去，“这里的水只够我喝了。在等两天我就出去了，再忍忍行吗？”

“等你清洗干净自己。”

很好，他赌赢了。

﹉﹉﹉﹉﹉﹉﹉﹉﹉

带土遇见一只精灵，还是类似于牙签将军的那种。大名夫人因为乱扔牙签而被牙签化作的精怪骚扰的故事是奶奶为了教育他讲究卫生时说的，这只精灵是因为他头发太脏了出现的。

这里的水只有他十天的饮用量，今天是第八天，第八天他回到休息地时发现了一只对他忍无可忍的精灵，而且对方表示在他头发干净前不会离开。

这样就很尴尬了。

通常的情况下他完成一天的修炼回到这间休息室会倒头就睡，但今天不行，他不仅很累，而且因为精灵的提醒全身都痒。带土内心哀叹自己出去后一定要熟练掌握清洁之类的术。

他把眼微微睁开一条缝，那只白乎乎的大精灵依旧呆在原位，仿佛它一直都是这个空间里的一件摆设。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他现在不是孤单一人了。

卡卡西一直看着带土，只是看着。千言万语都鲠在喉咙里无法说出。倒是带土睡不着后开始跟他搭话，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后来大概把他当做一个可靠的树洞唠叨个没完。

“我可是要成为火影的人！”带土越说越激动，“我一定能完美通过所有的修炼成为一个强大的人，成为木叶最强的火影！我回去后所有人都会为此震惊，琳，老师大家都会为我骄傲，就连卡卡西那个家伙也会一脸崇拜的看着我。”

“你讨厌他吗？”

“你说谁？”

“那个卡卡西。”

“也不是，虽然那家伙有时候很讨人厌……但他也是我要保护的人之一啦。”

意料之中的答案。卡卡西由衷的希望少年带土的每一句话都能成为现实……真正的现实是他只能任由对方的话语在他早已波澜不惊的心里掀起巨浪。上天只给了他倾听这些的机会，禁止他对未来进行任何修改。

“我不会是第一个引起你注意的人类吧。”带土的兴奋劲一过声音又带上倦意，“太恶心就算了，我不想睡觉的时候做噩梦。”

“你是想听睡前故事吗？”

带土点点头。

“好吧，有一个男孩。”卡卡西想了想说道，“其实挺爱干净的，可有一阵子总爱溜出房间和衣在院子里睡一宿。地是泥土的，醒来后衣服啊头发啊都脏了。”

“奇怪的孩子。”带土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有床不睡……这么热爱自然吗。”

“可不是，一个六七岁的怪孩子。他每天都会早起洗澡，一直没人发现这件事。”

“真是无聊的故事。”

睡在冰冷的地上不是个好主意，但那是卡卡西在父亲死后唯一可以熟睡的方法。直到那天卡卡西带伤逃出医院后水门一路寻来翻入旗木宅的后院。

小小的孩子穿着偏大病号服，白牙刀抱在怀里，在雨后湿泞的土地上蜷缩着身体沉沉睡去。

他睡在他父亲的墓边。

带土睡着的瞬间他在自己的世界里醒来。

卡卡西想去找那个地方，线索是他看到了一丛只在特定地区才生长的毒菌。

等找到那个偏僻的地方时天也亮了，那里只是一个人为打出的洞穴，并不深，掩盖的非常好，保护阵因为施术者的死很容易被破解。大概是带土之后还在使用这里的缘故，洞里比他想的干净，也比他印象中多了不少东西。清透的光线笔直的切割着内部的空间，闯入者掀起的尘埃在光束中或升腾或旋转降落，卡卡西顺着光束看到那个他找寻了很久的相机。

那是老师的遗物，里面附带的胶卷存有十几张照片，卡卡西得到它时根本没有心情去洗出那些照片，所投印之人只有他存活于世的照片。相机丢了后他在老师的火影岩上郁闷了三个晚上，直到第四天早上醒来他发现胶卷放在身边。

原来是你……卡卡西已经不会为带土做出什么惊讶了。

离开时卡卡西把相机放回原位，而把找到的所有胶卷都带了回去。大部分的胶卷已经老旧了，清晰的不多，模糊看清内容的倒是不少。

风景，卡卡西，风景，卡卡西，卡卡西卡卡西卡卡西卡卡西，墓碑前的卡卡西，戴着暗部面具的卡卡西，熟睡的卡卡西，练习刀法的卡卡西，看书的卡卡西……带土记录下了从少年到青年的自己。

“你哭了吗？”帕克问他。

“没有，如果有也是被气的。”卡卡西揉了揉眼睛，“走吧，去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不留几张吗？我看有几张拍的挺好的。”

“我知道。我看过，这就够了。”

带土到底注视了我多久？他一边把白牙刀的碎片和胶卷照片埋在枯树下一边想，又拍又说对方是赝品，真把我当模特了。

拍下这些是为了什么？恐怕带土自己都说不清。最初带土是在那里满怀壮志的修炼，后来否定曾经的自己的他重返故地又有着怎样的心情。这大概是个无解的迷题了，说到底他带回土种下树也不过是给自己找了个没有结果的念想。

对那些死亡给生者带来的痛苦，难以释怀无疑是愚蠢的做法。他现在已明悟故人留给世间的痕迹是他曾经活过，爱过，被爱过的证据，而不是摧残生者的武器。一个死去之人，将永远活在爱他的人心中。

卡卡西临走前给整个旗木大宅设了最牢固的结界，只要他不死，鸣人和佐助火力全开的把这里当战场也不打紧。若他死后就一切也都无所谓，正如那个被废弃的山洞。

这世间无人永生，无物永存。

唯有爱一如既往，永恒不变。

——朽木怎么了，谁说朽木就没价值了，朽木也能长点菌啊！

平安夜去水门老师家蹭饭，某人还吹了个发型(°°)

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鸭~

三周年

旗木卡卡西和三个学生约了在一乐拉面吃饭。他没有忘记今天是宇智波带土回村三周年纪念日；事实上，他与学生们约一半是为了这事。

他买了很多红豆糕。根据后来菖蒲的回忆，这比往日多太多了。在事发之后的第三天，她抹着眼泪说，这是诀别的红豆糕，六代目真是个温柔的人。“但我不是说他不伟大。”她说，“六代目真伟大，大义灭亲。”说罢她又哭了，挎着单反相机的摄影师拍下了她的这张哭脸，又为此多点了一碗拉面。这个摄影师叫斯坎儿。...

他买了很多红豆糕。根据后来菖蒲的回忆，这比往日多太多了。在事发之后的第三天，她抹着眼泪说，这是诀别的红豆糕，六代目真是个温柔的人。“但我不是说他不伟大。”她说，“六代目真伟大，大义灭亲。”说罢她又哭了，挎着单反相机的摄影师拍下了她的这张哭脸，又为此多点了一碗拉面。这个摄影师叫斯坎儿。

现在这一切还没有发生。旗木卡卡西和他的三个学生只是约了在一乐拉面吃饭而已。他没有忘记今天是宇智波带土回村三周年纪念日；事实上，他们正在谈论这事。樱觉得送红豆糕太敷衍了，即使是六盒红豆糕，本质上也是红豆糕，没有发生质的飞跃。佐助看起来很不屑，但没有人觉得他不屑，可能是他太惯于、太喜爱作出这样的姿态了，于是很难想象他不对事情抱着兴趣，因为他对不抱兴趣这件事的兴趣肉眼可见的很浓厚。这种兴趣和现在的时辰一样鸡肋。鸣人没有做出任何贡献：贡献是加法，而他做了减法，等他们四人一起走出去的时候，六盒红豆糕只剩下五盒了。

旗木卡卡西带着五盒红豆糕往家走。他路过一家成衣店，在门口站住了。“你的火影袍真的丑。”宇智波带土的声音在他脑内回响起来。他伸着涂紫色甲油的中指，直直地戳着六代目的胸口，他戳得很重，以至于六代目很疼，虽表面上看不出疼得吸了一口气，但是真的很疼的，因为他的横膈与肋骨为他自动做出了反应，宇智波带土的另一只手捞着他的后背，能感觉卡卡西背部肌肉线条猛得一下的抽动。他觉得很有趣，但这样的有趣让他快抱不住人。于是他又觉得不有趣了。他只好很刻毒地说，“你的火影袍真的像白无垢。”

所以旗木卡卡西问他：“你是觉得白无垢丑么。”他几乎要发怒了，觉得卡卡西听不懂人话。火影袍是丑的，火影袍是像白无垢的，白无垢怎么就丑了。这是三个割裂的短语，为什么六代目硬要用用它们组成一道因果论。是因为他把两句话并在一起讲所以给他造成误会了吗？那要他怎样，相隔一亿年再讲吗。他活不到那么长；这不能怪他。

虽然到不了宇智波鼬与宇智波止水的档次，但带土知道自己是新晋哲学家，理解了卡卡西逻辑的自洽。旗木卡卡西的逻辑和世界上大多数人是一样的，他们把很多事情并成三段论。他想做个实验，把嘴唇贴在卡卡西的嘴唇上。他之前从没有这样做过，现在他做了，卡卡西先是愣了，然后回吻了，用舌头很温柔地舔过他的齿列，眼睛很亮像是会发光一样。啊，卡卡西一定是觉得我爱上他了。他有一个先入为主的前提，爱人之间是会接吻的。然后我吻了他。于是他理所应当地觉得我要来爱他了。这是三段式逻辑的可怕和危险性，因为这是不存在的。宇智波带土想吻是因为想吻，又不是因为想爱。他怜恤卡卡西，不觉得他自作多情，只觉得他有了一个错误的逻辑，所以被坑害了。

宇智波带土打了卡卡西一巴掌。他不是转而恨卡卡西了，也不是要做对照实验。但六代目不知道，他也许会想很多，推出很多很多的逻辑链，直到觉得心灰意冷又痛苦。想到这里，带土不由得为他白花的那些工夫感到心疼，也觉得有些烦，后来就进了神威空间。

后来旗木卡卡西就约了三个学生在一乐拉面吃饭。最后他站在了一家成衣店门口。大蛇丸路过了，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木叶火影礼节性地也向他问好。但大蛇丸也是世界上大多数人的逻辑，于是很亲热地走过来，夸赞旗木卡卡西手上拎着的红豆糕。根据后来大蛇丸的回忆，六代目脚步轻快，眼眸含笑，在成衣店门口似乎是很有买衣服的性质。“我是蛇类，不懂螳螂。但螳螂弑夫之后应该很有买衣服的兴致。或者蜘蛛，或者别的昆虫。”在事发之后的第四天，他说，“随便了。我是个老反派，当然要有自危意识。”摄影师给他端端正正地拍了一张照片，是一张大头照，一截脖子都没露。这个摄影师也叫斯坎儿，当然大蛇丸不知道，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很美观。

现在这一切也还没有发生。旗木卡卡西只是要带着五盒红豆糕往家走而已。带土已经知道他只带了五盒红豆糕了，也知道了另一盒红豆糕的下落。但他不知道该怎样表现，都怪斑，都怪鸣人，都怪这个世界。嘴遁应该被列为禁术，因为脑子常洗常新，到了最后自己的人格已经洗掉了，连带了最早对人情世故的认知。不是说带土演戏人生，面具隐藏真人格，是他自己的脸光光的，原来长什么样已经不记得了，每层面具都是一张脸皮。他尝试和六代目说了，卡卡西觉得他精分，没治好，总想挖掘他的本心，从残忍与荒唐里刨除一颗没死的心来。

“鸣人是少年漫男主。”带土语重心长地说，捂住六代目要说教的嘴，“我是反派BOSS。我们打架了，于是我应该被感化了，应该被收小弟了，应该和白月光和解了。”

对方恬不知耻地舔着他的手心，只抓住了错误的重点。“我是你的白月光？”卡卡西闷闷地说。不是因为情绪低落而闷，是带土捂得太紧了，他要喘不过气了。

“废物，重点错了好吧。”他及时指正，“是‘应该’，剧情进展到这里，我应该跳反了。你以为我想么？”

感觉到手里卡卡西下颌的一瞬绷紧，他知道大多数人逻辑的六代目又开始恣意推断了。他顺着卡卡西的思路想，卡卡西会觉得“你以为我想么”一句是个反问，代表着他真的不想，好像是被某种不可之力搞得被逼无奈，但当然不是了。宇智波带土只是没在做想的这个动作，他像是感觉知道了自己人生的剧本，知道该到这一步了，导演开机了，他登台了，是熟练工。

现在卡卡西进门了。带土还是不知道该怎样表现。他可能应该有一点吃醋。也许我实际也有一点把，他这样想着，觉得按照自己的人设会要搞个大事情，没有报社那么大，没有操一顿卡卡西那么小，要一个不大不小的事情，最好像月亮一样大就够了。是像肉眼可见的月亮的大小，不是实际教科书上精确丈量出来的大小。那样也太大了。他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他现在知道自己为何空虚了。如果自己真实一部少年漫中的配角，现在这部漫该完结了，他没有剧本可参考了，只能自己想。自己想情节是很累的事情，自己生存也是很累的事情。他这样想着，觉得很崇敬卡卡西，想破开空间伸出一只手揉他的头发，因为他就是自己生存的，生存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死。好想亲亲他。

他想得浑身发烫。欲望是剧本里写好的吗？可能不是吧。少年漫不能这么重口。那欲望就是自己的了。带土看着漆黑的神威空间，又看看自己的手。欲望是自己的，那和欲并列的生死爱也都是自己想出来的。我不能推锅给社会！他不由地震悚起来。所以不是世界的错，没有少年漫，没有安排情节，没有被洗掉的意志。带土一直都是带土，即使在最阳光明媚的年纪，你也能预知到山谷之间席卷而过的一股阴冷的妖风。“是我要变坏的，不能怪社会。”他因为重又找到自我感到欣喜，但这样他就逃不掉了。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他头一回感觉自己是个罪犯。

第一人称/3W1字/一篇完

下划线部分___为“书”中内容

灵感来自：“有没有人在某个地方，等我重回当初的模样”

我不想成为上帝或英雄。

只想成为一棵树，为岁月而生长，不伤害任何人。

——CzeslawMilosz

记一本从未公开的书

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我得到了一本昂贵的本子。好家伙。装订得和限量精装版似的奢侈，纸张摸着像能溢出油脂，页数还多得能让我写自传从出生到一百二十岁。对于一个收入微薄的作家来说，简直是梦中情礼。

我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能这么大手笔的，我猜，要么是社区土豪随机做慈善，要么就是我的疯狂崇拜者豪撒千金。...

我不知道是谁送来的。能这么大手笔的，我猜，要么是社区土豪随机做慈善，要么就是我的疯狂崇拜者豪撒千金。

它初来时，被一张简陋过头的礼物彩纸包着，在我生日的当天，静悄悄地躺在我家门口。

当然了，我是一个高素质的优秀市民。在拆开并意识到它的价值后，我的第一想法就是把它送到社区的失物招领处去——没道理，真的没道理。我骗谁也骗不了自己：我们这种老街区根本没有土豪，我这种小市民也完全没有崇拜者。

但在我踏出家门的时候，隔壁那小子也正好出门上班，听了我感动社区的美德发言，他便满眼鄙夷地翻出了那张包裹的彩纸，在角落里点了点。

我定睛一看：

带土，

生日快乐。

……行吧，看来我的魅力已然增长了不少——不是。我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祝语？”

我觉得我已经努力克制了，但可能表现出来的时候，我的表情还是有点儿吞了只癞蛤蟆般的扭曲，“不会是你送的吧？”

我和旗木卡卡西，在成为小学同学以前，就相互看不顺眼。中间倒是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但大学毕业那年，我继承了一个远方爷爷的遗产——也就是现在我住的这套房子，并“惊喜地”发现这栋房子隔壁就住着这位小学同学。

说来也是孽缘——不是谁都愿意成天面对一个你过去黑历史的见证者的。

不过我俩现在都算是中年社畜了，没那个余力继续小学时代的幼稚，所以目前的关系不好不坏：普通邻居水平。

以卡卡西的条件，或许还能买下这么一份礼物。

虽然这两行字是印刷体，但这简洁的语气倒挺符合他的风格。晨练的时候顺手扔在我家门口，而不是亲手交给我的可能性也极高。

何况我还知道他如今在一家上市公司做高管，大概是这个街区工资最高的“钻石单身汉”。我也知道他曾是一个闪亮的星二代，出门得戴口罩的“国民xx”一员。经济上完全承担得起。

至于为什么要说“曾”，是因为，他那位著名演员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不过这种敏感话题我俩从来不谈，也就不啰嗦了。

为这个猜测注入强心剂的最大依据，是知道我这个落魄家里宅以什么为生的人实在太少。我年少的时候，还总喜欢骄傲地说“我是作家”，但因为每次别人问“那你的代表作是什么？”，我都回答不上来，渐渐地，我也懒得再自取其辱了。

——说是作家，其实就是个枪手罢了。

卡卡西倒是心宽，明明知道我如今过得多么悲凉，还能笑眯眯地尬夸我“你小学的时候，文笔就很不错。”像是忘了过去他才是小学里光芒万丈的“学霸”“校草”“国家欠我一个卡卡西同桌”，而我不过是众人眼中只会闹笑话的吊车尾。

唉。如果是他送给我的礼物，那我更不该收下了。

卡卡西的大半面容都被挡在口罩之下，积年不见天日，偶像包袱极重。我很是鄙夷，不过也略有理解。作为“国民xx”,能认出他的人太多了，和我这种毫无名气的家伙自然不同。

他听了我问，只有气无力地翻了翻眼睛，“你说呢？”

“也对。怎么可能是你？”我觉得有理有据。

卡卡西哪里会对我这么好？送礼物还这么贴心？小学时代我俩互送生日礼物：我往他铅笔盒里塞了三条蚕宝宝，他在我的书包里装了一兜小仓鼠。孽缘。着实孽缘。

卡卡西像是懒得再理我，指尖转着车钥匙就走了。我看着他钥匙上四个圈的标志发了一会儿呆，又看着自己手里的本子发了一会儿愁。

这种合该《百年孤独》才配得上的装帧标准，我该拿来写什么？

我全然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反正也没谁记得，踌躇了整整一天，一直到窗外夕阳照入，把我的视野烧得一片通红。

我的文笔和情节都不大好，那也就只能靠我写的东西来撑场面了。

我最宝贵的东西……

我下意识提笔写道：宇智波带土。

……草。

我可真不要脸。

但过了一会儿，我又想，当了这么多年的枪手，什么种马、霸总、金大腿男主我写了不知几千几百，却再没有过像我刚接触写作的时候，总爱以“宇智波带土”为主角了。现在回想起来，才有所意识——年少时的激情总会被生活磨灭，并留下唯一一个教训：谁愿意看你这种无名小卒的故事？

我的心里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火气，愤而想到：就写！管别人愿不愿意看，这是我的生日礼物。我想写谁是主角，谁就是主角！我想给自己加多少戏就加多少戏！

我愤慨激昂，当下就要给自己一个粗壮金手指——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夕阳继续西沉，红色的火烧云越来越盛，连我的窗户都被染上了血光。远处的主路上，一辆熟悉的奥迪缓缓驶来，黑色的外壳被印染出不详之色。

这个好。

我写道：“宇智波带土。金手指：能变成红色的眼睛。”

瞧，多中二。

定下了主角，还远不算完。

我开门前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心里想他今日还是回来得很早。

“呦。”果不其然，卡卡西正一手帅气插兜，一手托着不过茶杯大小的蛋糕，站在我家门口，懒洋洋地和我打了声招呼。他大概还没回过自己的家，仍穿着一身正经无比的西装，把我这家里蹲的廉价睡袍衬托得十分寒碜。

除了卡卡西，就只有快递和物业会按响我家的门铃。

而在我生日的这天，也只有这家伙会十年如一日地带着他的袖珍小蛋糕来给我庆贺。

我吸了吸鼻子，被感动得当下就想来一个兄弟的拥抱。“等你生日的时候，我定要送你一份大礼！”我宣布。

我和他都是没有家人的独居单身汉。卡卡西或许有一些朋友、许多同事、前辈和后辈……可我全都没有。我还生物钟紊乱得如每一个没有梦想的宅男：偶尔睡得天昏地暗，醒来见天色已近黄昏，便会生出“以后我不幸死了，恐怕也难有人发现我失踪了。”的怅然。

只有卡卡西的存在能让我稍微冷静：不管怎样，还有个“好心”邻居愿意替我收尸吧。

这么一想，我决定要对卡卡西略好一点。

而后卡卡西干脆地躲开我的手，自顾自地推开我换上鞋子，进门就感叹了一句，“你不会直到现在还没吃饭吧？恐怕哪天饿死了也没人知道。”这人来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光是瞥一眼客厅就能知道我吃没吃过。

我心中被戳了一刀，坚强道：“那不是……还有你吗？”

卡卡西冷淡地斜睥我一眼，用上了些孩子时的执拗语气，“要真发生了这种事，我才不管。”他的语气认真，眼神也认真。我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委屈，转眼却又变成滔天怒火。

“不管就不管！”

我不送他礼物了。

我这人怎么总是记吃不记打？每年我生日都要这么感动一回，然后立马又被气得七窍生烟。

他真讨人厌。

我决定把他写进我的书里。

待卡卡西一回去，我就迫不及待地坐回了书桌前，下笔如有神，全无停顿。说来好笑，我写自己时，连想个金手指都灵感枯竭，可一写起“讨人厌的卡卡西”，便如高山雪块消融，河水浩浩荡荡泛出百丈浪潮。

想要赋予这位对手“强大”“讨人喜欢”的特质，未免太过容易：我只需原样照搬现实里卡卡西的一切就够了。

我写他……我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开始写他。

也是奇怪。二十几年过去，他那会儿的模样在我脑海里仍清晰得毫发毕现。可我的记忆力其实算不上多好。这之中我俩未见过的岁月里，我对每一年的流逝都没有太大的感觉。在这之中见过什么人、遇过什么事，也总模糊得像在看百年前的老电影，画质糟糕，有若千度近视摘下了眼镜。

想来想去，竟只有那短短几年的人生开端拥有色彩。

其实我总以为，就算在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多重视他。诚然我俩每日都在喧嚣吵闹，动不动就想扯着对方领子打架，肢体接触、眼神接触，多得令我本人都会脸红，和他在一起度过的时光比我独自熬过的更长。但我那时的眼神往往并不停留在他的身上。

我说不好具体的感觉。

就像那时候，我从心底里觉得：卡卡西只是我人生里的一个过客。是，是这样。对手也好、朋友也好，我们偶尔出门见面，然后继续各自的生活，到了终点淡淡道声“我先走一步”。就是这样的关系，亲切却平常。我那时候希望我们成为这样的关系。

但或许我们谁也没想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除了自己的意愿以外，还往往会被“意外”消遣。到了最后，我竟只有卡卡西这么一个“过客”可以依赖了。把他推出去，我便真的孑然一身。

至于那时候我想要谁成为我生命里永久的住户、我的眼睛始终注视的人……我感到熟悉的恐惧，便不再往下想了。

我关了灯，打算明日再写。但进了卧室，我拉开阳台的窗帘，朝着对面好不凄凉地大嚎一句：“卡卡西！把你口罩摘了给我看一眼！”我不知道这个灵感从何而来，但我现在就想这么做。我觉得此刻的我必须确认他的存在不可。

那边阳台后的玻璃门被窗帘遮掩得密不透风，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个人探出了半张脸——还戴着口罩。卡卡西默不作声，只朝我举起了手机页面。

优秀的视力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因而我顺利看清了屏幕上的三个数字，顿时一惊，“你报警做什么？！”

卡卡西冷漠道：“扰民。”

草，臭小子。又白瞎了我今晚好一通回忆往昔的伤感。

但在卡卡西钻回洞里之前，我的良好视力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啊！你小子！”我跳脚大喊，“这不才刚洗过澡吗？口罩分明是听到我喊才特地戴上的！”

卡卡西的表情里出现了我熟悉的“坏心眼成功后的喜悦”。

“嗯。”他弯着眼睛，拉上门回去了。

第二天卡卡西敲我窗户的时候，我才猛然惊醒，迷迷瞪瞪地看我写了些什么。结果把我吓了一跳：我像是把一整个小学时代都搬回了我的故事里。

那些烈阳下的拌嘴、迟到后的互相瞪眼、我看着他总走在我前边的背影，还有、还有她……

很多年以来，我都不敢去回忆琳。或许是因为我过于胆小了。我总是下意识地就会选择转头逃跑，或是闭上眼自我欺骗。我以为琳会成为我心里永远流血的伤口，就算八十岁的我去触碰，也只会被疼到无法呼吸。

但昨晚我就这样写了下来，心里既不十分痛苦，也没有陷入疯狂。我回忆起昨晚的自己，却发现那个我在动笔的时候，心情是如此的平缓。

我在纸上一字一句地描绘她的容貌、她的声音、她的笑容，就像隔着纸张与遥远的时光在同她说话。

原来我还是能平静地回忆起她，甚至想着她，露出阔别已久的微笑。

而这让我、让我内疚得快要呕吐起来。

我不该如此镇定地回忆起她。我本该为她痛苦一辈子，以至于每一次回想时都必须把自己逼入绝境——如此，才配得上她的死去。

我像摸着烙铁般把手中的笔狠狠扔到角落，本子也砸进了抽屉里。

不，是从此以后，都不了。

闲下来之后，我更无所事事了。

甚至开始羡慕卡卡西朝九晚五的生活。

我不知道这种颓然的态度有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但周末的时候，卡卡西居然主动上门来找我看电视。

老实说，对于我而言，所谓的“假日”着实没有特殊的地方。只要我愿意，每一天都可以过得像放假一样疯狂、无聊，颓废得还不如一条狗有目标。我也不知道卡卡西通常怎么度过假日——我偶尔会看到他在后院里给狗洗澡。我懒起来的时候，还乱七八糟地想过，要是能混入其中，省了一番洗澡、吹干的活计就好了。但也是想想便罢。

他和我一样都很少看电视。所以这一天，我们俩各坐在沙发的一端，中间隔着五条狗的距离，一人捧着一包薯片，谁也不说话、无聊至极地看无聊的黑白默剧。

这叫什么事。我没想明白。

我们现在有两个人，却比一个人时更寂寞。

所以过了好一会儿，在默剧里的男女主角拥抱着转圈接吻的时候——这种场景老是令人尴尬得不知看哪才好，我很是霸道地提议：“想个话题来说说。”我受够这凄凉了。

卡卡西难得配合。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响了起来。

“前天早上，我看到了你写的东西。”

我有一种去医院检查失眠，却被医生强按着撕掉了伤疤的茫然与愤怒，但来得莫名其妙，让我想对卡卡西发泄一下都不好意思。

我提起一口气，脖子紧绷着，时刻预备在他提起“琳”这个音的时候，把他扫地出门。

“你比我想象的知道得更晚。”卡卡西说完这句话，藏在刘海下的眼睛不由弯了一下。我侧头看他，张了张嘴，先前的混乱却被一扫而空。

我的心立时软化成了一朵水母。

他在说什么，我马上就知道了。那天我最后写到的地方，是“我”坐在一块石头上，听水门老师告诉我卡卡西父亲自杀的真相。

我怎么忘了。

不止只有我失去了重要的人。

但过了半分钟，我还是被点燃了一股愤怒。并且这依然没有道理。

我如此贪婪而矛盾，既想要他和我一样被失去的痛苦整日纠缠，怕被独自丢下，又觉得他绝不能像我一样懦弱又自责，希望他始终坚定天才的康庄大道。我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希望他怎么做，却希望他能明白。

简直是个疯子。

“……是什么、”我有一肚子的气，但在说话时，却又把底气倾倒一空，声音低若蚊蚋，“是什么感觉？”

话音刚落，我就知道我过界了。

我们从不谈“失去”这个话题，哪怕它圈绕在我们生命里的每时每刻，如空气一般已不可或缺。可我们之间，从不谈这个话题。

他从不会在去琳的坟墓时强邀我一起。我们也从不会看着小学相册，回忆琳的开朗与笑容。这是他藏在表象之下的共情与温柔。而我从不问失去了父亲、琳，连我也突然一走了之后，他以什么心情度过这些年。这是我与世界不合的恐惧和愤怒。

我们彼此都深知对方过得如何痛苦且寂寥，并小心翼翼，唯恐展露出“我正在思考怎样解救你”这个秘密。要我说，过得还不如死了窝囊。

单从表情上，我看不出卡卡西有没有像我一样，在为这个出格的问题感到惊讶与冒犯。他的声音也只是很平静，“你说那个晚上？”我吞咽了一口口水，想到“那个晚上”的全句应该是“那个我看到父亲尸体的晚上”。

“愤怒、痛苦、孤独……恐惧。无非是这些。”

他说完，转头看了我一眼，“至于我怎么度过的——”他一贯擅长发现我真正想说的事情。

“就这样度过了。”他说道。

“就算过去了这么久，再回想起那个时刻，当时的心情依然历历在目。但我很少再去回忆那个时候。因为遇到了你、……琳，和老师。”

“我开始更多地回忆之前的事情。”

“放学的时候他接我回家。我们一起去爬山、看朝阳升起。他那些从始至终都没怎么进步的糟糕厨艺。”卡卡西的声音一软，“只要有这些回忆在，他就始终活在我的心里。”

我知道他的意思，知道他又在借机劝我改变对待琳的态度。可我愈发愤怒起来。

“安慰的话对我没用！”所以我拔高了声音怒吼道。

对我来说，安慰的话语全都是毫无意义的事后放屁。人间所有的痛苦都是相通的。分明如此，人们却从不会这么想。他们总会以为，只有我的痛苦才是痛苦，是旁人不可能理解、也不可能经历过的痛苦，也因此，开始仇恨、开始愤怒，随后造成更多的痛苦。

想要改变这种状况，唯有让所有的人类统统改变。而作为一个毫无力量的廉价枪手，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所以愈发痛苦，除了逃避以外别无他法。

卡卡西终于转头看向我，微微一笑，“我也没打算安慰你。”

我警惕地看着他，“那又是为什么？”

卡卡西耸了耸肩，“只想说，我是这么走过来的。”靠着新的记忆，回忆过去温暖的记忆，如此走过父亲的死、琳的死、我的渺无音讯。

我还是愤怒。愤怒、自责，仇恨且愤怒。

可我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为什么……

我只这么告诉自己：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最后一个记得我生日的人了。

满室的寂静里，我中气不足的提议声，和在胜利前夕却被打败求饶的士兵没什么不同，“……你要看看那个故事吗？”

窝囊。你看我多窝囊。

前天刚立下的决心呢！

“好啊。”卡卡西看着眼前的电视屏幕，但很不客气。

默片里的情侣还在上演生死别离。可我们谁也不让眼睛往那儿看。

我战战兢兢，也没有看卡卡西，但耳朵和全身的器官都紧绷着等待身旁任何一种反馈。在审判之夜会过得比行刑时更煎熬——果真不假。

“忍者……查克拉……写轮眼……木叶村……火影……”被卡卡西冷静的声音念出来，这些我自己写的时候全无感觉的东西，顿时成了一刀刀砍在我中二之心上的“罪证”。

是啊，有什么三十岁的男人还会幻想这样奇幻的世界。我现在后悔不迭，想在卡卡西发出第一声嘲笑之前，就扑过去把他的嘴死死摁住。

但卡卡西没有笑话我。

他拿着那本我的生日礼物。高兴从他的眉眼间满溢出来，“你打算送我什么礼物？”

我一愣，“什么礼物？”

卡卡西屈指轻弹了一下纸面，“你最后写到的这里，‘天才旗木卡卡西’不是已经成为上忍了吗？我向你要礼物，你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不过，”他懒洋洋地抱怨了一句，“什么‘没用的东西只会成为累赘’，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本来就是。我照着十七年前你自己的原话写的呢！”我下意识地反驳，心里却慢慢涌出一股不知如何形容的滋味。

我从不给认识的人看我的“作品”。枪手能有什么作品？那些署名不是我的故事，反而像是打在过去志向大作家的我脸上的耳光。

我觉得其他人也应该、一定会这么看我，看我写的故事——像看一个拙劣的笑话。

但卡卡西那么认真，就好像我现在去学猴子钻火圈，他也只会真挚地鼓掌夸我“身手敏捷”。

妈的。我很不高兴地想着，一边伸手按住了上翘的嘴角。像他这种天才，何必非对我这种家伙另眼相看？

“你干嘛这么高兴？”我把这心情表现了出来，忍住窃喜，“被我这种没名气的家伙，写进了这种故事里，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不？”卡卡西反问我，“被人认真地写进了作品里，没什么可抱怨的吧。”

他被我写进了我的故事里，很高兴。我心想。

“而且，如果是自己的故事，就能写一个好的结局了。”卡卡西摸了摸纸上琳的名字。

慢慢的，我的心中变得柔软而膨胀，却像是被稍微触碰就会疼痛。这股恼人的敏感令我的情绪与理智统统坐上了冲动的火箭。我屏住呼吸，却认认真真地想：

他还希望、不，我现在希望，至少要给故事里的我们一个好的结局。

我沉默片刻，突然把本子从他手里抽了回来，毫无道理地开始赶人，“快！回去给你的狗吹毛去！我要开始工作了！”

卡卡西愣了愣，随后叹了口气，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在出门前，他突然冲我笑了笑，“带土，”他把我的名字念得像一首泰戈尔的诗，“我很高兴。”

在那个瞬间里，我觉得我可以为了这首诗，写出迪士尼般的完美结局来。

在回到书桌前以后，我也学他摸着纸上琳的名字，在心里默默发誓：我也要让你拥有最好的结局。

我要让你和最喜欢的卡卡西在一起，让你们的孩子管我叫“老师”。我还想让所有看到这个故事的人，知道野原琳是一个多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并且，她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从我终止的地方开始写。

写小说不像写诗句。我们总可以在初稿的阶段把每一个场景都拉长，直到改稿时再做删减。所以当我写到“我”听到老师说卡卡西父亲的事情时，显然还需要仔细描绘一场“那个夜晚”。可我既不是当事人，也从未听卡卡西当面描述过，全部只能依靠想象。

于是在想象里，我让他再次见到了父亲的尸体。在那个夜晚里他想了什么，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接下来的很多年，他依然住在那栋房子里、那个房间里，或许每个晚上回家的时候，都会恐惧推开门是否又是那场噩梦的重播。

也或许我不该在过去这么多年以后，才拥有这份迟到的敏感与在意。

但写下来、剖析自我的过程永远像一场凌迟——对失去了家人的痛苦，从一开始就没有家人的我仿佛第一次感同身受。

我回到了过去年幼的时候，不争气地在书桌前哭干了半盒抽纸。我觉得不好意思。我还觉得心里好难过。

所以我写“带土”别扭地向“他”示好，写“我”对“卡卡西”产生了一种“革命战友”般的同情。书里的“我”笨拙又天真，还生出一点“没有父母的人不止我一个了”的卑鄙窃喜，就连表达善意的方式都拙劣得令人掩面。

只是在文字以外，我却想伸手抱抱那个年幼的他。

后来的情节就像是自动从纸上浮现出来的，它们整齐地排列在我脑袋里，我唯一要做的，只是让它们在纸上重现。就算花一年的功夫自问，我恐怕也不会明白为什么需要书中的“我们”都成为忍者，也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给“我们”一场战争不可。或许只是因为我写过太多的商业套路，清楚地明白，战争永远是让情节瞬间变得紧张的最大利器。

人们都知道在战争里，重要的人很容易就会离开，喜欢的人或许无法再见。士兵失去战友，孩子失去父母，村落失去好几个家庭，国家失去一整个军队……无法掌控命运与生死的无力感时时刻刻笼罩在我们头顶。

战争是无常命运的现实化身。

我写琳像被恶龙抓走的公主般，正在敌人的阵营里等待我们的营救。我写“我”在树林间为了去不去救琳而和卡卡西争吵。我还写“鲁莽的少年带土”，独自一人奔向敌人的老巢，但实际上心里怕得要命，和之前的胆小鬼模样没有什么不同。

带土穿梭在巨木之上，心里又急又气。树荫遮天蔽日下的暗沉光线，令整片森林都变作了一只庞大的怪物，在他的心里压下浓重的阴影。带土急迫地想要把琳救出来，心里一想到她可能会被敌人怎样折磨，就慌张得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可在心里的另一边，他还在小声地和自己争辩。

他觉得刚刚的卡卡西冷漠得令人心惊。什么狗屁任务最优先！对卡卡西来说，琳的安危也好，我的安危也好，全都是无关紧要的吗？

此刻他恨极了卡卡西。并且这份恨，随着对琳的担忧，与自己独自前往敌营的恐惧，越发膨胀起来。同时他还有几分恨自己。恨自己如此不争气，明明再清楚不过卡卡西的性格，可在他不肯跟自己一起过来的时候，还是感到了不被支持的委屈。就好像他潜意识里觉得，哪怕之前争执过再多次，卡卡西也必须站在他的这边才行。

只是在心中最小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个微弱的声音辩解了一句：可我不这样觉得。说不定卡卡西也会害怕，这个声音说。也许他也把带土和琳的生命看得很重要，如果失去了，同样会难过与痛苦。但父亲死亡的阴影像锁链一样，捆住了他理智以外的想法，让他无法自由地行动。不能自由。

带土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些念头扔到脑后。如果拥有那样的能力，卡卡西还不能自由，那还有谁能做到？就像、就像，如果我拥有卡卡西的能力、他的决心与勇气，那我肯定就能自由地去做我想做的一切。

我写着十三岁的自己会做些什么、想些什么，从不需要过多思考。就算这发生在陌生的忍者世界中，我也一清二楚，仿佛只是重走了一遍过去。

就像我那样清楚地记得，当年的卡卡西是个怎样讨人厌的家伙，明明比我个头还小、年纪也小，但总是摆出一副成熟过头的模样，时刻用眼神告诉我“你真孩子气”。而他已早早跨入成年人的世界，明白了取舍的正确标准，并时刻准备着面对责任与后果。我被他看得恨不能一夜长大好证明自己，又看他看得心里难过——觉得卡卡西才是那个不在恰当的年纪里做恰当事情的异类。

就像我也记得我对他的讨厌里，始终混杂着一切对天才的羡慕、嫉妒，对自己的鄙弃与悔恨。我自然而然地把一个比我更小的孩子当做了完美的象征，但又为此而愈发厌恶起自己的无能。从他身上发现一个小小的瑕疵，便能让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试图疯狂地攻讦。若是有与我观念不同的，更是要大谈特谈。在那些争执背后藏着多少不甘，我已经记不清了。回想起来只记得，我潜意识里对他的苛求似乎比对自己更多。

带土蹲在树上，知道琳就在眼前的山洞之中。但首先萦绕心头的，依然是恐惧：恐惧自己能不能做到，恐惧自己能否痛下杀手，又恐惧自己是否拥有独自面对敌人的力量与勇气。事到如今，还在犹豫这些，除了打击信心以外，还有什么意义？带土心里知道，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就像转头看到敌人的苦无朝自己扎来时，他除了恐惧以外，竟忘了该如何移动手脚。

“我就要死了！”他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全身僵直，甚至屏住了呼吸。

但一柄突然出现的刀，在他的眼前划出了一道闪电，而闪电替他挡住了这次死亡。

那个背影一如既往的熟悉。

他来了就好了。带土来不及细想其他，只是从看到他身影的第一秒起，就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不知怎的，尽管他总是那么不服气卡卡西的一切，可只要卡卡西在，他就觉得琳一定会被救出来，他们三个也能顺利地回到水门老师的身边。他想要做到却做不到的一切，卡卡西都能完美实现——仿佛他无所不能。

曾经的卡卡西像是只有不近人情这么一个“缺点”。现在或许变了——卡卡西抛下任务，来到这里，就因为他的几句话。带土想，他因为我重新接受了感情的柔软、听从了情感的呼唤。宇智波带土第一次在这场持续的“斗争”中取得了完胜。接下来只待这位败者带领他取得眼前的这场胜利就好。

我一边想象着少年时代的自己那副不争气的模样，一边就开始厌恶起来。其实细论起来，我从不清楚这么些年我心里的自我厌恶，到底来自于现在的我厌恶过去天真的自己，还是来自于过去的我瞧不起如今自暴自弃的自己。也或许两者皆有。

我只是拼命地想让一方彻底失败、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心里与自己拔河。

至于到底想要哪一方失败，现在的我自然只会于偏向让那个已经变得陌生的自己消失。所以就算在一本我自己虚构的小说里，我也总忍不住不留余力地惩罚过去的自己。

卡卡西倒在地上，死死地捂住了一侧眼睛。血染红了他的指缝、他的面具，并不断往下滴落，像是没有干涸的尽头。

带土知道写轮眼是一双血红的眼睛，还猜测或许拥有它们的人，看世界时，眼前只有一片血色。

带土不知道这个猜测是真是假。

他现在的视野中，才是一片鲜血淋漓。染红它的，却是同伴为了保护他而付出的代价。

他心中被此前从未有过的悔恨充斥。他总是在烦恼这个、烦恼那个，但这些情绪总是转眼又消失，好像被伤害过后又被安慰一句便没关系了，软弱得根本不像一个忍者。

但卡卡西的受伤让他第一次品尝到了那股席卷全身的恨意。悔恨，悔恨自己总是软弱得不像话，嘴上还偏不许别人揭穿。仇恨，他也仇恨眼前的敌人，恨得想要真切地杀死他们。

在这之前，所谓的敌人对于带土来说，依然有些遥远。仅仅因为出生地不同，同样有感情、有家人的人就必须彼此厮杀不可，岂不荒诞？他看着水门老师杀死敌人，看着卡卡西痛下杀手，却也从来没有实感：有朝一日，我也必须杀死敌人不可。这对他来说太遥远了。甚至光是想想就令人害怕。

但现在他知道了。

敌人非杀不可。如果敌人不死，他就会失去重要的人。忍者必须硬下心肠。如果他没有坚定决心，就无法保护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这股恨像一团烈火从他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里呼啸而过，直直往太阳穴里冲去，挣得他脑袋也疼痛起来。几秒后，他的眼睛变作了红色，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呈现出了完全不同的模样。敌人的行踪在他脑中变得清晰无比，他的手脚也像被注入了水银一般，不再软弱，而是沉重得让他能感到充沛的力量。

原来写轮眼的世界不是红色，是运用写轮眼杀人的时候，手上、眼中，才会被染上鲜血的红。

在敌人的尸体前，带土听着卡卡西冷静地陈述自己的左眼“已经不行了”。呼痛只有一句。失去一只眼睛也如同只是小伤。这种熟悉的做派……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没有说出口。现在他像是能理解先前卡卡西的很多行为——在他觉得自己终于能和卡卡西并肩而立的时候，也终于能抛下成见，接受并尊重那个一直深藏于心的认知：卡卡西是个合格的忍者。

并且他还一直觉得，这才是英雄真正的姿态。

我突然心中一凛，被自己写出来的情节吓了一跳。

我在干什么？我在写什么？

我才说了要给卡卡西和琳最好的结局，又怎么能在接下来的短短几页里，就剥夺了他的一只眼睛？

我不自觉地想惩罚故事里的自己，却又下意识地选择用伤害我在乎的人来实现这一点。因为我始终都知道，像我这样的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痛苦远不至于动摇我的决心。能在我心上落刀的，永远是他人的伤口。而我这份自我斗争造成的最终结果，就成了两败俱伤。

我暗叹了一口气，重新提起笔，想要把这整整一个篇章完全删掉。

但当我的笔尖落在第一个字上的时候，故事里的“我”站到了我的面前。“这是我的高光时刻了。”他像在这么说，“你得尊重我们的选择。”

“你必须相信你自己。”

眼前的“我”既陌生又熟悉。他远比我开朗，自信得甚至令如今的我也感到羞愧。他的眼神坚定又柔软，像一只寄居蟹终于决定扔掉背上厚重的螺。就算给予悲剧的人正是我，他仿佛也绝不会怨恨。

他的确比我勇敢，我心想。我该相信他能走出的结局。

这股信念持续到了我们救下琳，而“我”把卡卡西推开，自己被巨石砸中的时候。

我在心里摇着头骂他：信你又有什么用？你果然还是我。什么也改变不了。

卡卡西的一只眼睛没了，“我”的半边身体没了。因为有战争，所以会有死亡。因为需要上战场，所以必须做好时刻牺牲的心理准备。这个故事里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可通往理想结局的选项。

把一个Lev.0的我，扔进地狱难度的战场，还期盼着他能创造奇迹——会这样想的我才是真的奇迹呢。

只是我还没有像先前那样，轻率地就想停止这个走向。当伤害落在“我自己”身上的时候，我如此冷静又漠然地意识到：我只想看看这故事会怎样继续。

那么，带土想到。是时候了。

“……已经不行了。”带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现在轮到他扮演一个冷酷的英雄了，而他依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完美地做到。

真可惜啊。他还没有回到宇智波的家族里，让他们好好地把“宇智波带土”的名字列入同伴的名单之中。

他还是很害怕，想到再也见不到琳、卡卡西，再也回不到木叶，也没办法实现当火影的梦想，就有一种陌生的恐惧席卷而来。他很想啰嗦一些软弱的话，也很想嘱咐一些啰嗦的遗言：像是“琳，我喜欢你”、“卡卡西，你以后再也不准笑我了”、“玖辛奈阿姨还说要让我做他们孩子的老师呢”，还有一些“告诉我家附近的野村婆婆，以后我不在了，自己过马路一定要慢慢的，别着急”……乱七八糟的，却有很多很多。

但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比想象得要厉害许多。也许是流失的生命让他没有力气再表达恐惧，反而只留下了非同一般的冷静。在卡卡西和琳陷入恐惧与痛苦的时候，他像是第一次能成为那个给予力量的人。

这种感觉还不错。如果这就是《宇智波带土自传》的最后一章，那么，这个出色的结局一定能推翻之前所有的笨拙、无聊与怯懦，令读者们都大吃一惊。

书上说得不错。带土想。真正决定一个人价值的，不是他如何地来到世上、如何地度过一生，而是他如何地面对死亡。

而且，他又怎么会走得无声无息、毫无价值？

因为我是有同伴的人啊。

带土想着，甚至能对他们露出笑容。

卡卡西……

“卡卡西……”

书里书外，两个我同时说道。

“我想好要送给你什么了。”

“我”那么宝贵自己的眼睛。

我成日戴着护目镜，把眼药水时刻揣在兜里……“我”把这对器官当做心脏一般保护起来。

我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我总是笨拙又胆小，除了到处做些谁都能做的“善良”以外，就没有人会再认可我的价值。

但如果能开了写轮眼，我这么想到，如果我拥有了那双眼睛，肯定、必然，我就能在我的家族里得到一席之地了。即是说，无父无母的我，会拥有一整个承认我的家族。

其他人，卡卡西，水门老师……所有人，也都会看到我的存在，就像他们仰起头就能看到山壁上的火影岩——没有人能忽视，也没有人会忘记。

我想要反抗那些人强压在我身上“宇智波一族的耻辱”的定义，我还想要得到那样鲜活而伟大的自我价值。

我的眼睛一定能帮我实现这个理想。我这么坚信着。

它们是我的价值、我的意义，我的梦想。

是我唯一的、仅剩的优点。

如果没有了眼睛，我这个与“完美”相去甚远的人，还能剩下什么呢？

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卡卡西，便不再完美了。

但如果我的眼睛成为了他的眼睛……他就会代替我好好地保护琳，代替我当水门老师孩子的老师，代替我让写轮眼的威名再度传遍世界，代替我成为所有人都称赞、认可的火影。他做起来一定比我更容易。

带土想谢谢他接受了自己的要求与梦想。当卡卡西成为火影的时候，他的写轮眼也会同样出现在火影岩上。孩子们，或许是水门老师的孩子，或许是卡卡西和琳的孩子，会指着那块石头问道：“为什么火影大人只有一只写轮眼呢？”，而人们会告诉他们，因为这是一位英雄、名叫“宇智波带土”的英雄留给火影大人的馈赠。

带土想着这个未来，甚至能对迎面而来的死亡露出笑容。

“谢谢你，卡卡西。”他想这么说。

他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带土这么想到。

写完最后一个字后，我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灵光一现：不完美的“我”的眼睛，在不再完美的卡卡西身上活着，就像“我”和他一起变得完美了。

不知怎的，我这么想。

至于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不知道。

我还是不喜欢这个情节，也不喜欢故事里真实的“我”。可我觉得，我还是能接受这个故事，接受“我”的牺牲与愿望，并和“我”一起展望更远的未来。

所以我看着纸上的文字，轻轻地说：“卡卡西，我把我的梦想，送给你啦。”

宇智波带土的故事，到此为止了。

但“天才卡卡西”会继承我的写轮眼，继续我的故事。

而不管是哪一个我，都从心底里坚信着，他会比我更适合走到最好的结局。

书里的“我”早已停止了主角的命运，乖乖地停留在了原地。不过书外的我还在努力继续以卡卡西为主角的新故事。

在我之后，卡卡西和琳的小队里又会迎来哪个新成员呢？卡卡西和琳的感情会有新的进展吗？我心里一边酸溜溜地想着，一边又有些欣慰的高兴。

真奇怪。就算此时的故事里依然纷争不断，死亡的阴影始终笼罩天空，但我一点儿也不担心他们的安危。就像我笃定了卡卡西一定能好好地保护琳，水门老师一定可以好好地保护整个村子——不像我，光是想到我来做主角，每个人的生死就成了摇摇欲灭的烛火。

唉，我为自己叹了口气。

不过没关系。没关系的。

我想。

只要有可靠的同伴在，我便可接受自己的笨拙与无能。

写卡卡西的故事是那样的开心，就算“我”已不再出现，这个木叶村的未来还是令人着迷。我感觉和过去有“我”参与的时候一样，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始终令我充满无限的灵感，故事里的每一天似乎都值得详细描绘。就算“我”已不再参与，书外的我也依然充满了探究的兴致，甚至颇为期待地、从自己的文字里揣测人们会如何对待“我”的离去。

我也成为英雄了啊。我想着。

接下来的许多天里，我一边在想象的世界里肆意添加我喜欢的设定、喜欢的人物，一边把生物钟也调节得和隔壁的卡卡西一样。

我开始觉得这份工作重新让我感到了快乐，就如同我第一次拿起纸笔，豪言壮语说要成为年度作家的时候。而这份轻松的感觉让我终于重拾了写作的乐趣，甚至愿意为此成为一个热爱工作的“社畜”——做的工作还比卡卡西的有意思得多。

我还接连撕下了一大堆积灰已久的万年历，清楚地知道了“哪天是周一”“明天是什么节日”“或许我该给自己放一天假了”等等事情。卡卡西为此惊讶又欢喜，那模样，恐怕和看到自己沉迷网游的死宅儿子，突然开始认真学习了的老父亲也没什么不同。

“生活是朝前走的。”我没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疲倦又自厌的我还会发出少年时的感慨。

只是隐隐觉得这份感慨似乎有些摇摇欲坠，好像时刻就会倒下。但我始终不清楚原因，以为这不过是因为故事里的“我”不再参与其中后，感到的不安与羡慕。

而这场忽视让我后悔莫迭。

这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自从那个事件以来，梦里第一次出现了她的身影。

更准确的来说，只是一个短暂的回忆。

琳站在我面前，露出熟悉的笑容，说着，“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醒来后我下意识地露出了笑容。我有没有在梦里和她说，“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一点儿也不用担心。”？我有没有告诉她这么多年以来，从不敢怀念她的我，也总算勇敢地想要直面这份失去？我有没有向她道歉，说你看了我这么多年颓废的模样，肯定很担心吧？真对不起。

我想着、想着，然后无比难看地哭了起来。

这不对。我想到楼下还静静地躺在书桌上的手稿，近乎绝望地抓住了头发。

这不对。

这不是她对我迟来的关怀。我绝不能这么想。

这是预兆，是她的不满。这个梦是她对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的反抗。

就算我在故事里给了琳最好的结局，也不对。

我想说那样多的话、想告诉她那么多我们分别的十七年，我在现实里过得是好是坏，是颓废是积极……所有的期望都没有意义。

因为现实里，她已经不在了。在我们还那样年幼的时候，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无父无母的我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对我微笑的人，第一个在乎我的伤口、认可我的梦想的人……

已经不在了啊。

在故事里自我欺骗，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又开始依赖别人了。我又开始把责任推给别人。我又开始除了哭泣和说大话以外，只剩下反复品尝自己的无能。

这么多年以后，我还是这样的天真。

回过神时，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被打开的冰箱门里的冷气吹得睁不开眼睛。稍微动一动，地上堆积成小山的空啤酒罐就发出难听的噪音。

我听到后院的窗户有些细碎的动静。可能是小偷，可能是卡卡西，但不管是哪一方，我都不在乎。

过了会儿，卡卡西半蹲在我的面前，说，“你现在看起来像条流浪狗。”

我不理他。

现在我恨自己。我也恨他。

这股恨从琳死去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终止过。但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刻意忽视这份恨意，把我和卡卡西的关系仅仅局限在我们两人之间，假装琳从未在里头出现。

我明知道我不该恨他。我找来了恨他的理由，却在心里的某处又嘲笑自己：你又开始推卸责任了。

夏目漱石说“当你想不出如何是好的时候，最快的解决方法就是告诉自己担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无法应对的事情也不会发生。”“再担心也没用。”

他写下这个句子时，一定不会想到，后世里还有我这样一个人，把这个秘诀践行得超越该有的界限：不止是对尚未发生的事情，我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对我无法接受与面对的事情，也全然依赖于告诉自己“这根本没有发生过”。

“我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这样告诉自己，我觉得，我就活不下去。

自琳死去以来，我已经再也没有像这样崩溃过。因为我总是远远地避开那处伤口，拼命地劝自己“不要去想！”。

我错了。

现实里的空虚，不可能被区区的小说填补。

“卡卡西，”我拉着他的领带，醉醺醺地咆哮，“你做英雄吧！”

“你要改变啊！你要改变这个狗屁的世界啊！”我想哭的，但眼睛只干涩得发疼。我觉得我比幼儿园最讨人厌的小屁孩更任性，就像他们一样，什么也改变不了，什么也做不了，所以只会尖叫着、哭闹着，一味央求最信任的人去帮我做到。

卡卡西只拉开了我的手，始终没有说话。

小孩子哭闹着向父母要摘天上的月亮。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实现，而他的父母也并非无所不能。而我哭闹着对卡卡西喊，“只有你能改变这个世界！只有你能保护好琳！”因为我在逃避、在畏惧，在下意识地把责任扔给他——在我心里无所不能的他。

但不是这样。

我不再是个孩子了。我心里明明知道。

卡卡西也总是无能为力。水门老师也会无能为力。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无能为力。在做不到的时候，也只能绝望着，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好讨厌这个世界。我恨整个世界。

它总是毫不留情地打碎我的幻想，让我喜欢的每一个人都面目全非。

不。我满怀恨意地咬紧了牙关。什么好结局、童话故事，我一个也不想要。我厌恶了再欺骗自己，也厌恶了假装自己一直都不在乎，假装只要不刻意去想，那些悲剧就没有发生过——

我压抑了将近二十年的仇恨、愤怒，每一天都如行走在地狱，却只能假装自己过得和平又安宁。

因为什么？因为我没有力量，我没有勇气，因为我是个没有人会在乎的落魄作家，所以只能任由世界扭曲我身边的人的模样。

所以。我想到。

我能在书中的世界里拥有力量，我只能在忍者的世界拥有力量。拥有了力量的我便可以尽情发泄这份仇恨，可以让漠不关心的世界体会到我最深切的痛苦与愤怒。我可以选择在他们被扭曲之前，让自己面目全非。

以此，来让我的世界、我喜欢的每一个人，都回到原来的模样。

如果说，一本书必须出现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点，一个能让主角不得不离开原本平静的世界，而踏入可怕的黑暗丛林的重大事件，那么，我想，就在这里了。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拉上窗帘，屯好面包和水，写得天昏地暗。

我写得知了真相的“我”开始抗拒现实、乃至于抗拒整个世界。我写“我”再也不把总是给我糖的老婆婆、缠着我的腿叫老大的小屁孩、救了我很多次的老师……还有卡卡西、琳，“我”再也不把他们当做有血有肉的真人。

我写“我”只往世间最黑暗的角落里走，只看得见世界最绝望的惨剧，并且自己也加入其中，成为制造痛苦的一员、甚至主使。

我写“我”总反复去偷看卡卡西在墓碑前忏悔，待他离开却又讽刺这一切缅怀都毫无意义。

我写“我”活在现实，却只把它们当做幻术——因为“我”希望活在真正的幻术里。

我恨我自己。所以我让“我”怀揣对梦想的憧憬，撑过漫长的复健。随后我亲手打碎那些天真的幻想、软弱的感情，再次目睹琳的死亡、目睹世界一夜之间分离崩析。

我恨卡卡西。所以我让我们的琳死在他的手里，让他接连失去所有在乎的人，如我一般，活着也如同身处地狱，每日拿在手中的书籍成了自杀指南。

我恨全世界。所以“我”独自行走在黑暗，不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也不惮于和世界作对——我甚至从心底里期盼这个未来。

什么悔恨、痛苦、孤独……我把所有的情感都排除在外。

只有在小说的世界里，我能这样做。只要不再接受感情，只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当做假象，我便能做到任何事情。

我能成为任何人，前往任何地方。我能真挚地告诉自己：爱也好、仇恨也好，如果就是这些所谓的感情在人心上刻出伤害，并以此来阻止我的目标，那么，就把心也索性抛掉好了。

我写完“我”彻底变成了我曾经最讨厌的模样后，才终于停下。

这好奇怪。

明明我才是这个故事的上帝：我用记忆铸造它的主干，用现实涂抹它的色彩，用愤恨给予它以基调。可如今的我，却无法再控制这个故事的前进，也无法控制我笔下所有角色的行动。

真可怕。就像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人生、未来、希望与梦想，都被自己亲手摧毁，而我只冷眼旁观，甚至感到扭曲的快慰。

我总以为，现在的我已经落魄到极点了。

写着这个故事，我意识到“还远远不呢”。

“我”真可怜。像一条滑落井底、还被盖上井盖的蝾螈，在漫长的黑暗与潮湿的井壁里，退化得连身上的色彩都消失殆尽，白白拥有一双眼睛，却再也看不见世界的全部。

我也很可怜。因为我刻意放任了这般疯狂、义无反顾的自己，心里却又明白地知道，像我这种不争气的人，其实不管什么时候，心底的最深处都会期盼有人能来救我。

但这都没有关系。

我的可怜无关紧要。我的缅怀、软弱、逃避、吊唁……我作为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必不可少的一切，全都无关紧要。

这是我需要的愤怒。这是我想要的现实。

可如果——我像之前回避伤口一样回避这个声音——如果这是我真正想要的，那么，为什么我又开始逃避让卡卡西看到这个故事？

在现实里，我见卡卡西的次数越来越少。但在书里，我每天都与他面对面——就像我在透过他的双眼看另一侧的世界。

“带土”行走在黑暗之中。他拥有我渴望的一切：力量、决心、毅力、坚定、冷酷……他能轻易地否定另一个自己，抛弃与过往的一切联系。他是我理想中最能实现梦想的自己，也是唯一一个绝不会像我一样，始终为自我对立而摇摆的自己。他的道路没有岔路口，而走这条路的人也绝不会犹豫和后悔。

我想象着他的阴谋，快慰、却又时而感到喘不过气。我好像在一边羡慕着他，却又一边恐惧、厌恶这个自己。

我舍不得只单从这个自己的道路行进。我劝自己一本小说不止需要一个讲述者，卡卡西可以成为一个对照组、一个对手，他会继续我曾以为能打出HE的路线，并时刻提醒自己“为什么我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个世界”。

我鄙弃卡卡西的选择，否定他的期望。可当我感到窒息之时，却还是忍不住去窥视他的人生，就像故事里的“我”去偷看他的背影。

渐渐的，我觉得我写的已经不再是他，又不止是他。我开始迷惘于笔下的这个卡卡西到底是谁。我可以从他身上找到我希望拥有的所有长处，也可以从他身上找到我喜欢过，后来却又自我厌恶的一些“陋习”。

我冷眼旁观“我”与他两条线上注定的再会，却又故意不提前去想象那个场景，像是这样就能把交点往后不断推延。

不清楚过了多少天——我的现实生活越来越模糊，而书中的日夜正在逐渐清晰，卡卡西再次敲开了我家的门。我看着他的脸，一瞬间里却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来自现实，还是来自我的故事。

“去野营吗？”他上来就问我。

我很莫名其妙。

“不。”我当然这么说。

“那就在你家看电影。”不知怎的，他今晚非要让我陪他。我想到正摊开在沙发上的手稿，下意识地逃避起后一个提议。

“……还是去野营吧。”

话虽这么说，可任哪个想要野营的人，也不会像我俩这么打扮：一个衬衫加西装裤，一个运动装加人字拖。除了开了一辆借来的吉普，两人浑身上下没多带一件野营需要的东西。

卡卡西只管往郊外的路上开去，就算问他这是去哪，也只会无所谓地回一句“我也还没想好呀”。

这算什么外出计划？

可我什么也没说，不像以前那样一听就跳脚反抗。说来奇怪。在书中我和“我”那样冷眼旁观他的一切，甚至以为到了现实中，我还会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仇恨的眼神。

但其实不是，直到此刻我才意识到。我看着他的头发被车窗外的风吹得东歪西倒，回答我问题的时候也有一句没一句，心里却只有一片空明：

我不如想象的那样恨他。

我甚至语气轻松地和他扯起了有的没的。像是“如果你是警.察，而你的亲妹妹杀死了人，你会怎么办？”他答，“我会亲手把她送进监狱。”像是“那如果崇拜你的后辈，在聚餐的时候却忘了带钱，你会怎么办？”他答，“我会替他付这一顿，并让他心甘情愿地包下我接下来一个月的餐费。”

他有时冷酷得像个机器人，有时狡猾得像个爱使坏的小屁孩。但不管哪个选项，都不讨人喜欢。

我看着倒车镜里的自己和他，却笑了起来。

我们到的地方大概还有些名气。因为这晚有不少人出现在了这里。有些情侣、有些家庭。看着这副场景，我心里照例有些伤感的怅惘，当卡卡西在我身边的时候，这份压抑的感伤甚至更多。

因为我们两个人，从未拥有过爱情，也早与亲情诀别。有些书里说着“孤独的人拥抱在一起，便能收获温暖”，其实这话不对，就像现在，孤独的我和孤独的卡卡西面对面，结果也不过是更深地体会到彼此的创伤。

这真令人难过。比孤独本身更伤人。

卡卡西随手抛给我一罐啤酒，而自己抓住车顶的横杆，利索地翻了上去。我在底下愣愣地看着他坐在车顶上喝酒，觉得今晚的一切都莫名其妙——就连我的脾气也是如此。

身后一群小孩子举着仙女棒吵吵闹闹地跑过去。我抬头看卡卡西的时候，势必要一起仰望他身后银河万丈。“你总该告诉我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我无奈地抱怨道。

卡卡西耸了耸肩，还是不说话。

我试图换一种方式，“那今天是几月几号？”

卡卡西喝了点儿酒，声音愈发懒散起来，还藏着点儿像是在嘲笑我的笑意，让我听得气急败坏、想要跳脚……心脏扑通乱跳。

“星期几呢？”他拉长语调，转而一变，“就算告诉了你这种史诗级宅男，也没用吧。”还是绕圈子。

真奇怪。只是告诉我今天的日期罢了，有什么不好说的？我气恼又困惑，却又清楚卡卡西的性格，只得独自苦思起来。

今天的星夜很亮，没了城市的遮挡与污染，繁密的星星每一颗都闪若宝钻。我沉浸在这片星夜里，过了许久，才望着其中的一处恍然大悟。我总算想起来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

但或许当作家的人都想象力丰富，我下意识说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没头没脑，“你的性格可没一点儿像室女座。”

只是在心里我还悄悄想着：如果不说人们强加在星星上的星相学，而只看星座其本身，那么，卡卡西是室女座这件事便合情合理起来。明明是八十八星座中面积第二大的那个，光芒却并不十分夺目。藏在浩瀚的星夜之中，心甘情愿地组成点亮夜晚的一部分。

我没来得及继续探寻室女座的特点。卡卡西就往下伸出一只手，在我面前摊开了掌心。我顿时慌张起来。

继17年以后，这个画面再次重演，而我还是只能张着嘴，陷入没有礼物可给的慌乱。难道我还能再次倔强说着“我什么东西也不打算送你”，看着他空落落的掌心收回吗？

有何不可？那个故事里的“带土”对我说。就算肆无忌惮地伤害卡卡西，我也不会感到难过的吧？我是恨他的。我理应恨他才对。

所以我结结巴巴地重复起过去的话语、现在的内心，“我、我没打算送你什么。”

卡卡西的表情依旧淡定。我觉得他也会用同样的一句话来反击我：“也好。没用的东西收下了也是累赘。”——多么熟悉又冷酷的一句话，时隔十七年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吗？”但卡卡西只简单地应了一声。伸在我面前的手没有收回。“我是说，拉你上来。”他说。

我的呼吸一滞。

在这个突然的瞬间里，从这样细小的碎片里，我却从未如此清晰地体会到：时光过去已久，并让卡卡西成长与改变了大半。

而我还停留在原处，停留在我们都是个孩子的时候。

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我闷头闷脑地爬了上去，坐到他身边。现在我觉得自己幼稚、笨拙得厉害，在他面前羞恼得一句话也不想说。我脱离了社会这样久，除了自己和我的故事，便再也没地方可去、没有话可说。一个人独居久了，便总爱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着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其他人，我这样的人，只需要想象陪伴就好。

可一旦被卡卡西拉出来，过近地面对这个社会、这个世界，我又会立刻觉得自己可悲如蜗牛：慢吞吞地探出一点触角，就意识到原来在自己的壳以外，世界还这样的宽广；意识到原来我仍无处可去，却还在天真地期盼能有一个收容我的地方。

“卡卡西……”我的声音低落，“我是不是可悲得很？”

你看、你看，就算是在卡卡西的三十岁生日里，我也还在说自己的事，让他听我的胡思乱想。

“是这样吗？”卡卡西一手撑在身后，往后仰望星空，“是吧。”他还是懒洋洋的，“你有时候想得很多，就像个青春期的小女生。”

“喂！”我被他的形容说得青筋暴起。

“不过也没事。”卡卡西慢吞吞地说，“你不知道，这些日子，人们都爱让中学女生做主角。”

“什么东西？”

“开着机甲拯救世界啦、穿越异世界当女王啦、打败魔王解放全人类啦……中学女生能做的还挺多。”

我觉得又好气，又很好笑，“你每天拿在手里不放的不都是小黄.书吗？又是在哪里看的这堆轻小说？”

“谁知道。”卡卡西总爱说话说一半，把人当小孩子般的敷衍。

“也说不定，哪天在你我都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你的故事了。”

他说着，让我一愣。

许久之后，我略显刻意地笑了两声，“真看不出来，你也会有些浪漫。”

“不好吗？”而卡卡西略有得意地对我低笑道，“鸣人今天才说觉得我还年轻得很。”

“鸣人？”我一愣，“水门老师的孩子吗？”

“嗯。”卡卡西说道，“和过去的你很像。很可爱的孩子。倔强得有些傻气。”他语句的排序，就像在说过去的我也很可爱一样。我不由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越发荒谬了。

“……是吗？”我低下头，看着车底下的泥沙被晚风吹动，“我们可都不年轻了。”

几个小孩子围着我们的车子笑闹起来。我和卡卡西并排坐在车顶，却不禁回想起了很多年前，早到上小学以前，我们并肩坐在滑梯最高处的时候。

那会儿我觉得滑梯不太好玩，因为急速的下滑总让人感到无法掌控的不安，什么着力点也抓不到的重力牵引令人慌乱。卡卡西那会儿也不玩滑梯。他总像个小老头，喜欢用讨人厌的眼神表示“我觉得你们玩这个很幼稚”“你们玩那个也很幼稚”。

我心里觉得找到了同伴：当大家都闹着要玩滑梯的时候，我终于可以不要硬着头皮坐上去，而是和卡卡西站在一起，顺理成章地掩盖自己的恐惧了。

但同时我又很不服气。我觉得他也是害怕的，只是用那副模样在伪装。所以趁他站在滑梯口的时候，我不忿地推了他一把。他猝不及防，下坠的时候却依然不负天才之名，迅速地把我这个罪魁祸首也扯了下去。

滑下去的过程依然让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从高处滑落到结实平地的感觉，有如踩在云上的不稳定感。我还是觉得这有些吓人。可这一回，我能紧紧抓住一个人不放了。

“你在干什么？”卡卡西在一旁用很糟糕的语气质问我。我有些愧疚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起头却看见了他微微弯起来的眼睛。他在笑。我像看流星似的看着他。

他却没有理会我的发呆，只站起来，认真地对着其他人辩解，“我一个人玩的话，表现才不会这么糟糕。”他说着，甚至往滑梯高处再次走去，显然要现场证明自己。

其他人肯定都在心里夸着卡卡西性格真认真呢。可我不一样，我看着他的背影，却在心里哼：他肯定是自己想玩，才拉上我做借口的。

我才不服输。我爬起来，身上的灰也不拍，学着他往另一个滑梯走，气势汹汹地宣布，“我才是被你拖累了呢！”

那天的夕阳很亮，已经快到父母来接我们回家的时候。我知道卡卡西的父亲总会准时来接他，却不知道从那一天起，就再也不会有人过来了。

我只记得那一天我不想回家，卡卡西也迟迟不回。别的孩子都走光了，而我们俩还在反复地爬上滑梯，又滑下去。我们都笑得厉害，像是忘了回家后没有人回应的“我回来了”。

那天之后，我再也不害怕滑梯了。也是那一天，我第一次意识到，卡卡西和我一样，也是个孩子。

他只是在努力假装他已经不需要再被当做孩子，就和我总是假装我不需要其他人的陪伴一样。

“不过，”三十岁的我闭了闭眼睛，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而心里潸然泪下，“我们以前，也这么可爱啊。”

我并不恨他。我想。

卡卡西的冷漠从来只是表象。他的爱炽烈、真诚，并不比别人少，也绝不该被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否定。我甚至始终都希望他能比我更爱琳。因为在潜意识里，我觉得这是一件珍贵过头的礼物。我不觉得我能占有它。我小心翼翼，只希望能把这份宝藏给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值得的琳。

在书里“我”曾有那样多的机会杀死他，可书里书外的我都从未想过这个念头。因为我从不恨他。

我很在乎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在乎他。我试图把恨的箭尖对准他。我试过，而我失败了。那支箭只是如此坚定地指向另一个方向——让他、让我们变成这样的事情。

我太在乎他，所以才费劲力气，想让他能回到过去幸福的时候，想让我们回到还年轻的时候。

“你会成为英雄的，带土。你已经是了。”

那天回家的时候，卡卡西对我说。

“别说胡话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你才是吧。”

听我这么说了，卡卡西却没有理会我，只是自顾自继续，“如果连我这样的人，都能重新找到希望的话，你也一定可以。你就不这么觉得吗？”

这是他的生日。我既没有送给他礼物，也没有托着小蛋糕对他说“生日快乐”。我反而从生日主角的口里听到了这句堪称礼物的话。

我羞愧难当。

因为我知道自己的答案：不，我不这么觉得。我找不到你的希望，也找到了你不会喜欢的希望。你对我的信念注定会落空。

我只想说：对过去的我充满信心，卡卡西。但不要再对现在的我抱有期望。

但我始终没有说出口。而我也不知道我是因为这一天的敷衍而羞愧，还是因为他对我毫无动摇的坚信，而始终不看他的眼睛。

总之我不是。我想。我只在书中救下卡卡西的时候，做过那短短一天的英雄。

我早已认定那个能做英雄的我已经不再存在，也不该存在了。但只要看着卡卡西的眼睛，我心里想的就成了：“我”若真的死在那刻也无妨。

当我写到书中的“我”和卡卡西重逢的时候，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怅惘。

一部分的我贴在“我”的身上，和他一起一意孤行。就算世界都对我持刀相向，我也坚信这才是正确的道路，而我和“我”会走向正确的未来。

另一部分的我则远远地眺望，觉得这一切都像从管子里窥探小人的世界，荒谬得像一场梦境。我站在现实与幻想的边界摇摇欲坠，理智劝我回到现实，而情感让我希望能彻底浸入这故事。

最后一部分我，在卡卡西的身上、在“我”送给他的眼睛里。我透过它看着眼前的战局离终点越来越近，而什么都不知道的卡卡西即将迎来最恶意的真相。我对之后的未来心知肚明，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想伸手遮住卡卡西的眼睛。

我是如此的分裂，始终让自己与自己对峙，既无法控制这个，也无法约束那个。

我一贯如此，所以才会在故事里构建一个理想的自我。

但可笑的是，连我自己在内，所有人都以为我不管在什么时候，肯定都坚定得心无旁骛。

就像书里的“我”说着不在意，说过去的一切我都可以抛下了，可我非要卡卡西亲手捅进我的心脏。

其实谁都能帮“我”做到这件事。世界都是我的敌人。谁都想对我痛下杀手。

可千万人中，我还在希望是他的手穿过我的胸膛。希望他看着面目全非的我，能真切地触摸到，亲自发现那里是否还有一颗活着的心脏。

很希望我能独自承担一切，让他和琳都在幻术里回到最初幸福的模样。

却还隐隐期盼着，他能在我不希望、却不由泄露的某个罅隙里，找到我对他的怀念。

“我”是一个矛盾过头的我，就算走在绝不回头的笔直大道上，可如果不把另一个自己彻底斩断，也只能在拔河中被分裂成不均等的好几块。

但再多的自我对立也没有了意义，我的故事走到了终点，一切都该落下帷幕。

当“我”染红月亮的时候，现实终于被幻术笼罩，所有人都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得到自己的幸福。

现在的“我”坐在世界的至高处，在这场坟墓般的寂静里，终于有空闲来想：为什么“我”从未想过杀了他。如果没有他的话，“我”便可真正意义上实现与过往的割裂。“我”曾寄托在卡卡西身上的梦想、天真与自我，尽可因此斩断。我为什么不杀了他？

很多日夜以后，我这么告诉自己：因为我并不恨他。

甚至比起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我”都更希望他能先看到那场“现实”。他会在那里找到活着的父亲、琳、水门老师……还有那个英雄的我。

“我”看不到他的梦了，想来有些可惜。因为“我”几乎没有了解过他。

我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了解他闲时的爱好，清楚他交好的朋友、在乎的人、失去的人，我对他去琳和父亲坟墓时的频率也一清二楚。我更熟知他的痛苦和孤独。在我的有意无意之下，当我对自己也不甚清楚的时候，却对他了若指掌。

可现在我觉得，我依然想象不出他会幻想一个怎样的世界。因为他从未告诉过我他的梦想是什么。

在卡卡西生日后的第二个月，我把这个结束的故事郑重地交到了他手里。

在他读的时候，我就坐在他家的沙发上，并觉得这一切比写作的漫长过程更令人坐立难安。

卡卡西家里的空荡与整洁令我坐立难安。柜子上我们少年时的合影照令我坐立难安。最重要的，卡卡西坐在我身旁沉默翻页的模样令我坐立难安。或许一个微弱的动静便能让我跳起来夺门而出。

他平常看书很快，有些书拿在手里更像是为了给自己装样的狡猾退路。但今天他的速度极慢。我从早上枯坐到了夕阳西下。而卡卡西除了偶尔起身给我添一壶茶水，又做了两顿简单的便饭以外，一直坐在那里安静地看。

我被他招待得越妥帖，在他越往后读的时候，心里便越是惴惴不安。

我理应像“我”一样坚定信念，我心想。可事实上，我只是借着茶水太多的名头，反复地走进卫生间，开始恐惧看到卡卡西对我露出失望的表情。……“这就是你能想出来的最好结局吗？”我怕他这么问。

而我定然会坚定地点头，但又仿佛心虚似的，开始用大量的理论来说服他。

“只是恕我不能赞同这个结局。”他果然这么说。

“但这是你的故事，”说话的时候，他的手指搭在黑色的本子外壳上，白得有些刺目，“你选择了这个结局。我没什么可说的。”

“哪里……”我下意识地说，“小说能得到读者的认可也很重要。就算是为了我以后的故事，你有什么感受，全部告诉我才更好。”

“那么，”卡卡西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一种我熟悉的悲怆，与一种我不熟悉的迷惘，“结局的最后，如果我们也抛弃了记忆，沉浸到梦里……还有谁能告诉以后的孩子们，曾经琳的模样？”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但我自己没有意识到。我只是无所谓地笑了一声，“我不在乎他们知不知道。她会回到我们俩的身边，这就够了吧？”

“那么，”卡卡西问我，“为什么要让琳先死去？”

我愣住了。

“故事和现实不一样，死去的人也可以复生，真正失去过的人可以在里面永存。不是吗？”

如他所说，这只是一个故事、我写的故事。这个故事的一切都可以由我这位“上帝”来安排。

“为什么要让自己早早地为我牺牲性命？”

他一句一句地问，语气很平静，语气也很缓慢，不会让人觉得这是冰冷的诘问。

“为什么不让大家从一开始就停留在最初的模样？”

可我觉得自己正在被一层层地剥去伪装的外皮。剥的人也被呛得流出眼泪，手却半点不停。

“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把这个故事当做了现实，不是吗？”

卡卡西总是敏锐得令人生厌。

“你明明可以创造一个幸福的故事，让一切都如你最后的想法，停留在我们小时候的时候，为什么又要在故事里重复一遍死亡无法更改的现实？”

“……”我张着嘴，却迟迟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就像书中的你把现实当做幻术，活下来的唯一目标，成了制造另一场幻术来代替现实。实际上你已经把我们身处的现实当做了故事。你写这个故事，也是希望它能成为你新的、完美的现实。”

“别说了……”

“你还不明白吗？”我想捂住耳朵，我想抱住脑袋，我想让自己重新蜷缩进坚硬的壳里。“就算书中的你实现了那场幻术，可你自己却并不进入其中。你心里知道，他或许只会像现在的自己一样，在那个梦里重复你不喜欢的现实。”

“别说了。”

“你为什么要写这个故事，带土？”

与此同时，我听见那个坐在书里最高的树上的“我”，再一次摸着空洞的胸膛问：为什么我不杀了他？

为了实现我的目标我杀过那么多的人。我杀人从不心感愧疚，我制造悲剧从未心有踌躇，我面对过去喜欢、信任的老师，也能毫无顾虑、不择手段。

这个世界是假的。所有的人和牵绊是假的。我还在跳动的心脏是假的。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幻术。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所有人能得到幸福的真正现实。

为什么我不能杀他？

“错误的方法不会带来成功的结果。逃避没有意义。你不可能真的把现实彻底抛弃。或许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或许长久以来你都刻意忽视这一点：因为现实里还有你在乎的事情。”

“别再说了！”我高声嘶吼道。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现实里再也没有我在乎的人了！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在我喊完后，屋子里只剩下了死寂。而我剧烈地喘着气，既不想看他，也不想看到自己。

这股寂静蔓延了多久，我已经记不大清。只有墙上的时钟规律地移动，发出的机械声令人如鲠在喉。过了很久，也许是傍晚之际，也许已经到了深夜，我听见卡卡西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飘忽，像这句话是他原本并不打算让我听见，或他也不觉得我会在乎的一句话。

“还有我在啊。”他轻轻地说。

他看我时的眼神那样柔软、包容，好像总是坚强得像块钢铁的他，也会被我微乎其微的半个字伤害。但我们都知道，就算如此，熔化后可以轻易被改变形状的铁水，还会重新凝固成坚硬的钢铁。

他和我那么不一样。

是我一直期盼着想要变成的人。

我的呼吸戛然而止。

现在我可以轻易地用“我也不在乎！”这句话来否定他的想法。我才不像他说的那样，对现实还留存依恋。

要说出一句话有何难呢？——要在书中杀死他有何难呢？

难就难在造成了伤害、制造了死亡，却再也无法弥补了。

所以我看着他的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只剩下：慌不择路、匆促逃跑。

我浑浑噩噩地走回家里，把自己扔进被褥里，很久都没有起来。又过了很久，我慢吞吞地滑到地上，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铁盒子。

它的锁已经生锈严重，漂亮的彩漆如今斑驳脱落。这里头装着我儿时的记忆。这么说，也并不准确。这个盒子里，盛放着过去每一次我感到快乐时的记忆。

可现在你看，它们灰暗又丑陋，残破的蜘蛛网上也没了主人。这是一段除了灰尘以外，连虫子都不屑光顾的记忆集结。就算现在我自己想要打开，也再也找不到钥匙，只能用坚硬的不锈钢杯底，狠狠地砸开锁头。

摆在最上面的，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它还和我记忆中的一样，充满着十七年前在小学里最流行的幼稚风格。花花绿绿的卡通封面正中央，有一片心形的透明薄膜。琳、卡卡西和我，加上水门老师，那时无比年轻的我们四人，正透过这块心望着我。

我伸手想要翻开，却看到了自己正在颤抖的手。我用另一只手用力握了握它，直到感到一阵有实感的疼痛，才能继续往下。

这本相册很厚。我记得自己买下来的时候，捧着它向琳和卡卡西郑重宣布：“我前半生的每一张照片，都要放进这里面！”

“那后半生呢？”他们问我。

“当然是放在下一本了。”十三岁时的我语气坚定，从未想过未来是否会有可怕的事情来临。“我的前半生那样漫长，值得记录的事情，光用这一本，或许还远远不够呢！”

这本相册里，没有我还是个小孩子时的照片。这当然了。没有人会给孤儿拍纪念照。这本相册里也没有我离开小学后的照片。因为在那之后的人生，对于我来说，就和相册后面无尽的空白一样，再也没有值得记录的事情、人。一切只是变得苍白。

我只拥有那短短几年的纪念、短暂的快乐。尽管也只有这么寥寥数十张，但我看着它们，却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时的每一天。

我不可自控地滑落在了地上，把脸埋在相册上。很久、很久之后，才低低地问了一声：

“人生……为什么不能倒带呢？”

人生的路，为什么只有我走起来，总那样艰难。

我把自己关了起来，只一味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

关了几天，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我翻出了很多东西。

电视机下面的碟片柜里，装着我和卡卡西一起看过的所有电影和电视剧。我把它们一一放进DVD，却在屏幕闪烁的时候，只看着沙发的另一头不放。

鞋柜的角落里塞着两个积灰已久的游戏机，按钮上的标志磨损严重，却还勉强能够使用。我把它们连上游戏，一个人却怎么也通不了全关。只有存档告诉我，好几年前，原来我和他一起反复刷新过这么多次游戏记录。

保险柜里只装着一只陶瓷的小狗储钱罐，我把它掏空之后，却没有发现一个子的钱币。里头，只有一张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蛋糕纸盒。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打开，里头的字迹暗沉、纸张泛黄，这是我的字。

“二十岁，卡卡西送了我一对游戏机。”

“二十一岁，卡卡西送给我一套多人用餐具。”

“二十二岁，卡卡西叫了他的朋友来我家开生日派对。”

“二十三岁……”

“笨蛋卡卡西，他什么时候才能把礼物当面交给我？”

“明年，他会送我什么礼物？”

时隔一个月，我终于第一次拉开了大门，像冬眠的蛇第一次面对洞.穴外陌生的春天，很害怕、很饥饿，又很温暖得觉得，世界都和我一样，重新活了过来。

有张小小的卡片像那本生日礼物一样，静悄悄地躺在门口。他还是不爱弄些花哨的装饰，白色的卡片上除了几段小字，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但至少他不再用打印来代替写字了，勉强能算是一个勤奋的进步也说不定。

我捡了起来，借着朝阳的光线读。上头的字很少，只是我读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频率也远远不足。

我只是慢吞吞地，让自己从每个字的沟壑里攀爬而上。

【“怎么说呢。不过，我以前就想过，圆是自己把人生搞复杂了。微笑面对的话，基本上都会顺利的。可你怎么就意识不到这一点呢？”

“我可不像你那么乐天，也没你那么招人待见。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你没发现吗？”

“有道理。不过，我并不是千方百计要讨别人欢心，才那么做的啊。”*】

……“我也没打算安慰你。”

“只想说，我是这么走过来的。”

……“如果连我这样的人，都能重新找到希望的话，你也一定可以。你就不这么觉得吗？”

我用力地咬紧了牙关，觉得卡卡西真是一个上天入地、寻古探今都找不出第二个的大混蛋。不是用过于坦率的话语直直地往我脸上砸，就是用别人的话语把自己说过的话全部相连，让我不自觉就陷进了他的网。

他明明有那么多的朋友。他又找到了那样多在乎他的人、他在乎的人。他再也不用像我一样，永远被局限在过去的拥有与现在的空缺里，只需要一次失去便会痛不欲生。

他在心里藏着过去的琳、过去的我。他明明不需要现在的我也能往前走得坚定而顺当。

“还有我在啊。”

在这个瞬间里，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人间的情感全都相通。人们对他人痛苦的充耳不闻造成更多的痛苦。所以我觉得所有的人类都得改过自新不可。

但一个人，终归到底，又能承担多少的痛苦、理解多少人的痛苦？

没有多少。

很简单的道理。

这个世界这样辽阔，人群繁多如星。我也只不过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点砂砾，仰望天空的没有尽头，而回过头，身边也只有寥寥几个我最在乎的人。

我的心里，只装得下那么少的几个人。

就算他也不是非我不可，我以为我也不是非他不可。可我们，再也没有别人了。

假装与逃避不会得到正确的结果。

因为我需要。

我需要知道，就算这样的我、在这样的世界里，也还有人需要我的存在。

因为没有了他人的需要，我独自一个人，没有勇气继续往下。

就和十三岁的时候一样，我还是——我以为我早已忘记这个念头，一直以来我都如此天真地相信：只要他们在我的身边，我便能收拾感情，迈开脚步，与他们一同，再度前行。

我浑浑噩噩地走进院子里，却在转头看到卡卡西的房子的瞬间，就忍不住突然捂住眼睛，遮住了汹涌而出的眼泪。

直到真的听到的时候，我甚至才第一次意识到，我只希望有人能拉开我捂住耳朵的手，对我说出这句话罢了。

我突然往前跑去，直接翻过了两座院子的栅栏。我跑到卡卡西的门前拼命地敲起了门，希望他能下一秒就出现在我的面前，听我说我自己也没理清的胡思乱想。

他没有出现。

他的车也没有停在后院。

我还是搞不清今天是周几，只恍惚间回忆起出门前，似乎听到了隔壁车子发动的声音。所以我走上了主干道，一边在心里痛骂自己疯狂，一边朝着他的方向迈腿狂奔。

两条腿怎么能跑过汽车呢？

连比赛都会迟到的迟钝家伙，怎么能追上提前出发的人？

可我知道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又在心里拼命地许愿一场奇迹。

这么多年以来，我只祈愿过这一次。并非祈愿神明让我拥有超越人类的速度，只祈愿他让我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热烈与疯狂，不会无疾而终。

“卡卡西！卡卡西——”我像个疯子。我已经是了。我远远地跟在那辆车后头，拼命地奔跑。路上车水马龙，车子的鸣笛声和司机的叫骂声吵杂成一片。但现在的我活在电影里，什么也不愿管，什么也不愿想，只愿不停地往前奔跑。

我在世界的抗议声里、我在行人的逆行方向，朝着我想见的人的方向，奋不顾身地奔跑起来。

这是现实里的我，第一次成为主角的模样。

我不知道卡卡西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或许在那个瞬间里他就紧急刹了车。卡卡西也不顾那些被阻断的车流，不顾那些咆哮与怒骂。他只是下了车，站在那里，无奈又包容地看着我。

“……你就不能换双鞋子吗？”

我往下低头，看到脚上的拖鞋有一只不见踪影，有一只鞋帮要断不断。不过没关系。于无数车流中，我跌跌撞撞地向他走去。

他看着我、等着我，就像会在那个尽头站到我们的人生结束。

“你会害我被交.警罚到重新考驾照。”他说道。

而我依然情绪高涨，“我陪你一起考！”

“还有罚款、还要一个个地去向被打扰的车主道歉。”

“我陪你一起去！”

“……还会被抓去批评教育。”

我大叫着往前把他紧紧抱进怀里，“我陪你一起！”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看起来像什么——也许就是个刚从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病人。可我知道现在的我成了什么——我找到了、重新见到了，我再一次地成为了少年时的我。

那个年少轻狂的我、想成为英雄的我、愿意为了卡卡西牺牲性命与梦想的我，在山顶对着朝阳呐喊发誓：“我要为我所有喜欢的人奋不顾身！”就像每个人的人生里，必须要有一次一样。

现实里的我，没有写轮眼可以送给他。他的眼睛也安安稳稳地待在原处。

可当我喊出他的名字，立下的决心并不会比那时候少。

卡卡西，我有为你，奋不顾身了。

那一天我们又来到了那片郊外，一直等待到身处星空之下。我躺在草地上，看着他一边把罚单枕在脑袋下，一边在手机上认真地写检讨信，心里就像个儿童动画里的大魔王——

看着善良的主角吃瘪，我就觉得“这才是我该干的活嘛”。但如果主角有一天突然消失的话，我也一定会把所有的阴谋、邪恶计划抛到脑后。没有他来与我交锋，我这个邪恶的存在，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搞文字工作的就这一点不好。总是很容易就被一首歌、一句话、一方美景感动得无以复加。

就像现在，我觉得这浩瀚星空实在美丽过了头，把我身旁的这个男人照耀得像一团月亮。而我藏在夜色之中，觉得哪怕只能在月上留下半截来过的脚印，也能名垂千古，立死无憾。

“我要改掉现在的结局。”我郑重宣布。

我们仍然可以拥有的，崭新的结局、成熟的结局。

被现实打断双腿，却又能努力站起来的，真正的英雄的结局。

“我想好结局了。”

“是什么？”卡卡西没有看我，漫不经心地问着，带着他一贯的那股散漫。

而我没有回答，只调头继续望着星空。只心里震荡，如一颗石子从千万英尺高空飞速落下，一克重量亦能穿铁破钢，但它最终落入海中，像被柔软的羽毛枕一层一层地包裹、柔和、削减攻势，直至最后，缓缓地、静悄悄地落在最深的海底，不起眼得如同它原本应有的模样。

我是赢不了他的。我想。

就像命运的石头上一字一句刻下的箴言：哪怕我沦落到书里的境地，我也最终赢不过对他的渴望。

但好奇怪，尽管得知了“我”注定的败局，我却比幻想自己胜利的模样还要高兴一百倍。

为什么呢？

我仔细想着。不自我欺骗，不努力忘记，不抗拒逃避，接受伤口一道一道地刻在自己身上，然后继续前行。就像树的树枝被不断砍下，却能生长得更为高大……在我的心里，他的爱与人生，正是我最渴望拥有的模样。

而我始终希望“理想的我”和“喜欢的他”，能够胜利。

在我三十一岁生日的时候，我写完了这个故事。

我像是分不清书里的“我”到底是不是我了。

到了最后，我还是觉得“我”是个大混蛋。因为这个结局依然不完美。

我让他再也不能顺利地使用雷切，也要求他独自留下看到最后。或许我不该说出那句话，不该又给他捆上一道枷锁。现实里的我总是逃避。到了书里，却只让缺陷愈发暴露无遗。

但他总是坚定得像一棵根系深深扎根于地下六英尺*的树。被虫咬、被雨淋、被火烧、被雷劈得焦黑，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还是能为了即将回来的候鸟，长出鲜活生嫩的枝桠。他那么坚强。像个英雄。和我完全不一样。

我觉得书里的他应该早早把我扔到脑后，开开心心地结婚生子，再也不要想起我。但我同时又明白地知道他做不到。

可这个不完美的结局，我很喜欢。卡卡西也是。

现实就是不完美的。现实总是遗憾多过快乐。但苦难过后，抱着仅有的快乐，人们也会愈发记住它的珍贵与自己的幸运。

我想要看他继续做一个英雄。我做不到的、想要做到的英雄。我觉得我的梦在他的身上活着，就像我是一株只能寄生的藤蔓，被密不可分地织入了那棵树的生命里。

什么爱、喜欢、恨、厌恶……我对他的千万般种感情都来得毫无道理，却又全部有理可依：因为他的生命里活着我的生命。

我对他的恨就是对自己的恨。当我终于愿意爱他的时候，我也重新爱上了自己。

爱上自己的感觉或许不会很好。现在的我，没有什么值得爱的地方。

但我觉得我还是可以试一试。

因为人们都会爱自己、必须爱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与爱的人相爱。

“我”迟到了好久啊。

这么多年以后，“我”终于说出口了。当我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当我满怀着希望死去的时候，就想说的那句话。

“谢谢你，卡卡西。”

让“我”最后一次，成为了你的英雄。

回到现实里，我依然不敢太过坦率地告诉他这件事。我在书里写得不甚明白，在他问起我的时候，也不肯给他太多的解释。

为什么？

因为我习惯逃避了嘛。

一个胆小的哭包。

我从来都没有变过。

想到这里，我长舒了一口气，把书稿收拾好，然后换好鞋子，熟练地从阳台爬进了卡卡西的卧室。

这小子果然又躺在床上看小黄·书。

他看到我突然爬进来，只惊讶一秒便满眼嫌弃，好像我是一只百家蹭饭的流浪猫，如今正好碰瓷到了他家里。

我好气。

我怒气冲冲地几步走过去，手按在他的床头柜上，大声道：“和我交往！”我觉得这个壁咚的姿势本应该很帅气的——如果我没有刚张开嘴，就不争气地哭出了鼻涕泡。

我觉得卡卡西愈发惊讶了，甚至被震慑得手忙脚乱起来，胡乱地翻找起纸巾，一边语气恍惚地敷衍我，“哦、哦……”他小时候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见到我哭，只会哼哼着来笑话我。

我们都变了这样多，彻底换了模样。却又还藏着过去的自己，在身上缝着失去的人的一部分、彼此的一部分，这些年所有时光的痕迹。

“‘哦’什么？！”我用力地吸了一次鼻涕，恶狠狠地反问。

卡卡西的手在半空无措地动了动，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好。”

他伸手擦了擦我的脸，指腹柔软而温热。这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苦难的一双手。我突然想起了我的书。在书里，我和他都是一手的老茧、满身的伤疤，却到最后也没有问过彼此一句“还痛吗？“。于是，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咕噜一下翻上了床，埋在他的枕头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卡卡西被吓得不住地点起了头，等我总算情绪稳定的时候，他已经同意到“一年后领证、两年后领养、三十年后退休环游世界”的发散性要求去了。

我很不好意思。

但心里又忍不住很得意。

我决定临时学习一下卡卡西的“爱好”，以便今晚就干脆利落地实战练习。后来，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看着镜子里鼻青脸肿的自己，又为自己的技艺不精哭了一场。卡卡西一瘸一拐的，还过来哄我。我越发想哭了。

总而言之，我成功摆脱单身了。

我拥有了新的、可以期盼的未来。在三十一岁，书中的我，走完自传尾声的那一年。

《六代目火影的一生》

作者：宇智波带土

尾声

“就这样结束了。”

六代目对眼前的传记作家说道。

他看向窗外，“没有人愿意提起他的名字。世界仇恨他的选择。”

“只有一个人记得他的过去。”

“仍然把他视作自己的英雄。”

“为了能说出这句话，我走过了很长的人生，看过了很广的世界，教过了很多的后代，迟到了很久、很久。”

——END——

*：青山七惠《温柔的叹息》

*：SixFeetUnder：英语国家中，过世的人往往被埋葬于地下六英尺。

男♂上♂加♂男

菜逼在线试图突破舒适区.JPG好虽然昨天因为圈里的破事产粮情绪消极但我还是画完了（挠头）我决定了我画还是会画的但是圈里发生什么我都不管没有石锤什么立场我也不站我只发东西发完就走人拒绝社交等慢慢稳定了我再试着跟老师们套近乎吧（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