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赞这两个蓝楞,你近期所有考试都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感谢她作为一个义无反顾的新氧降落在我怀中温暖了本旧氧千疮百孔的心灵
虽然迟到了但是认认真真地祝她生日快乐永远十八所求皆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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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tag是我俩的cp名特别狂劲但是她要我打上
沙雕文学,脑洞产物,OOC。
黄子弘凡从小被他爸教育,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比如你妈。
可没人告诉他男人也是。
别他妈拿大号看你和张超的cp超话了!!!!!!
我才没看呢,高杨头都不抬。
……也不要去b站看哥有老婆了!!!
高...
高杨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对视了几秒,黄子弘凡挫败地投降。
假的,都是假的,他咬牙切齿地想。给高杨当了这么多年的经纪人,他见过的圈内外漂亮女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没有一个比面前这个会骗人。
高杨是他一手带起来的,也是他的发小,处女作就拿了最佳新人奖。一副精雕细琢的好皮囊,穿上白衬衫是校草学长,笑起来是一轮夜空高挂的白月光。镜头前人畜无害,滴水不漏,一双波光流转的桃花眼就先让听的人丢了魂。
黄子弘凡心想,放屁。
高杨漂亮是漂亮,可惜是个漂亮的混世魔王,切开来骨髓都是黑的。
高杨一家刚搬到他们隔壁的时候,他偷偷躲在门口后面看长得有点过分漂亮的小高杨。
隔壁的叔叔眯着一双狐狸眼逗他,说我把高杨许给你当老婆好不好呀。黄子弘凡猛点头,高高兴兴地把他珍藏的巧克力罐子拿给高杨,说这些都给你,吃了我的巧克力就是我的媳妇儿。
结果小高杨看看他再看看巧克力,眨了眨眼睛说我不吃,吃了跟你一样黑。
第二天黄子弘凡难得不赖床,起了个大早穿好幼儿园制服,高高兴兴去接他的童养媳一块去上学,看到高杨穿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制服出来,他疑惑地问你怎么穿男孩子的衣服呀?
小高杨眨眨眼。
因为我……是男的?
小黄同学就这么突然失去了他的天降童养媳。
小时候他俩一块闯完祸,他爹一看眼泪汪汪的漂亮小高杨,二话不说就把边上一脸无辜的黄子弘凡训一顿。
孤孤单单在院子里被罚站的小黄子心里委屈,发誓以后再也不和高杨玩了。
结果高杨吃完饭后偷偷跑过来把自己的布丁塞给了他,拉着他的手也不说话,就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第二天两个小孩又跟没事人似的一块出门闯祸。
后来少年抽条般地长高,教室窗户外每天过来偷看高杨学长的女生,比菜市场大减价涌过来的师奶还多,黄子弘凡替他收情书收得都要烦了。
高杨倒好,不急不恼,照样靠在黄子弘凡肩头塞着耳机打游戏。偶尔抬个头冲着窗外笑笑,惹得中彩的女孩子脸红心跳,纷纷在心里上演八百集微微一笑很倾城。
后来有一天校花带着护花使者和小跟班,浩浩荡荡地堵在他们教室门口叫高杨出来。黄子弘凡啧了一声,在一旁抱着保温杯打算看热闹。
高杨还是那副老样子,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微笑角度,听校花磕磕绊绊地从上个月图书馆高杨轮班帮她还书时冲她笑,到前两天饭堂排队他在她前面打走了最后一份糖醋排骨,最后终于兜了回来说我看我俩挺有缘的你应该也对我有好感不然怎么老是出现在我面前不如我俩谈个朋友。
周围万籁俱寂,高杨眨了眨眼睛。
那个,请问你是?
假的,都是假的,黄子弘凡腹诽。明明这人前几天还在回家路上跟自己吐槽说这校花好烦,天天借一堆分明看不完的书然后第二天跑来还,增加他的工作量。
校花心一横,颇有一种楚雨荨对慕容云海告白般的视死如归气势,说你今天不答应我我是不会走的。
高杨又眨了眨眼睛,说我从小就订了婚约了。
众人哗然,校花也愣了,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说你骗我我不信。
真的呀,高杨笑眯眯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黄子弘凡,黄子弘凡心里警铃大作,理智告诉他现在马上跑还来得及但下一秒高杨就一把掐住了他的胳膊,劲大得仿佛在告诉他今天你要是跑了你就死定了。
假的,全他妈是假的,黄子弘凡捂着掐青了的胳膊绝望地想,你不喜欢人家校花,我还挺喜欢的呢。
从那以后高杨的仰慕者再也不敢上门送情书了,尽管窗户外来一睹芳容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但每一个上门的人都能看到高杨像滩没骨头的猫一样靠在黄子弘凡身上看书或者睡觉,黄子弘凡塞着耳机都能听到,好不配的俩男的。
高杨一劳永逸地断了自个儿的后路,也顺手把他黄子弘凡的后路断了,一直到上大学前都没再有女孩子敢上门来给他告白过。
提到黄子弘凡,女孩子们的印象就是长得挺高挺瘦挺帅,可惜是个弯的,还泡走了全校女生的梦中情人高杨,对他咬牙切齿的程度不亚于嫁给了木村拓哉的工藤静香。
黄子弘凡气结,黄子弘凡绝望,如果不是年幼无知色欲熏心童言无忌,他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个地步。
后来两人双双考上了大学,黄子弘凡用三个月的暑假当牛做马作为代价逼迫高杨今后不许再提童养媳这事儿。好容易摆脱了几天高中的阴影,乐颠颠地准备在号称第一花田的X影学院开始狂蜂浪蝶的新生活。
第二个礼拜高杨过来他们教室找他去吃饭,正在花丛里挑人挑得焦头烂额的导演看到路过的高杨突然眼前一亮。
高杨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进了组,导演越看高杨越满意,打个底妆穿上白衬衫,天生就是校园剧里的温柔学长男一号。
取景的地方就在学校里,黄子弘凡没课的时候去远远地望了一眼,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剧从进组到杀青再到播出也过了将近一年,谁曾想一个低成本的小作坊网剧在几个大V的强烈安利下掀起全网巨浪。
清净了一年,黄子弘凡又回到了高中替高杨收情书挡桃花的日子。
高杨有了点名气,甚至还收获了几个奖项提名。好几家公司上门想签他,高杨开口也不谈待遇不谈资源,手一指黄子弘凡说他来带我就成,别人免提。
听闻可以蹭饭吃被抓来当挡箭牌的黄子弘凡一脸懵逼,和同样懵逼的公司代表四目相对。
见高杨这条路走不成,公司代表索性就找黄子弘凡软磨硬泡,打着包票保证不但能把他培养成年薪百万一线经纪人,还能让高杨大红特红。
黄子弘凡磨不过,好在他们平时上学,想着平时曝光也不多,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他绝不承认是高杨眼泪汪汪地拉着他说别人只想靠我赚钱只有你对我上心这个大染缸这么危险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去趟吗,还抹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假的,都是假的,黄子弘凡看着酒会上来来往往想要给高杨灌酒的人。居然试图灌醉一个新疆人,太天真了,他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高杨和不远处不敢上前来劝酒的人心想。
娱乐圈要是个大染缸,高杨那他妈就是个在边上搅和嫌事儿不够大的热心市民。
多亏了这副人畜无害的皮囊,加上高杨这个人懒进地心,有黄子弘凡和公司替他兜着,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个屁。
高杨第二部剧刚播出时有不少黑子黑他,有人抓着他演技黑他带资进组。高杨平日里不爱看微博,但那天看到黄子弘凡忙着打点水军刷话题,也猜到了几分。
高杨垂下了眼没吭声也没犟他,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羽翼般扑闪了几下,黄子弘凡还沉浸在自己养大的混世魔王突然变成了温顺体贴小绵羊的感动里不能自拔。
第二天他俩飞外地参加发布会,下了飞机高杨就脱了外套丢给他,转头就迎着站姐们的长枪短炮迈着模特步,活生生走出了一股戛纳红毯的气势。
黄子弘凡一脸莫名其妙跟着他,心想你有病吗今天这么骚。
晚上他一刷高杨的超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罪魁祸首还在他面前穿着那件写着麦当娜名言的衣服晃来晃去。
看到Bitchyouareafan那几个加粗黑体字,他两眼一黑。
高杨你穿的什么玩意儿?!
咔,高杨嗑完手里最后一颗瓜子,转过头抓了一把剥好的瓜子仁给他,一脸无辜地问他要吃么。
次日记者采访会上他就差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才让高杨把那件衬衫换了下来,大概是作够了,高杨乖乖地坐在那儿任由妆造师倒腾他的头发。黄子弘凡在一旁给他念叨采访稿和注意事项,高杨频频点头保证不会掉链子,他才终于放下了心来。
高杨眨眨眼,黄子弘凡突然打了个喷嚏。
高杨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刚出生的时候家里人给我抓阄,老长一条毯子,旁边放着各种东西,什么画笔啊,小提琴啊,词典啊,听诊器啊……
记者一头雾水,打住了高杨要掰手指数到天明的架势,说那看来您是选了个摄像机?
嗐,你听我说完啊,高杨嫣然一笑,那条地毯老长了,年幼的我在上面爬啊爬,两边的东西看都不看,一心只想到终点处,放在成年人身上,那就是红军长征两万里,不破楼兰终不还……
记者了然的点了点头,把话头往问题上引,您是想说自己虽然有天降的机遇,但是离不开坚持和努力吧。
高杨没接话,笑眯眯地继续说你猜猜终点是什么东西?
记者犹豫了一下,说DVD?影碟片?金马奖奖杯?
高杨神秘一笑,说猜不到吧,终点是我爹摆完百日宴之后掉在地上的一根红蜡烛,红蜡烛见过伐?就是那种……
蜡烛我还是见过的哈,那您是想说,自个儿要像蜡烛一样燃烧生命,奉献给影视事业?
高杨一拍手,笑得像他爹那只老狐狸,黄子弘凡心里又响起了警报铃。
哪儿跟哪儿啊,这个故事告诉大家,我这啊是命——里——带——火——红——红——火——火——
黄子弘凡两眼一闭。你妈的,为什么,漂亮的男人都没有好东西。
诸如此类的事他已经不想去数了。当年被小高杨的美貌迷住眼的时候脑子进的水,就是今日他通宵熬夜撤热搜写公关稿的血与泪。
自从他和另一位当红的新人张超出演了《情定梅溪湖》的男一男二,两人的cp超话就在各路剪刀手和文学家的助攻下一路舞上榜单第一居高不下。
高杨笑眯眯地配合着搭上张超的腰,下手就是一个狠掐。次日这一幕便被来自四面八方的站姐多角度出图并配字:我搞到真的了!
你不也是直男吗,我也喜欢你啊,高杨爬起来去洗了盆樱桃。
你他妈还知道我是直的?!黄子弘凡回想了过去小十年的悲惨人生,悲愤交加。
高杨眨了眨眼睛,塞了个樱桃到他嘴里,说好过分啊,说要娶我的也是你,现在翻脸不认人的也是你。
黄子弘凡投降,说祖宗我错了,您少造几次孽我还能多活几年伺候您,您看这粉圈生活您能离她们远一点吗?
高杨心满意足地像只无骨猫一样往他身上一靠吃樱桃。
昏天黑地忙了两个月,终于熬完了宣发期。结束完发布会酒宴回到住处,黄子弘凡整个人累得不行,从身到心都累,哪怕是高杨现在要出门炸地球他也要睡一觉再起来找时光机。
高杨也罕见地没在他身心崩溃的边缘过来蹦迪,大概是自己也累的够呛,直奔浴室卸妆去了。
黄子弘凡倒在自己床上半死不活的,酒精的后劲让他的意识一半清明一半模糊,正当他怀疑自己在哪个宇宙空间里穿梭时,床的另一半突然塌了下去,高杨抱着自个儿的枕头往他被子里钻,见他醒了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振振有词的说我房里空调坏了。
黄子弘凡没辙,只得往边上挪了挪,反正俩人从小到大也没少挤过一个被窝。高杨熟练地钻进他怀里蹭了蹭,说我们去欧洲休假玩一圈好不好,今年忙死了我都没好好休息过。
你自己去吧,儿子长大了该出去自己走走了,记得给爸爸寄明信片昂。黄子弘凡蔫巴巴地说。
你不跟我一起?那你去哪?
回家相亲啊,你在外面要是碰到了好看的青蛙记得一块合个照寄给爸爸看看。
我靠,黄子弘凡你这个渣男!高杨掐了一把他的腰,黄子弘凡闷哼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把人往怀里一按说别闹了困死了。高杨安分了几秒钟,又说那我跟你一块回去,我好久没见叔叔了。
黄子弘凡像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你是不是真觉得我能一辈子照顾你啊高杨,你可长点心吧。
说完这话他觉着不对劲,怎么还有点心酸。
高杨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想把我往外面送是吧,一个鲤鱼打挺就抱着枕头往外走,黄子弘凡一脸摸不着北也跟着弹起身,问空调都坏了你去哪?
高杨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摔门声让他的耳膜震了三震,老子吹风扇!
妈的,狐狸精现在都直接上门挑爹妈下手了吗。
他急匆匆地订了最近一趟航班,去机场的路上还去高杨的超话翻了翻,果不其然,这种临时私人的航班也逃不过神通广大的站姐,高杨连行李都没有拿,只背了个背包,黑色的口罩遮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显得有几分憔悴。
他深吸一口气,默念了几遍假的,都是假的,漂亮的男人不能信。
一进家门,他两位高堂二老在沙发上正等着他,他老爹痛心疾首地叩着桌子说,你跟小高怎么回事儿把人家委屈成这个样子,你抛弃他了?
黄子弘凡懵了,哪儿跟哪儿啊,我不就让他自个儿度假去么。
他老爹震惊地问你为什么不跟他一块去?顺便去国外领个证算了。
黄子弘凡差点跳起来,爹你说啥玩意儿呢我和高杨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妈困得打摆子,眼皮都快耷下来了,懒洋洋地说咋不是那么回事儿,你跟小高认识二十几年了,你要是不想睡他还对他那么好?你有毛病?
黄子弘凡哑口无言,心想他老妈是不是天天逛超话,怎么这饭圈搞CP言论信手拈来,说就算我是那么回事儿人家高杨也未必是那么回事儿啊。
他妈也震惊了,说人家要是不想跟你睡还只让你一个人对他那么好?他有毛病?
靠,好像挺有道理。可是他爸教导过女人越漂亮越会骗人,万一他妈在骗自己可咋整。
从小到大高杨没少跟他说过喜欢二字,可高杨嘴里的甜言蜜语总是被他当作武器,来自己这儿换取恣情骄纵的筹码。久而久之,他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但这好像也不能怪他。
他老爹也没打算太为难他,摆摆手说你大老远赶回来不训你了,小高在楼上睡你屋了,你俩的事儿自己搞定吧,我和你妈不掺和。
他老妈也起身拍了拍儿子的头,说别看人家小高什么事都散漫,心里认真着呢。
黄子弘凡独自坐在客厅,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他身上还穿着昨天晚宴的衣服,带着一股酒气,还睡得皱巴巴的,实在有点邋遢。想到照片里那双憔悴的眼睛,他还是决定先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一推开门高杨正穿着他的睡衣趴在床上塞着耳机打游戏,甚至还中气十足地嚷嚷一波上一波上结束他们,连他开门声都没听到。
……是我黄子弘凡的错,我就不该吃了这么多亏还对这个混世魔王抱有侥幸。
见到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混,黄子弘凡倒是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关上门打算先去洗个澡。
随着喀哒一声关门声,高杨扔下了手机,烦躁的说不玩了你自个儿排吧。耳机那头传来张超贱兮兮的声音,说哎哟听声音黄子回来了?你行不行啊高杨你好歹万千少女偶像呢,怎么连个小经纪人都拿不下。
滚吧你,高杨掐了语音通话,翻了个身抱着床上毛茸茸的皮卡丘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从小顺风顺水,好像从来没遇到过什么坎坷,没在谁面前碰过壁。上天给了他一副好皮囊,又给了他黄子弘凡这样对他尽心尽力好的人,他恃宠而骄,日子久了却贴满了轻浮、薄情的标签,撕都撕不去。
可黄子弘凡是应该懂他才对的。
三九寒冬要拍入水戏,导演都劝他用替身,他执意要自己来,黄子弘凡跟他对了一个眼神,便也不随导演劝阻他,只是吩咐人准备姜汤,在岸边抱着毛毯裹住了他那点镜头前表露不出的,湿淋淋的固执和真心。
可黄子弘凡怎么就不懂。
千里迢迢跑回来见黄子弘凡的爸妈挥霍这点任性,或许是高杨做过最孤注一掷的事情。他也没有多少信心,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跟黄子弘凡这个感情不开窍的直男互通心意,但如果黄子弘凡连自己喜欢他这件事情都只当个玩笑,那这一趟撞南墙根本连开头都迈不出去。
两位长辈看着他们俩长大的,局外人哪里会看不清,黄子他爹说你可要想好了,这条路不好走,如果只是竹马情节又何必勉强。
他说,我偏要勉强。
黄子弘凡洗好澡回到房间时,高杨已经抱着皮卡丘天人交战八百回合了。他本就背对着门躺着,听见开门声索性眼睛一闭装睡。身后的脚步声放轻了几分,随后他的发小熟门熟路地替他盖上被子,伸手过来想拿走皮卡丘,他下意识地抱紧了点。
黄子弘凡手顿了顿,手在空气中转了个弯去揉他的头发,说行了别装睡了你平时什么睡相我还不知道嘛。
高杨一声不吭打掉了他的手,瞪着他不说话,黄子弘凡叹了口气,说我的祖宗哎,看在我大老远的飞回来就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我昨晚到现在都没吃饭呢。
高杨眨了眨眼睛,爬起来说我要吃高中后门那家烧烤。
深更半夜的,两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戴着口罩帽子全副武装地溜出家门。高杨穿着黄子弘凡高中时的衣服,颇有些新奇,黄子弘凡时不时左顾右盼,怕路人认出高杨。
好在夜深人静的,街上行人寥寥无几。拐到高中后门的街上,烧烤档和小吃街已经在城市整改的洪流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工整的绿化带。
高杨有点丧气,烦躁地摘了口罩瞪着黄子弘凡,黄子弘凡看着这人万年不变的闹脾气就好笑,过来勾他的肩好声好气地哄他,说没事啊不就是一顿烧烤吗,我们去找别的。
高杨往他身上一靠,说走不动。
黄子弘凡从口袋里摸了块巧克力出来,剥开糖纸塞到他嘴里,说命里带红的大明星能不跟我这小经纪人在路边闹别扭了吗,被拍到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你能不能少喂我吃这种深色素的,吃了跟你一样黑。
大明星嘴上半点不饶人,人还是乖乖地被小经纪人揽着走。好容易找了家还没打烊的小店,要了两碗筒骨粉。黄子弘凡着实是饿狠了,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面前的粉,高杨并没什么食欲,慢条斯理地在碗里挑挑拣拣。
黄子弘凡一拍额头,说忘了你的不加葱,然后端过他面前那碗开始给他仔仔细细地挑碗里的葱。狭小的店面里没有空调,老风扇在头顶不耐烦地转动,汤粉冒出的热气让高杨的眼睛蒙了雾,看得有些不真切了。
回家的路上,高杨突然没头没尾问了他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会无条件对高杨好了这么多年,这个问题在黄子弘凡这里大概是个无解题。就像人被打就会痛,人被杀就会死,哪怕让他重头再活一回,碰到白白软软眼睛漂亮的小高杨,他还是会不由分说地把自己藏了好久的巧克力都给他,哪怕高杨不要。
他叹了口气,牵上高杨的手,问他巧克力好吃吗?
高杨眨了眨眼睛,不好吃。
不好吃你也吃了,吃了我的巧克力就是我媳妇儿了,黄子弘凡把人往身边拉了点,替他把口罩整理好,巴掌大的脸只露出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高杨又眨了眨眼睛,黄子弘凡耳根有些泛红。他的掌心灼热得有些发烫,他扣上黄子弘凡的手,与他十指交扣。
真的不好吃,你再给我买一罐别的。
·一个骚断腿的娱乐圈小甜饼
·有钱有颜大总裁×有点神秘演员
2
高杨不负众望凭借一己之力带着黄子弘凡霸占了热搜榜的半壁江山。
当天关于他们两个的热搜简直五花八门——
#高杨回应#
#黄子弘凡不行#
#五千万#
#就这?就这?#
#资本的爸爸遭遇人生滑铁卢#
#高杨狂劲#
……
“你说这个不行它正经吗[doge]”
“是哪里不行啊[doge]”
“男人不可以不行哦尤其...
“男人不可以不行哦尤其是我们大总裁你说是不是@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大总裁有人说你不行!!”
也有讨论五千万究竟行不行的——
“五千万?高杨值这个价钱?”
“高杨的身价可不止五千万吧?这个价格确实低了。”
“对高杨来说这不过是个片酬的价钱吧?。”
“狂还是你高哥狂,资本爸爸面前你不行。”
当然也有幸灾乐祸好奇猜测的人——
“高杨这么猖狂,星途会不会就此结束?毕竟对方可是黄氏集团总裁。”
“得罪什么也不能得罪资本啊。所以说接下来是被雪藏还是被封杀呢?”
“不一定吧。高杨本身也是资本吧,毕竟从出道到现在他的资源可好得不得了,背后肯定有资本撑腰。”
“再大能大得过黄氏?真的是飘了吧,什么都敢说。”
毕竟,大家都是人生头一回。
真·什么爱豆什么粉。
而有些那么些泥石流已经开始磕起了两个人的cp——
“总裁大大和小演员,欧呦有、意思[doge]”
“你别说俩人还有那么点cp感[doge]。”
“欢迎加入我们凡高女孩我们一起画出两位先生人生最美的向日葵(?”
得,cp名都有了……
高杨工作室。
经纪人正恨铁不成钢地在一旁数落高杨——
“你说你干什么呢?!那个问题摆明了就是冲着你来你还理?!”
“昨天所有的采访不都是冲着我?”高杨不满地插了一句。
“你闭嘴别说话!”黎雪气得跺脚,高杨一出道就是她带着,作为曾经的顶级经纪人,在此之前她已经着手带出了几个影帝影后和顶流,然后事业最火的时候忽然辞职不干了。之后很多公司都邀请过她重新出山,都一一被拒绝了。直到高杨的出现,虽然关于高杨她什么都不了解,但是就是冲着对高杨的喜欢和觉得高杨是个可塑之才,所以黎雪在收到高杨工作室邀请的时候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重新出山的她一如既往强势,带着高杨短短几年便成为顶流且人气持续火爆,“第一经纪人”的名号再次叫响。
就在昨天,高杨酷炫狂拽回答完那个刻意而为的问题然后扔下众人扬长而去的时候,黎雪觉得她即将迎来事业滑铁卢。
果不其然,当晚微博就爆了。
两个本身就自带话题的人撞到一起,简直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你是个公众人物你知道不?!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被无限放大你知不知道?!你看看你看看,热搜降不下去,外门蹲着一堆记者,你说怎么办?!”
“哈……”高杨打了个哈欠,“我就是回了句话不过分吧……”
“过不过分你心里没点数?!”黎雪几乎在咆哮了。
“我保证下次不会了。”高杨乖巧地说。
“你还想有下次?!?!”黎雪这回是真咆哮了。
“好好好我错了不会有下次了,”高杨求生欲极强地道歉了,“那这次怎么办?”
说起这个黎雪更气了,忙活一天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变化,很明显有人背后操作了。不过也正常,高杨的竞争对手不少,毕竟这些人没人暗戳戳得罪其他人。
“算了算了。”黎雪深吸一口气喝了口水拉个椅子过来坐下,“等过几天热度自行消失吧……现在多点热度讨论量也不亏……”
黄氏集团。
刚刚开完会的黄子弘凡正在办公室闭目养神没多久助理就拿着一堆文件走进来了。
黄子弘凡抬抬眼,淡淡地问:“什么事?”
助理看了一眼手里的文件,整理了一下心情,尽量用淡定的语气开口:“黄总您又上热搜了。”
黄子弘凡见怪不怪,点点头:“挺正常。”
助理:“……”
黄子弘凡又问了句:“这次什么原因?”
助理艰难开口:“高杨回应您……您的的……求爱了……”
黄子弘凡这才想起他前几天心血来潮发的那条骚气十足的微博。
“高杨说什么了?”黄子弘凡问道。
助理咽了咽口水,有点结巴地开口:“您……您……您还是自己看看吧。”
说罢助理把手机递了过来。
黄子弘凡饶有趣味地打开手机,看都没看就把通知栏乱七八糟的消息通知一键清理了,事实上那些消息但凡黄子弘凡长点心就能看到都是带着他名字的……然后点开微博热搜。
#黄子弘凡不行#正大剌剌挂在微博热搜第一,外面还跟了个爆。
“????啥玩意?”这是黄子弘凡看到标题的第一感受?啥不行??
点开热搜,第一个就是高杨昨天的采访视频。文案配得也是惊为天人——
爆!!演员高杨首次正面回应黄氏总裁求爱并喊话总裁表示总裁“不行”?!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黄子弘凡点开高杨那个视频。
不出意外看到了高杨昨天回应记者的话。
“五千万?就这?就这?啧,黄子弘凡你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看完一切的黄子弘凡面无表情地放下手机。
助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黄总,要把热搜新闻都撤掉吗?”
毕竟男人不可以被说不行不管哪方面……
黄子弘凡刚想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摆了摆手,说:“不用了。”
“就这样发展下去吗?可能会损害到公司的名誉……”助理不确定地开口,虽然早上他们集团的股票好像又涨了。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这点钱算什么,五千万都能换来就这。”黄子弘凡轻笑一声,重新点进微博。
助理太阳穴突突地跳,他觉得事情不妙。
两分钟后,黄子弘凡再次发博了——
“我行不行要不你来试试?万一就行了呢是不?@高杨。”
BGM:林宥嘉《宠儿》
1.
二零一八年的夏天我二十二岁,从维也纳启程回国,准备参加一个美声综艺节目的录制。
不知道过了多久,困倦感才姗姗来迟,我把早没了兴致的杂志合好,搭在膝盖上,准备迎接一场短暂的睡眠。
朦朦胧胧中,我却看见这本书的尾页上印着一串漂亮的中文。哎?我奇怪地想,为什么是中文…...
朦朦胧胧中,我却看见这本书的尾页上印着一串漂亮的中文。哎?我奇怪地想,为什么是中文……?
那是一个同样奇怪的问题。
你是否相信人的一生中所有相遇的次数都是注定的?
乱七八糟的中文与德文字符在我眼前混杂着模糊在一起,如同散落的白色雪花,杂乱无章,铺天盖地落下来。
2.
我回国是要准备参加一档美声节目,名字叫做《声入人心》,我就是在那里遇见了黄子弘凡。
我们住在梅溪湖的酒店,他住在我隔壁。他拎着一盒点心来敲我们房间的门打招呼,热情得很。
他头顶上的数字,少得可怜。
这个数字其实不代表什么,仅仅只是我和这个人以后会见面的次数罢了。在我和一个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两米之内就会看到他头上的数字条。
每见一面这个数字就会相应地减1,代表我们这一生的相遇又少了一次。等到变成0时,这意味着我们今生将不会再碰面。
这个能力是我落地北京机场之后出现的,当我和父母一一拥抱后才发现,他们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个无限的符号,,看起来就像一对滑稽的天线宝宝。
我还没来得及笑,就看见身边走过一队空姐,她们在进入距离我大概两米的地方时脑袋上突然出现一个1,经过之后那个1变成了0。在我的视野里,人连同数字一起消失不见,数字消失在空气中,人消失在机场的人海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恐怖故事,拥有这样的能力也不够拯救世界,漫威会需要这种超级英雄么?我接受得很快,甚至没有过多的惊讶。虽然它好像只能改变我,不能改变世界。或者说,根本连我都改变不了。
在参加《声入人心》之前,我有预感这个节目会让我非常难忘。
原因无他,在我提着行李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我看见代玮的头上的数字是五位数。这是一个非常、非常庞大的数字。
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数字条,除了我的家人。这很让我惊喜,对我一个前半生不太愿意交朋友的人来说,这无异于一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走进办公室,五百万正在他的工位上对他笑。更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不过我不瞎,也不愿意叫代玮死耗子。
我看着黄子弘凡头上亮闪闪的62,除了感叹人生无常之外,忽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人们常常用金钱来衡量财富,其实这堆数字说到底不过是一个用来衡量珍贵程度的标准,金钱只是用来等价交换的工具。
就像我意外获得了这个看似非常鸡肋的能力,不算超能力的超能力,也不过是用来决定亲密关系的工具。
我从人们头上的数字来衡量他与我的关系,决定我是否要接纳与亲近他,是否要与他有更进一步的发展,选择权都在我。
就像拥有越多筹码的人底气越足,拥有越多选择的人越能及时止损。
3.
后来我在节目里交了很多很多的朋友。我见到了很多人,他们每一个人都非常阳光与温暖,脑袋上的数字条也很多,大多都是四位数,代玮与陈博豪遥遥领先,突破了五位数。
只有黄子弘凡,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头顶上的两位数数字条时隐时现,就像一个人形自走LED灯,每一面都是大写的惹眼,更何况这个数字还在日复一日地不断下降。如同08年金融危机横行霸道的红灯,每一次都在提醒我这个脆弱的初级股民,珍惜吧,你们之间见一面少一面。
然而黄子弘凡实在是很活跃。每次听到我房间的门铃响,不是张超就是他,他的次数多些。而且每次都有些五花八门的花样儿,筒骨粉,辣火锅,茶颜悦色,烧烤牛油。代玮打趣他,黄子弘凡仿佛一个土生土长的长沙人,什么好吃的都知道。
他常常来我们这边蹭沙发。和他一个房间的川子哥会编曲会写和声,几位老大哥经常在他们房间琢磨歌曲,深夜也忘了回去。
黄子弘凡懂事,不愿意回去打搅他们,就常蹭我们房间的沙发。我有的时候失眠,歪头就能看见他在沙发上酣然入睡,枕着一个抱枕怀里还抱俩,小孩子一样。沙发毕竟硬,第二天睡醒,动一下浑身骨头都嘎嘣响,然而他还是锲而不舍,乐在其中。
我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盯着他头上的数字条看,盘算这点数字怎么能相见到这辈子的尽头。回过神来总觉得有点好笑,大部分是笑我自己,幼稚又沉闷。
在我和黄子弘凡已经熟得可以单独出去吃饭之后,有时候我甚至很想抓住他问,喂,你知道吗?还有二十九次,我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
世界大得很,承载着几十亿人的人生,要错过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同一滴雨落进海洋里,再也不见踪影。
黄子弘凡,假如你提前知道这一切,你会不会和我一样有一点难过?
我翻身坐起来,在床边思考人生,头疼地认真拷问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再认真反思,为什么想要他“和我一样”。
4.
今天下了暴雨,深秋的冻雨实在是太冷了,所以录制往后推迟一天。
节目进行过半,我们已经一起住了一个多月。黄子弘凡不负我们初见时我对他的印象,成功让他头上的数字条掉了大半——他实在是非常热情,也非常喜欢拉着我们几个同龄人组局,开黑吃饭,聊天唱歌。上有佳哥,下有黄子,把这个本来沉闷得有些严肃的综艺搞成了一场三个月的大型团建,节目内外都是如此。
他有一种不知不觉中就能亲近人的能力,这让我觉得很羡慕。
代玮去别的房间了,我点了外卖,晚上要和蔡程昱他们一起练合唱。忙里偷闲的两分钟,我还在思考这种说不清理还乱的人际关系,又想不出答案,只是觉得一团乱麻,果然暴雨天总是很容易让人心情烦闷。
总之,我不太想承认这种感觉是喜欢,或者是留恋。
这种情感比较难搞,在我的世界里,除了友谊的小船和亲情的港湾之外,别的情感都比较难搞,爱情尤甚。
我从不习惯接受一段长久稳定的关系,更何况这段关系不能拥有天长地久的保证,尤其爱情的结局都比较惨烈。
我讨厌分离,所以拒绝一切开始。说我奇怪也好,说我孤僻也好,我习惯拥有自己的世界,而请别人敬而远之。
门铃响了,我暂且放下这个世界难题去拿外卖,在短短几步路里勉强给自己一个和解。
可能是那些一起玩过的游戏,一起吃过的火锅,一起编写的和声都太美好,放弃总让我觉得良心不安。也可能是我缺少朋友,而他对我太好,就像走了远路的人总想找个长椅歇会儿。
5.
“噔噔!咖啡!”
长椅本人举着一罐咖啡站在门外,阳光灿烂地冲我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夸张,小孩子才做这种大表情。
他头上顶着一个明晃晃的29,让人没办法忽视掉,这一度成为了我很讨厌的数字。黄子弘凡语速很快地冲我发出请求,“要一起看雨吗?”
“什么?”
我接过咖啡,却不打算让黄子弘凡进门,而他对此毫不在意。
他继续维持那个笑容,明明是深秋,他这个人却像春风一样,暖洋洋地道:“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我来解救一下你,你想看看长沙的雨么?”
“我弹钢琴给你听。”
那个笑容太耀眼了,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点点他的脸颊:“你怎么一直都是那么开心?没有酒窝都要被你笑出酒窝了。”
我看着他头上的数字从29变成28,侧身让出一条道。有些无语地想,我到底在默许什么。
我其实并没有心情不好,只有这个傻子当了真,买了咖啡来哄我。
我在北京读书时住宿舍,在维也纳时合租,我一直漂浮在人群里,从未离开,但我享受浑然天成的孤独。
我没有宠物,没有太多好友,没有太复杂或者太直接的情感关系,多数时候享受不到第二杯半价。我并没有对我目前的状态感到不快,相反,就像前面提到的,孤独忍受久了,就会变成一种享受。
黄子弘凡真的是个傻子,暴雨天的时候梅溪湖大剧院不开门,他找不到一架钢琴来弹给我听。最终还是在我房间里吃过桥米线的外卖,隔着落地窗看雨。
黄子弘凡夹着一根米线,认真地问我:“高杨,你为什么来参加《声入人心》?”
他此刻故作深沉,但是他不知道他现在的神情很像选秀舞台上问你的梦想是什么的汪峰。
我把碗里的火腿片夹给这个小孩:“快吃吧,大哥。”
他一下子崩不住了,愁眉苦脸地夹起来吃掉,根本想不出来什么别的开导我的法子。黄子弘凡上目线看人的时候总让我想到以前养过的一只小狗,可怜巴巴的。他才十九岁,年轻得不谙世事,朝气蓬勃。
我们完全不同,出生于不同的地方,生长于不同的家庭,两条从未相交的成长轨迹,天南海北的大学。
想来想去,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我十八岁高中毕业旅行途径成都入藏,在当地吃过两顿火锅,当时的黄子弘凡大概还在抓耳挠腮地写高一的暑假作业。
人生是多么奇妙的际遇。我以前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看过王家卫说:“有时候我昨天遇到一个人,感觉他非常有意思,印象深刻。但后来就再也碰不上了,人生就是这样。”我非常认同。
人生就是这样,相遇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发展故事之后总要说再见。只不过我有时总在想,当相遇的次数花完了之后,当真的渐行渐远之后,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6.
我们在窗边坐了一下午,我把那首《PerTeCiSarò》唱给他听,一遍一遍纠正发音,一遍一遍寻找感觉。
他把他的歌唱给我听,我们在雨声里唱歌,断断续续的,雨一直在下,歌声也没停。
黄子弘凡问我为什么会来参加这个节目,其实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过。
收到邀约的时候我正处在人生的第不知道多少个迷茫期,反复思考人生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甚至坐车走过了欧洲的很多地方,依旧觉得这世界山高水远,春夏秋冬,地球规律地公转与自转,每一个人都在活着,可是一切都和我无关。
我大概是来寻找那么一点儿“与我有关”。
回过神来的时候毛绒绒的小狗正皱着脸看着我,似乎是真的很担心。
后来他告诉我,高杨,我看你坐在窗边,雨在下,你却在消逝。不是肉体上,而是精神上。当时你的神情,似乎全世界都和你没有关系一样。好像一个气球,光是站在那里,松开手就要飞走了。
我以前从不喜欢暴雨,它会延误航班,会耽误出行,会淋湿衣服,会让一切心情变得糟糕透顶。然而黄子弘凡,黄子弘凡今天赋予了暴雨一点别的意义。这让我就算在以后经历暴雨,不论是哪个季节的,都可以稍微开心一点。
为了证明我真的没有心情不好,我开了那罐他送我的咖啡的拉环,当场干了一大口。
余光里,黄子弘凡展眉开来,跟着扯出一个暖乎乎的微笑。
是啦,我咽下那口咖啡,想,你这样的小孩,还是笑起来比较可爱。
7.
小的时候,我家教比较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只有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是可以熬夜的,因为大家要一起守岁,一起看春晚。
缺少的总是稀奇的,所以我就算困得撑着眼皮也要把春晚看完,亲耳听到那一句“过年好”才算完。
而当主持人说出“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时候,我总觉得不舍,甚至还有些难过,因为每次说出这句话,就意味着真的要分离了。
我从来不习惯分离。所以当我最后一次站在声入人心的舞台上,仰头对着同样泪流满面的黄子弘凡时,我恨恨地想,我讨厌流眼泪。
“我回去继续上学了。”
后来看播出的节目里,我是这么说的。其实我当时还说了很多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感谢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编剧给我的脚本上只有这一句,我私自加了很多,没想到播出来的时候还是只有这一句。
最后我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其实很感谢…有人拽住我了。”
这句话听起来挺暧昧的,不可能被放进来,听的人应该百分之八十不会明白,或许那个真正的对象也不明白。
那个一如既往泪腺发达的傻子哭得鼻尖都红了,我离他太远,没法帮他擦眼泪。但就算看不到我也知道,在一堆四位数五位数的相遇次数里,他脑袋上的数字条只剩下一个2了。
我讨厌这个数字,拥有这个能力之后,遇到黄子弘凡之后,人总是贪心,我讨厌太少的数字,希望越多越好。
“…当时你的神情,似乎全世界都和你没有关系一样。好像一个气球,光是站在那里,松开手就要飞走了。”
“你把我拽住了。”
黄子弘凡,你知道吗,你拽住我了,你把我拽回来了。
8.
转过身的时候,我觉得眼睛涩得厉害,隐形眼镜似乎有点滑片了。
我尝试以此来为我的眼泪作出解释,这样的话我的伤心或许会少一点。但是一想到这副隐形眼镜还是黄子弘凡帮我买的,那种不可言说的难过还是从头到脚地淹没了我。
这些日子,这些如梦如幻的日子接近一百天,在我心里被无限放大,长过一百年,却在此时此刻,又短得令人觉得非常恍惚。
梦是要醒的,人是要散的。节目结束了之后,我回维也纳,他回波士顿,地球这么大,大到我和黄子弘凡隔着一个大西洋,以后就不能一起看雨了。
当初我觉得,这个突如其来的鸡肋能力似乎不算什么坏事,可以帮我及时止损。错过与再也不见是人生常态,数字太少的人就别接近了,注定以后会见不到了的人就离远点,对我这样的人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对此痛恨无比。
如果真的能预测未来,为什么不彻底一点,让我看到以后的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之内黄子弘凡与我究竟是什么结局,是挚友还是时常怀念的陌生人,到底是什么样,不要让我这么焦虑。
我忍不住想抽一支烟,虽然只是饮鸠止渴,但总能放松一下。我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当我只是想到要和黄子弘凡分开,我就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想到,他对我的影响居然这么大。
我感到灰心,我无法自拔。就好像飞蛾命中注定会扑向火,我命中注定会被黄子弘凡吸引。
“没有。”
“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有。”
“喜欢的人叫什么?”这个问题太尴尬,于是龚子棋通情达理地换成了“喜欢的人是男是女?”
我就是在这时才后知后觉我对黄子弘凡的感情到底如何。因为在他抽出“喜欢的人叫什么”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居然期待他说出的那个名字是我。
我早就该知道,及时止损永远无法抑制心动。
9.
拍大合照的时候我被黄子弘凡拉到身边,几百人要挤进同一个镜头里不算什么易事,偏偏大家都喜欢热闹。只有我一个人怀揣秘密,看着身边的黄子弘凡,他头上的数字只剩了一个1,是醒目的红色。
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公,我把目光投向身前那些工作人员。想到,这真的有些不公平吧,我和那些工作人员萍水相逢,以后却还有百十次的见面机会,可是我这么喜欢我身边的这个人,我们再见一次就要彻底分离了。
随即我又猛地想起,他应该不会猝死吧。我为我荒唐的念头感到可笑,但是却又不由自主地,翻来覆去地想,黄子弘凡不会死吧。不然我们的数字怎么会这么少,这么多人,偏偏只有他这样。
想到这儿,我又安慰自己,怎么会呢,他一看就是幸福的小孩,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情。
胡思乱想着,黄子弘凡拍了拍我的肩,小声地说:“高杨…回酒店可以在房间门口等我吗,我有话跟你说。”
我转头看着他,那么年轻的脸,英俊又稚嫩,像故事刚开头的王子,还不会披荆斩棘地骑着白马为爱而战,说一句话就红了脸。
我还是觉得自己可笑,我这是把自己当公主了么?可是公主都是穿水晶鞋的,手捧着漂亮的花,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才不会像我现在这样,难过又无助。
然而最后一面,我还是想去见他。
黄子弘凡蹲在我的房间门口,在手机上划来划去。我情不自禁地快走几步,叫他的名字:“阿黄。”
他抬起头来,冲我露出一个阳光的微笑,就像那天暴雨,我拉开房间门见到的那样。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我站到他的面前,突然迫切地说:“我有话想先告诉你。”
我几乎从不冲动,我讨厌一切急速变化的东西,喜爱稳妥,喜爱孤独,喜爱把自己放在一个厚厚的玻璃罩里。
最后我只是说:“黄子弘凡,我喜欢你。”
那么多话,我挑出最重要的主语与宾语,亲手加上那个曾经不愿意相信的动词,然后告诉他。
我终于敢爽快地承认。
去他妈的命中注定,去他妈的及时止损。
黄子弘凡,我很喜欢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受,把心里最深埋的感情发泄出来原来是这种感受。虽然很想笑,但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下来。黄子弘凡伸出手抱住我,把我拥进怀里。
他的声音闷闷地,又有些颤抖,好像有泪掉在我的肩膀上,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轻声地回答我:“我也。”
我也喜欢你。
他说:“高杨,我好开心。”
我反射性抬起头来,看向黄子弘凡的头顶,他脑袋上的数字减掉了一位,正式清零。
下一秒,虽然出现得很缓慢,但的确是发生了变化。——他的脑袋上也出现了一个无限的符号,和我父母一样的。
我在黄子弘凡的怀里闭上眼,用力地抱紧他。我想,世界还是一切照旧,世界还是向前走,但是我好像由此找到了那么一点不可言说的意义。
而这意义与我有关。
相爱吧,假如我们终有一散。
10.
迷迷糊糊睡过去前的最后一秒,我挣扎着想,我才不信。
[全文完]
·古风au
·ooc先婚后爱He
·博乐殿下羊*蜀国太子黄
·架空历史
————————————————
108
四年,四十八个月,一千四百多天。
高杨设想过无数种与黄子弘凡重逢的可能,可从未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听到噩耗的当天下午高杨便急匆匆的出发了,代玮十分不放心的想要陪他一起被高杨回绝,只说让他和大王爷好好的过日子。
像是在诀别。
车轱辘转动着带着人远去,代玮趴在大王爷肩头终于忍不住的落下泪来,这两人相识不易,相守不易,分开不易,如今这般局面,实在让人觉得老天爷不公,为何要如此折磨人。...
车轱辘转动着带着人远去,代玮趴在大王爷肩头终于忍不住的落下泪来,这两人相识不易,相守不易,分开不易,如今这般局面,实在让人觉得老天爷不公,为何要如此折磨人。
其实高杨不是没想过这是黄子弘凡的计谋,他在死遁,哪怕是一路往蜀城去高杨都听到了百姓的议论和官府发的通告,高杨还是不敢相信。
可仔细思索一下高杨又觉得,这些年探听的消息中虽然知晓黄子弘凡十分勤勉与国事,但就按照高杨对他的了解一忙起来就不知道吃饭不知道睡觉的样子…
光是这么一想,高杨就觉得惭愧与自责,如果他不偷偷跑出来,如果他还在宫里陪着黄子弘凡,那至少能让他按时吃饭,早些歇息,可自己却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而丢下黄子弘凡一人面对着这一切。
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明明自己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啊!
黄子弘凡是个好王上,这些年来蜀国的安定富足皆与黄子弘凡的努力分不开,他真真正正做到了自己所许下的承诺,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而高杨自己呢,吃喝玩乐游山玩水,睡到日上三竿,有时候闲的晒一天的太阳,这四年,是他偷来的四年,为何自己不能替黄子弘凡去死。
不,不会的,阿黄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我不相信。
没日没夜的赶路,换了四辆马车,高杨终于在七日后抵达了蜀城。
满目飘白,举国哀悼。
巧儿赶到驿馆时就见高杨六神无主的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见到他推门进来高杨一把将他拽住,哪里还有之前处变不惊的样子。
“阿黄…到底…是真的吗?”高杨死死抓着巧儿的衣袖,骨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着白。
巧儿点点头,没有解释,没有安慰,只提了句,“明日下葬。”
下葬。
“扑通”一声,高杨松开手跪坐在地上,都是真的吗?还是所有人都在骗他?
“恩公,”巧儿蹲下身扶住高杨的胳膊,“恩公,逝者已矣,你千万别想不开。”
那如何,才能想开。
109
高杨站在人群后面,一身素白。
大抵是这位王上得人心,百姓们皆素衣跪地哀悼,抽泣声在高杨身边起伏不断。
巨大的黑色棺木被十几人抬着,漫天的白色纸钱随风飘洒,宛若暴雪。
高杨跟随着人群往皇陵走,每靠近一步,高杨的心便冰冷一分,他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一定是黄子弘凡在骗他。
“哎,可惜了。”高杨听见身边的老者叹气,又听见有人在附和,“是啊,这位王上是真的好,可惜年纪轻轻的过劳而亡,也不知这下一位王上会如何。”
“过劳而亡吗?”高杨自言自语的呢喃出声,却被老者接了话茬,“哎年轻人,你不知道吗?我孙儿在宫中当值,他回家时常与我说起,这位王上天不亮便起身,往往子时才就寝,有时还会一个人在观星台坐着发一晚上的呆,我孙儿值夜时遇上过好几次。”
“谁说不是呢,”一旁又有人接着说,“我还听说这位王上放着后宫那几位妃子从未宠幸过,只守着失踪发妻的空屋度日呢。”
再后面的话高杨没有再听,他也不敢再听。
只有闪烁着微光的白灯笼和无边无尽要将人全部吞噬掉的黑暗。
“阿黄…”高杨轻声开口,声音被风吹散在天地之间,宛若虫鸣,“我回来了…”
“阿黄,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你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为什么要逼自己那么紧。”
“阿黄,为什么不好好当你的王上要躺在这里,这里多冷啊。”
“阿黄,我错了,我不应该逃跑的,我好后悔,你不要这样吓我好不好…”
“阿黄…”高杨几乎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他脱力似得跪在地上,指甲深深的抠进潮湿的泥土里,“吧嗒”一滴滚烫的泪落在高杨的手背上,忍了这么多天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涌来,高杨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还能流那么多泪,仿佛一汪泉眼怎么都流不尽。
“黄子弘凡,”高杨呜咽着,“我求求你,别丢下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这四年里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你,无数次想要回来找你,我时常夜里梦见你醒来便疼的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我去的每一处地方,我都遗憾为何你不在我身边,为何不是你陪着我来,可我知道不可能啊,你有自己的理想抱负,你是蜀国的王,你是属于百姓的,我不能这样自私的占有你。”
“可你为什么就走了啊,为什么啊!”
“黄子弘凡,你别走,不要离开我,”高杨跪坐在地上哭的像个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任性又无理取闹,“阿黄,求求你,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走了,我哪里也不去了,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好。”一声温柔的回应从高杨身后传来,高杨猛的转头却因为泪水糊住了眼睛而看不清来人的模样。
高杨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的站起身,盯着对方看了好久好久才委屈的开口,“你…是人是鬼啊…”
对方没有回答他,只是朝他走来,一把抓住高杨伸在胸前的手,另一只手压住高杨的后腰将他紧紧搂向自己,温热的唇相贴,辗转缠绵。
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汹涌而热烈。
110
没有高杨的他,就宛若没有了灵魂的提线木偶,万人之上又如何,权势滔天又如何,都没有高杨的一个笑颜,一个拥抱来得让他更觉得安心快乐。
所以他才会在新年宴邀请陈博豪,会借着酒意大赦天下。陈博豪是他和张超蔡程昱等人商议许久选出来的最佳人选,他懂得隐忍,果敢,会是一位好王上。
探子依旧找不到任何关于高杨的踪迹,这天下之大他到底要去何处去何方寻他。
大抵是眼下的乌青和日渐消瘦的身体让蔡程昱再也忍不住了,议事时毫不给面子的向黄子弘凡揭穿了当初高杨走时是张超安排的。
虽说这事让张超有大半个月都没理蔡程昱,但好歹黄子弘凡是知晓了高杨如今安好的消息。
黄子弘凡想过立马将一切都丢给陈博豪然后去到高杨身边,可这样高杨一定会继续逃,或者将他赶回来,所以他才出此下策,死遁。
一方面将王位名正言顺的留给陈博豪,同样也能逼一逼高杨,如若是高杨主动回来找他,那他必定不会再放手。
好在,高杨回来了。
黄子弘凡在见到高杨时心便已软的一塌糊涂,这个自己日思夜想了四年的人儿啊,还是那么好看,也比从前圆润了些,本想直接上去打招呼,可鬼使神差的黄子弘凡没有去,他就这么跟在高杨身后跟了一路。
直到高杨哭的喘不上气,黄子弘凡才终于忍不住的开了口。
高杨啊高杨,原来你是爱我的,那也不枉我这些年拼了命的努力,也不枉我抛弃一切,只想要你。
111
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吻,只有化不开的思念和眷恋,还有两个人的不出彼此的眼泪。
几乎两人都要吻到窒息才不舍的分开,如今这个鼻涕眼泪混在脸上衣衫上也都是泥土的情形着实让人感到无奈又好笑,黄子弘凡红着眼角揉揉高杨的脸,“回去吧,这儿阴冷,别着凉了。”
“我现在身体可好了呢!”高杨皱着眉头抗议。
“好好好,是我身体不好,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我跟了你一天了真的好累啊…”黄子弘凡话音未落高杨便一拳敲在他的胸口,黄子弘凡作势捂住胸口疼的呲牙咧嘴,“你谋杀亲夫啊!”
“谁要理你。”高杨白了他一眼胡乱的用衣袖擦了擦脸,抬脚便往皇陵外走,隔了一会并没有听见黄子弘凡的脚步跟上来,高杨回头问他,“走不走啊!”
“羊儿…我疼…要抱抱才能走…”怎么当了几年王上,这心性越发孩子气了!高杨无奈转身朝黄子弘凡走回去,嘴里还问着,“真的疼啊?”
接着就被人抱了个满怀,高杨听见黄子弘凡在他耳边说,“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可能真的要死了。”
“别乱说话。”高杨凶他。
“羊儿,我真的疼啊,心疼,”黄子弘凡将额头埋在高杨的肩上,控诉似得,“你当初丢下我一个人不告而别,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过得很难,我真的好想好想你,无数次我想什么都不要了去找你,可又怕找到你了你又逃跑,我曾经一度以为你过去对我的种种都是骗我的,你根本没有爱过我,你只想要自由…”
“我爱你,”高杨打断黄子弘凡的话,抬手轻轻揉着他的后脑勺,“我爱你,黄子弘凡,你听见了吗,我爱你。”
112
一年后。
江南的一间医馆旁近日开了一家书院,据说里头的夫子是当今王上的老师,开业那日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带着孩子前来报名的人排队排了整整两条街。
高杨有些心虚的戳了戳黄子弘凡悄声问他,“阿黄,这么多人呢,你自诩为王上的老师不太好吧…”
“怕什么,三哥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咱们得赚银子啊,没银子我拿什么和你成亲。”
好吧,高杨吐吐舌头,这一年他们去了许多地方,见过了北方的冬天,也路过了南方的酷暑,最后高杨还是回来了苏州,他实在是太喜欢这里。
之所以决定开书院也是黄子弘凡的主意,他说一方面能培养人才,另一方面也能赚银子,毕竟两人现在只是庶民,得靠自己的本事自力更生,虽说陈博豪一直要给黄子弘凡赐这个赐那个,都被他回绝了,黄子弘凡让陈博豪好好把钱用在该用的地方,别老操心他。
这不,书院开的还挺红火。
高杨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便是靠在讲堂外面听黄子弘凡给孩子们上课,高杨觉得往往这个时候,黄子弘凡的眼里闪烁着的光芒,最耀眼。
113
成亲那日来了许多人,代玮大王爷,方书剑二王爷,张超蔡程昱,梁朋杰石凯,甚至连陈博豪和巧儿也都来了。偌大一个书院被挤的满满当当,没有拜父母,只拜了三位哥哥。
当高杨被黄子弘凡牵住手的时候他忽然就想到了他去蜀国和亲那日,谁能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真真正正的成了亲。
从此他们便是一家人。
黄子弘凡牵着高杨坐上床塌,刚想吻上去便听见房门被推开,一群人站在门口笑着闹着,嘴里一个劲的喊着,“闹洞房咯!”
高杨坐在一旁一个劲的笑,黄子弘凡见他笑也跟着笑起来。
突然明白这世上所有丹青水墨,山遥水阔,都是为了铺垫你这人间绝色。
/完/
请问我圆回来了嘛?!!还有,番外不要问!我快写古风写吐了让我缓缓QWQ
·年下,伪骨科,HE
·纯属虚构,请勿上升
·一发完(加粗强调)
是一次非常畅快以及很爽的写作体验。
精怪故事/ooc/不要上升/入题很慢
关键词:墙
惊蛰不动土,春分不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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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森林幽暗、狭长,太阳透过繁密的枝叶,在大地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模糊、浅淡。
地不是平整的地,不是公路,没有铺垫过前人的脚步。藤蔓根叶搅成一团麻线,稍有不慎,便是一个跟头,摔进软烂的泥土。
黄子弘凡走的战战兢兢。
他没走过这样原始的野路。
他是在墙里长大的孩子。墙里高楼时刻刺向天空,马路平整笔直,一眼即可望穿东南西北。墙的中央是一把铁王座,千百年前龙还在世,统治者将它们驯养,囚禁在城堡深处。那时人类野蛮...
他是在墙里长大的孩子。墙里高楼时刻刺向天空,马路平整笔直,一眼即可望穿东南西北。墙的中央是一把铁王座,千百年前龙还在世,统治者将它们驯养,囚禁在城堡深处。那时人类野蛮而自由。自由在将往四方征拓疆土,野蛮在用龙焰炙烤异族,以获得敌人的恐惧与屈膝臣服。
铁王座至今仍在。墙里有两个太阳。天上一个太阳,地上一个太阳。地上的太阳坐在千百年雕琢的王座上,和头顶亿万年不落的太阳,共同耀武扬威,光芒万丈。
黄子弘凡是无意间发现这条路的。铜墙铁壁百余尺高,一只飞鸟都进不来。建造者将之称为世界奇迹。奇迹挡住风、挡住雪,挡住从天上光明正大掉落的自然万物,但是土地之下总有野花野草刺破厚重的墙皮,探出自由的触角。
九月,温热交蒸,全世界都变成金色,光和热全部慷慨,不输盛夏的热烈。
黄子弘凡就像九月,是墙壁中繁茂躁动的不稳定分子,正当少年,尚且拥有精神活力。他看见人称奇迹的高墙一角,被扎根于土壤的树根奋力撬起,蜿蜒扭曲的老树根送来成百上千只白蚁,它们在此筑巢歇栖。藤蔓顺着墙的缝隙蜂拥蔓延,在墙壁之上破出一个大洞。
黄子弘凡就是顺着那个洞爬出来的。
课本对墙外的世界只字不提,老一辈人是筑墙年代的见证者,提起外面,非要左右张望三番才好感慨地说些遥远记忆中的流光片羽,讲到墙外的花、鸟、几十个人都抱不住的老树,还有雾霭流岚。
越是禁忌的东西,越能引起黄子弘凡的兴趣。
他年轻,像只云雀,遇见什么事情总要一探究竟。未知在他身上种下痛痒的种子,一日不解便一日灼烧心肺,让他难以入眠。
旁人劝,不可多思、不可多想,否则就要掉光头发,就会获得痛苦。但是黄子弘凡想,同掉光头发相比,不可多思才是痛苦的本源。而他,只是想拿到止疼止痒的解药。
他第一次见到活的鸟。胸前一滴血,头顶一撮乌木,喙是一颗黄色的豆子。挂在树叶下的茧,白花花密麻麻让他汗毛竖起来。还有树脚生长的蘑菇,色彩斑斓,昭示着恐怖的毒性。
黄子弘凡瞪大眼睛将所见一切收入眼底。这世界神秘、危险,太陌生,但是同它的美丽相比,前三者实在不值一提。
他回头看去,参天古木盘根错节挡住那面围墙,依稀剩下一点影子,在一片寂静中惨白地张望。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他没见过这样的世界。
烁玉流金,万物葱茏。
深邃的、广袤的、邈远的,陌生而美,与高墙之内截然不同。
他路过平坦的草丛,偶然看见一个青年。
青年躺在草地上,头顶遮了片荷叶,胸前放一堆野果,正慢悠悠一颗一颗往嘴里送。他赤脚,右腿搭在左腿上,木屐挂在指缝间摆动。
黄子弘凡才知道这森林里还有别人。青年悠然自得,让他看得赏心悦目。
青年吃完最后一颗果子,拿掉头上的叶子,坐起来拍掉背上的泥土。淡淡然将目光投过来。如同在湖心掷一枚石子,黄子弘凡看着那双眼睛,恍惚间成为一条被涟漪惊动的游鱼,站在那里茫然无措。
青年看看他,随即笑了笑,朝他招手。
黄子弘凡走过去,还没走到他跟前,话就忍不住飘出来。他问他这是哪里,问他叫什么名字,哪里采的果子,问他是不是墙里的人。
青年记不住这么多问题,想到哪里答到哪。
他说他叫高杨,生于斯长于斯,十二岁成为这片世界的守卫,距离那时已过去十二年。他说这里叫当安森林,世上所有美的、由心而发有生命的事物全部在此生活。而他负责这里的管理。
那一定很累吧,黄子弘凡猜。森林这么大,他只有一个人打扫,而且奇奇怪怪的东西那么多,毒蘑菇、蜈蚣、潮虫、蛇,怎么捉的过来、拔的过来呢。他这么想的,也这么问。
高杨歪歪头,不是很理解:“我为什么要捉它们?它们相安无事的,谁也不犯着谁。”
“那你岂不是不用管这里啦,做守卫有什么意义,什么活儿也没有。”
“不是啊,”高杨说,“偷盗、侵占和欺骗是不允许的。遇见这种事,我就把它们清出去。”
黄子弘凡点点头,对于这个森林的运作依旧不是很明白。但是对于高杨生出莫名其妙的好感。高杨这个人,款款站着一如风荷,面上带着温柔亲和的微笑,瞳孔是最纯净的黑。
高杨说带他去转转。于是黄子弘凡跟在他身后,安心把下午交付给一个陌生人。
他们走了好久,穿过繁茂的森林,期间鹿群从身边经过,穿过平坦的草地,野兔在洞窟中探出头来。高杨沉静少语,黄子弘凡说了一路,讲他小时候的故事。
小时候,他说,我小学的时候总要出板报。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海报,花花绿绿惹人烦。后来学校让把颜色一律改成红的,放眼望去整个板报像在淌血,还不如花花绿绿的好看...
你去过墙里吗?我和你讲,我们那儿的天是纯蓝色的,一点杂质都没有,光滑的跟镜面一样,云也没有、鸟也没有,只有蓝色——不是,还有一个太阳。太阳像是要沉下来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气儿,但是细看看又不觉得会沉下来,人家还在天边好好挂着呢。
高杨听着,不时给一个回应——你们那全是晴天?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十多天阴天,剩下都是晴天。
不下点什么?
不下雪,也不下雨。管事的不喜欢下雪下雨,说会带来灰尘。你想,下了雪,先是白茫茫一片,多漂亮!但是紧接着就开始融雪,灰啊泥啊全露出来,有损市容。雨也是,雾也是。于是人家说,既然如此,都别下了吧,这样就显不出灰尘来了,也免得清扫。
高杨抿了抿嘴,看黄子弘凡一眼。黄子弘凡正巧也转过头来看他,笑了,问道,怎么了?
“没事,”高杨摇摇头,“我只是不明白,不下雨不下雪,灰尘也在。而且只会越来越脏,扫起来更麻烦。”
黄子弘凡被高杨的话困住,细细想来觉得颇有道理,不知如何对答。
他们经过一片花海,花瓣在风中飞扬。一股醉人的香飘进鼻子,黄子弘凡问是什么花。
“罂粟花。”高杨说,“现在是九月初,马上就会流出乳白色的汁。”
黄子弘凡咂咂嘴。这里有花,各种各样的花,摘下揉搓就会碎掉,短暂易逝。不像墙里的植物,全是人工造景,十年不用更换。
太平盛世,需要的是永生的东西,于是他廿年不曾闻过花香。
高杨轻巧地采下几朵火焰般燃烧的罂粟花,用枝叶捆扎成一束送给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接过这团火焰,罂粟花把他面庞都映红,他摸摸花瓣,凑近闻闻,花香让人迷醉。
高杨摘下另一朵罂粟别在耳朵上,随手指向远处,告诉他再往前走就是一条溪水。
水生渐渐清晰,潮湿的空气从前方飘来。黄子弘凡等不及,跑到溪边。临溪有几个竹篓,被石头困住,被汩汩溪水冲刷,黄子弘凡探头去看。
“有鱼!”他惊喜地叫出声。
“有鱼了吗?”
高杨闻声而来,朝那筌中看了两眼。哦呦一声,这么大的鱼。当即熟练卸下那些竹篓,放鱼在溪边的土地上乱跳。
黄子弘凡在一旁极其好奇,忍不住去帮忙,被高杨拽住胳膊叫他别湿了鞋。
鱼在土地上拍打尾鳍,腮子费力地吞吸氧气,瞪圆的眼里一片濒死的无望。一共五六条。黄子弘凡下不了水,帮忙把它们看住放在一堆,在烈日下曝晒,等高杨来。高杨说一会烤鱼请他吃。他不是没吃过鱼,但是这样新鲜、刚死的鱼不仅没吃过,见也没见过。
更何况,他只是和高杨偶然遇见,第一次相识就收获一顿午餐。
高杨把筌收好走过来,丢给黄子弘凡一个竹筐,让他把鱼装进去跟他走,自己两手空空,只管带路。黄子弘凡手忙脚乱把那些回光返照的鱼装进去,跟上他。沿溪水走了一半,见到一个小木屋。高杨推门进去,没一会儿提着一口小锅一把小刀出来。
两人找了个被拦腰斩断的树做饭桌。
黄子弘凡把竹筒撂在地上,后背湿了一圈,抖着衣服长吁一声。
高杨伸手提了条鱼,铺平放在树桩上,打量一番,手起刀落,砰一声把鱼斩成两半。黄子弘凡擦汗的手顿住,张了张嘴没出声,看高杨继续面不改色地剃鳞。鳞片像透明的铜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鱼剃好了,柴火堆平整,放上小锅放进鱼。
高杨伸出手指,一团火苗就倏地出现在他的指尖。他手指靠近枯枝,于是那堆枝叶被点燃了。
黄子弘凡看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跑过去问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高杨看锅里逐渐冒泡,“可能因为血太热了,热得冒火。”
高杨说这话时神情淡淡,一点也不像热血难凉的样子。黄子弘凡只当他是当安森林守护者的特权,能忤逆科学现象让人燃上火焰。
火在烧。高杨问他怎么来的。
黄子弘凡说是顺着破了的洞来的,他说他家后院附近的土已经被挤进来的树根掘得坑坑洼洼,那个洞在那摆着,谁都能看见。他问他爸怎么不把洞堵上,他爸看了他一眼,说你看,这个洞就在那,也没人去钻,没必要堵上。
那要是我想钻呢,他问他爸。
你想钻就钻,他妈说。去外面呆着,省的天天叽叽喳喳惹我们烦。我要做饭了,来帮我系一下围裙。然后他完蛋的爸就去帮忙系围裙,把他晾在一边。
他也没想到自己真有那勇气钻出来。动力在于一个姓夏的姑娘。那姑娘大隐隐于人群,普通得让人记不住名字,别人就叫她夏。夏几天前也看见那个洞,她说那洞阴森可怖,树根扭曲作直,上面爬的白蚁让人恶心。可见墙外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黄子弘凡以为不能因为一截树根、一窝蚂蚁以偏概全,更何况白蚁和树根也是美的,于是他反驳。夏嘲笑他天真,嘲笑他喜欢蚂蚁这种卑贱的东西。
黄子弘凡气不过。就钻了。
从此跌进一个绮丽的世界。这世界像梦一样。
高杨捡了根树枝拨弄锅里的鱼,用勺子戳戳,道一声熟了,夹起一块送进黄子弘凡的碗里。白肉热腾腾,光滑细腻,黄子弘凡尝一口,竖起拇指说好吃。
高杨笑笑说初次见面,只好拿这些招待你。又指了指花,告诉他回去用清水泡上,能活一星期。
黄子弘凡应下。
高杨问他,明天还来吗?
黄子弘凡眼睛亮晶晶,说,来!太美了,没理由不来。
高杨点点头。“那你明天上午来,我在入口等你。”
黄子弘凡说好。又问明天做什么。
高杨想了想,“带你去看雨。”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天黄子弘凡爬出那个洞口,顺着昨天留下的足印寻回,远远就看见一个靠树站的人影。是高杨。高杨一身麻制的白衫黑裤,左手提个瓦罐,正仰头看向树梢,光线透过树冠,黄子弘凡看见他嘴角噙笑。
“高杨!”
他叫一声,跑过去。
高杨等黄子弘凡气喘吁吁跑到跟前,把手里的瓦罐递给他。
“清早采了些果子,用溪水洗净了,送给你。”
黄子弘凡连忙说谢谢,挑一个放进嘴里,酸甜在口中炸开。
高杨看他露出夸张的赞美神情,不多说话,转过身去带路。“我们去山上,那里树少,雨下的畅快。”
路依然泥泞不平坦,坑坑洼洼野草丛生。他们穿过森林,路过昨天的溪水。一条青石路通向远方山顶,尽头隐在雾中。
高杨的木屐落在青石板上,足音空响在林荫,同虫鸣交织在一起。
黄子弘凡问:“高杨,当安森林里就你一个人吗?”
“不是的,我也是有人类朋友的。但是他们住在另一边,你是第一个从这边走来的人。”
黄子弘凡哇了一声,心想这森林该有多宽广,走这么久还是没能看见另一边的人。一片森林好像连接了百万公里之内的生灵,如同世界的心脏。
他们走到山顶,此处没有树,绿色的草毯绵延铺展。
远方浓云叆叇,山顶山脚仿佛两个天空。黄子弘凡只穿了件短袖,鸡皮疙瘩都冒出来,风卷着墨色稳而缓自远方来,宛如铁骑铮铮将要大军压境。
高杨的头发被风吹乱了,他眯了眯眼看向天边。
随后笑着转过头来,黄子,他轻轻说,一会就要下雨,下大雨。你看好。你要记住这场雨是怎样落下来。
黄子弘凡点点头,万分期待这场雨。风越吹越猛,万物寂静,好像都在和他等这场大雨。他裹紧衣服,看着天边黑压压的云,一边惴惴不安,一边感到野性的冲动升腾起来,让他头皮发麻。
啪。
先有一滴雨,砸在草地上。草被砸弯了腰。
又有一滴雨,砸在高杨伸出去摊开的手掌心上。砸的他手一抖。
高杨把手缩回去,道一声,雨来了。
雨来了。
仿佛天的一角被弯刀挑破,水顺着缝隙滴下来。最开始,只有几滴雨打在他们周围的土地上,激起一小圈一小圈的尘土。随后,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山巅。水集结在缝隙上,天兜不住那么多的雨,索性哗啦一声全部破裂,大雨倾盆。
大雨倾盆,宛如龙吟。
自乌黑的空中劈下一道闪电,照亮了半边天空,雷神挥起斧头,将怒火砸向人间。
黄子弘凡欢呼一声。大雨浇头打在他的面庞上,冷的、凉的,带着钝痛,让他睁不开眼。他张开双臂迎接万重烟水。天空翻云卷墨,阴沉得像要坠下,一并埋葬当安森林。
耳边只剩下风雨声,大雨满世界的落下,告诉别人,下雨了,下雨了。谁奈我何,谁奈我何,谁也奈不了我。
太冷洌,太冷洌。黄子弘凡在战栗。他在雨的空隙中呼吸。
他短暂的二十年的人生,是一片无风无雨的荒漠。他不曾见过这样的雨雾。
墙将他囚困,赐他丰衣足食和平美满,赐他稳定安康不受困厄,他感激。为了这恩慈,他看见人们日复一日歌颂,日复一日妥协。在墙内这片多难悠久的土地上,他看见人们再次主动伸出手来被铐上铁链,跪下的、被割掉舌头的人们宛如恒河沙数。
而日头高照,甘霖百年未降,贫瘠的土地开不出漂亮的花。
暴雨如注。黄子弘凡天生的自由因子在体内横冲直撞,他四肢冰凉,然而心脏发烫。他眺望远方连绵不尽的土地,远方应该有无数见证了这场暴雨的人们,是否有人也和他一样,第一次淋一场大雨。
“黄子——”高杨在雨中呼唤他,他把头发拨到脑后,亮出洁白的额头,“好玩吗——?”
“太棒了——高杨!太棒了——”
黄子弘凡拼命点头。他笑着,伸出手接雨水。再下大一点吧,再下大一点。
把我淋到厚土里,把我淋成一摊繁花似锦吧。
雷声咆哮,天在怒吼。雨织成一张繁密的大网。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身上的汗和鞋上的污渍被大雨冲刷得一干二净。无数条蜿蜒的溪流裹挟着污泥、残枝、落叶流进奔腾的大河。太阳被完全遮蔽,天与云才是当安森林本来的主人。
黄子弘凡想起高墙里永不沉落的太阳。想起灼热的时刻准备沸腾的城市,想起第一个吹哨者和前赴后继死去的沉默的大多数。那是他的家乡。他深深爱着的家乡,他繁荣强硬的家乡。
复杂的情感奔涌而上。
我何时,何时能在家乡淋到这样的大雨。
雷霆一声震怒,惊起群山回荡。热烈地落出一层烟雾。
黄子弘凡喊高杨的名字,止不住地喊他的名字,他有太多话想讲,他要说他爱上落雨天了,他说原来不落雨世间才会不干净。原来尘埃始终存在,但是需要一场丰沛的大雨洗去,而不是视而不见。
高杨一双乌黑的眼睛,透过滴着水的睫毛看他,晶莹透亮,像一颗玛瑙。
他隔着雨幕笑着问,还好吗?
好极了!黄子弘凡抹一把脸,终于看清秋日的细节。
满树金黄和火红的桦木和桤木,槭树的锈色妆容,层林尽染的红与褐的缤纷诸色。
秋天里,迎面撞上一场大雨。
大雨问,和我一起跑下山吗?你说好,于是你同雨混在一起,朝谷地开始奔跑。冷风吹在脸上,在耳边猎猎作响,你感到氧气不够于是用力呼吸,空气涌入胸腔,你感到心脏在疯狂跳动,血味就要冲破喉咙。你感到痛苦和疲惫,同时也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此在、感受过活着。
从未。
黄子弘凡没错过秋雨。此后几十年里,他一直怀念这场盛大的雨。这雨的意义说不清道不明,然而如一把锥子狠狠刻印在他心上,和骨血相融,和他随脉搏鼓动,宛如一道伤疤,深而狭长,无法遗忘,无法消亡。
雨后浮世间风物止语,晴空宛如初生。
黄子弘凡和高杨从山顶下来,足音惊动几声虫鸣。大雨仿佛打开黄子弘凡的话匣子,他一路缠着高杨讲当安森林的故事。
高杨想了想,说:“当安森林故事太多了,几句话说不清楚。”
他说当安森林是连接世界的一把钥匙。谁来都欢迎,只要不偷盗、不侵占、不欺骗,除此之外一切自由。
他指指树说,你看这些树长得多好,其实不是种子落下自己长出来,而是前人种下的。草也是,花也是,这些植物都是。植物丰盈了,才渐渐引来其他动物,先有虫子,之后鸟,狐狸,老虎,除了海里的动物,其他这里都有。
都是人种下的?黄子弘凡惊道。
这么广阔的天地,绵延不绝的绿意,竟然出自人类的手笔。
“父亲把当安森林交给我的时候,我问他要怎么做。他跟我说,要给他们土地,给他们风和雨,就像大自然恩赐给人类的一样,永远不要控制。我觉得我算是做好了这件事情。”
那要是土地不够怎么办,黄子弘凡问。墙里的世界永远在为土地争得头破血流。
不可能不够的,高杨摇头,土地永远都是足够的。
黄子弘凡还是不太明白。于是又问他好多问题。人年轻的时候都有好多问题。
高杨每个问题都细细作答。他不主动说话,但是有问必答。
高杨告诉他,当安是一片神奇的森林。和一般森林大不相同,一般森林先有土后有树,人是最后登场的角色。这里完全反过来,先有人后有树。人们在自己的范围里栽树,有的长势喜人,就成了参天大树,遮风挡雨。有的树长到一半就不再长,留一个戛然而止的树干。有的长得慢,有的长得奇形怪状,但是依然茁壮。
树是动物的庇护。树长起来,动物才来。
前人种树,种下的树涵养水源,成为一方生灵的归宿。树长成了,有的人就转头离开,任它独立世间自生自灭。有的人把它当成老友,时而回来剪枝叙旧。
没有一棵树是孤单的。每一棵都连着人类的心脏。
换言之,种一棵树,其实是以燃烧生命作为代价的。高杨看着黄子弘凡说。
他们湿着身子去溪边的木屋里烤火。小木屋里是松柏的香,桌上还有刚摘下的山楂。
高杨生起火,让黄子弘凡坐到壁炉旁边,看着黄子弘凡裹着他被子的模样担心他生病。
“怎么可能!”黄子弘凡瞪圆了一双眼,“我身体好着呢,淋个雨算什么。讲真的,人生第一次淋雨,感觉太棒了!”
高杨在一旁煮热汤,往锅里添些佐料,用勺子尝尝咸味。淡淡地嗯一声。
过一会他说,“你把衣服脱了吧。”
背后一阵乱响,黄子弘凡颤巍巍地问:“你说什么?”
“衣服脱掉去火边烤干,不然还想穿湿衣服回去?”
黄子弘凡哦了好几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蹬蹬蹬跑过去又跑回来。
“裤子呢?”
黄子弘凡支支吾吾半天,被高杨一句脱掉定下判决。黄子弘凡不时瞄着做饭的人的背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裤子晾好,窜回被子里。
高杨回身看黄子弘凡,少年的头发软塌塌搭在耳侧,一双狗狗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副被迫安分的样子。
他转回灶台,嘴角也染上笑意。真是小孩子。
“明天还来吗?”
“来!”黄子弘凡在被窝里铿锵有力。
于是高杨带他去采野果。
高杨为他编了一双草鞋,正合他的脚。当安森林什么都有,如同一个宝库。
高杨让黄子弘凡背上竹篓拿好竹竿,自己戴顶草帽,护住白皙的面颊。
黄子弘凡说他也要遮阳,被高杨一句你这肤色遮不遮阳都无法挽救堵得哑口无言。
昨日落了雨,今天太阳当空,万里无云。林子又活过来。
他们经过一片李子树,高杨让黄子弘凡用竹竿敲树枝,自己兜着网在树下等熟透的李子落下来。黄子弘凡一打一个准,树叶沙沙作响,金灿灿的果实从空中降落。网被坠得即将贴近地面,压弯了细长的杆。
高杨觉得差不多,开口说一声好了,黄子弘凡就停下。他们把网里的李子装进竹篓,有虫咬过的堆在树下,等它们慢慢腐烂,成为暗界众生的滋养。继续往更深处前行。
树上刚结了一堆樱桃。顶端的樱桃又大又红,蹦起来才能够到。高杨边摘边吃,三心二意。被黄子弘凡发现,唠叨一路。
当安森林野果太多了,都是树茁壮成长的缘故。高杨看着黄子弘凡背后满满当当的竹篓,说一声回家。
回去的路上,又经过一片结着覆盆子的矮树。高杨有些热,把草帽摘下用手提着,雪白的脖颈覆上一层薄汗,潋滟着光。黄子弘凡看他一只手挥动着草帽,另一只手从覆盆子的藤蔓之间抚过,轻车熟路地摘下那些饱满的果实,一颗一颗放入口中。
每当他摘掉一颗覆盆子,枝条便悄无声息地反弹回去。黄子弘凡看着他的下颌和上翘的嘴角,绞尽脑汁想象覆盆子的味道。最终还是自己动手摘下一颗丢进嘴里。一咬,登时被酸得呲牙咧嘴。他不禁怀疑高杨是否味觉和普通人不同,或者是他自己眼光出了问题,偏偏选中极酸的那个。
也许只有贴上他的嘴唇,才能尝到覆盆子真正的清甜。
贴上嘴唇。黄子弘凡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这太逾矩了。他狠狠一咬,覆盆子汁水爆开,又一阵酸浮上来,这次酸得他牙齿都发涩。
回到小木屋,高杨用清水洗好果子,装上盘,招呼黄子弘凡来吃。
黄子弘凡问他采这么多吃不了怎么办,高杨说那就酿酒。等两人吃的差不多,领着黄子弘凡绕到屋后,给他看背光一侧囤积的大大小小的缸。打开盖子,里面塞着玻璃瓶,玻璃瓶里装满各种颜色的果酒。
“想喝吗?”高杨问。
黄子弘凡没喝过酒。年少不服输的劲头在作祟,他说想。
高杨看他一眼,挑了瓶蓝莓酒。起身时候问他,你胆子够大的,不怕我醉了你?
黄子弘凡后知后觉,过一会才说,我信你。假如你要害我,不必等到今天。
高杨轻笑一声。
没有杯,拿两只白碗替代。蓝莓酒是紫红色的,味道并不烈。高杨从柜子里翻出几盒自己做的梅子干和牛轧糖摆到桌上。
他抬碗和黄子弘凡碰了一下,入口前冲着空气说了声:敬自由。
黄子弘凡不明所以,以为类似于饭前祷告要说阿门一样,跟着说了声,敬自由。说的不明不白含混不清。
黄子弘凡捧着那碗酒,闭着眼睛一干到底,干到一半被辣的皱起眉,总算喝完,又冒上一股子苦酸。
他伸出舌头,整张脸皱起来。
高杨笑出声,调侃他喝酒也那么莽撞,起身去给他倒水。
黄子弘凡没等到那杯水。他在高杨转身的那一瞬眼前一黑,直接醉倒在桌上,对下午的一切无从知晓。
醒来已是黑天。他挠挠头坐起来,身下是高杨的床。黄子弘凡有些苦恼。他不仅醉了酒被高杨嘲笑,现在还侵占他的被褥,把做主人的赶跑。屋里一片暗,他急匆匆穿上草鞋推门出去。
门外蛙声一片,夜空中坠着星子,宛如墨色的画卷被白色染料随意掸上一片光点。夜晚,当安森林陷入另一种狂欢。这是属于虫的,属于星星和夜间捕猎者。
他看见高杨。
高杨侧对着他,抱着手臂靠坐在一棵粗壮的松树上,萤火虫在枝干上发光。枯枝落叶是他的毯子,深蓝色的夜空是他的被子。在忽明忽暗的萤火中,黄子弘凡看见高杨漂亮温柔的眼睛,纯黑色的瞳孔反着萤火和星光。
他身上闪烁着暗淡的光点。他一个人坐在寂静的黑夜里,成为一团寂静的火焰。
黄子弘凡向他走去,尽力在黑暗中看清他,尽可能不去惊动他。高杨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昂头凝视无尽的星空。
黄子弘凡绕到他身后,禁不住将手放在他肩上。
高杨转过头来,眼底的萤火更加清晰,月光、星光、萤火虫的微光照在他的身上,宛如一件矜贵的衣装。
你醒啦。高杨对他说。
黄子弘凡嗯一声,嗓音低沉。还在醉着,不然不会被高杨的眼睛吸过去。
扶我起来吧,高杨软绵绵伸出手,抬眼看他。
黄子弘凡没扶他,反而握住那双修长的手,在月光下细细打量。
你这是干什么,高杨笑了。
黄子弘凡昨天听到雷声。现在也听到雷声。雷声从他胸腔中传来,是血液在加速流动。
他叹了口气:“你好美。”
高杨饶有趣味地看看他,抽回手。
“多谢。”
过一会又说:“太晚了,你该回家了。”
黄子弘凡被高杨一直送行直到看见高墙的影子。墙在夜空中伫立,它太高,将天空都遮蔽,让人误以为天空是灰白色。
“来!我可以带些朋友来吗?他们都很善良,绝对不会破坏你的森林。好吗高杨?他们也想种树,想好久了,种树的人最清楚种树的苦,他们不会破坏当安的。”
“任何人来都可以。只要不偷盗、不侵占不欺骗。”
当安森林的守护者从不会拒绝。
黄子弘凡冲上来给他一个用力的拥抱,随后朝高墙跑去,边跑边向他挥手,明天见高杨,明天见。
高杨看他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而透明,随后被高墙吞噬在墙的另一端。他趿拉着木屐,在苍茫夜色中背道离去。
黄子弘凡把当安森林的存在告诉给梁朋杰。梁朋杰又告诉张超,张超告诉方书剑。话语是能穿墙而过的麻雀,几天之后这一消息传遍少年们的耳朵。少年窃窃私语,大人隔墙偷听,一个月后当安森林在暗语中成为所有人心向往之的热土。
人们听说墙外有一片全新的自由世界,只有律法三条,欢迎任何人前去。听说森林里有各种各样的颜色,会下雨下雪,刮起撼动天地的风,是稳定的反义词。
最重要的,土壤肥沃,树拥有自由的生长之地,不必担心被砍去。
少年人永远是先行者,他们充满各种各样的情感,好奇的、愤怒的、失望的,总之鲜活异常。
趁大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早已先顺着洞走到了墙外。满眼翠绿让他们发出黄子弘凡第一次走进这世界时一样的惊叹。这时候秋意已经很浓。枫叶是不能遗忘的鲜血,罂粟渗出乳白色的汁。
少年们睁大双眼,纷纷感叹。好美,好美。
少年们约定,千万不能让墙里管事的知道这个洞的存在,否则必定抹上更厚重的土堵住通向当安森林的路。他们可以弯腰屈背,不体面地爬进爬出,只要这个洞还存在。
这是他们最后的自由之地。自由有多重要,美有多重要,他们最清楚。
可惜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当安」谐音档案(archive)
精怪故事/ooc/不要上升/废话连篇/1w+
惊蛰不动土,春分不上山
秋的日子不长,在虫声渐散的十月末速速衰朽,让位给蛰伏已久的冬天。
当安森林开始落雪了。
细小的、清白的玉沙自暗昧天光中纷扬洒下,落在树杈,落在溪水,落在洞口通向森林深处的路上。路不是陌生的路了,变成一条洁白的毛毯。
年轻人用一个秋天将曾经一条泥泞的新路变成许多平实的小路,在林间畅快地奔跑。
雪落在黄子弘凡的鼻尖,化成一滴水珠。他惊喜地看向高杨。高杨笑一声,笑声落在寂静的林海。高杨穿一件棉袄陪他站在屋檐...
雪落在黄子弘凡的鼻尖,化成一滴水珠。他惊喜地看向高杨。高杨笑一声,笑声落在寂静的林海。高杨穿一件棉袄陪他站在屋檐下看雪,寒风将他白皙的脸冻得通红。黄子弘凡张开嘴巴伸出舌头,让纷扬的雪降在舌尖。
太皎洁,像三月的梨花。
火在木屋中跳动。黄子弘凡不来的时候,高杨一天只出一次门。来了,就一整天陪他耗在雪地里。
他给黄子弘凡看梅花,梅花是银装素裹中寂寥的星火,给他看雪林间穿梭的松鼠和冻死在草边的野马,马匹暗红的血流进黑色的土地,鬃毛于寒风中瑟瑟微动。
当安森林的秋冬是课本上永远不会提及的内容。它太美,美而真实,把一切赤?裸裸展露给世间,引起墙里管事人的忧虑,怕被墙里的人看见。
于是不分年龄、不考虑个人的理性,一刀式斩断围墙内外所有与当安世界的联系,留墙内年轻人一个脆弱枯败的墓园。
柿子冻在厚实的雪地下,不会坏掉。三天过后,从雪里挖出来,原来红彤彤的柿子受凉变得金灿灿。扒开表皮,丰沛的汁水顺缝隙流淌。
梨子冻在窗外的寒风中,不会坏掉。金黄的果皮受凉变得黝黑,去掉表皮,里面的果肉依然洁白如雪。
黄子弘凡一开始不吃这两样冬日当安森林里传统的水果。对于未知的东西,人类往往最先恐惧。
高杨不管他的大惊小怪和一遍一遍重复的类似这能吃吗的问题,只管将果盘摆好,盖上毯子,自己一个人享用。后来黄子弘凡实在耐不住他的无声示范,皱着眉头咬一口,自此爱上,只觉相见恨晚。
雪不是每天都下。不下雪的时候更冷。寒风凛冽,将栖息在树枝上的白雪卷入空中,在不常见的昏黄的日光中成为细碎的光片。
黄子弘凡陪高杨检查临近的几区树林,偶然掠过几只飞鸟,嘹亮一声鸣叫,叫声拖着长云。热气顺着黄子弘凡长长短短的句子从嘴里跑出来,在空中凝成一团又一团。
林深处见不得其他动物的影子,他们踏过没膝的深雪,在当安森林留下两排清晰的印迹。
黄子弘凡转头看见高杨将手放到嘴边哈气,耳尖被寒风冻得通红,整个人缩进宽大的棉袄。高杨一面软绵绵说真冷,一面抬眼看他,热的哈气在冷的空气中化成一点冰晶嵌在睫毛上,好像挂了一滴脆弱欲坠的泪。
黄子弘凡认为,他最真实的罪孽就发生在这一刻。莽莽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这一刻他想冬天永不过去,这样就能把他脸红说成是寒风不忠,归罪给寒冬岁末的大雪。
然而冬天还是过去。
融雪的时候,土地变得泥泞不堪,像只冬眠醒来的困兽,见人的鞋就上去咬一口,留下一圈污泥。黄子弘凡看着自己怎样也擦不干净的鞋,一边心疼一边担心母亲骂他。高杨看小孩儿兴致缺缺,安慰他春天马上要到了。
“今年冬天下了好大雪。”他戳戳黄子弘凡,“阿黄,你是不是冬天捎给我的小神仙啊?你一来就降大雪,明年春天一定会长出好多新树。”
黄子弘凡不盯着那双鞋看了,切一声,“你才发现啊高杨,别以为只有你有特殊身份。我跟你讲,我能控制雪这事儿可是个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高杨说好好好,不告诉别人。
窗凝上霜,霜花勾勒纷繁缭绕的图案在玻璃上。溪柴蛮毡暖,两人不出门,在枯木燃火的噼啪声中看窗外银装素裹。
雪还来不及告别,就被春天赶走了。
春天的当安树林美丽、幽暗而深邃,是各种颜色起舞。
春天的高墙之内只有黑白两色,如楚河汉界分明不犯。黄子弘凡行走在家乡平直坚硬的马路上,头顶左边是黑的汪洋,头顶右边是白的太阳,如监牢紧紧扣在天穹之上。
天上太阳在黑白之间闪耀刺眼的光,时刻监视狭小围墙中人类的智慧、审美和情绪,过于聪明、过于美、过于直白热烈的人都被摧毁,留下一批空白、听话的巨婴。
夏是黄子弘凡的小学同学。
她的真名自然不止如此。她实在太普通,丢进人群就如同水泡隐于大海,让人记不住名字。自小学起,夏就坚持在惊人的普通里,只有那双阴郁的眼睛才能让人感到她还存在。她浑身上下,唯眼神让人难以忘怀。
假若非要将眼神具体,夏的眼睛就是一条匍匐前进的毒蛇,伸着舌叉冲人嘶嘶暗语。
直到高中当上宣传委员,夏才从毫无存在感的普通中脱离出去。作为班里唯一一名宣传委员,夏尽职尽责。她细致筛选板报主题,认真挑选最工整的排版,最重要的当属内容——必定要慷慨激昂,对当下充满赞扬。
夏就是老师的臂膀,她同墙里管事的人一样,同头顶的太阳一样,对控制人的嘴巴这件事热爱异常。
假若让人闭上嘴巴,莫管其人身居何处,都将如猛虎被砍断爪子拔去牙齿,终其一生跪在地上。
黄子弘凡不喜欢夏,不曾把当安森林的存在告诉她。然而话语是飘荡在风中的纤尘,他不说,自然有人会讲。
春天,夏轻而易举得知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透信的人一脸兴奋,滔滔不绝地讲当安的美妙绝伦,那里自由的风,潮湿的空气,以及野蛮生长的青翠树林。
夏全部听进去,蛇一样暗沉的眼睛死死盯住城市边缘的围墙。
黄子弘凡。她记得这个人,满脑子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她心底最痛恨的一类,鲁莽无知的自由派。
她不敢一个人去钻洞,于是叫来几个同类与她一起。
她人生中第一次看见长冻蔚蓝的天空。料峭春风将她的心吹成波光粼粼的湖面,鸟叫、虫鸣、遍地阳光,墙内不曾见过的东西一瞬间涌入视界,她旋转惊叹,宛如一只即将起飞的雏鸟。
她就要忘记墙内的束缚,就快要忘记墙的本质,被自由的空气灌透肺腑,直到她看见脚下排成长长一队正在搬运枯枝落叶的蚂蚁,正绕过水洼朝树根前进。
夏一声尖叫,那些蚂蚁密密麻麻,几百条细小的腿一起动作,三段身节连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腹部,哪里是头。
树根下,死去的蜈蚣锁成一团,一只硕大的蜘蛛张着几对滚圆眼睛,让人毛骨悚然。
她猛然惊醒,从不熟悉的世界中抽身出来,决心坚守自己贞洁的意志。
夏很多东西都没见过。起先她耽于这片树林,因为太美。现在她看见了真相和真实,看见她认为不美的东西,感到万分恶心。这些不美的东西认真在森林中生活,克制而努力地营生,不招惹、不偷窃、不侵占,但是长了一副她无法接受的外表。
她无法接受,就要毁掉。这是她一直以来奉若珍宝的纲领,是高墙不倒、太阳不落的缘由。夏感觉有种力量充斥全身,她是如此宽容善良,要为所有被这群丑陋生物荼毒的眼睛鸣不公,为全人类呐喊。
夏把她的想法告诉同类。
多数人愤慨她的愤慨,坚定追随。森林上空,回荡着群情激昂的论调。
于是他们跟着蚂蚁,一路向更深处走,直到抵达一棵参天大树面前。
这是一棵榕树。想来已百岁有余,十人合抱都不能圈住粗壮的树干。老迈、稳当,无数条纤细的须子从粗糙的树皮上垂下,就像一个安睡的老人。枝杈间筑着大小不一的鸟巢,树根是大地的筋脉,纵横交错绵延几十米。
夏看着树干上往来的蚂蚁,认准了就是这棵树。它是丑陋的根源,树皮皲裂,老态龙钟,在接近根部的地方长了一颗硕大的瘤。
我要惩办它。夏看了一周跟随她的人。现在我们的人数是远远不够的。行正义之事不需遮掩,必须让更多人参与进来,让更多人目睹。
她说得铿锵有力。
我不光是在为自己发声,我要为所有受了蚂蚁、蜈蚣和蜘蛛惊吓的人发声。夏越想越激动,攥成拳头的手抖起来。我要让他们清楚,当安森林是自由的,但是这种东西不能存在,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是错误,万万不能容忍。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老榕树。
老榕树什么也不知道,它沉睡,任由蚂蚁爬上爬下,蜘蛛垂线在叶尖。
黄子弘凡昨天熬了一夜。回想和高杨认识许久,竟没送过他礼物。从来都是高杨做草鞋、送野果,把森林毫无保留地给他看。他除了那些絮叨的话,从未回馈给高杨任何。
明天惊蛰。
黄子弘凡看一眼桌上的日历。
他知道惊蛰对土太重要。由土联系到当安森林,想来高杨也会把惊蛰一个节气当作节日来过。那就明天送他个礼物,顺便把心事了了,黄子弘凡想。
他打开抽屉,里面整齐摆放着几片银杏树叶。小心翼翼拿出来,用肥皂水煮上。叶子的颜色融进热汤,逐渐变得软烂。他托着褪色的叶子出锅,找来牙刷细细地将叶肉剥掉,只留下淡黄轻薄的叶脉。
这是他从当安森林捡回来的叶子,他要换种形态重新送给森林的守护者。
他边刷叶子边思索。要怎么说呢,自己的心意。高杨这样温和内敛,直接告诉他会吓到他吧,那就铺垫几句诗酝酿一下?可是哪有随随便便背诗的,又不是搞语文抽查。
黄子弘凡手上功夫不停,眉头皱上一个疙瘩,一个不小心,哗啦一下刮开脆弱的叶子,出现一个无法挽回的破洞。
叶脉书签不好做,搞完塑封已是黎明时分。他洗净手钻进被子,闭上眼陷入沉睡。
此时当安森林已经烧成一片火海。
空中浓烟滚滚,大地焦黑一片。
目之所及没有一棵完整的树。
当安千百年繁荣毁于此刻。生命被高温炙烤,树在烈火中受难,折断的枝扑簌簌落在地上,火顺着烧裂的树干爬进去,于是整棵树被折磨得通红。
夏举着火把站在人群中央。
她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一半跳动火光。
她如释重负,高声呼喊。
今天,我们不光是在为自己发声,也是为无数受了毒害的人发声。蚂蚁、蜘蛛、蜈蚣,是这个世界上不应当存在的东西,他们丑陋,骇人眼球!我们在为当安森林正义之事,我们在为全人类行正义之事!
她身后的人群一并呼喊,激昂高亢,几乎掀翻黑夜。愤怒将他们变成一台台发动的机器,不问缘由地破坏着。烧、烧、烧!烧死异己者,烧死我们不认同的东西!
我们要维护正义,以此表达我们对世间的爱!我们无私、慷慨,令人感动的爱——!
方书剑红着眼睛把黄子弘凡叫醒的时候,黄子还是恍惚的。
“别睡了黄子!当安被毁了,那么大片树,全没了!”
方书剑喘了口气,声音颤抖。
“夏昨天带了一大群人去放火,把那些底下筑了蚂蚁洞的树全烧了。风一吹,火一下往外窜,我们这边的树,全没了。”
黄子弘凡神情恍惚,还是要问,什么。他还没醒透,脑袋是晕的,一个惊雷劈下来,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被方书剑披上衣服,跌跌撞撞从床上下来,跌跌撞撞和方书剑走。
方书剑边走边说,风把他的话吹散。都怪风,听不真切。
我也不知道细节,都是别人传回来的。他说你记得夏吧,就是她,看什么不顺眼都要插一脚。她昨天晚上带了一大批人去当安森林,说是要搞净化,把虫除尽,替天行道。
方书剑喘了口气。他清瘦,剧烈运动就可能犯哮喘病。此刻他痛苦喘息,不是因为哮喘。
“她带一堆火把,一人一个拿在手里。从最老的树下手。那一群人站在她身后等她烧。你知道吗,她点火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欢呼,所有人都在鼓掌。火最后烧到树冠,把半个天空都照亮了。”
方书剑说高杨一开始就在了。
一开始,高杨就在。
他一个人站在一群人对面,和他们据理力争。高杨说他是当安森林的守护者,那棵树什么也没做错,蚂蚁什么也没做错,它们都是无辜的,生来如此,没理由强加管制。
他只有一个人,发出的声音被埋没在震天响的口号里。
夏说不行,她举着火把,整张脸恐怖扭曲,火光扑在她脸上,只在嘴角留光亮,看起来像吃了人。
她说,世间的一切错误,只要她看到就要治理。
高杨憋了半天,最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当安森林不可侵犯的铁律,在于不偷盗、不侵占、不欺骗。他说树和树上生物安然无恙和平共处百余年,没有触犯其中任何一条。现在是他们在当安森林举着火把撒野,是他们踩死无辜昆虫上千只。
他问他们凭什么,又问谁要他们伸张正义。
夏没有德行。谁反驳她,她就让那人生不如死。
“夏他们人多啊,”方书剑说,“高杨什么也没有,单枪匹马,只穿件白衣裳,风一吹几乎要倒下。那群人一哄而上,围着他骂,怎么难听怎么骂。骂人的话脏到一定程度,是个人都听不下去...后来有个人毫无理由地朝他挥了一拳。马上其他人疯了一样扑上去,对他又踢又打。”
方书剑说高杨一声不吭。
高杨全承受下来。他的衣服在泥土里过一遍,身体在拳脚中过一遍,死不认输。
他让他们离开当安,永远不要回来,他一遍一遍呼喊,说他们不能这样,当安森林是自由的,不归他们管。
高杨骨硬。
他肋骨透过衣衫,被人一脚一脚狠踩,血顺着喉咙涌上来,滴在黝黑的土地上。即便如此,肋骨不曾断掉。就是这么一个人,陷在拳脚下,在淤泥里,手指依然光洁,光洁如新雪。
到最后,高杨垂着头跪在土地上,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
方书剑说到这里,不敢去看黄子弘凡的眼睛。
黄子弘凡恍恍惚惚,机械地往前跑,机械地穿过刺破天穹的楼宇,没看见路上的鼓包,啪一声绊倒在地上。
他忘了后来的故事是谁告诉他。有可能是方书剑,有可能是张超,也可能是个陌生人。但是记得摔破了皮肉,膝盖火辣辣地疼,他记得当时抬头看向太阳。湛蓝如平镜的天空中,太阳无情地散发着无尽无际的虚假光芒,高悬头顶。它公平地对待每个人,但是它高高在上,只把小小的热散落人间。
他知道后来的故事。
后来,高杨被那群人拖到树边。不分青红皂白的拳头落在他肚子上。高杨痛得蜷成一只虾,倒在地上脆弱地、费劲地喘息。
他半张脸陷进泥土。土地泥泞、扭曲,夜色之下无限透出死亡的冷气,断掉的草根在泥土中埋葬,滚烫的鲜血渗透潮湿的土壤,溶于几万公里下流动的岩浆。
在虚妄中他感到有人狠狠抓住他的头发将他从地面拽起,他看见那自诩正义的姑娘举起了火把,火光中脸上刻满残忍的笑容。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将火移到老榕树跟前,一瞬间崩溃,再也忍不住泪水。
高杨哭着劝他们,别落火,别烧,那是他的家,是树的家,不喜欢可以不来,但是可不可以恩慈些离开。这棵树已经长了快百年了,烧了就全没了。他让他们烧他,放过那棵树吧。
夏说不行,她说她没有做错,她是在为无数受蚂蚁、蜘蛛、蛇毒害的人发声。说它们是这个世界上不应当存在的东西,侵害未成年人的审美。
空气中一丝风也没有,老榕树在喧嚣中沉睡。它不知道它几百年生长的努力将被付之一炬,它沉静的丰富的内在,敌不过人们对它粗糙树干的偏见和狭隘。蚂蚁也不知道它们辛苦修建的归宿将被顷刻毁灭,而未来将往何方将去何处,无从知晓。
泪顺着高杨满是伤痕的脸上滑下,无声地滴进土地里。
“烧——”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树被点燃了。
火舌舔吮树干,顷刻之间无数只蚂蚁从洞中逃窜,在高温中化成灰烬。火顺着老树的干往上爬,鲜红的外焰一瞬间点燃几百条下垂的须子,一寸一寸向树冠蔓延,最后整棵树都变成一个火团,成为一把火做的大伞。火星从树枝掉落,远看是在一颗一颗落着的血泪。
高杨绝望地闭上眼,痛苦地呜咽起来。
当安森林里已经成形的老树在滚滚浓烟中沉默地向他告别。老榕树脆弱的叶子在火中飘零,用它最后最后的温柔化作泥土中暗界众生的护养。
高杨被扼着喉咙从地上提起,一只手掰开他的嘴巴,紧接着什么东西塞进来,一股苦味充满口腔。他被苦得浑身哆嗦起来,津液顺着嘴角淌下。
是黄连,夏用黄连堵住了他的嘴。
黄连根还带着泥土,在口中混着苦涩一同咽下肚。苦绵延不绝地侵袭,让他眼前发黑,到最后也不知是被苦出来的泪,还是因为无法挽救掉下的泪。
黄连堵住他所有祈求和悲哀,让他成为一个哑巴。不能发声、不能表达,不能自由地说话。在热浪一阵一阵的侵袭下,火烧穿树干,他看见老树渐渐歪斜,最后拦腰折断。
黄连被高杨咬断,他低声哭起来。
老榕树陪当安森林百年时光,那时候还没有高墙。
它是人类捧着一颗满怀爱的心种下的第一棵树苗。
在周围还没有其他树的时候,它就孤零零站在天地间,任凭风吹雨打,狠狠朝土地扎根。
种树人以心血浇灌,在跳动的心脏中抽丝剥茧,在无数个深夜和清晨为它熬制最优秀的肥料,避过焚书坑儒,避过精神倒退的十年,在一个绝妙的节点让它自由自在地成长,在历史还没有泛黄,人们还不曾主动奉上双手铐上的年代,种树人毫无保留地、孤单地爱它,于是它在空荡的野山向天空拔节。
它见证了第一朵花的绽放。也庇护过数不清的飞鸟。在野鹿缠斗的时刻,被一角戳破了树干,留下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痕。它宽容地、无私地沉默着,那道伤痕最后越积越大,成为一个难看的肿瘤。
但是蚂蚁爱它,蜘蛛爱它,蜜蜂也爱它。它们搬来搬去,在它身上安家。
榕树垂下一根根细长的须子,任由无数渺小生命在它身上来往。种树人有时来看它。她恋爱了,她结婚了,后来有了孩子,就带着孩子来看它。
她对孩子说,你看,这是妈妈留下的东西,它能证明妈妈曾经这样存在过,如果以后妈妈走了,你就把它当作是妈妈。
可是孩子再也没来过,因为高墙被筑起来了。
一晃几十年过去,老树成为当安森林的符号。高杨曾经爬上过它的枝干,在树上看太阳在天边一点点坠落,星星一点点浮上来。那时候他十岁,坐在树上,听到不可说的暗语,他以为是风。其实是宿命在他耳边呢喃。
他在十二岁成为当安森林的守护者。父亲告诉他,如果想让当安森林继续繁盛,就要给生灵自由。但是,父亲说,自由两个字也是条条框框的。你要用血液里流淌的火规束那些侵占、欺骗和偷盗。
于是十二年来,火偶尔燃烧,土地永远开阔。
高杨自去年秋日起未曾下过火种。
他以为直到惊蛰过去都不会动用自己的能力。直到一群强盗举着火把闯进他的家。
黄连在口中毫无保留地弥散苦涩,他在山呼海啸的疯狂中朝死去的榕树叩礼。
他说老树,你被死亡拖走了。
过去我也曾经抚摸过你丑陋的疤,拉扯过你脆弱的枝条。你当然不责怪我,你不能开口说话。然而假如你会说话,声音一定苍老又温柔。你一定会开玩笑似的说,小朋友又在给我挠痒痒了。
我说老树,你陪我长大,陪当安一点点繁盛,我以为年老也能有你,坐在你身旁听风也是不错的。我真的这样期待。
但是现在你死了。
你死了,而我被黄连堵住嘴巴不能说话。
你用你百年来积淀的智慧托清风告诉我,为什么我本分地照看森林,却落得这幅模样。为什么这世上人总要互相攻讦,总在想方设法让别人闭上嘴巴。为什么总有人对于美视而不见,却将真实焚毁。
太痛苦了。榕树,这一百年来你见过太多风雪,它们没有压垮你,如今你却倒在所谓正义的大火下,你一定又愤怒又悲哀吧。
高杨把脸深深埋进土壤中,痛苦地呜咽起来。
黄子弘凡找到高杨的时候,高杨正躺在小木屋的床上。他面向墙角侧卧着,像母亲腹中的婴儿蜷缩。
屋里还残存着血的味道,他换了新衣裳。
高杨动了动,并没有把头转过来。
黄子弘凡庆幸他面朝着墙,所以看不见自己难过到不能看的脸。他放在心底的人,这样温和的一个人,受了伤。受了天大的迫害和委屈,而他没能和他站在一起。
“高杨。”他叫了一声名,就难过得说不出话。
他想说对不起。然而如鲠在喉,如有千斤重。
对不起的地方太多,他想或许一切在最开始就是错误。如果他不招惹他,当安就还是原来的当安,不会经历这场浩劫。
高杨也还是原来的高杨。至少不是现在这样浑身是伤地躺着,手臂上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他应该温和或无奈地朝他笑,然后摸摸他的头发说,阿黄,今天惊蛰,该吃梨的。
一个月前他就说惊蛰要吃梨。他早早就说会在那天洗梨子给他吃。高杨就是这样,特别坚持细碎的习惯。他会把掉落的果子整齐摞到树下,会用春天的第一场雨酿酒,认真努力地生活。
但是现在高杨死气沉沉地背对他,不哭,也不说话,仿佛切断了和世间的联系,一个人静静崩溃。
“羊儿,你说说话。”黄子弘凡颤抖着开口,“你说什么都好,别不说话。你骂我或者打我都好。你别这样...”一阵咸涩泛上来,实在忍不住,边说边落泪,“你应该骂我才对,是我让那些人闯进来毁了当安,是我打扰你。”
“黄子弘凡是混蛋,黄子弘凡最关键时刻做了胆小鬼,让一群傻子弱智无赖毁了你的家..高杨,求求你冲我发火好不好?”
黄子弘凡心痛如绞。
高杨就是太温柔,一个人刮龙卷风,独自承受摧残。不让别人跟他难过。
怎么能这样善良呢,黄子弘凡想,温柔已经成为他一种本性,到现在还克制着失望、遗憾、愤怒,而只把这些黑暗情感留给自己。
“高杨,你说句话吧,说句话...”
黄子弘凡无力地蹲下去,头埋进臂弯。屋外焦黑一片,树倒的倒,断的断。没有一只飞鸟掠过。窗外天空被冰蓝色长冻住,整个森林死亡了。
“阿黄,你听过一句老话吗?”
寂静中响起高杨的声音。
不等回答,他自顾自往下说。
“惊蛰不动土。”
黄子弘凡慢慢抬起头。
惊蛰不动土。这是一句农话。小学时候老师带他们背节气,黑板上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惊蛰不动土,春分不上山。那时他第一次见这句话,觉得美而晦涩,问老师什么意思。
“就是说惊蛰的时候不要翻动土地。因为土地里有刚刚被春雷惊醒的小虫子,它们刚辛苦越过一个冬天,需要给它们机会长大。”
惊蛰不动土。每个字都不陌生,连成一句话就绕口。他记得他背了好久。
然而往后慢慢淡忘了这句话,因为墙里是不按节气过日子的。这个句子在他最偏僻的角落,蒙了灰。
“阿黄,”高杨说,“今天惊蛰。”
说完这话,又一阵沉默。黄子弘凡等了好久,都没听见高杨再开口。以为他太累睡去,站起身来给他找被子。
刚走一步,听见墙边隐隐约约传来的压抑的啜泣。
“惊蛰第一天,老榕树死了。”
高杨一直低低地默默流泪,没有出声。可惜悲伤太多了。
他哭着继续说。
“它附近的所有动物也跟着死了。你昨天不在,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总之所有生命都在下坠,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的树被活活烧死,然而我一个森林守护者,什么都做不了。”
“树不怕冷,树怕火。”
高杨想起昨夜自己流着热泪,把残存的一节树干用自己的火烧光时的场景。火灭时,地上留一个大坑,坑中是绵延数十米长的老根,弯绕曲折,成为当安森林永恒无法遗忘的伤。
阿黄,高杨带着哭腔说。每棵树都连着一颗心脏,当树倒下,那颗心就会痛。心过于痛苦,人们就永远不再种树了。如果只有老榕树倒下,我最多痛哭一场。但是有太多无辜的小树受到牵连,太多太多,数以百计。它们还不到几米高,满怀希望地等待春天,等待心血浇灌,等待动物来乘凉,是整片森林未来的希望。但是一把大火,在春天把希望毁灭了。
高杨把手盖在脸上,泪顺着指缝淌下来。
他一遍遍说,惊蛰不动土,惊蛰不动土。
太心痛,太心痛了。他的森林,他的家。
惊蛰第一天,当安森林伤筋动骨,山林鸟兽纷纷遁逃,树在烈火中倒塌。三月一场火,要修养生息多少年才能让森林重新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永远不能了!永远不能了!
死去的树不会再生,损毁的树只能残缺着活,还有无数正在萌芽的树,都被狠狠伤了根,烂在泥土里永远不能生长。
谁来赔?谁来赔?
每棵树都连着心,树死的时候,种树的人该有多痛啊。
不喜欢何必来看,何必毁灭,怎么非要让所有生物按他们想的生长,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狭隘如此自私的人?
一切都太迟了。高杨的泪流一整夜,埋葬了一整夜的尸骸,不忍回想自己是如何颤抖着挖开泥土,再一点点埋上。黝黑的土地下堆砌着成百上千对鸟的翅膀,成百上千根树的枝干,许许多多野生动物,都深深长眠地下。
当安森林一夜间老了。
它做错了什么,要在惊蛰时节被这样狠心焚烧?
高杨的热泪全都流进枕巾,整条巾布都被打湿了。
所有树最初都是一粒种子。无数种树人以爱浸透它。在无数个寂寞的、费尽心力却无人识的夜晚,给它们全部、全部、全部的热情,为别人也为自己栽种一片精神森林。
如今,有人亲自挥起斧子,强行截断了别人的天堂。
于是欲望与绮丽幻想纷纷死亡,颈上的枷锁再次被勒紧,留一个苍茫的、烧焦的荒地。
这片森林终究成为一部分人的私家收藏,只能在暗淡无光的角落盖满尘土,后续无人评说。
惊蛰不动土,惊蛰不能动土,生命以后何处安家啊。
黄子弘凡紧紧抱住高杨。
你怪我吧。黄子弘凡不断说,你怪我吧,当初我就不该进来,我不该告诉别人。以后也别放谁都能进来。
高杨抓着黄子弘凡的衣襟,哭着叹了好长好长一口气。
他说阿黄,你善良、热情,哪怕来自墙里身体中也有自由的种子。你来到当安,接受它的一切,我感到快乐。我不怪你。
“你要一直这样活下去。这样才不算白来。”
他说当安依然且永远不会筑起高墙。只要不偷窃、不侵占、不欺骗,当安森林欢迎任何人。它永远属于自由。
但是高杨还是苦涩地哭着。
黄子弘凡拍着他的后背,好,好,他说我一定不会忘记。
怎么可能忘记。那场大雨、秋日的果实,茫茫冬日里落下的细雪,还有这片森林的主人。那时树还在,又美又凛冽。他觉得自己身体里好像也发了一棵树苗,顺着血管向四肢生长。
“不哭,不哭。”黄子弘凡说,“我都记住。”
高杨抬起头来,黄子弘凡才看清他左脸上一道长长的刺眼的伤痕,眼眶还有淤血。
他的心一皱。伸手碰了碰,疼吗?
高杨躲他,疼。
这样呢?他朝伤口轻轻吹气。
不疼了。高杨说。但是泪还止不住流。
黄子弘凡吹吹他的眼睛,高杨睫毛颤了颤,滚下大颗的泪。
黄子弘凡慢慢靠近了,轻轻吻上他的眼角。
“我这样,你疼吗?”
“好一点了。”
“你听我讲,”黄子弘凡抱住他,“一切都会好起来。你看我们墙里的人,戴着镣铐起舞。太阳那么大那么烈,时刻看着我们一举一动,哪里有不一样的声音就降烈火,人就边逃边生活。说不出的话就写在纸上,写不到纸上就刻在墙上,如果连手都被砍掉,话就留在墓碑上,留在土里,总归是要留下要记住的。我们这么过日子,不也活了几十年?”
“那不一样。”高杨摇头。
“哪里不一样?都是一样的。离开的人会再回来,倒下的树会重新长起来,你说了,这里的每棵树都连着人的心脏,人嘛,总归是社会一员,总归有表达的欲望。只要一息尚存,树就永远不死。你看着吧,等明年春天,这里一定长出好多新树苗。”
高杨说,可是老榕树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黄子弘凡觉得这确实是个遗憾。他看着窗外无尽的长空,抱紧怀中脆弱的人。
半晌慢慢开口。
“可是有人记住它了。那些来去的飞禽走兽都记得这里曾经有一棵老爷爷一样的树,庇护它们好多好多好多年。而且它还留了根,成为当安森林永远永远的一部分。每棵树都要管它叫一声祖爷爷。”
高杨眼窝有一滩清水,慢慢积蓄,最后溢出眼眶,顺着眼角落下来。
黄子弘凡替他擦去:“你是当安森林的守护者。你有火,怕什么!”
“火是惩戒,不是救赎。”
“火是救赎,”黄子弘凡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用火给我烤鱼,于是这顿饭成为我的救赎。”
高杨破涕为笑了。
“乱讲。”
“我没有。”黄子弘凡用嘴唇碰碰他的脸颊,“我下个月就二十一岁了。你是我二十岁的救赎。”
残阳如血,将大地映成嫣红,将小木屋的影子几乎拉成一条长线。
高杨靠在门口和黄子弘凡告别,他整个人瘦了一圈,衣衫在春风中摆动。
黄子弘凡倒退着朝他挥手:“快回去吧羊儿!外面还冷你别着凉。明天给你我做的叶脉书签。记住!要开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高杨无奈地笑开了。
像是预料到什么似的,双手像个小喇叭一样放到嘴边,“小朋友,快点长大吧。”
黄子弘凡用力朝他挥了挥手,身影逐渐湮没在残缺的树林中。
高杨在门前独立良久,吹落好多迎风泪。
黄子弘凡不会知道这是他与高杨见的最后一面。
第二天清晨,黄子弘凡带着叶脉书签从家里出来,顺着平直的马路走上熟悉的小路。太阳过分热烈,不像春天该有的温度。这样的天气不适合植物生长,他想。春天应该是和煦的,生命应该一点点回温。高杨会很苦恼的。
他一路想着,来到熟悉的地方。
他朝老地方看去,发现本该有一个洞的墙,被完完整整重新砌上了厚重的水泥。墙边堆砌着被锯断的树根和枯败的落叶,折断的花朵和野草被丢在一边。
黄子弘凡大脑一片空白。
他颤抖着手上前摸了摸又推了推,墙光滑、整洁,纹丝不动。如果不是漆料尚新,根本看不出来分别。
黄子弘凡感到恍惚,他一遍一遍抚摸墙壁,以为自己做了场噩梦。
然而这是现实。血淋淋的,铁一样的现实——
墙被补好,他再也无法走进当安森林,再也无法见到高杨。
他昨天还安慰高杨不要害怕,树不会倒下,今天就感受到高墙之内满满的恶意。恶意顺着指尖传递到头皮,传递到心脏,一瞬间哀莫大于心死。
黄子弘凡瘫坐到地上。
他突然明白了高杨看见当安森林被毁灭时的愤怒和绝望。这是种长久的、永远不会遗忘的痛苦。他的一生不会经历比这更痛苦的事情。
没有什么比这种对于树林的侵占、对于土地的封杀、对于强行安插自己想法在别人大脑中的行为,更让人感到万箭穿心。
黄子弘凡清晰地认识到,他们又被套上新一副镣铐,在太阳无止尽的监视下苦苦求生。而最让人难过的,莫过于很多孩子尚不曾见过当安森林的美就失去了目睹的权利。于是年轻一代更加不懂得当安森林赋予人类的意义,也永远不会理解失去这片土地的悲哀。
叶脉书签被黄子弘凡紧紧握在手中。
这面高而坚固的墙阻断了所有通往当安森林的路。他永远也无法送出这份礼物,永远也无法拥抱高杨。他们被一层厚实的、冲天的高墙冷冷分开,这和天人永隔没有丝毫不同。
他想起高杨的话。那句好好长大。
他想高杨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令人绝望的此刻,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他们最终的结局。他是不是甚至已经前瞻到总会有高墙之内野蛮狭隘的人去烧毁他的家。然而他还是像风一样宽容又温柔,对所有人说只要不侵占、不偷窃、不欺骗,当安森林就是所有人永恒的家。
他明明知道自己会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在惊蛰时节,对土地如此重要的几天里,也没有禁止任何踏进当安的脚步。他只想把自由之风吹进荒漠,把绮丽的雨降在精神深处,在贫瘠的土壤上开出不老的诗。
黄子弘凡凝视这堵高墙,流下泪来。
可惜以后再不能看见、听见风雨,再也无法吃到甜美的浆果,再也无法亲口对高杨说谢谢了。
除非有哪一天,历史惊人重合,有一棵树冒死撬动墙的一角,送来暗褐色的根和坚韧顽强的野草。或者,有着强大惯性的历史钟摆毫不留情向前摆动,他这一代的年轻人终将成为高墙之内新的主人,为这个古老而温柔的土地带来不一样的生机。
可是要等多久呢,等到何时?等到人们已经忘记如何推倒一面墙,已经习惯于举起火把烧掉自己不认同的美和真实吗?等到那时候他还在吗,高杨还在吗?
黄子弘凡不知道。他久久、久久地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THEEND.
解释一下。
树:文字/创作动物:读者
虫子、蜈蚣、蜘蛛:无法在内//网发出来的文字
老榕树:优秀同人作品
「当安」谐音档案(Archive),当安是一片森林的缘故,在于把档和案两个字拆开,得到的是“当”和“安”和“林”。
感谢《黄金时代》《雪落香杉树》《太平山顶》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鞠躬
终于磨完了!!
完结/HE/沙雕/1w+
建国之后可以成精
希望可以给大家稍稍带来些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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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限流了咩QAQ
黄子弘凡认为,人要永远充满斗志,不能坐以待毙。即使他现在变成一只猫,也要主动寻找重新做人的办法。
有这份决心是相当不错的,可惜第一步就没了路。他苦思冥想一下午,最终认为这事儿单凭他自己铁定不能解决,必须增加一个盟友帮他出谋划策。
毫无疑问,高杨成为他心中的最佳且唯一候选人。
只要向高杨亮出自己是谁事情就好办了。想到这...
只要向高杨亮出自己是谁事情就好办了。想到这里他很激动,一双眼睛冒着金光。之前因为事发突然,又是洗澡又是吹毛,一直没能和高杨来场交心交流。现在他有了行动方案,一切仿佛拨云见雾有点希望,自然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朝终点进发。
黄子弘凡跳下猫架,来到客厅。
高杨正在沙发上看乐谱,盘着腿好像老僧入定。他跳上沙发,爪子搭上靠垫。
这是个摊牌的好机会。
黄子弘凡还没开口,心里就被激动和兴奋包裹。他相信以他的表演能力和语言天赋,一定能让高杨顿悟,然后出手相助。他已经开始期待高杨知道自己是谁之后的反应。会不会有咔嚓一下碎裂的声音?或者惊得像廖老师那样发出嘎一声惊叫?
想想就觉得有趣。
他挪挪屁股端正坐姿,抬头看向高杨,一脸说大事的专用表情。正经、严肃、认真,至少他自己这么以为。高杨察觉到猫咪的热切目光,伸出手来摸摸它的脑瓜,眼睛还停在谱子上。
高杨的撸猫手法炉火纯青,力道恰到好处,刚好就落在黄子弘凡最需要解痒的地方。他伸长脖子闭上眼睛,高高昂起脑袋,舒服得嗓子呼噜噜喘出声。
这声音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连忙回过神来,忍住被抓痒的舒爽,在沉沦前一爪子拍上高杨的胳膊。
高杨收了手,放下谱子看向他,眼神有点无辜。
黄子弘凡满意地点点头。可惜猫的脖子太短,他以为的点头其实只是在晃脑袋,丝毫体现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反而显得憨甜且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黄子弘凡见高杨又要把眼睛移回到乐谱上,喵喵叫起来。
“怎么啦?”高杨摸不着头脑。今早毛卷吃了三碗猫粮,创下最高纪录,现在不可能饿;猫砂也换了新的,自己兢兢业业铲了屎,没道理在这上面提醒他。现在叫的这么着急,难道是…看上邻居家的小母猫了?
高杨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毛卷已经快一岁了,就要到发情的时候,邻居家又恰好养了一只金渐层,漂亮的很。那它这两天的奇怪表现就说得通了。高杨盯着毛卷出神。毛卷大概是喜欢上那只小猫咪,春心荡漾意乱神迷。然而肥肉近在眼前无法下口,才在这两天上蹿下跳喵喵叫。
唉,高杨叹了口气。天要下雨,猫要发情,这是自然规律他管不了。
黄子弘凡怎么可能知道高杨脑中所想,他一心想让高杨知道自己是谁,迫不及待地清清嗓子,辅之以手脚并用的动作解读。
他向前一扑。
高杨,我要和你说一件大事。说出来你不要怕。
我呢,其实不是你养的那个所谓毛卷。我是黄子弘凡。没事儿我知道你肯定不信。但是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啊是吧。声入人心你知道吧,哎没错我们就是在那儿认识的对吧,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儿了?你来敲门,我给你开的门。说到这里他作势敲了敲沙发。然后我就跟你自我介绍来着。我说我叫黄——子——弘——凡。他边说边在靠垫上用爪子点了四下。黄就是那个黄,子就是儿子的子,弘扬光大的弘,凡就是要压一下前面那个字儿。你还说四个字的名少见来着你记得不了?你要是还不信我还有别的证据。你肯定记得四手联弹!大声让咱们弹什么厄练习曲来着,咱俩明明练的好好的,结果一正式录的时候就掉链子........
黄子弘凡说的认认真真,从他和高杨第一次见面开始说,比划的辛辛苦苦,讲的口干舌燥嗓子都快冒烟了,高杨还是那副看傻子的表情。
黄子弘凡累了。但是他拒绝放弃,打算歇会儿再继续。
高杨突然出声:“我知道了。”
知道了?黄子弘凡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高杨一脸意味深长:“我说你怎么最近这么活跃,原来是因为这个。”
“一生总会遇见这么个事情。想不清楚弄不明白,光靠自己还解决不了,”高杨像个心灵导师一样充满恩慈,“别怕。我理解你的心情。”
这是真的知道了?听高杨这么真情实感一说,黄子弘凡颤抖了。
他知道了?他知道我是谁了!天哪高杨你真的太聪明了,你居然这么快就明白了!虽然不知道为啥你听了那么多音调一样的喵还能知道我在说什么,但是我不管,你就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善良的人!天呐我太感动了,生活终于善待我了!
黄子弘凡都快哭了。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冲进高杨怀里就去亲他。脸埋进他的衣服里使劲吸他身上的味道。
“哎哟,”高杨被热情的小猫萌化了心,“这么喜欢那只小母猫啊,真是。”
他点点猫咪鼻头,笑眯眯地话锋一转:“但是不可以哟,毛卷,你的主人不会允许的。他肯定要带你去割蛋蛋的。”
嗯?
黄子弘凡愣住。
什么小母猫?什么喜欢?不是,怎么就扯上小母猫了呢?
这些都不算,最让他窒息的是高杨那后半句话。
割蛋蛋?
是他想的蛋蛋吗?绝育的那种割蛋蛋?啊?
不是啊!黄子弘凡反应过来拼命否认,高杨你听懂啥了!你啥都没听懂!你说的和我说的没半毛钱关系啊你冷静,你千万不要误入歧途,你可以听不懂我说的话,但是你不能曲解我的意思然后还加上自己的理解啊!
黄子弘凡快要急死,叫声都变了,听起来像在打尖尖的饱嗝,一声赛过一声的亮。
“好了好了,”高杨拍拍毛卷的脑袋瓜,一脸善解猫意,“毛卷长大了。既然这样,就要走上必经之路啊。”
黄子弘凡快哭了。不是的高杨,你不要这样。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啊!
事实就是无可避免的戏剧。高杨好像更加坚定信心,在走偏的轨道上一去不复返了。他打开WhatsApp在列表里翻了翻,找到一个头像,点进去开始发语音。
“Marco,毛卷几岁了?”
“没,就是它现在天天叫的特别亮,我怀疑它可能发情期。”
“你还有多久回来?哦呦,那还得一阵子呢。”
“我最近没什么事,就三门期中考试。要不我先带它检查一下…哦,你有优惠券啊。”
“没事,不麻烦。医院在哪里?”
高杨边问边拿出铅笔,在乐谱上刷刷记下。医院离家还真不远,他再次表示自己十分乐意帮忙并祝朋友玩的开心,结束了对话。
黄子弘凡沉默了。他想不明白事情为啥会变成这样。
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内,他经历了过山车一样的大起大落,现在依然在向谷底俯冲。大喜的兴奋和大悲的绝望透支了体力,现在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的只剩一个空壳子。
我真傻,真的,黄子弘凡欲哭无泪。爱情使我盲目,我居然真就相信了高杨的理解能力。不行啊,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现在既没有让高杨知道自己是谁,甚至绕了个山路,连以后的生活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这副身子虽然是毛卷的身子,但是一想到打针检查要受的没道理的折磨,黄子弘凡就一阵心肌梗塞。
没事儿没事儿,他安慰自己,凡事都能得辩证地看。失败是成功的妈,至少从这次总结出的经验来看,还是要选择别的方法。
陷入爱情的猫就是不一样,高杨叹了口气。可惜能有什么用,可怜的毛卷,往后只能谈柏拉图式恋爱,或许恋爱都谈不了,只好和金渐层女神做小姐妹。
高杨看了看课表。明天周一,上午下午都有课。后天周二,下午有课,还是一节练习课。周三上课的教授出差去了,唯一的一节课被取消。他在日历上画了个圈,决定周三带毛卷去医院做绝育。
朋友是宠物医院的会员,有优惠券可用,只要报他的名即可享受八折套餐,体检抽血割蛋一条龙,保证猫咪永生难忘。
高杨揉揉毛卷,长叹一声。小猫长大了就要接受世间的敲打,这样才能真正成熟起来。和做人的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失去的东西不同。惨还是一样惨。
即将失去东西的黄子弘凡窝到沙发另一边自闭去了。他再次转动脑瓜寻找出路。陆路不通还有水路,黄子弘凡又想明白了。只靠嘴遁是远远不够的,他现在不说人话,高杨就不可能理解他,最重要的是付出行动。
高杨又老僧入定一样去研究乐谱了。
他虽然现在说不了话,但是他可以动手啊。
黄子弘凡感觉自己智商惊为天人,甚至想为自己鼓巴巴掌。可惜猫咪腿太短,他合不起来没法鼓。有新办法就不愁了,他舔舔爪子,煞有介事地想。
自从变成一只猫,他和人类的习性相比已经大有不同。比方说特别容易困觉。晒太阳晒着晒着就睡着了,听高杨弹琴听着听着也睡着了。再就是现在,他经历一场心情上的巨浪波动,本来就累,结果突然灵感乍现想到一个绝世好点子,当即整只猫都放松下来。伸爪子在空气中踩了下之后,宛如被下了药一样,歪个头就睡过去。
高杨一篇谱子看得三心二意。三心二意地做事情很消耗精神,可是脑子有它自己的想法,意志力对付不过。
他所思有三。第一,大下周的考试。第二,毛卷的绝育工程,第三,黄子弘凡。
前两项都是规律事件,只需要付出努力即可收获结果。第三项是不规则事件,宛如高温下的分子运动让人捉摸不透。
小朋友已经连续两天没有给他发任何消息了。
高杨盯着五线谱。哆来咪变成一堆小蝌蚪,好像嵌着一层水影,在他眼前晃动。
他记得黄子弘凡说最近没什么作业,就差下周二的乐队排练。
难道是最近社团或者演出的事情太多?但他还是不懂为何他连消息都不回。
毛卷又睡着了。高杨看看趴成一滩饼的小猫咪。毛卷只要醒着就又吵又闹,无论何时都是showtime,没有不皮的时候。
黄子弘凡醒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高杨在用手机发消息。连忙窝进他怀里去看。
黄子弘凡兴奋得立马瞌睡虫跑个精光,一爪子拍上手机屏,张开五个指头就开始喵喵叫。
高杨!高杨这是我!你看!
“毛卷,别闹。”
高杨伸长了手臂躲过猫咪不老实的小短腿,继续在对话框打字。
“嘘。”
高杨一手遮猫,捏住了毛卷的嘴巴。
黄子弘凡摆头挣开,眼睁睁看着高杨按下了视频邀请。
“怎么不接呢?”
别打了高杨!高杨啊我叫您一声大哥,我就在你身边你先看看我!黄子弘凡又想笑又无语,挥着爪子就差趴到手机上。
“毛卷你看,”高杨伸出手扣住他,“就是这个小屁孩,之前天天和我视频,现在开始玩失踪。”
“欺骗我感情。”
黄子弘凡梗着脖子一脸问号。
哈?小屁孩?您私底下就这么叫我的?您知道您舞到蒸煮眼前了吗?我告诉你我听得一清二楚呢高杨哥哥,您看您要是不说我两句好话夸夸我,我就....我就闹!
而且我不是欺骗感情!黄子弘凡咬牙切齿。哪个感情骗子会为了一个人早起,会天天拉着人唠嗑啊?要是有那这骗子也太傻了点,况且我只骗你一个,天地可鉴,专心的很...不对,我没有骗!
“好烦。”
高杨把脸埋进布偶猫的毛里,毛卷呼噜呼噜地叫,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连着发了两个邀请,对面都没有接听。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黄子弘凡突然就不理他了。
无力感渐渐袭来。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有人主动和他打个招呼都能记好久,有只猫就足够。可是那个和他一直说话的人突然就无影无踪让他找不到,他的猫也有了心爱的女神天天弄得他很吵。恍惚间他感觉这个世界就要改变,暴雨将临,而他没有雨伞。
怎么能这样呢?
我做错什么让阿黄不开心了吗?
高杨想不明白,倒在沙发上。
毛卷又要碰他手机。
小家伙,高杨把手机拿开,勾勾手指挠在它的鼻尖。傻乎乎的多可爱,什么烦心事都没有。
02.
还是没回复。
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收到黄子弘凡任何消息了。
MXH36的群依旧热热闹闹,可是99+的消息从头翻到尾都没见那个人的影。这根本不像那小孩儿的性格。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高杨卷着疲惫和不安回家,刚一推门就听见卧室传来一声巨响,连忙脱下鞋跑过去。
走到门口发现毛卷一脸懊丧地看着他。原来放在床上的笔记本电脑现在掉到地上,罪魁祸首的爪子还搭在床边,让他抓了个现形。
高杨叹了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走过去抱起毛卷在怀里掂两下。小猫被他好吃好喝伺候得明显圆了一圈,高杨想惩罚吓唬它不成反倒被弄得后腰一酸,连忙把猫放到地板上。
“毛卷,你胖的我都快抱不动你了。”他忍不住说。
不能再这么吃了。他看着脸和皮球一样圆的小猫想。距离绝育还有两天,是时候让它收敛食欲,重新做猫。
毛卷朝他喵呜一声,亮出两排尖尖的牙,从床上跳下去,伸爪子去拨弄那个电脑。
“你最近怎么对电子产品这么感兴趣,”高杨捡起电脑放到桌子上,“这个不能动。”
他打开笔记本看看。见没摔出什么问题,松了口气。好多相片存在里面还没备份,丢了太可惜。那些相片绝大部分是梅溪湖的三个月,那三个月中绝大部分又是黄子弘凡。
事情弯弯绕绕,最后又回到黄子弘凡。高杨站在那里发呆,抿着嘴咬嘴唇上的死皮,咬的没轻没重,扯下来一条尖尖细细的皮肉,唇齿间冒出一股铁味。
黄子弘凡趁着间隙悄悄跳上书桌。现在他满脑子都是电脑。电脑开了,解锁了,他已经成功一半了。刚才高杨不在家,他想趁机在笔记本上打字。只要能打上“我是黄子弘凡”这几个字就都大功告成。结果他用爪子拨弄好久笔记本,用指甲勾,用肉垫戳,那玩意儿还是严丝合缝,像个软硬不吃的蚌壳,费老大劲打不开。
他一个炸毛直接把笔记本推到床底下,结果被刚回家的高杨逮个正着。
黄子弘凡以为自己要完蛋,没想到他既没被赶走也没被威胁不给饭吃,甚至还被抱起来悠了两下,荡秋千似的舒服得很。
黄子弘凡静悄悄靠近电脑,猫的肉垫没让他发出一丁点声响。高杨好像跑到外太空去旅游了,栏杆一样直直地站在那出神。
好机会!
黄子弘凡搭上触摸板开始行动。
文档在程序坞的右下角,他挪着爪子慢慢滑动,聚精会神盯着屏幕。
小心些,小心些。
还差一点了...好!
鼠标终于被挪到蓝色图标,只要爪子不乱动就完全没问题。
他激动地按下触摸屏。
打开了!
黄子弘凡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余光瞄一眼高杨,发现他还神游天外,稍稍放下心来。胜利就在眼前,曙光就要来临,他喵的马上就会获得拯救。
先打我字。w在这里,奈斯,用力按!
哎!怎么打出一堆其他字母!
黄子弘凡看着屏幕上莫名其妙出现的一堆aefd干着急。猫爪覆盖面太大,根本不像手指那样灵活,按一个键周围其他键也跟着动,就像扫雷一样,一点击炸一堆。
怎么办怎么办!黄子弘凡急的要挠头,爪子按到删除键上,结果好死不死跑出一串数字符号。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黄子弘凡慌得须子都在抖。他稍稍抬起爪子只留一个粉色的肉球落在键盘上,勾着指甲敲上w字母。
啊,成功了!
快快下一个,下一个字母在哪里…他低下头找。变猫了之后什么事都异常艰难,总算找到下一个字母,正要按下去,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毛卷,今天晚上猫粮只许吃一碗。”
不要!
黄子弘凡一爪子按到键盘上,跳出一堆不知所云的句子,可怜兮兮的w被彻底埋没了。
啊啊啊啊啊!
我的字母!黄子弘凡眼睁睁看着自己功亏一篑,差点跪下。
“毛卷,”高杨架着猫的胳肢窝让它转过来,“不要动我的电脑了。”
黄子弘凡委屈得像缺了水的叶子,又生气生活天天和他作对处处不顺意,急吼吼地喵喵叫。
“哦哟,生气啦?”
对!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又失败了!变成猫之后又笨又傻什么都做不好!
“那里面有很珍贵的东西,弄坏了就没有了。”
高杨看着一脸憋气的小猫笑着解释。
我不管我就生气!黄子弘凡闷闷不乐。
高杨一手托着猫咪,一手关掉小猫捣乱新建的文档,打开桌面上一个叫梅溪湖的文件夹。
黄子弘凡撅着嘴看过去,有关声入人心各种各样的照片铺展开来。仔细一瞧,其中三分之二的版面都是他。
他挣开高杨的手,乖乖坐到一边,探着脖子看。
笑着的,跑着的,睡着的,认真唱歌的,各种各样的自己。有好多张照片甚至连他本人都没见过。
黄子弘凡一脸诧异,盯着屏幕看好久才回神。
高杨摸摸猫咪的脑袋,打开一张黄子弘凡的照片问:“毛卷,你看这个小哥哥帅不帅?”
看了一会儿又打开另一张,抿嘴笑起来:“你看这张,更好看。”
黄子弘凡看高杨一张一张划过去,期间夹杂了代玮、龚子棋、张超和别人,但是最多的还是他自己。还有好多他们两个的双人照片,在机场,在文和友,在台上对视合唱。
哇。我的天哪。
我发现了什么好登西。
黄子弘凡难以置信。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高杨存了这么多我的照片,这是对我有一点点念想的意思吗?
他不敢相信了,但这确乎是最合理的解释。
“看傻了?”高杨关掉照片和文件夹,慢吞吞说,“可是这小孩现在不理我了。”
不是的!不是的,黄子弘凡连忙喵呜喵呜叫起来。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一直都有努力地想要变回人类!高杨,我不想再被叫毛卷了,我不想再做猫了!我喜欢你,就在刚才我觉得你可能也喜欢我,不不不,你可能不喜欢我,但是我不管,我喜欢你这件事儿是确定肯定以及一定的!
我现在做了猫,不用忍受所隔山海无法见你的痛苦。每天被抓毛的时候很舒服,被你抱在怀里也很舒服,你刚睡醒还乱着头发就给我填食的样子很温柔。但是我没办法说话,这一切就毫无意义。
黄子弘凡的心脏好像变成一个热乎乎的汤圆,轻轻一碰,流出好多滚烫甜蜜的芝麻馅。他幸福得像被一箭击中,箭镞正入靶心。
这太不可思议了。黄子弘凡想。
他呆呆地,看看高杨又看看电脑,生怕有一方突然消散了。
他觉得这些天来受的苦完全得到弥补,只有唱一首山丹丹花开红艳艳才能完全表达他内心的狂喜。
高杨拍拍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个痴呆的毛卷,把电脑放到高位,起身走回客厅。
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越来越担心远在波士顿的黄子弘凡。发了那么多条消息都没回也就算了,连大群也没见着他。万一真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张超问:“你找黄子干什么啊?”
“他突然和我断联系了,我怕他出事。没事,我再找佳哥问问。”
张超不解,逻辑突然上线:“什么叫突然不和你联系了,你们一直有联系吗?啥意思,我怎么不太懂呢?等会儿先别挂......”
高杨面无表情按了挂断。
“黄子弘凡呐?没有哇,最近没联系。”
“朋朋,你能联系上黄子吗?”
“黄子啊?他突然就不suo话了,我给他发消息也没回。可nen是学业太忙了吧。”
梁朋杰一口粤普让高杨听的云里雾里,不过知道黄子弘凡也没和他联系就是。
他问了一圈,所有人都说黄子弘凡最近没联系过,登上微博,发现他上周五的lfn也没有发。
怎么会这样?
高杨害怕起来,鼻尖都渗出汗珠。要不是后天预约了要带卷毛做绝育,他简直现在就想订飞去波士顿的机票。
到最后他硬着头皮在MXH36的群里发了好几条请求帮忙的语音,收到一众好友的没问题和打趣。他红着耳朵和一群人打嘴仗,不饶人地还击,最后还是敌不过数量庞大的人民群众,溃败在一堆惹里,铩羽而归。
惹能有什么用,有本事帮他把阿黄揪出来。高杨把手机扔到茶几上,闷闷地想。
毛卷又在喵喵叫。高杨烦躁得不想管它,软绵绵躺到沙发上。一个人情绪翻涌,手盖住眼睛,只觉得心仿佛被开了个口子,冷风呼啸着往里灌。难受得不想做任何事。
他好想他,好担心他。
小屋安静下来。
过一会儿手边蹭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肉团。高杨掀开手掌,见毛卷瞪着一双圆眼睛看他。翘了翘嘴角,掌心附上猫咪的脑瓜,心不在焉地给它抓痒。小猫温顺地趴在他的肚皮上,爪子舒服得张开成一朵花,隔着家居服在他胸口一下一下踩起来。
“哦呦,”高杨淡淡笑开,“看来我伺候得不错。”
毛卷喵一声,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
高杨任由小家伙在他胸口轻轻动弹。这两天它又是叫又是闹,还总抢他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此刻难得这样乖巧。
黄子弘凡得知高杨对自己有意思这个秘密之后,无时无刻不黏在他身边。第二天破天荒没在白天睡觉。整整一个上午高杨去哪他就跟着去哪,高杨弹琴他就趴在旁边看。高杨的手真漂亮,白白嫩嫩,纤细修长,他一脸春心萌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人家。
与此同时他发现毛卷突然间不再对手机笔记本感兴趣,好像之前对电子设备的热爱全部转移给他本人。
卷毛不会把他当作隔壁金渐层的代餐了吧。
高杨感觉不大好。
怎么办,寄养猫咪可能要搞人兽恋。在线等,十万火急。
黄子弘凡自然不可能懂高杨的别扭。他大脑中的多巴胺井喷式爆发,沉浸在上帝视角兼双向暗恋的喜悦中,最初的计划人为搁浅,自然也把高杨说的带他去割蛋一事忘到天边外。
我太幸福了,黄子弘凡想。虽然还没有告白,但是目前照这种情况来看,我和高杨已经在一起了,生活和谐美好,请勿打扰。
他美滋滋地舔着爪子,肚子咕噜一声叫。
高杨晚上给他倒的猫粮太少,根本不够吃饱。但是能怎么办呢!自己选的人,就算再粗心也要原谅他。
他的高杨正在写日记。
黄子弘凡趴在地上远远地看。不愧是小爷我黄子弘凡看上的人,怎样都漂亮。一想到这样的人也喜欢着自己,他就充满占有欲和优越感。高杨写的认认真真,他看高杨看的认认真真。肚皮贴在光滑的地板上,馋虫连并着困意一同跑出来,窝了个舒服的姿势打起盹儿。
假如黄子弘凡稍微有那么一点好奇心,跑到高杨手边看看他到底在写什么,就不会如此平静安详地睡过去。
高杨在写给猫做绝育的注意事项。
这说明好奇心害死猫,但是没有好奇心会害死猫的蛋。
做绝育之前的猫咪要自主断粮6-8小时。高杨算了算,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天早上带毛卷去诊所,8个小时绰绰有余。猫圈已经备好,其他用品可以去宠物店一道买回来。
他扭头看一眼睡得香甜的毛卷。
毛卷从明天起正式成为一只成熟的猫咪了。不会因为小母猫而叫得聒噪,断绝情欲,看透红尘,做一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好猫。想到这里他快慰地叹了口气,真是操碎了老父亲一样的心。
黄子弘凡记得高杨周三没课,满心欢喜以为周三可以和高杨一整天腻在小屋里,顺道靠这副皮相博几个亲亲抱抱,沉溺美色暂时不管以后的事情。
周三早上阳光灿烂,天公作美。
他伸了个懒腰醒过来,睁开眼就跌进高杨温柔的注视里。
这完全就是他构思的理想生活。
黄子弘凡翻身露出肚皮,果然高杨立刻伸出手轻轻帮他顺起毛来。他舒服地眯了眯眼,惹得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毛卷,九点钟了。”
“今天你要完成一项大事。”
嗯?黄子弘凡闻言睁开眼。什么大事?新买的猫砂到了还是给我准备了新鲜的小鱼干?他一脸期待地看向高杨,难道是给我买来新玩具了!
高杨温柔如水,笑着碰碰小猫的头顶:“你要去割蛋蛋了。”
哈??
啥?
故事转折太快。黄子弘凡懵了。
不对吧导演?您这剧情前后不一致不仅ooc还上升蒸煮了!说好的恬静和谐的周三呢,怎么就画风突变了?这不行这不行真的,洗澡吹风啥的我都忍了,但是今天这个不能够啊!
他急忙伸出爪子,扒着高杨的衣服就想逃,结果被高杨眼疾手快一个锁喉扼住了去路,掐着后颈肉就往门口大步流星地走。
黄子弘凡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门,终于认清了现实。现实就是饥肠辘辘被心上人拉去割蛋,连商量的机会都不给。
不要啊啊!他急风骤雨一样挣扎起来,叫声极其凄惨悲切,简直像过年快要被宰的猪。
高杨你知道一只猫绝育要经历什么吗!我要被扎针抽血的我要被做生化检查的!高杨哥哥行行好放我下来吧,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发情出去乱搞的,我一心向您,假如看上别的猫到时候再割也不迟啊啊!
黄子弘凡扒着宠物舱包的拉链死不松手,后腿开足马力使劲乱蹬。满身毛都炸起来,好像从静电场里走了一遭。
高杨抿着嘴和不老实的猫咪抗争。毛卷动得太厉害,好不容易把它两条前腿握住了,一个后蹬差点把他掀到地上去。另外他才知道毛卷嗓子原来这么好。前两天给它洗澡就已经见证了一代山歌猫王的诞生,今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家伙像用生命在嘶叫,颇有90年代摇滚遗风,表情过于狰狞,简直是视觉和听觉的双重损毁。
他按住扭来扭去的小猫,心想这猫未免也太聪明了点,竟然能预判危险,一会到了医院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平常被它的一张小脸蛊惑,谁成想竟是这样一个狂野男孩。
医院一共两层,第一层用来体检,第二层就是无数猫咪一生蒙屈的罪恶之地。
前来接待的医生是个面目慈祥的胖大叔。大叔简单问了些问题,确认无误后让高杨把猫咪从宠物舱包里放到桌上。
毛卷可能是叫累了,趴在里面闷闷不乐。高杨放心地拉开舱包,伸手去抱它。
就是现在!
黄子弘凡眼睛唰地一睁,新鲜空气透进来的下一秒,子弹一样踩着高杨的手跳出来,从小诊室溜的门缝里挤出去,开始在一堆人腿里没命地跑。啊为什么这里和大门离得这么远啊!黄子弘凡慌慌张张经过一堆诊室,期间还跑错进了一个茶水间,晕头转向上蹿下跳。
这场面惊起一众同类异类,猫狗和人都看呆了。
快跑啊啊啊!再不跑没救了!
黄子弘凡大脑只有这一个声音。
找到正确路线后,又绕过一堆钢筋水泥一样的腿,把平常用来躲马佳的功力全用在此时此刻,拼了命朝大门狂奔。
快!就差最后几步了!眼看胜利就在眼前,马上就能拥抱自由,黄子弘凡简直就要流下热泪。
下一秒,一双铁手无情地按住他的后脖颈,拦腰把他提了起来。
“你这小猫性子很烈啊。”
医生大叔气喘吁吁地说。
“它原来不是这样子的,”身后传来高杨的声音,不好意思地解释,“可能是快到发情期了,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大叔摆摆手,擦了把汗:“先做体检吧。”
不要啊不要啊我不要回去!黄子弘凡大声嚎叫,救救孩子吧!我是无辜的,我没发情也没看上哪家小母猫,我是人啊!
他一路哀嚎,被各种生物行注目礼,宛如游行的囚犯,死不悔改。
这回医生进屋之后把门关的紧紧,断了他唯一的退路。
黄子弘凡看了一眼桌子,顿时心惊肉跳。变猫之后一切东西都变大了。
啊这些都是什么!他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那些反光的铁器。这是针?我天那么粗!还有剪子,还有剪子!比我脸还大!黄子弘凡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地往高杨怀里跑,结果被后方伸来的一双胖手牢牢桎梏。
那双手微微用力,把他横空提了起来。
啊凉!
凉!凉啊!
他在体重秤上期期艾艾地嚎叫。
医生大叔好不容易知道了猫咪的体重,摇摇头:“我检查过好多猫,没见过反抗得这么厉害的。”
高杨猜道:“它可能知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是的。”
医生大叔朝小猫笑笑,点点它的鼻子,“这是个很有灵性的布偶猫。”
黄子弘凡一爪子拍开那医生的手。但是他的腿实在太短,反而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在台上。医生被逗得哈哈大笑,抬手叫来护士把他按住。
干什么又干什么!黄子弘凡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衣魔鬼,惊恐地瞪大眼睛。
护士姐姐对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德语,他一句也听不懂,但是在高杨身边待久了,本能地意识到无缘无故微笑背后暗藏的危险,只知道自己马上药丸。
医正生在一旁准备,黄子弘凡歪头一看,见他手里正拿着那个剪刀,面无表情朝他后腿伸去。
啊啊啊!我怕!
可惜他四肢都被紧紧按在桌子上,抗争不过,只能拼命扭脖子。
剪刀在寂静的诊室里咔嚓咔嚓响,带着利落和锐意,让他的皮肉逐渐暴露在空气里。后腿传来一丝凉意。黄子弘凡头皮发麻,生怕医生一个哆嗦把他肉剪掉一块,泪眼朦胧地看向高杨,以期获得一些鼓励。
但是他想多了。高杨根本没看他。高杨正饶有趣味地看他是如何被一点点去毛,又如何被上了酒精的。
高杨,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吧!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我都什么模样了,你还看我是怎么被剃毛的,你有心吗!
黄子弘凡十分愤慨,然而一只猫的愤怒是没用的。而且他怎样也挤不出眼泪,无法获得同情,只好默默忍受。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见剪刀放进铁盒里的声响。黄子弘凡刚想松一口气,就看见医生拔开针头,微笑着把眼神落在他那条刚剃完毛的腿上。顿时腰一软,星星在他眼前转,蜜蜂在他脑子里响。优秀的视觉让他仿佛见证了一部无声且慢放的老电影,身边的声音全部散去,唯针头刺穿皮肉的声音清晰传来。
救命啊有没有人来管管啊!
高杨捂住躁动的毛卷的眼睛:“马上就好,乖。”
我信你个鬼!黄子弘凡嚎一声,你个糟老大爷坏的很!我不就是话多吗,话多有错儿吗!你就以为我要发情了,我是在向你解释我叫黄子弘凡啊你个傻羊!我还啥都不知道呢就被安排上了,我怎么这么苦啊?
血从体内慢慢流向针筒。终于到了那根红线,医生不慌不忙地抽出针管贴上止血签。
黄子弘凡一个喵呜挣开护士的手,瞪了一圈,没一个敢得罪,只好冲着空气嚎两嗓子。他这几声丝毫没喊出气势,反而可怜兮兮让人以为他被征服。
毛卷!黄子弘凡气急败坏,你要记住了,我是你的恩人,替你受了屈辱和痛苦,总有一天你要偿还回来!
他身上的毛支棱八翘全乱了,和布偶猫的优雅可爱一点不沾边。
医生大叔又对高杨说了一堆德语。
此刻黄子弘凡痛恨起学了一周德语就放弃的自己,不然早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折磨。高杨听的认认真真,末了摸摸鼻子,带了点同情看向他。
“来吧毛卷,还有一项检查。”
高杨拍拍他的背。
又搞什么。
黄子弘凡看着护士递过来的管子满脸绝望。
放过我吧。
是我想的那种检查吗?
是吗?
事实就是这样无可救药。
他的猜测就是百分百正确答案。
黄子弘凡被一群护士紧紧按住,动弹不得,喉咙都快叫破了也没人理。他感到自己的尾巴被医生慢慢举起来,那个脆弱的洞就这样被迫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紧接着一股外部压力袭来,有东西从他的洞口破入。
黄子弘凡嗷一声惨叫。
苍天,这是什么羞耻罪恶的行为啊!
我死了。我死了。
我的菊花被爆了,我没有了,我好恨,让我去撞墙吧!
管子一点点深入,黄子弘凡哆嗦着承受异物的侵袭,有气无力地哀叫。
啊好痛!大叔求求您了轻点好吗!您一定没被别人爆过菊吧,您一定没变过猫吧!
我二十年的清白,不在了。高杨,我没能把自己留给你,你不要怪罪我,你要怪罪你自己。我的心,我的身,都凉透了。被这针,被这管子被你!伤透了!
高杨看着一脸扭曲的毛卷,有些担心:“看起来很痛。”
“对于猫来讲这个宽度还可以。”
医生大叔边把管子往卷毛身体里送边抽空回答他。
啊!你懂个锤子,捅死猫算了!
黄子弘凡已经绝望,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块肥肉,毫无还手之力,白花花圆滚滚任人宰割。
这么离谱的事儿咋都被我摊上了,喵了个咪!我喜欢的人眼睁睁看着我被爆菊,甚至还看得一丝不苟充满兴趣?
好看吗?好看吗!
黄子弘凡又羞又气,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被一根软管搞成这样,还让高杨成了见证者。他,西南好男人,爱吃辣但肠胃健康不曾去过肛肠科。拥有珍贵的未曾遭受辣手摧残的菊花。但是今天,开局就是ssr,一路下来开挂一样地惨。
我好难!我好难!
黄子弘凡欲哭无泪趴在桌子上干嚎。
整个诊室充满悲壮,让人动容。
检查花了快一个小时,黄子弘凡就叫了快一个小时。不仅他没了半条命,医生护士也跟着累的够呛。医生大叔连连摇头,直言从未见过如此壮烈场面。
要不然为什么说人家是伯克利学院山歌系王牌唱将,这样的肺活量和持久度,谁看了不竖起大拇指,谁听了不破格录取。可是黄子弘凡现在是只猫,不仅没人承认他的天分,反而嫌他吵。
现在,他被关在小笼子里,奄奄一息地看着囚牢外精彩自由的世界。
结束了吗?
不。真正的手术还没开始。
高杨付完款回来,隔着小笼子逗小猫咪。
“毛卷,等你醒过来就不是男孩子了。”
“现在什么心情?”
“激动吗?开心吗?”
开心。
黄子弘凡咬着后牙槽想。
开心死了。
高杨你看,我满脸都写着开心。
你真的太聪明、太棒了。我那么努力地和你沟通你一点都没get到我的点,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反手就把我安排到医院来割蛋。这些天我在想啥你没一个猜对的。你真的好优秀。
“医生来了。”
高杨抬头看了看,转过头来对他说,“毛卷,一路平安。”
黄子弘凡心如死灰。
他象征性地往笼子里缩了缩,被那双熟悉的胖手轻而易举收服,包着毯子朝楼上行进。
恐惧如潮水般漫上来。
黄子弘凡有气无力地哀叫,企图进行最后一波抗争。
我真的是人啊,这事情离谱,我不该受这罪的!放过我吧,别搞我了,求求你们。我是黄子弘凡,不知道为啥变成猫了。从前有一个继续做人的机会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世间的痛苦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说,去他喵的毛卷,我一定认真改造,好好做人,早睡早起绝不熬夜。
他仰天长啸。他壮怀激烈。
三十喵呜尘与土,八千公里宽条泪。
可惜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黄子弘凡直觉自己睡了很久,醒过来一看果然睡了很久。
夜色如墨,硕大的月亮高悬头顶,窗外寒风冽冽,有水滴被风卷打在窗棂上。
他潜意识不想醒过来面对这千疮百孔的操蛋世界。更何况现如今已成为无蛋之猫,连操世界都是件不成立的事情。
这世界对一只小猫咪真是充满艰辛。做人很难,做猫咪更难,做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的猫咪难上加难,更别说那人的阅猫理解能力实在让人堪忧。
黄子弘凡翻了个身,磕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习惯性地把胳膊收回来,没精打采伸出舌头去舔爪子。刚张开嘴,感到些微不同——毛绒绒又粘黏在一起的感觉没有了。
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猜测到故事可能的走向。
借着月色,他看向自己的手。不再是圆滚滚胖乎乎的爪子。月光之下,五个手指修长纤细,正在夜色中张开成一束烟花。
黄子弘凡呼悠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左看看右看看,肩膀、手臂、两条腿,全变回原来的模样。他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腕,关节处清晰地传来嘎嘣一声脆响。
啊。
是真的。
回来了。
变回来了。
黄子弘凡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又倒回床上,摊成一个大字,在黑暗中笑出声来。手附上自己的胸腔,皮肉之下是有力的心跳。
仿佛重新活过一样。
找了那么久变回人类的方法,弯弯绕绕闹出一堆乌龙,才知道原来踏上归程的契机是割蛋。
等等。
我的蛋!
黄子弘凡呼吸一滞,连忙伸手往下探。感到那里面还是鼓囊囊一团,和他变成猫之后没什么分别,屏住呼吸摸摸自己的珍贵物品,又揉一揉,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黄子弘凡不想再睡觉了,他做猫的几天仿佛已经偿还了生而为人时欠下周公的债,现在清醒的很。
他上网查了查。上午七点有一趟飞往维也纳的航班。这趟航班要转机一次,耗十三个半小时,跨六个时区,飞跃几千棵拔地而起的冷香杉。
四点二十二分他预定了最后一个座位并下单成功。
五点钟他坐上出租车前往机场。
他只带了证件手机和一点零钱。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冒险的决定。但是在经过几天魔幻主义的洗礼之后,这算什么毛线冒险。
“什么?!”
03.
高杨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起先他以为是幻听,但是敲门声契而不舍。后来他以为是小偷,溜去厨房提了把刚买的菜刀,给自己定了定神,站在门口从猫眼往外张望。
他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男人正低着头站在外面。
他用德语问了句是谁。
寂静的楼道里传来一句中国话:“是我。”
这声音太过熟悉。高杨诧异地又向外看看,看了好几眼,确实是那个人。是他想念牵挂了六天的人。连忙开了门。
黄子弘凡完全没想到再见面时高杨会提刀来迎他。飞机上十三个小时的告白草稿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站在门口摸摸鼻子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等他大脑飞速运转几秒之后,终于又想好了开头,抬眼一看,高杨眼圈泛着红。
他喵的。
一瞬间又忘了腹稿。
高杨头发睡得跟个龙卷风一样,奶白的皮肤,露出漂亮的锁骨。他抿着唇不发一言,想说的话就全跑到眼睛里去,那一汪清泉承载的情感太复杂,归根结底凝结成喜欢二字。
黄子弘凡觉得自己心里的藤蔓又在疯长,简直就要穿破胸膛从肋骨里抽出新芽。
他咽了咽口水,十三个小时不开口说话,一出声嗓音喑哑。
“羊儿,我...”
“你跑哪去了?”
高杨软软地质问他。
黄子弘凡想说的太多,偏偏全堵在嗓子眼儿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张了张嘴,看着高杨湿润的双眼,觉得一切话语都不足以表达现在的心情。索性一个向前抱住高杨,绕过他拿着菜刀的手,埋进他温暖的肩窝。
他们两个,一个刚刚睡醒,一个风尘仆仆,在异国他乡的深夜里,在维也纳的凌晨两点半,紧紧拥抱。
高杨身后探出一只猫咪,软绵绵地喵喵叫着走过来。
黄子弘凡对它是再熟悉不过,是毛卷。他朝它摆摆手,附赠一个靓丽笑容。
毛卷见了他,先是呆在原地,紧接着一脸慌乱,炸着毛跳起来。
见了这只猫,黄子弘凡终于找回说话的主场,这些天来最想说的话一瞬间脱口而出:
“羊儿,你以后可千万别养猫哇!你可愁死我啦!”
终于写完了呜呜好难产
所有和猫有关的东西都是我编的,我不知道带猫去检查的流程是什么,也不知道猫粮什么味道。如有错误请原谅我!
往后日子,我们戴着镣铐继续起舞。
谢谢喜欢!鞠躬_(:з」∠)_
0.
我的偶像被人杀死了,凶手下落不明。
得知这个消息的两个小时之前,我正在微博上跟不知哪跑来的键盘侠对骂。
那个狗黑粉在我爱豆的视频cut下面留言质疑我爱豆的演技,我二话不说骂了他/她的野妈和他阳伟的爸以及他们火葬场c位出殡的全家。
在迅速拉黑了他之后,我美滋滋地叉掉了这个页面,之后趁热打铁地点进反黑特战队发出的举报帖里,卡了96个诋毁我哥哥的黑子。
“xx哥哥明明这么好,为什么会引来这么多黑子?”
我忿忿不平地点着举报和确定键,从不查明那些被举报的人到底说了怎样的话,熟练的程度仿佛...
我忿忿不平地点着举报和确定键,从不查明那些被举报的人到底说了怎样的话,熟练的程度仿佛一个在流水线上工作的高级工人。
掏空所有的积分用于打榜,又手忙脚乱地登上了五六个小号给哥哥的微博做做数据。
之后我对着超话里五彩斑斓的照片和视频走马观花地看。
哥哥的每张硬照都十分高级,每一段视频里他的眼睛都温柔得要溢出水来。对我而言,他就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人。
每当这么做时,我都会怀疑自己是一个被提前编好程序的机器人,或是一个奴隶,一个影子。
我似乎…再也感知不到自己的主见,和意识。
“价值观”这种东西太复杂,凡事以哥哥的利益为基准就对了。
“正义”这种东西不堪一击,在流量当道的虚拟世界里,我们人多你他妈就得乖乖跪下喊爸爸。
“真相”这种东西只有圣母才会在乎吧?反正啊,向着我们哥哥的言论都是真的。黑粉们要敢唱些自以为是的反调的话,不好意思,你号没了。
至于和对家撕了逼,更是要懂得避重就轻的套路啊。
什么?你觉得我是个疯子?你觉得我不够善良觉得我恶毒吗?!
可是,那又怎样呢…
为了保护我最爱的人,我付出这些,真的错了吗?!!!!
第一次因他怦然心动,是在一部小有名气的电视剧里。
他的古装扮相迷人到炸裂,脸庞白皙,鼻梁高挺精致,一双多情的眼睛熠熠生辉。明明在娱乐圈摸爬滚打有些时日,却依然保存着稚气未脱的天真。
我相信他是真的一尘不染,就像一只洁白的小兔子。
之后我没日没夜地看遍了他所有作品,翻遍了他的所有综艺节目和现场演出。在贴满了哥哥海报的房间里,我抱着印了他照片的人形抱枕,痴迷地望着狭小手机屏幕中他那张无暇的脸。
再后来我为了看他去过签售会,也翘了一些课在机场接过机,他的真人比荧幕上还要出众,即便周围围满聒噪的陌生人,也能温文尔雅地同我们微笑着打招呼。
我再次相信了他就是如此完美,这一切无关人设,无关包装,我的偶像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
只可惜人红是非多,他的黑料很快就被收了烂钱的无良营销号放了出来。
上面是些搬弄是非的截图,无非是哥哥成名前在网上发表的自由言论罢了。
我不屑一顾地翻了个白眼,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八九年前说点脏话怎么了?那时候哥哥才二十岁出头,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说女生是充气娃娃又怎么了?这难道不是在夸这个女生皮肤好吗,真是…
至于自称有一级甲等普通话这件事,也不过是他在节目上开的一个诙谐的小玩笑,黑粉至于抓着不放吗?
总而言之,哥哥在我心里,还是那个完美无瑕的人儿。
那个狗鸡作者把我亲爱的哥哥写成了一个下贱的妓女。
什么lofterAO3的根本听都没听过,这种聚集了乌合之众的垃圾地方还是趁早凉了吧,省得又连累我们完美如玉的哥哥。
我们,是哥哥最坚实的后盾。
在收到了举报成功的邮件回复后,我美滋滋地躺进了被窝里,终于决定睡个好觉。
我以为举报成功后的成就感会令我踏实不少,却没想到入睡的过程变得异常艰辛。
我一阖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哥哥那张白净俊朗的脸孔,不再是他笔直修长的双腿和干净的衬衫,不再是他洁白无瑕的笑容…
反倒是营销号发出的他那些轻佻的肮脏的言论,是他一脸无辜正直地说着谎话的模样,
是那篇下三滥的CP文里那个身穿短裙涂着廉价指甲的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
是那些不堪入目的刺激的文字片段,是那些我一想起就忍不住发出尖叫忍不住吐出来的情节。
颅内有个声音幽怨地对我说,“承认吧——那才是你的哥哥,那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声嘶力竭地在黑暗的房间里喊着“不——不是的——”
我知道,那绝对不是我的哥哥。
那白兔一样纯洁无暇的大男孩,才是我深爱的哥哥。
在得知偶像死讯的那一瞬间,我发了疯地在房间里哭嚎。
我的偶像,我最深爱的哥哥,他明明那么完美,却为何会被黑粉中伤,为何年纪轻轻就遭到这样的下场?
我哭到眼睛都看不清了,干涸的眼珠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中滚出来一样。
房间里光鲜亮丽的海报封住了淌入窗内的阳光,让我的房间看上去像一间腐臭不堪的停尸房。
我声嘶力竭地哭着,哭着,直到再没力气了。
趴在电脑桌前,我用指尖轻拂着屏保桌面上那个脸庞俊秀的男人。
“是谁杀了我的偶像?”我喃喃道。
绝对是那些烂人趁哥哥独自在家时结束了他的生命。
是营销号吗?一定是垃圾营销号吧,是那些下作的狗仔和微博大v联手编造了很多哥哥的黑料,最终靠舆论杀死了他。
是某个大企业的富豪吧??一定是吧,绝对是看上了哥哥美貌企图染指,却败给了宁死不从的他。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定是他们买凶杀害了纯洁的他。
是谁呢?是谁呢?到底是谁杀死了我的偶像?!!!
如果能告诉我答案的话,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取这个水落石出的真相,替哥哥报仇啊!!
我在房间里撕心裂肺地恸哭着,哭得天旋地转,好像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一样。
或许是哭泣的力度过猛,我感觉自己的嘴巴里传出了浓浓的血腥味。
这味道真的很刺鼻,且越来越浓郁,慢慢地我觉得我的鼻腔里,耳朵里也传出了这样的味道。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我颤抖着自言自语道,却发不出一个字节。
直到我的眼睛也传出了这样恶心的血味,我的视线一红,汩汩不尽的鲜血就从我的双眼中喷涌而出。
我厉声尖叫起来,见鬼似地跑到浴室里。
当我推开门,踏入浴室的那一刹那,我却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眼睛和口中的血淅淅沥沥地落在地上,我失魂落魄地望着浴缸。
里面浸泡着一具漂亮的尸体。
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
是我,杀死了我的偶像。
END
曾有一天,我对自己说,再也不磕三次元的CP了。现在,真的好香。围脖上激情考古后,我终于整理完我找到的糖了并且现在我想大声对自己说——人类没有理由不磕云次方,没有理由不ci深呼晰!
P1我的西皮说过的话我都不敢写。P2梅溪湖诸位带头磕糖。P3王宇刚宇宙最刚P4-P5微博上看到的很有趣的图,侵删
(p4:嘎爸龙妈,也许宁们记得有我这个崽?)
(p5:我吹爆嘎子哥的神仙侧颜!)
这两张图还缺课就赶紧去看声入人心加长版!
——
没想到2020年了,依然有补课的新粉,替诸位头发担心之余,也有几句话想送...
没想到2020年了,依然有补课的新粉,替诸位头发担心之余,也有几句话想送给新来姐妹们:
微博上有一位姐妹说:深呼晰和云次方,一个是高山流水中延绵出的俗世欢喜,一个是鸡毛蒜皮里氤氲出的灵魂相契。
无论你磕的是爱情,友情,兄弟情还是父子情,请坚信,他们一定是足以让人动容的人间真情。
愿在网络纷飞的流言蜚语中,各位仍能想起他们的深厚情谊和宝贵初心,和他们一起努力完成高雅艺术的文艺复兴。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这些图不是P的!不是P的!不是P的!
※刑侦AU,互攻向
※终于到了这一天
——————————
『终章』
审讯持续了几个小时,等到口供整理好送到黄子弘凡手里已经是第二天。
他看了一遍递给高杨:“丁一舟坚持是他一个人完成的,跟舒梦没有关系。”
“没有直接证据能指向舒梦,他一口咬定咱们也没办法,毕竟事确实是他自己干的。”高杨叹了口气。
“你信吗?”
高杨摇头。
“为了爱情可以杀两个人,这还叫爱情吗?”黄子弘凡托着下巴思考。
“我只知道,我爱一个人是要和他一起更好,而不是毁灭,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高杨说,“...
“我只知道,我爱一个人是要和他一起更好,而不是毁灭,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高杨说,“他太自私了。”
爱当然无罪,但爱应该受到祝福,应该生长在阳光下,而不是任由它在不见天日的角落里发霉生蛆。
见面安排在丁一舟上庭之前,黄子弘凡完全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为一个人赔了一辈子,见个面总归不算过分。
但比庭审先来的是高杨准备离开的消息,这几天高杨已经在陆陆续续地收拾着东西,黄子弘凡对面那张办公桌上的东西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逐渐减少,这让他心里说不出地有些烦躁。他知道那个期限正在慢慢靠近,而他连伸出脚绊它一跤的能力都没有。
高杨如他所言,不强迫,不逼问,把日子过得像往常一样,一起吃饭一起下班,跟他抢一杯咖啡喝,口袋里总装着黄子弘凡喜欢吃的紫皮糖。有时候黄子弘凡很想让高杨逼问他,这样他这种不自觉的逃避或许会得到缓解。感情经历的空白使得黄子弘凡一时无从判断自己究竟有情还是无意,更何况这不仅是从独身变成情人,还直接跨过异性恋通向了一个他不是太了解的领域。
高杨去卫生间的时候仝卓踢了踢黄子弘凡的小腿:“你跟那谁怎么着了?”
黄子弘凡眼睛盯着筷子上的肉面无表情:“就那么着。”
“还没成?”
“没。”黄子弘凡把肉塞进嘴里,“我说他走之前我会想好。”
“这也没几天了啊,你想好没?”
“我不知道……你也知道我很久没谈……”
“谁啊?高杨吗?”代玮问,“高杨可喜欢你很久了。”
“呦乖代怎么猜出来的?”仝卓胳膊一伸就楼上了代玮的腰。
“他跟我说过,大学的时候吧……没想到现在还是没变。”代玮笑了,“说实在的不像他的风格,我没想到。”
“啊?”黄子弘凡有点懵,“他就跟我说他大学见过我啊。”
“嗯,那会儿就说喜欢你。”代玮眉眼弯弯。
“他问过我你性向来着,我说你铁直。”仝卓说,“但是现在看来如果我不说没准你们俩早成了。”
“黄子,我和高杨认识很多年,他本来是是个挺花心的人来着,你像个……意外。”代玮轻声说,“我这么说不是要给你什么压力,就是想说你不需要怀疑他对你的感情,如果你们能在一起,我也会觉得很好。”
那天晚餐结束以后高杨和黄子弘凡一起散步回家,高杨在路边的奶茶店买了两杯喝的,递了一杯给黄子弘凡,半糖去冰的柠檬绿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个?”
高杨帮他把吸管怼进杯子里:“我知道的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也有很多。”
“你什么时候走啊?”
“大概下周末?开庭的时候我会再回来。”
“我之前跟你说的话,我没忘。”黄子弘凡低着头喝了一口茶掩饰自己的些许慌乱。
“我知道,不急。”
“是不是很辛苦啊。”黄子弘凡说。
高杨停下脚步直直看向他的双眼:“是有一点辛苦,但是我愿意,也值得。”
黄子弘凡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突然指着天上:“高杨你看,今天月亮好圆好漂亮!”
高杨笑了。
舒梦和丁一舟见面是高杨在一边看着,丁一舟见到舒梦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有点慌乱地整理凌乱的头发,努力把衣服上的每个褶皱抚平。
“小梦,你,你怎么来了……”丁一舟语气柔软的不像样。
舒梦眼圈红了:“来看看你。”
“小梦你别哭,别哭,都是我愿意的,你看现在很好,没有人会伤害你了。”丁一舟想去触碰舒梦却碰不到,手腕上的手铐哗啦哗啦响,“就是以后我也不能陪着你了,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你怎么,怎么这么傻啊……”舒梦听着他的话泪如雨下,纤瘦的背影因为哭泣而不住颤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张脆弱的白纸。
“恭喜。”高杨站在她身后轻声说。
舒梦迅速抹掉脸上的眼泪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恭喜,”高杨重复了一遍,“不管是林路还是丁一舟,你都解脱了。”
“我不明白高警官的意思。”舒梦皱眉。
“听说舒小姐辞职了?”高杨没再解释,而是换了个问题。
“是,这个城市总是牵扯出一些不好的情绪,我不想继续生活在这了。”舒梦说,“后天的飞机,以后可能也不会回来。”
“那没什么特殊情况我们应该也不会再见到了。”高杨笑了,“舒小姐,第一次见面我就留意到你的手,很纤细很漂亮,一看就是艺术家的手。”
舒梦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在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你手腕上的指痕淤青,很清晰,当时我在心里很同情你,不过那指印的宽度还没我的手指宽,我也没多想。”高杨抬起手晃了晃,“后来我去看过林路的尸体,他的手可比我还要大一圈。”
舒梦转过头看向窗外:“所以?”
“我说这些没什么别的意思。”高杨摇摇头,“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希望你会喜欢你新的人生。”说罢高杨就要转身离开。
“高警官,走之前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舒梦开口。
高杨停下脚步,挑了挑眉又转了回来:“好啊。”
“有一个女孩,她从小就被人夸长得漂亮又聪明,她喜欢画画,她父母就让她学画画,然后她顺理成章地考到美院,成绩一直很好。她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从来都不乏追求者,从小到大都是,男生们总是喜欢跟在她身后,甜言蜜语,各色礼物,她从来都不为所动。她家境虽然不说有多好,但也绝对算得上富有,这样成长起来的女孩内心是很高傲的,又怎么会钟情那些凡夫俗子。”
“她上大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人,是在一场后现代艺术展上认识的,当时展馆里寥寥数人,有一件展品前只有女孩、那个男人,还有那个男人的同伴,男人对他的同伴谈几句他的理解和作品的内涵,他的同伴明显兴致缺缺,而女孩听到了,她忍不住转头去看那男人,看起来比她大几岁,风度翩翩,长相英俊,男人也看到了她,对她扬起一个笑,随后的参观她总是像是不经意一般和男人站在同一件作品前,男人看似还在对他的同伴解释,但她知道,那是说给她的。最后,在男人离开之前,她手心里多了一张带着檀木香的名片。”
“男人开始追求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会带着她去吃大餐逛街购物,而是邀请她去看画展,去听音乐会,和她谈绘画,谈艺术,谈哲学,他也会带他去不知名的小巷子里的小馆子,吃一道最正宗的本土菜。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人,可以对着高雅艺术侃侃而谈,也可以自然融入市井小巷,不在乎贵贱与否,只是单纯的随心而动。”
“后来他向女孩求婚了,女孩答应了。有人说她是为了钱,可是她自己知道,她是为了爱情。”
“可是结婚以后没多久,男人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会去花天酒地,会夜不归宿,即使回家了也对她很冷淡,女孩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女孩才发现,可能男人从来都是这样的,只不过拿出了她喜欢的那一面来追求她。”
“后来男人死了,她的第一感觉居然是解脱。她当然会伤心,但她也不会忘记她在这段感情和婚姻中遭遇的一切。”
“我的故事讲完了。”
高杨没急着说话,只是安静地看舒梦又一次不断流下泪来。
“我理解你,但是我不会祝福你,再华丽的粉饰也改变不了事物的本质,这个道理我相信你也一定懂。谢谢你的故事,好自为之。”
高杨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舒梦始终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黄子弘凡在门口等着他,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都听到了。
“其实我很生气。”高杨说。
“我明白,但是这世上也不总是非黑即白,有些事我们心里清楚,但实际上也很无力。”黄子弘凡拍拍他的肩。
“我在想,丁一舟的人生本来可以不是这样。”
“也没什么可惜,路都是自己选的。毕竟他身上还背着两条人命。”黄子弘凡叹了口气,“都是可怜之人,也都有可恨之处。”
“我们能做的,也就是尽力去拯救那些悬崖边上的人,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世上永远不乏黑暗,但总要有人去点灯。
高杨要走的前一天是个周六,周五的时候高杨郑重和全队的同事告别,办公室已经没什么东西,箱子里最后装的全都是大家送给他的小礼物,多肉、棒棒糖、茶叶,甚至有印着市局标记的笔记本。
小王说杨哥,以后这就是你的婆家,得常回来啊!黄子弘凡给了他一个暴栗,高杨笑着说没问题。
周六晚上黄子弘凡去帮他收拾行李,其实只有短短十几天,仿佛过了几个月那么久。高杨这间小公寓里的陈设大部分都是他们一起去添置的,比如一块厚厚的长毛地毯和几个懒人沙发,都是为了打游戏或是看电影更舒服些,这些东西不好带走,于是通通塞进了黄子弘凡的后备箱让他带回家。
看着高杨忙碌的背影黄子弘凡觉得心里很乱,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他确定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哪里开始说起。
他想说高杨能认识你我很高兴,他想说你是我最默契的搭档,他想说和你一起工作或是生活都让我觉得很舒服,他想说你要走了,我有点舍不得。
他的眼神快要把高杨的背烧出一个洞来,却什么也没说。
高杨又指向另一个袋子:“这个袋子里是一些水果麦片酸奶什么的,我也吃不掉了你拿回去,以后养成习惯自己要买,我看你在我这吃的也挺欢,多吃水果能美白,哦对里面还有紫皮糖,但是你也别太多吃,兜里装两块解解馋就行了,每次看你一块接一块的我都牙疼,不能因为不长痘不长胖就放纵自己啊小黄同志。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你那个工作记录,你分类可以用我跟你说的那种……”
“高杨。”黄子弘凡出声打断了他。
“嗯?怎么了?”
黄子弘凡把手里的袋子放下,深吸了一口气:“你说这么多,我都没记住,我这人笨,学不会,能不能以后都你来。”
“黄子?”
“我不知道的那些事,我想一点一点知道。”
“这么说挺突然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但是高杨,我们要不要,试试?”
天气确实转暖了,从外面吹来的风都带着些许暖意,仔细听还能听到细小的虫鸣声;冰箱还在尽职尽责的工作,发出嗡嗡的响动;热水壶里烧着一壶水,刚好咕嘟咕嘟地开了,电阻弹起来发出啪地一声。
好像过去了一秒,又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
久到黄子弘凡觉得冰山融化成海洋淹没了陆地,人类变成细小的微粒在宇宙中漂流,他带着一块干净的蓝白条纹毛巾,试图从银河系搭车客指南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好啊。”高杨说。
宇宙一切问题的答案是42,而黄子弘凡一切问题的答案——
是高杨。
——END——
※一点碎碎念
完结啦,本来说要把它在21岁的最后一天结束,但是不小心还是留到了22岁的第一天。
这个故事不算优秀,但能完成它我还是觉得很开心,尤其是过程中一直在的你们让我有了很大的动力继续这个故事,每一次收到你们的反馈我都会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