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狗狗奔向猫咪,这次我非要让病病的小画家反着来。)
「走,我开车送你。」
"下雨了,待会儿给你送回去。"
北江是个不经常下雨的城市,但一下雨就是一整个连绵不断的雨季,一到这个时候,恶性事件就会集中性的爆发几次,连带着市局上方的乌云又阴暗了不少。
杜城站在沈翊办公室的玻璃窗边,随手拨了一下百叶窗帘看了一眼——今早堪堪停住的雨又下了起来,空气里都是一股潮湿的土味,即便没推开窗也无孔不入地顺着缝隙袭入了市局里,连带着沈翊身上淡淡的香味也被推散了不少,杜城瞥了一眼沈翊,发现平日温柔软和的小画家现在正蔫巴巴地倚在画架前,直愣愣地看着他,竟...
杜城站在沈翊办公室的玻璃窗边,随手拨了一下百叶窗帘看了一眼——今早堪堪停住的雨又下了起来,空气里都是一股潮湿的土味,即便没推开窗也无孔不入地顺着缝隙袭入了市局里,连带着沈翊身上淡淡的香味也被推散了不少,杜城瞥了一眼沈翊,发现平日温柔软和的小画家现在正蔫巴巴地倚在画架前,直愣愣地看着他,竟是没有发现杜城已经转过了身来。
杜城算是发现了,自打上次自己受伤的制毒案后,每逢雨天,沈翊的心情就格外的差——具体表现为不爱理人;不想搭话;除案情外的话题一律不参与;自顾自地闷在角落里上神发呆;更多的时候则是趴在工作台上慢慢地画些杂乱的线条和无意义的画,每到这个时候,杜城才算是对艺术家都性格敏感、易思虑过重这句话有了了解。
"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沈翊?"
杜城重复了一遍,沈翊却还是神游天外的状态,于是他只好走过去,直走到沈翊面前蹲下,用大型犬一样的目光由下往上的看着对方,然后自暴自弃似的把头往沈翊膝盖上一贴开始鬼哭狼嚎。
"沈翊——沈—大—画—家、沈翊沈翊沈翊沈翊沈翊,"杜城开始野狗撒疯般耍赖,一边叫一边晃沈翊,"沈老师——沈翊——"
"知道了知道了,"沈翊这才反应过来,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地推着强行贴上来的杜城,"门没关——"
"门关了就可以?"杜城故意抓他话里漏洞来捉弄容易害羞的小画家。
"——杜城!关了也不行!"沈翊想要推开杜城,无奈两人的体型差距太大,沈翊的反抗简直近似于无,杜城心里笑得不行,面上却不过分显露,他知道这大概就是沈翊羞耻度的耐性极限了,再多一点沈翊就会真的走了——沈翊可难哄了。
于是杜城见好就收地停下继续靠近的身形,转而用一只手从脖颈处揽住沈翊,带着画像师向市局外走去,动作不容置疑,但嘴上倒是求的好听,"走啦,沈大画家,再晚一会儿雨可就大了。"
沈翊本来还不情愿和杜城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密,在听到那句话后却沉默了下来,顺从地跟着杜城离开了市局,被杂思纷绪扰乱心神的他,自然也没发现杜城由上到下审视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杜城觉得,沈翊好像被北江这场连绵不绝的阴雨困住了。
「旧厂」
大概也就大半个月前,杜城他们接到一起诡异的报警,报案人自己就是嫌疑人,说是家里价值百万的东西被盗实际上却家徒四壁,用杜城当时的话说就是"小偷来了都得给你两块钱",嫌疑人却不理会,甚至在指认现场的过程中公然袭警,被带回市局后更是审讯过程中三番四次顾左右而言他,问东答西,开始的时候蒋峰还以为他是个什么神经病,但是沈翊却在单向镜后发现报案人说话时的表情生硬,面部肌肉僵直,尤其口轮匝肌有明显的修复痕迹,因此给他做了修复画像,还原了嫌疑人整容前的样貌。
但令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嫌疑人整容前竟是比现在好看千百倍——有谁会故意把自己往丑陋上面整形呢?
而嫌疑人看到自己整容之前的画像更是崩溃大哭,一边把头往桌上砸一边哀求杜城他们把他抓起来,给他判无期,他们这才发觉这人身后一定有值得深挖的东西。
果不其然,在杜城他们黑白脸交替、怀柔政策与警示教育结合的连番审讯下,嫌疑人终于撂了底儿——嫌疑人叫韩民,原来他是被拐卖去挖矿做黑工的,后来那矿塌方了,他侥幸活了下来,身无分文地流浪却又被拐去做乞讨团伙的"工具",但他聪明漂亮,靠着一张嘴竟然让头目放弃了打断他腿的计划,转而收他做手下管些杂事,后来他的地位与日俱增,涉及的东西也越来越深,直到后来头目让他去管油水最大的一块——毒品,当然,他自己也被注射了成瘾性药物。
韩民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曾经他也是个期盼着走在阳光下的大学生,现在却只能在这臭水沟里苟且偷生,于是他跑了,改头换面,做了数次整容,把自己从一个气质沉静的大学生彻底的变成了一个丑得不可视人的"神经病"。
真相是残酷和血腥的,罪犯韩民在沉默的氛围里完成了指认和认罪的流程——一切的目的地都指向北江市水泥厂的旧址,几十年前水泥厂收归国有后移到了新址,而报废的旧厂就一直留在市郊靠河的老地方,再无人过问。
制毒贩毒是重刑,水泥厂里的制度规模已经不是量刑大小的问题,而是这帮人该被拉去枪毙几回比较好的情况了,本来只是一起简单的假警盗窃案,现在事态却失控到不可挽回的局面——杜城他们几个先遣警闯进水泥厂的时候那帮犯罪嫌疑人甚至都没停下手里的活儿,明摆着就是不把眼前几个条子放在眼里——从韩民逃走的时候他们就清楚总会有这么一天,但赚的就是亡命钱,他们是打定主意要把在这儿杜城他们灭口,一了百了。
外楼梯是铁的,但水泥厂已经年过五十,这些几十年前的老东西都已经锈的摇摇欲坠,大雨打在铁板上的声音稍大一些都会让人觉得这破楼梯要"高楼倾颓"了,更遑论那些脱落的漆皮;迸出的锈螺母;以及踏上去就呕哑嘲哳的铁皮板。
空气里全是雨水掀起一片潮湿的铁锈味。
于是理所当然的,沈翊既追不上身强体健的刑警队长杜城,也逃不过刀尖舔血的凶恶匪徒。
当那声枪响的时候,沈翊以为自己的人生就会这样终结——还没有给雷队赎够罪;艺术上也没有达到老师遗愿那样要求的;亲情是一塌糊涂;刚和北江市局的同事们成为朋友;而杜城,他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有对他说。
但是枪声响起的时候,沈翊没有感到疼痛,他陷入一个炙热滚烫的怀抱,奇怪的是,明明被抱住了,怎么脸上还会有湿漉漉的感觉?
空气里有浓烈的铁锈味,沈翊分不清那来自老旧的破楼梯还是别的什么,他不是想不明白,他只是不敢想。
北江是个不经常下雨的城市,但一下雨就是一整个连绵不断的雨季。
在水泥厂的这个雨夜,沈翊差点永远失去杜城。
于是他的心里开始下一场不会停的雨。
「张局说」
明明受伤更严重的是杜城,陷入那个雨夜不能往前的却是沈翊,局里的人都调笑说他俩这是关系太好,搞得跟两体一心似的,但其实只有张局和杜城能看出来沈翊并不仅仅是简单的应激反应,他好像是真的被那场水泥厂里的泥泞大雨拽住了脚腕,像一尊纯白的天使塑被腐烂的泥沼一点点吞噬下去。
"杜城,我知道你和他关系好,"张局上午的时候单独把杜城叫去办公室,不是以一个上司的身份,而是单纯以一位长辈关心小辈的态度关心着,"你是我从入队第一天起看着一步步走到现在的,我知道你想什么,我相信你。"
"但是杜城,沈翊是个道德感很重的小孩儿,他的心思本来就很敏感,你要多注意他,懂吗?"张局摘下看案卷时才用的眼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沉默了半响才继续说道,"别让这事儿继续在他心里发酵了,他也没有第二个七年能够撑过去,好吗?"
"嗯,张局,我明白,"杜城应得很快,实际上他也为这事儿愁了好几天了,"我知道怎么做。"
"得嘞张局,"杜城拿走假条后笑着敬了个礼,走到门口时又突然转回神来,诚恳又认真地说道,"谢谢。"
"快走吧,"张局笑着戴上眼镜,一瞬间她又变回了那个北江市局公安局长,"沈翊还在等你,别让他等太久。"
「沈翊的雨」
沈翊家外有一条狭长的小巷,路两边是黢黑的铁栏杆,上面满是缠绕着的蔷薇花,花开的时候连成一片粉白色花的铁幕,风一吹过,花香好似能飘进人心里;路不是很平,下雨后总会有大大小小水洼积在路面,而随雨打下的花瓣就静静地沉在积水底,或湿漉漉地粘连在石板路面——像是溺死了一片花的坟墓——沈翊最早卖出的一幅画正是以这为主题的一组画。
那画上半组是花开时候,尽态极妍,乱花纷飞,站在画前就如同站在阳光下赏花,未知的爱人在画中小巷的尽头等你;下半组则是完全相反的意态——沉郁的阴云密布,强势的占据了大半画面,画中小路也阴湿,没有了上半组画中温热明媚的阳光,这条小径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通往无名之地的断头路,日里粉嫩的花变得惨白,成垛的堆在墙上,比送殡时出手阔绰的儿女送来的绢纸花还要多,让人看的心里发毛,只想转头逃离,可踟蹰在画前却迈不出哪怕一步。
同样的场景,只是换了个天气,氛围却能仿佛对立的两极,这就是沈翊的能力——他能敏锐的感知到周身环境里的一切,用自己的身体和感情作为强化剂,让哪怕再愚钝的人也能感受到这个世界上的别样气氛。
这幅画作为沈翊的第一幅出手的作品,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后来沈翊退出艺术界,这幅画的价钱更是水涨船高,基本上可以归为有价无市那一类。
沈翊很久都不会想起这一组画来了,但是在这个雨夜,他在梦中又突兀的想起这幅画,梦里他一个人走在这条没有灯的小路上,一直走,一直走,可是除了路旁的纸花和打湿在身上的雨却什么都没有,他好像能看见路的尽头站着个什么人,一会儿是老师的样子,一会儿又是雷队长画像一样严肃的脸,最后又幻化成七年前杜城离开时冷漠的脸。
沈翊想出声叫住杜城,却惊恐于自己不能发出一丝声音,他的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杜城就在路的前面说着什么,他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说不出。
沈翊奋力地追,大声的喊,却怎么也追不上那个一动不动站在他面前的人,唯有雨水袭面而来的痛感愈来愈大——一切都太湿了,沈翊觉得身上的水太沉了,坠的他迈不动步子,每走一步都是湿淋淋的在淌,他就要喘不过气,鼻腔里有呛水的酸痛。
在溺入地面的一瞬间,沈翊猛地起身,心脏急促地跳着,身边窗户大开,凉雨寒风顺着窗不停的进入房间,打湿了一片地面和靠窗的床沿。
又下雨了,原来是窗。
——原来是窗,沈翊今天从被杜城送回来就心不在焉的,晚饭也没吃,喝了杯凉牛奶就浑浑噩噩地上了床,连窗没关严实都没发现——以往沈翊绝对不可能犯这种错误,他保存的画对空气湿度要求很高,这样的雨天若是不好好关好窗,那画的寿命也会大大缩短。
"……杜城。"
"杜城,"沈翊几乎是有些哀求地低声念道,"杜城,你在吗,你说话,杜城。"
"喂?"
"好。"
杜城是这样回答的。
「杜城的灯」
沈翊就这样湿漉漉地站在门口的雨里,身上冰凉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他能感受到寒冷和黑暗有如附骨之蛆一般在他身上密密麻麻地蠕动,等杜城的时候他这样站着,有时甚至能看见黝黑小径边隐秘地爬行的、在雨声中混杂着窸窸窣窣的响动。
"沈翊!"正当沈翊质疑这一切是否还是梦境的时候,杜城一声就将他唤回现实,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就如同一只奔向主人的大型犬一样闯过雨夜站到他的面前。
"没事儿吧?"杜城是跑过来的,连伞都没来得及打,一身湿透的衣物贴在身上,看起来就让人难受的牙酸,但是他并不在乎自己怎么样,而是急着把沈翊上下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什么大碍才放下心来。
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沈翊暗想,内心却得到热水泡过一般的温热感触。
沈翊并不是很能理解杜城现在在的举动——他是说,外面还在下雨,为什么又要出去呢?
不过他没有问,他相信杜城做的是有理由的。
这样乖觉温顺的样子,杜城几乎不忍心要对沈翊做接下来的事了。
"沈翊,你在这儿等一下,"杜城摸了摸沈翊因为噩梦而翻来覆去造就的一头乱发,"我给你看个东西!"
杜城松开搭在沈翊身上的手,冒着雨飞快地跑到接送沈翊上下班的巷口,用献宝般的声音喊着沈翊,"沈翊,抬头!"
沈翊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已经顺从的向上望去,漆黑的夜空很冷,雨也很密,正当沈翊想让杜城快点回来不要淋雨的时候,一盏接一盏有着浓稠蜂蜜色调的、暖黄的路灯依次在空中悬起,照清了雨丝在空中走过的痕迹。
这是杜城为他亮起的灯。
"这是……你修的?"沈翊用力看着那灯,雨落进眼里刺痛的流泪,灯光太亮照得他眼镜发晃也不肯挪开,好像那就是他余生唯一在乎的东西。
"嗯,早就想修了,今天才完工,"杜城好像有些羞涩似的,露出个有些青涩的少年般的笑,"喜欢吗?"
"喜欢,谢谢。"沈翊很喜欢,心却有些慌乱。
为什么杜城站在那里不过来?
为什么还不动?
"沈翊,"杜城在叫他,"我在这等你,你过来。"
什么?
沈翊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起一句玩笑话——不都是中国字吗?怎么合在一起看不懂呢?
沈翊面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他微微偏了偏头,好像不能理解杜城的意思。
"杜城,我……"沈翊张口,却说不出话——就好像和那个梦一样。
我没办法——
我没办法迈出这一步。
"沈翊,你过来,我就在这儿等你。"杜城张开双臂,好像笃定沈翊一定会走向他,而他也准备好随时要接住向他而来的画家。
沈翊还是没有动,他紧张地揪着衣角,有好几次要瑟缩着踏出那一步,却又慢慢地收回去。
而杜城就那么站着。
尽管隔着厚重的雨幕,可沈翊的犹豫和痛苦,不解和畏惧,杜城还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沈翊迷茫的目光,几乎就要心软,可是他不能,这是沈翊的心病,就算沈翊会因为这个记恨他也好,不理他也罢,他都愿意。
他就是不想让沈翊失去在雨天感受世界的能力。
杜城喜欢他的小画家肆意拥抱这个世界的样子,所以他只能这么做。
他知道沈翊对拥抱的喜爱,外表温和柔润、礼貌有礼的沈翊其实是个非常、非常喜欢拥抱的人——他喜欢杜城能将他一整个环住的感觉,像一只猫被某种大型犬圈住,仅靠身躯就可以给他一片温暖,能为他遮挡湿冷的凉风寒雨。
但是从上次水泥厂受伤后,沈翊好像就对拥抱有了抗拒,他不再愿意接受来自杜城的怀抱。
所以杜城要亲手把沈翊拉出这雨季——不用这乌云散;不用这湿雨停;甚至不用伞,沈翊只需要穿过雨幕走过来,和他一起站在这里,站在他为沈翊修好的一盏灯下,他这里有一切沈翊需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在这里。
"沈翊,"杜城又唤了一声,却仍是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在等,他要沈翊自己走过去,"沈翊。"
沈翊想,杜城看起来好像永远都不会再过来了,可是他也没有走的意思,杜城就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淋着雨;也静静地张开双臂,一如在水泥厂那个夜晚义无反顾拥他入怀、保护他的姿态一样——他一直在等着自己。
控制不住想要习惯性地后退,双腿好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沈翊几乎要生气了——杜城总是这样,不顾他意愿的让他做这做那,总是擅自作主对自己好,自作主张地给他修起路灯,自作主张地接他送他。
甚至,自作主张地保护他。
沈翊想,可是我都没有很好,最擅长的只有画画,但是杜城看起来好像也并不是很喜欢画。
沈翊抑制不住的有些难过,杜城,你对我这么好,是赔本买卖,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除了我自己。
而杜城要的不过是要自己走过去。
于是沈翊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然后越来越快。
雨淋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了——沈翊在这一刻失去了身为一个艺术家所有引以为傲的特征——失去感受风掠过指尖的凉;失去感受到雨水滑过颈侧的湿;失去感受走向杜城时步履蹒跚踏过的路面的高低不平。
有蔷薇花瓣被雨打湿脱离茎杆,颓靡地站在冷黑色的栏杆上,沈翊却也无法在意了——现在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
沈翊腿上的伤还是很痛,伤口没有痊愈,他的步伐却越来越快。
他画过很多画,却从来没有任何一幅画能够和现在他目光所及之物能对比。
'杜城就站在巷口那盏路灯下,灯光是暖黄色,杜城身后是沈靛蓝色的夜幕,灯光柔和了他的线条,在我走向他的时候,在我,在我跑向他的时候,在潮湿的雨夜中,在杜城为我一个人修起的一盏盏灯下,他在等我。'
从此长夜漫漫,沈翊回家的路上有了明灯和同行的人。
沈翊最后扑进那个怀抱,他一瞬间就被暖意包围,好像刚刚还泼天的大雨在这一刹那也停滞不前,不过这一次,没有刺鼻难闻的铁锈味,沈翊陷入很简单的、留兰香味的留香珠的味道——杜城有轻微洁癖这件事,只有沈翊能以这样亲密的姿态的知晓。
"沈翊,你最勇敢了,"杜城俯下头在沈翊耳边低声念道,"比我还勇敢。"
"本来我都快忍不住要去接你了。"
"我还想,算了,不就是下雨吗,一直接送你也没什么。"
"但是你来了,"杜城感到心脏在紧张的跳动,他一边揉着沈翊的湿湿的软发一边说,"我很高兴。"
杜城还在沈翊耳边絮絮叨叨地讲着,但沈翊并没有意识到他在讲些什么。
——真奇怪,都在雨里站了这么久,为什么杜城的怀抱还是这么烫?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要熔化在杜城的怀里了?
为什么,他的心脏这么熨贴柔软、舒服得要让他就此死去了?
就好像杜城身上的光和热就足矣将沈翊周身焚烧殆尽一样。
"……杜城,"沈翊双手用了死劲儿地抓着杜城的后衣摆,他用力的把头埋在杜城的胸前,尽力忍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我真的好讨厌,你。"
"嗯。"
"杜城,我讨厌你。"沈翊的声音听起来难过得要死了。
"没关系,"杜城也不撒手,就以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继续给怀里的人挡着雨说话,"沈翊,因为我最喜欢你。"
"那下次……"
"没有下次,沈翊,"杜城说,"永远都没有下次。"
"……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晴天也好,雨夜也没所谓;
即使是死亡也不要紧,向我而来吧;
你知道我会在路的这一边等你。
小彩蛋:
电缆工:我也不想的,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张局:事假变病假,杜城你真刑
-HE,接第一季结尾,尽量还原原剧风格
-案中案,微悬疑
-无人员伤亡,是甜的信我
序章
头顶向下晦暗不明的光落在杜城的侧脸,一半隐没在黑暗里,和麻木的神情融为一体,他好像变成了一尊石像,对周遭一切恍若未闻。
“城队,城队,你醒醒!”
“杜城!”“杜城——!”
头好疼啊,铺天盖地的疼痛肆虐而来,席卷杜城的意识。
他手扶额头,紧皱着眉。巨大的喧嚣声像潮水,被吞没其中努力挣扎却又动弹不得,令人几近窒息。不知怎么,那些呼喊声变成了锐利的尖啸...
他手扶额头,紧皱着眉。巨大的喧嚣声像潮水,被吞没其中努力挣扎却又动弹不得,令人几近窒息。不知怎么,那些呼喊声变成了锐利的尖啸,隔着厚重的水波传来,在一片混沌里搅动着他的脑子。
“城队,你清醒一点!!沈老师已经死了——!”
“杜城,杜城!沈翊死了!!不会回来了!”
“不对,不对,你们都在骗我,沈翊他......他......”
无数的碎片闪回,那些画面隔着纱隔着雾。
一片朦胧的背后,杜城看见地清清楚楚。他是警察,所有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会一遍遍地在他脑海里不断循环往复,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
是谁,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影模糊不清,黑洞洞的枪口指向站在露台边缘的沈翊。风声猎猎,卷起黑色的发丝拂乱眼睛,沈翊是什么表情来着,害怕?恐惧?痛苦?都不是,沈翊一脸平静地望着自己。
可是来不及了,杜城的脚仿佛像灌了铅一样,飞奔而去恨不能越过楼层,却只来得及触碰到沈翊被风吹起的衣角。
“砰————”
世界一瞬成为黑白,映衬着他睁大的漆黑的瞳孔,坠落的沈翊轻翩得如同一只小鸟,很奇怪明明发不出任何声音,可是杜城还是读懂了他无声的口型,他说:
“杜城,救救我,救唔——”
整个世界的聒噪、轰鸣声、人声鼎沸、巨大的碰撞,全部戛然而止。
像被谁按下暂停建。突然,归为一片死寂。
从膨胀至极致到顷刻化为虚无。
画面一转,杜城从臂弯里抬头,脸颊上有薄薄的湿凉蔓延,可他毫不在意。面前是一块白布,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位置,白布之下可能躺着熟悉的人。
他抬头看向窗外。
灰蓝的天空中,一粒晶莹的白雪悄然飘落。
原来,已经下雪了。
杜城赤着脚,一身宽大的病服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身上,这具身体比从前削瘦了许多,可却是真实地,踩在了森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全然不顾医嘱,打开窗,伸出了手。
一粒雪籽掉落在他的掌心,初时晶莹如星子,旋即化开,成了一滴水渍。
微凉。
“啪嗒”
安静无声的病房里,有更多的水滴落在了陆离柔软的掌心。却不似雪水那般凉薄,而是仿佛被滚烫鲜血温热过后的暖。
雪落无声。
眼泪也一样。
人类最深的切肤之痛,唯有来自灵魂。
寒冷风刀催动杜城,他脸上泪痕逐渐被吹干隐去,无影无踪。一切恍若从未发生。可他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猛地掀开了白布——
没有想象中沈翊苍白冰冷的脸,甚至没有躯壳,白布下是沈翊的一副自画像,从被割裂的缝隙里透出一只沉默睁大的眼睛,好似装满了疯狂与扭曲,无声地凝视审判着他。
“——哐”椅子一个踉跄,杜城在一阵失重感中惊醒,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不过是打盹时做了一个梦。旁边的李晗和老闫还凑在一起看影片,警局一切如常。
不过下意识地,杜城还是抬头看向了406,试图透过玻璃去搜寻沈翊的身影。“沈翊去哪儿了?”他顺口问向一旁的李晗。
“沈老师每个星期三都要去警校讲课啊,城队你不会忘了吧。”李晗头抬头有些疑惑,下一秒注意力又被电影拉了回去,“呜呜呜,这个主角为了保护同伴牺牲了,他如果不留下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太感人了。”
杜城不免自嘲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从陈舟落网后,北江就着实风平浪静了好一阵,没有案子的日子,沈翊这时候应该正在上课。因为一个奇诡的梦境而扰乱情绪,实在不是一个合格刑警该有的水准。
但人们又常说,梦境会暴露一个人最在意的事物。那抹内心深处的不安感或许从未消散,可他在潜意识害怕什么那?害怕沈翊会离开,还是害怕沈翊......
忽然这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平静,蒋峰急匆匆冲进来,
“城队,来案子了。”
章Ⅰ
偌大的礼堂里坐满了学生,这门艺术鉴赏课在警校尤为抢手。台上人穿着柔软的白色毛衣,搭配卡其色开衫外套,柔和的明黄色灯光透过发丝映在银色眼镜框上,显得人莫名透着一股神爱世人的温柔神性。
纤长白皙的手顺着画布掠过,解开了两幅画的神秘面纱。“今天的作业是,暗处隐藏了什么?”
沈翊向台下抛出问题,不多久就有学生举起了手。
“老师,第一幅画里人的影子覆盖在墓碑上,墓碑上有文字。”
“很好,”沈翊朝那名学生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观察得很仔细。第一幅画叫《阿尔卡迪的牧人》,出自法国巴洛克大师尼古拉·桑普。在这幅画里,四位牧人正在辨别墓碑上的拉丁文EtinArcadiaego,不论ego是否代表死亡本身,整个画面表现的,确是对死亡的讨论与思索。”
“这幅画还有一个暗处,画面远处三棵树右后方,暗处透出几缕晚霞。这种对幽暗的平衡显得画面特别优美,使人丝毫感觉不到死亡的可怕。的确,使我们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分离。分离不独死亡才具有,‘生的’分离还会予以人幻想。”
说着,沈翊又走到了另一副画面前,《浴中的苏珊娜》,“这一幅画面里我们可以看到美丽的苏珊娜正在沐浴,画家着重描绘了她窈窕秀美的体态,与背景中模糊不清的暗处形成鲜明对比。善良的她哪里会想到,歹徒正躲在暗处设计中伤她。”
话音一落,台下议论纷纷,一位学生又举手提问,“可是老师,暗处并没有画歹徒呀?”
沈翊抿唇一笑,“画家确实没有画歹徒。因为歹徒企图玷污苏珊娜未果,怀恨在心,恶人先告状,导致苏珊娜蒙受不白之冤被判死刑,死后才得以伸冤。”
“我们看不见恶意,可恶意无处不在。”
杜城到的时候,正看到沈翊对两幅画一番精彩的探论,似乎印象里都是在警局伏案画像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沈翊上课的样子。很新鲜,也,很特别。在台上讲解的那一刻,属于大画家沈翊的光芒好像又短暂重现,举手投足之间都发着光,连眼睛里都能看到为之艺术燃烧的火焰。
他没有出声打扰,反倒是好整以暇地倚在了入口处的门框,兴味十足地欣赏沈老师的风采。不过很快,忽然在门口出现的高个帅哥还是引起了台下学生的注意,两两三三嘀咕起,“诶诶门口这是谁啊”
底下的骚动自然逃不过老师的眼睛,沈翊向门口望去,便看见某个引起注意的人正靠在门口,十足的显眼,见他望来,还挑了下眉,像极了一只蹲在家门口等待主人下班的大型金毛犬。
被自己想法逗笑的沈翊努力控制住嘴角,转身对学生宣布,“这节课就到这里,同学们下课后可以再多思考一下两幅画作的明暗对比。下课。”说完便整理起教具。
学生们陆陆续续拿起书本散去,不少人经过杜城身边时还会偷偷回看两眼。有几个学生不怀好意地趁机起哄,“哦~沈老师,有人接下班啊。”
作为警校最好说话的老师之一,亲切的教学风格让沈翊消弭了与学生之间的距离,自然也会带来调侃。方才课上回答的问题的两个女生甚至大着胆子跑到沈翊面前,“沈老师,你男朋友好帅啊!”说完嘻嘻哈哈地牵手走了。
“去去去”沈翊面上不显,耳朵却是微红,紧跟着便向杜城解释,“年轻的学生,就是喜欢开玩笑。”
杜城不急不慢迈着步子走过来,顺手拿起了牧人那幅画,看了两眼后视线再度转向沈翊,
“那也得是沈老师教的好啊。”
“咳咳,说正事吧。什么案子劳动城队亲自登门?”
“城北别墅区父子被杀。”
“嗯?”
“死者是A大的校长。”
————————————————
彩蛋有微剧透,大家记得看完再看。
一些屁话:
第一季故事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瞿蓝心和任晓玄的故事,可惜有些不完整,算是通过文中的案子弥补一下吧。有几个地方还挺好笑的,写到车祸地点的时候,脑子里和开端梦幻联动了一下,特别想把那一章写个名字:跨不过去的跨江大桥。写到乔依山嘴炮的时候,特别想让杜城怼一句,“反派死于话多。”结尾那段,沈老师:我累了。杜城:刚才没看到你的眼睛。一整个就是猫系和犬系的无效沟通。
任何一个人没看过这些神仙文文我都会难过的OK?
实在不好意思前两天工作太忙了
所以拖到今天才推第二弹
所以每一篇推文前都会认真看过
然后进行一些描述
这样其实挺麻烦的但是有介绍的话会方便大家观看
我也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就希望看文的姐妹能记住推文的宗旨是:
把热度都给太太!!!
我觉得一些为了热度去写无脑小甜饼的写手也会沉淀下来去做更好的产出
这是每个热圈都会有的现象
我们要一起改变
①首先推的part是之前推过的文的后续
是《致我永不回头的春天》的后续,沈翊视角。
是《你好,小画家》的后续,沈翊的回信。
我是真的爱怜这个太太,一直不火。
看名字就知道啦,是《浪漫虚言》的后续
②一发完的(低热度区)
这一篇是糖的短打!想看小甜饼愉悦心情但是不想被无脑小甜饼荼毒眼睛的姐妹赶紧冲!两个日常的生活片段,人物太贴了直接甜到我原地尖叫!如果甜饼都是这个质量我真的不介意多来点!
“所以递推一下的话,沈老师是在说爱城队吗?”
这篇文的文笔真的好温柔,就很平淡的写出了沈翊发现自己喜欢上杜城的过程。爱是那样平常又美好的事,它也许没有天雷撞地火的轰轰烈烈,但早已蕴藏在日常生活的信任与关心里。值得一提的是,里面其他人物也好帖!老师写的太绝了!!都去看啊!!!
“于是他们在像是欧内斯特劳森画中那样温暖的灯塔下,交换了一个同海风一般咸湿的吻。”
正剧向!正剧向!正剧向!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大声说出来!太太的文笔太好啦!情感和案件的推动都那么自然,春天里的恋人,连爱意都带着樱花的香甜。人物真的好帖啊。两个人之间没有那么热烈但又无比温柔的相处真的让人永远心动!热度好低,快去给太太点小心心!!!!
“他所拥有的这一切,会成为面临绝境时生的意志,但绝不会成为,禁锢他冲向罪恶的锁链。”
这一篇最让我心动的点是讲警察这个身份的无奈说到了极致。当爱人患病和前方的案件同时出现,他们作为人民与罪犯最后一道防线,只能冲上前线。大义与小家也许是个两难的选择,但我爱你必然是唯一解。这篇热度真的低得不合理!还有谁没看过都给我冲!
想了很久还是把这一篇算在低热度区吧。这也太王小波本波了吧!喜欢王小波的姐妹冲冲冲!BE!BE!BE!老师的文字功底真的绝了!都给我去看看吧啊啊啊啊啊!谁的眼泪不值钱!
③一发完的(高热度区)
“杜城,樱花又开了,跟我私奔吧。”
这一篇的设定是雷队没有死,杜城和沈翊的故事。平行时空的他们相遇,没有仇和悔,顺其自然的爱情。
接第一案的结尾,非常贴原剧的画风。是HE的,喜欢探案的姐妹快冲!入股不亏!
“老师,我要去做警察了。”
“再留一次长发吧,即使已经过去七年了。”
谁的私心里不想再看看那个七年前意气风发的长发艺术家呢?这一篇真的写的好好,杜城温柔的爱,沈翊刻在骨子里的偏执与骄傲。少年意气最是杀人于无形,也最令人感动。
“晴天也好,雨夜也无所谓;即使死亡也不要紧,向我而来吧;你知道我会在路的这一边等你。”
战损城队,是猫猫奔他而去。爱是治愈一切的源泉。在那困住我的雨里,如果有你的怀抱,一切似乎都不那么令人害怕。
④连载向
不多说了,在这篇没大火之前,我天天推!
我就不信!这么好的文没人看!
正剧破案向疯疯的沈翊
正剧破案向已完结
正剧向悄悄说老师文笔很好!
但是这一次的推文就先到这里啦
假期期间争取多整理一些
最后还是那句话:
热度!热度!热度!给太太们!!!!!!
此男被叫老公之后一秒钟八百个假动作
一.战损病弱
17......
二.破镜重圆
三.孕期/生子/带球跑
四.be预警
五.小预警
慢脚那边火了,这边也发一下
谁懂这句话的含金量
人们要将他从他所搂抱的那具骨骼分开来时,他刹时化为了尘土。
一一雨果《巴黎圣母院》
我累了,也老了。不想再学如何去爱,就让我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格雷厄姆.格林《恋情的终结》
在黯淡的灯光下,隐隐闪烁的砂石道上。她成了一个模糊的、渐行渐远的点。
一-麦克尤恩《在切瑟尔海滩上》
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情,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念每一个人。
--塞林格《麦田里的守望者》
在大路的另一头一老人的窝棚里一一他又睡着了...
在大路的另一头一老人的窝棚里一一他又睡着了。他依旧脸朝下躺着,孩子坐在他身边守着他。
老人正梦见狮子。
一一海明威《老人与海》
生来死去,是人生的自然规律,昼来夜去,也同样是这种道理。
一一维克多雨果《悲惨世界》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我看到广阔的土地祖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来临。
—一余华《活着》
羊皮卷上所载的一切,自永远到永远,不会再重复。
因为注定经受百年孤独的家族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在大地上出现。
一一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钱钟书《围城》
人这一生,既不像想得那么坏,也不像想的那么好。
一一莫泊桑《一生》
人生的全部意义都集中在两个词里,那就是等待和希望!
--大仲马《基督山伯爵》
他惊讶地向我转过身来,疑惑的表情似乎是在向我询问。我对他说,走过去吧,那里树叶会向你招手,石头会向你微笑,河水会向你问候。那里没有贫贱也没有富贵,没有悲伤也没有疼痛,没有仇也没有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
他问:“那是什么地方?”
我说:“死无葬身之地”
--余华《第七天》
Sowebeaton,boatsagainstthecurrent,bornebackceaselesslyintothepast.
于是我们奋力前行,小舟逆水而上,不断地被浪潮推回到过去。
——《了不起的盖茨比》
明天是新的一天
Tomorrowisanotherday.
--《飘》
“‘小说备受赞赏,即将出版,祝贺成功。’他的心欢腾地跳动起来。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铁环已经被砸碎,他拿起新的武器,重新回到战斗的行列,开始了新的生活。”
--《钢铁是怎么炼成的》
“伤疤已经十九年没有疼过了,一切太平”。
——《哈利波特》
谁会想到在这样一片宁静的土地下,长眠于此的人却并不宁静。
——《呼啸山庄》
斯库特,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在你理解他们之后。
———《杀死一只知更鸟》
▲1w+,有点痛但he
▲非典型破镜重圆,斯离职预警,前女友被我ban了
▲可搭配bgm食用
▲希望你喜欢
bgm:陈慧娴《归来吧》
为了应对第二次关乎一生的面试,高斯带了尚未痊愈的病痛,空无分文的账户,和廉价透明的爱意。
1.楼梯间的窗外,雨依然下的很密。高斯收起雨伞,随意的用右手拢了拢伞面,几颗水珠溶进衣角,更多的顺着防水布流到瓷砖地上聚成一滩。
劣质漏雨的伞,有点掉色的t恤,一副干瘦的撑不......
劣质漏雨的伞,有点掉色的t恤,一副干瘦的撑不起衣服的身体。这不像在镜头里光鲜亮丽的up主,更不像马浩宁会选择的人。
流浪狗都是这样的,被雨淋的受不了了才扒在人门口低声呜咽求收留,姿态好看不了,就要够低,他很清楚。
开门的是海皇,看到他的瞬间瞪大了眼睛,音调提高了不少。
“高哥…!”
高斯顺手拉起他还放在门把上的手握了握,让冰凉的雨水沾上另一只干燥温暖的手,“好久不见啊海皇。”
高斯是故意的。亲切熟悉的接触,或许足以证明他的来意。可惜还是有点不到位,笑容太僵硬了,离开自媒体太久,忘记怎么笑了。真是失误,忘了提前在家练练。
两年,就两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机会。
“海皇,麻烦转告你们老板,我看见招聘启事了,我来面试。”
“你们老板”,“面试”,要素太多了。海皇的脸色变化的很戏剧,让高斯忍不住想起曾经一起共事时近距离欣赏的,由马浩宁创造,杜海皇实践的一个又一个滑稽的节目效果。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有点想笑。
高斯很明白,就算海皇直接把他赶出去,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小孩儿实在,还是让他进了公司说等他去叫马哥,还给了他块毛巾,让他多少擦擦他湿的贴着头皮的黑色头发。高斯很感谢他。
接待室里空调依然很足,他坐在椅子上,透过玻璃看着外面宽敞亮堂的办公室,这间新的办公室他还只在视频里看到过,如今直面,总有些不真实。眼前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像有条不紊转动的机器,远远没有两年前自己离开时旧工作室兵荒马乱的场面。
他心知无理的有点怨恨这份平静,因为自己不在平静之中,而这份平静其实有他的一份功劳,即使不为任何人所知。
高斯努力的扫过一排又一排办公桌,有认识的人,有新面孔,每个人一个宽敞的座位,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在奢望其中一个位置属于自己。他本该属于这里。小潮team,马浩宁的公司,他梦之所往之所灭,他荒腔走板的二十岁,只有一次的青春,烟花一样一开即碎的幻想,梦魇一样的诅咒,花团锦簇的未来和苍白无力的告别,他的爱人清冽的带着烟草和薄荷味的吻,一切的一切支撑他走到现在,又回到这里。
不过高斯不是菟丝花,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后半句不是他说的,是马浩宁对他的评价。他高斯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干干净净,坦坦荡荡的回来。除了马浩宁,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至少让我见他一面吧。高斯盯着老板办公室紧闭的门,只能在心里祈祷。
直到他等待的有了些许困意,海皇才推开招待室的门。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戏剧的怪异,不过这并非不成熟,不成熟的小孩已经在做行政的这些年里学会了为team和他的兄弟们遮风挡雨,之所以如此不自然,仅仅是因为他曾也是他的兄弟之一,这是给“高斯goh”的待遇。
海皇一直是一个温暖的人,而现在这个可怜的温暖的人要来泼他冷水了。高斯想。
他暗自挺直了脊背,准备迎接由海皇转述的马浩宁的冷嘲热讽。他对前男友的嘴上功夫不能更了解,他甚至想过,如果马浩宁什么都没说只是大爆粗口,海皇是否会原样转述。
他做好准备了,准备听到“马总说,你还是离开吧。”或者,依然心存希望的,“马总说,你可以进去面试了”。
海皇终于开口了。
“马哥说,你的面试就是和我们录一期视频。不要做挑战,你应该还很熟悉吧。接受的话,就来吧。”
高斯呆住了。
2.重新回到熟悉的沙发,高斯依然被安排坐在小潮旁边,仿佛他从未离开。小傲,海皇,羊头人,人一个个进房间,除了马浩宁。拿道具,布光,调机位,所有人都有事做,只有他被留在边缘,众星捧月的边缘。
高斯知道马浩宁已经和他们开过会了,虽然不知道叮嘱了什么。所有人都看他,但没有和他说话,小傲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又只敢拿眼神偷偷瞟他。
——又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怜,大资本家马浩宁注定主宰一切。高斯没忍住在心里恶劣又好笑地调侃。
无论内心如何戏谑,高斯不动声色的暗自张开紧握的手掌,手心一身冷汗。他知道自己被马浩宁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一个背叛者——在公司最艰难的时候背逃,又在公司回到正轨后像掉了尾巴的老鼠一样回来恬不知耻地企图覆盖从前的风光。
这不是桌游的玩乐,这是一场属于情人,老板,兄弟的报复。更可怕的是,这是他的面试。他不得不拼尽全力去表演。
绑红绳,带牌,相机架上三脚架,所有人都不着痕迹的调整自己。总有些东西,值得敬畏。直到这个时候马浩宁才推门而入。高斯心里警铃大作,却一点儿不能控制自己,还是像虔诚的向日葵一样朝马浩宁看去。他戴着渔夫帽,也肉眼可见的瘦了,甚至能看见下颌线,但瘦的很好看,不像自己一样是病态的孱弱。他依然运筹帷幄,甚至无形中更有了老板的威严,大步坐下后摘了帽子挥手说准备开始,招呼大家进状态,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可贴上的大腿的热度顺着不可避免的接触丝丝缕缕地缠上高斯的皮肤。
救命,救命。马浩宁,救我。
拍摄持续了一整个下午,三个多小时,结束的时候高斯在心里大叹一声“终于结束了。”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注定是一条废片,唯一的归宿是电脑的回收站。
高斯的手心已经在暗中被指甲掐出了紫红的血点,小潮和小傲一左一右挤着他,他出了一后背的汗,衣服布料在空调里湿湿冷冷地贴着皮肤,比雨水更刺骨。高斯竟茫茫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惶恐。
在他担心的生疏、尴尬、争吵都未出现之前,马浩宁的招数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把他当做了潮湿又空白的空气,明明坐在最中间,却没有一个人来引诱他犯错摘牌。
曾经马浩宁美杜莎一样惊艳,邪恶又刁钻的明晃晃的勾引一次又一次让他心甘情愿的低下头,踏进温柔乡铺就的陷阱,吻住他命里注定的毒苹果,没有打算活着回去。
“你脸上有东西……他陪我。”
高斯木愣愣地坐在镜头前,脑子里画面一帧一帧流闪而过,眼前一条条胳膊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打在他身边的皮肉上,一如既往闹哄哄的嬉笑怒骂都与他隔了层玻璃。马浩宁不浪费一日光阴,离开了这些日子,他明显的更有了老板的掌控感,在拍摄中调度的如鱼得水。每个人都有话说,每个人都有爆点,能精准卡住每一个高斯想开口的瞬间,还可以在百忙之中拍他的肩膀——换张牌,戴太久了。
羊头人开始收支架,马浩宁起身到相机那头去看回放。真是糟糕透顶的面试,高斯看了看惨不忍睹的手掌,在心里苦笑。
他看着一脸专注盯着摄像机的马浩宁,拍了拍裤子站起身。他心知这只是今日的开端,马浩宁要态度,他就给他态度。闹剧之后,他依然期待马浩宁的下一个动作。他总能给他惊喜。
3.马浩宁终于把视线从摄影机上依依不舍地挪开,转头看向高斯,用非常自然的语气说,“高斯,走,去我办公室一趟。”
于是其他人又自觉地像水一样安静流了出去,小傲走在最后,迈步子前还是拍了拍高斯的肩膀,他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还因此被马浩宁狠瞪了一眼。不等高斯看向他,他把头一撇,匆匆地离开了。高斯忽然感到一阵不可名状的难过,而这种细腻敏感的情绪在他躲在昏暗的出租屋里写遗书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过。
马浩宁也走到了门口,扶着门示意他跟上。高斯正尽心尽力地扮演乖顺小绵羊的角色,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地又对上马浩宁的眼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深深地望着他,一如既往的又圆又黑,像无辜小狗一样的眼睛,被灯光反射的闪着一点光亮。
那还是在他刚来不久的时候,他们闹哄哄地办了一场小潮team的考试。试卷一缴就被赶着出门,海皇和小傲接连挨了老板霸道的人身攻击,他本想像泥鳅一样一扭一钻跑出去,节目效果大大的有。可惜罪该万死,还是马浩宁那双眼睛,跟今天一模一样,吸引他慌不择路地停下与他对视,暧昧氤氲之下,像连他的魂魄都要收缴。
回忆至此,高斯的心又轻轻地破碎了一个角落,眼睛像被吸住似的移不开视线。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磨人的来电铃声响了起来,在空荡的房间里碰来撞去。他垂了垂眼,把手机从口袋里拉出来,下一秒无措地抬头,还不等说话,马浩宁马上开口,“打吧,我在办公室等你。”说罢利落转头,消失在门后。
现在轮到他了,到他来过命运的关卡。
在调整作息,饮食,强撑工作都不顶用后,他告了半天假去了医院。挂号排队的时候他依然鼓励自己不过区区小病。
可命运就是命运,不会为任何人的祷告而动摇。报告白纸黑字,神经瘤。这就是宣判了。
明明可以变好。
他还是走了。把所有的粗剪视频打包发给马浩宁后,他定定地盯着高斯问他为什么。一旁还有小傲和海皇,他们四个人总是在一起的。海皇已经偷偷哭了一场,小傲也找过他了。高斯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发干,马上又要反胃。他只能说,“对不起大家,我必须要走。”
他等着马浩宁再追问,或者开始谈他强行解约的赔偿金。但马浩宁看了他很久,在痛苦的沉默中他最后说,“要走就走吧。”
那天半夜他被疼醒,看见马浩宁在阳台上抽烟。连日的劳累让他的烟几乎没有断过,高斯坐在床上,看着烟雾在阳台冷光下扭曲,盘绕,被风吹散。他还是撑起身子走了过去,正想说点什么,马浩宁一抬头,迎着灯光脸上明晃晃两道泪痕,把他所有话都梗了回去。
他好像小狗啊,高斯不合时宜地想,随即心下大怮。
马浩宁少有脆弱的时候,他不会抱着高斯弱弱地问他“为什么连你也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他们都是成年人了,可悲的成年人,越厚重的爱越是利刃,越了解彼此越一挥见血,血还要往心里流,流干了才感到恨的空虚。
高斯脑袋嗡嗡的,每次呼吸都一抽一抽的痛,因为间歇性耳鸣,都没太听清马浩宁说了什么,脑子里更是翻江倒海。“马哥,公司有你在就倒不了。我,我也没什么原因,家里有事……我很抱歉。”勉强扶着阳台的门框,再说这话,怎么听怎么虚,马浩宁也不说话了,抽完了又点了一根新的,点到第三根。高斯撇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让他少抽点。“你凭什么管我?”马浩宁嘴上还要犟,动作却偏头就这么看着他,眼神在灯光和烟雾里明明灭灭,看不出是难过还是失望,只有一种很隐忍的情绪。就这么看了半天,把烟一掐扭头进屋了,“睡觉。”
高斯走的时候就拖着一个小行李箱,拎着一个猫包。嘟比在包里无精打采的趴着。其他人都被马浩宁赶去工作了,他靠着门框歪着头。
“高斯,你想好了吗?”
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前几晚上,他还在睡着前给了高斯一个轻轻的吻,带着白天出外务的暑气,未散尽的烟味和洗漱时薄荷牙膏的气息。
高斯快速低头,眼泪滴在门口的地毯上,没有声音,但太明显了。这便是回答了。他没有说话,马浩宁也不再多说,转身,门就这么关上了。
高斯在门口又站了很久才离开。他是真心希望马浩宁能忘记他,能找到更好的人。虽然他私心里认为,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马浩宁。朝晟老板半路出柜来爱他,他却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到尘埃里,平日插科打诨,他俩还竟掐的最狠。但病去如抽丝,手术风险也不小。万一只有个一两年的活头,比起二人深爱却不能长久,以爱换他一生的痛苦和执念,高斯更喜欢马浩宁站在聚光灯下意气风发的样子。他生来就应该是高山,是海洋,是在江湖里叱咤风云的英雄,他注定无羁爱自由。高斯是马浩宁的绳子,松开只是一个人的事。
说到底还是爱,爱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比起爱,高斯宁愿马浩宁恨他多一点。
过了一个月,高斯终于收到了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他没有多想前去赴约,却第一次面试就惨遭冷眼。他的疑惑在他进家门看到洗手间的镜子的那一刻得到了解释,以一种轰然倒塌的方式。他太瘦了,挂着黑眼圈,颧骨高高地凸起,最重要的是,没有精气神,看起来有点像个会转眼珠子的骷髅。这样的人,在这个繁华又残酷的大城市是寻不到归处的。
高斯还是放弃了出去工作,只暂时在网上接一些剪辑的散单,靠着微薄的收入和余额勉强度日。以病痛对他身体的消耗,医生对他多次叮嘱,回家要静养和食疗温补,补回亏损的气血——如果不是这些话,还有什么是比泡面更能隐忍和长久的呢。
高斯会做菜,而且做的还不错,小时候个子还没灶台高就被妈妈牵着手,照猫画虎地学西红柿炒蛋。但如今无米可炊,去楼下打包点白粥配酱瓜榨菜就算是滋补了。高斯有时想起自己前二十几年顺风顺水,从没受过苦日子,只能苦笑,想如今也算是补上了。总要补上的。
他依然在看小潮的视频,他的危机还没过去,但视频数据总体还是稳定的。高斯goh的账号以缓慢的频率更新,都是他临走前发给马浩宁的库存,不过也快发完了。对于为什么其他人的视频里没有他了,马浩宁的解释是:他生病了不方便出镜。理由很敷衍,但高斯很想笑,马浩宁什么也不知道,却都能歪打正着碰到真相。盲狙的神,名不虚传。
生命的余震发生在一个雨天。高斯刚做完一个单子,天地昏倒地勉强补了个眠,睡到正午才醒,习惯性摸过手机,下一秒后背窜过一缕电流,他下意识蹭一下坐了起来。
“马哥”于5:47撤回了一条消息。
这算什么新型钓鱼,高斯一边好奇得抓耳挠腮一边痛苦地想。他已经在努力戒掉看他们视频的习惯了,他都快要成功了!
“高子,公司最近不太好,马哥……也不太好。如果他去找你,你随便回他两句就好,别被吓着了。”
“……怎么个不好法”
“他压力太大了。上周我和海皇抓他去检查,得了重度焦虑,医生让按时吃药也不听,甚至昨天晚上跑了阳台……”
“……”
”他就是有病,不信我们也不信自己。”
他没法什么都不做,他做不到。
去查,无非钱的事。他又抓了孙傲问,其实就差一点了,不多的,就是一根稻草的分量。高斯算了太多次账,非常清楚自己银行卡里还有七万多一点的存款。
他将七万一次性转入了公司的账户。
他诧异于自己甚至没有犹豫,少年冲昏头脑只要一秒钟,一个念头就抛弃世界,一切都为他无可救药的浪漫和忠诚让步。
高斯甚至特意用的新的银行卡,备注里说是社会的捐赠。
他有自信马浩宁查不到,查不了一点儿。他是谁,他可是高斯。
他在马浩宁的剧本里扮演过劳拉,粉色长发,悲惨的命运,一只渺小而美丽的蝴蝶。今天他在遥远的雨林煽动了一下翅膀,等待德克萨斯州的一场巨大的龙卷风。高斯相信马浩宁。不用说理由,高斯是魔术师,知道他一定可以。
一切好像又活过来了。
还半死不活的只剩高斯,他还守着自己的一方半死不活的残骸,不知道灰烬什么时候能有复燃的机会。而账户里可怜的余额也迟来的开始日复一日地嘲笑他的冲动和幼稚。虽说往事暗沉不可追,可他还是无法控制的琢磨起回去的念头。
念头只是念头,真正的推手是一场来势汹汹的高烧。一个寻常的夏日,高斯半夜醒来,眼前一片模糊,挣扎着从床头摸出体温计一量,已经40.8度了。口中呼出的全是滚烫的空气,家里安安静静的,没有生气。没有退烧药,他几乎是爬去洗手间给自己拧了一把冷毛巾冷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胀痛,还没愈合的伤口像被人扯开又黏起来,一种绝望的反复。他倒在床上,半昏半醒间感觉自己好像在说胡话,不知道说了什么,总不能是喊马浩宁的名字。
鱼是离不开水的,离开他会死的。
尚未痊愈的病痛,几乎见底的账户,廉价透明的爱意,都还晾在那里。他终于还是回去了。
6.敲老板办公室的门,听他说请进,推门而入,办公室空调开的很足,高斯小小的哆嗦了一下。他一直很怕冷,拍视频的时候最喜欢穿毛绒绒的长袖,让布料将他厚厚地包裹。马浩宁坐在老板椅上,显然是在特意等他。高斯坐在了他的对面。
旧情人相见,本该眼红或是脸红。可他们俩看起来好像都太冷静了。高斯看着他,暗自感受平静下的风暴。
马浩宁看起来很正常,不像发过疯吃过药的样子。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刚才的面试,你感觉如何”
“糟透了,不是吗?”高斯笑,“这样的视频,你肯定不敢往外发。”
“你倒是很了解。那面试就失败咯”,马浩宁一摊手,很无辜的表情,看的高斯嘴角抽搐。
“你怎么想的?既然当初咬死了要走,又何必再回来。”
高斯也很努力的摆出无辜的表情,配合他表演。“没钱了,就回来了。”
马浩宁还在笑,脸已经冷了下来,甚至没想去遮掩,“你当这儿是哪儿,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这句话终究会出来的。马浩宁可能在演戏,但高斯决定放弃那些弯弯绕绕了,无论从那个角度,他都无法赢得这场辩论。他突然只想真诚一回,即使他是最不擅长表达的人。“这里是你的事业,我从来没想玷污它。我是不得已要走,可我离不开…我,我只能回来。但如果你接受,我依然会努力为公司带来价值。”
十分念讲一分话,这是高斯的人生哲学。磕磕绊绊的剖白糟糕透顶,厚重的情感还是被揉成一团干巴巴的“离不开”。
可向来能说会道的马浩宁突然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久到高斯已经要接受自己失败的事实了。他盯着桌上的摆件,这时马浩宁突然开口,竟换了话题。
“我知道那七万是你转的。”
高斯愣住了,抬头,浑身一个战栗。
“你还特意换了新的卡。可我不用看账户。高斯,我知道是你。”
高斯眼眶迅速胀热,无法言明的长久的委屈像汽水的碳酸一样在身体里无声地喷发,他想如以往一样忍回去,但马浩宁没有再给他机会,他站起来倾身向前按住高斯的手。
“我本来也只是有所猜测,但你回来,这就是铁证了。”马浩宁笑。
你不也是一样吗。高斯心想。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困兽,受困于热爱编织的牢笼。
他抬起头和马浩宁对视,仰视的姿势让马浩宁更多了一分压迫感,可高斯又能如此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眼神里的坚定和情感。
“是我。”高斯松口。他低下头盯着面前压着自己的手,马浩宁该死的居然还带着戒指,他们一起买的。
“为什么,告诉我。”马浩宁向他逼近。
“再怎么说,公司有困难,而且你……”高斯退。
“你已经辞职了。”马浩宁毫不留情地打他的脸,再进。
“毕竟也待了这么久……”高斯感到自己音量都弱下去了,再退。
“这笔钱对你不是小钱,你的状态也看得出你现在没有钱。你不是意气用事的人。高斯,为什么?”马浩宁再进。
高斯终于忍无可忍。
沉默也是死,死了也要拉上面前这个魔鬼。同每一次一样,选择走上独木桥,高斯就没想活着回去。
“我放不下这里,我也放不下你,我不想我走了还在这种时候也有心无力。”他的声音随着话逐渐因为激动变得有些尖锐,死死抓住马浩宁的手,“有本事你别吃药,你别发疯,我还没往下跳你跳什么?”他瞪着眼前的人,大口喘着气,感觉眼睛越来越酸。“你变成这样,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最后还是带上了控制不住的哭腔,声音也低了下去。高斯痛恨这种软弱,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后背一片酥麻,一松手,才发现马浩宁的手被他掐红了。马浩宁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高斯知道他的事情,沉默了一会儿才摸了摸鼻子说,压力大嘛…都过去了。
他这话倒让高斯想起了另一件事。他也不会任马浩宁压迫,所谓抓住机会,就要反击。
“你那天半夜,到底撤回了什么?”
马浩宁一愣,张了张嘴,看得出也在挣扎,眼睛看了看高斯,又在办公室里四处乱瞟。可高斯也很认真地盯着他,最后只好泄气似的低声说,“我情绪没控制住,乱发的。”他很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再开口,声音更低。
“我说你为什么要走,你能不能回来。”
成年人,二十几岁的成年人,谁说没有脆弱的时候,年纪轻轻就撑起一个公司的小潮院长,也曾在深夜用幼稚的恳求来挽回他想念的人。那是平静安宁的夜,和着吹动窗帘的夏风,像母亲一样拥抱每一个无眠的人,身上厚重的壳被一层层温柔地剥去,换来裸露的,毫无掩饰几秒钟,马浩宁捧着手机流泪,打字,发出消息,再撤回。再不想承认的真心,也留下了浅浅的,不被忘却的印痕。
高斯感到头脑充血,更想流泪,他上去拥抱他,突然开始无法忍受眼下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面试。居然还没结束,漫长的好像没有尽头。
马浩宁理了理情绪,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前面的都罢了。最后一个问题。”
高斯看着他,表示洗耳恭听。
“你为什么要走。”马浩宁很冷静,但说的非常认真,声音里压抑着太多情绪。“别拿之前那套烂得不行的话术应付我。”
…..真是最后的问题,一切恶果的归因。高斯低头想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人,“你过来一下。”
马浩宁一头雾水,但还是站起身走到他跟前。高斯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后颈,那里有粗糙的凸起。
马浩宁像被烫了一下似的收回手,又忍不住再拨开他的头发去看那条疤。
他眼睛因为惊愕瞪得很大,声音在抖,“你,什,什么意思?”
高斯被他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太艰难了,他甚至不敢回忆那个时刻,他坚信默默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因为爱太过强大,会变成负累。可他错了,爱与恨同罪,离了爱他们竟寸步难行。高斯的行动难得的先于他的意识,也蹲下来拉过眼前的人来轻轻抱住。怀里的人还在剧烈地抽噎,高斯小声说,“对不起……”
“闭嘴。”马浩宁的声音里还有浓浓的鼻音,听上去有些滑稽。他又抽了一口气,“其实我还在吃药。”
高斯一惊。
“他们都不知道。”马浩宁直起身与他对视。“我不会好,我好不了,所以,所以……你一定要回来。”
真是疯子。不疯魔不成活。
他的眼睛红红的,还含着代表痛苦的眼泪,那些伤痛依然隐约可见。可他看向高斯的目光又是那么明亮,充满生机,邀请高斯远离残破的过往,朝着未知的光砥砺前行。
“好。”
END.
心里的他,快归来吧。
这里才是快乐老家。
*双卧底paro
01
高斯在警局干了好几年了,被派去犯罪组织当卧底,随时可能死的那种。同事孙傲说高子你这一去万一回不来了咱警局可就没警花了,咱们局的小姑娘得哭死。高斯说你才是警花,你全家都是警花,局里还真舍得出我去,我长这么个三好青年的样,去犯罪组织当卧底为啥不找你。孙傲说你也就嘴上叨叨两句,真要换我去你还跟我急呢,你什么样我能不清楚。高斯说6啊傲哥,你就等着看高斯奥特曼代表正义消灭罪恶吧。
高斯聪明,干活也利索,当了卧底之后颇有些如鱼得水的意味。他放水放的隐晦...
高斯聪明,干活也利索,当了卧底之后颇有些如鱼得水的意味。他放水放的隐晦,当卧底两年不到,光是偷偷放走的警察就得大几十个,老大让办的事也快速完成,甚至颇有成为心腹的可能。高斯盘算着按这个进度后年他就能收集到足够的犯罪证据收网,到时候混个一等功在家躺平摆烂简直不要太快乐。
02
一天,高斯执行完任务,看着周围的环境想着这里有没有成为犯罪长期窝点的可能性,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你是中国人吧?”
高斯莫名一阵感动,虽然自己语言能力还不错,但在鱼龙混杂的犯罪组织听了两年来自不同国家的鸟语之后,偶然听见这么一句中国话还真是倍感亲切。可惜,中国老乡怎么搞违法犯罪的事。高斯转过头,叫他的人个子挺高,像孙傲之前领回警局的大型犬。
高斯火冒三丈:“你再骂?!”
对方笑的一脸阳光灿烂搂住高斯的肩:“现在确认你是中国人了,遇见老乡不容易,以后咱就是兄弟了。我叫小潮,交个朋友。”
高斯一挑眉:“小潮不是你的真名吧?”
对方倒也坦诚:“小可爱犯罪才用真名,你要是实在叫着别扭可以叫我马哥。你叫什么?”
高斯把到了舌尖的真名咽回去:“我叫灭霸,不顺口可以叫我高子。”
说话间对方掏枪bun了高斯背后一个没被杀透想偷袭的,表情没变,还是笑的灿烂:“这个名suai啊,组织上让咱俩当搭档,多担待啊。”
高斯好像知道最近来的这个牛牛新人是谁了。
03
马浩宁在特警大队当队长,一直兢兢业业诚诚恳恳。之前海皇和他一起喝酒玩真心话大冒险问他目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马浩宁一身正气的说:“建设国家!”之后在海皇一脸不信的表情里败下阵来说是想找个对象。
马浩宁被派去当卧底的时候海皇给他送了个钟,马浩宁气的不行说杜海皇你个小可爱怎么咒我,海皇一脸委屈说我这不是想让别人一看见你对你一见“钟”情,马浩宁无语至极:“我是去当卧底的杜海皇!你特么是指望我在犯罪组织找到个对象?我要是真找到了我就不是你马哥了。”杜海皇迷茫:“你不是马哥那是谁?”马浩宁拍了拍杜海皇的肩:“我是国家一级通缉犯。”
马浩宁当卧底没两天就注意到了一个人,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他那一头粉毛太扎眼。马浩宁想真是不怕死,这玩意打起架来目标最明确的就是他,真可谓葬爱人葬爱魂,犯罪也要当染头人。话是这么说,这一头死亡芭比粉顶在他脑袋上也不难看,脸在那摆着呢,从出任务的身手来看,也就是略逊自己一筹,应该也轮不到别人揍他。可惜,马浩宁一咂嘴,这么好的人才收纳进特警大队多好,怎么就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了呢?
之后组织看马浩宁和高斯实力差不多就安排到一组去了,马浩宁还要被迫承担起与犯罪分子沟通合作的任务,不过犯罪分子叫灭霸真的好特么帅气。
04
有一次马浩宁没忍住问高斯怎么入的犯罪组织,高斯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警察局给我硬塞进来的,于是搬出来之前和孙傲一起玩桌游的时候孙傲编的故事:“我本来在一家公司上班,老板拖欠我工资,然后我就很生气,拿消防斧给我老板嘎了,然后怕被抓就逃到这了。”高斯说完之后看马浩宁表情不对,问他怎么了,马浩宁愣了一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就为了这么点事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不怕被枪毙?”高斯说:“我不怕。”心说我个卧底为社会主义做贡献我怕屁,倒是这个姓马的才危险。于是高斯把问题问回去:“马哥,你怎么进来的。”马浩宁心烦意乱没什么心思编故事,干脆念之前他写的傻子剧本:“我之前在公司当清洁工,公司老总的儿子污蔑我偷吃他的零食,老总给我开了,我生气啊,我就把我老总和他儿子都给杀了。”高斯震惊:“你这样你好意思说我?????”
马浩宁看着高斯,突然就觉得很难过,他想跟高斯说我和你不一样我的故事是假的,想说我觉得你本来应该是个特别好的人,想说我看你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待着我难受,最后他还是没张嘴。高斯很迷惑,聊的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05
高斯和马浩宁相处的久了,发现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难对付,这个人好像把所有的技能点全点在武力值上了,生活自理能力基本为0,做完任务倒头就睡,能从头天十点睡到第二天下午吃晚饭,有时候还拉着高斯一起。高斯抱怨说你这个神奇的作息再把我带猝死了,马浩宁回他一句:“你连犯罪被枪毙都不怕,还怕睡觉睡死。”不知道是不是高斯的错觉,他总觉得这句话带着点怒气在里面,好像孙傲养在警局里的狗忘了遛第二天自己委委屈屈生闷气的状态。
组里的饭基本上是高斯做,属于不好吃也不难吃的水平,马浩宁这个生活小废物平时转刀能给人帅死,真让他切个菜他能把自己手指头削一截。有的时候高斯煮着煮着面会突然想起来马浩宁这个玩意是个犯罪分子,居然让自己堂堂人民警察给他煮面简直不可理喻,于是在面里加入致死量的辣椒。反正自己贵阳人能吃辣,至于马浩宁被辣成什么涕泪横飞的鬼样子他不管,权当回馈社会为民除害。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很多年后马浩宁提起高斯做饭还觉得舌头疼,高斯说爱吃吃不爱吃滚。
06
不管怎么说能早点收网,早点休息高斯都是开心的,只是这个接头地点,p区出了名的乱,干什么的都有,高斯倒是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就是害怕自己去了三观被震碎。不过为了社会为了国家还是可以英勇献身一把的,高斯走的时候马浩宁不在,倒省了不少麻烦,到了地方高斯也不愿意深入探究一下,就等着孙傲来把情报一交走人。孙傲倒是反应比他大,见了面抱着高斯就说兄弟活到现在不容易啊。高斯说不至于我活的挺容易的。“不是”孙傲松开高斯:“你没有在枪林弹雨里九死一生过吗?你没有在即将暴露的时刻千钧一发过吗?你没有在吃不到我做的饭的时候鱼香肉丝过吗?”高斯感慨除了最后一个还真没有,一般打架都是姓马的解决,因为被姓马的盖的严严实实的也没什么人怀疑他,真就越苟越幸运。
“行了”高斯拍孙傲的肩:“两个月后收网等你高哥荣耀归来。”
07
高斯回到组织以后看见马浩宁等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沉,就好像自己去了光明的地方把一只完全信任自己的狗狗抛弃在阴沟里了。马浩宁看上去心情也不是很好,问高斯去哪了?高斯说去见了一个朋友。马浩宁说:“你可牛逼死了来犯罪都能有朋友。不愧是灭霸。”高斯说:“怎么啦?我怎么不能有朋友,你不是我朋友?”马浩宁沉默半晌:“那倒是。你见的那个朋友,是p区的?”高斯:“哇潮你怎么知道。”马浩宁说:“能让你去一趟蹭一身口红印子的也就只有那了,你去泡妞?”高斯:“我都说了我是去见朋友。”马浩宁丧眉耷拉眼:“你最好是。”
等两个人回房间坐定了,马浩宁突然开口:“高子,两个月以后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高斯一愣:“你去哪?你要自首吗?”马浩宁说:“我要去一个很好很好的地方,”高斯心想你能去什么好地方,但没说话,就这么看着马浩宁。马浩宁说:“高子,我去好地方不带你,是不是很恨我。”高斯:“倒也没有。”
突然马浩宁笑着对高斯说:“高子,你记住我叫马浩宁,浩荡的浩,安宁的宁,必须记住,死也不能忘。”高斯也笑:“我叫高斯,就数学家的那个高斯,也麻烦你记住,虽然对你的智商存疑,但还是希望你好好记着。”
他们不能说爱,高斯不想失去一等功,马浩宁也不想变成国家一级通缉犯,于是他们交换名字,想着等对方被抓住枪毙的时候能有个名字可以纠缠,也算是变相的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光明正大的爱你。
然后在心里暗骂对犯罪分子掏心掏肺深陷其中我真是个傻逼。
08
两个月一天一天的熬过去,喜大普奔,终于收网成功。
高斯从犯罪窝点里出来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生活无比美妙,吵着让孙傲给他做顿好的。孙傲说你先别想着吃,警局那边清点抓住的人呢,你过去帮着看一眼有没有漏的。高斯突然一窒,苦哈哈的问孙傲我现在累的能睡到明天吃晚饭,能不去吗?孙傲说漏。高斯只好硬着头皮去点人,他害怕看见那个人,堂堂人民警察倒也不是心虚,就是怕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他会心软。
高斯仔细点了一遍,没点到马浩宁,又点了一遍,还是没有。心想哇潮马浩宁不会跑了吧?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高斯去领导办公室汇报,刚要开口却被前面的人堵住了:“报告领导,特警第二大队清点人数结束,少一个叫高斯的!”高斯瞳孔地震:“你…找我?”马浩宁转过身来,和高斯四目相对,眼睛瞪得比灯泡都大。
09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警察局警察高斯,刚做完卧底任务。”
“特警大队马浩宁,额…其他的和你一样。”
“特警大队队长当清洁工怒杀老总?”
“警察局优秀警员被拖欠工资怒砍老板?”
两个人对视半天无言以对,最后同时发电报对着骂,骂完之后就累得并排躺地上,让海皇和孙傲拖回去的。
10
回家缓过劲来之后,马浩宁约高斯吃饭,顺便表白,心想之前当卧底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还以为自己变态呢,是真没想到还能有光明磊落表白的一天。
杜海皇非说他送的钟有用,马浩宁一脸痛苦说我一定是被你的聪明绝顶传染了要不然怎么会一直没看出来高斯也是卧底。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马浩宁问过高斯:“如果我真是坏人的话,你选我还是选一等功。”
高斯一脸鄙夷:“哇潮你抽什么风?当然选一等功了。”
马浩宁:“不愧是我男朋友,选的太踏马正确了。”
11
也许他们之间最幸运的事情是,你注定正义,我注定爱你。
1w+
这篇文断断续续写了很久,要不是之前话已经放出来了,中途有好几次都想放弃了。
节奏可能大家看着会觉得有点快,主要是受篇幅限制(原谅我,大长篇真写不来)
虽然还是有很多瑕疵和不足,但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完善逻辑了,希望大家喜欢!
*OOC预警
*文笔一般,不喜勿喷
1.
“滴————”
刺耳的电子音锋利地刮过耳膜,马浩宁睁开眼睛,不满地抱怨道,“该死,提过这么多次建议,怎么还不把这玩意改改,多影响用户体验。”
冷冰冰的电子音并没有理会他的不快,继续用没有感情的语调一......
冷冰冰的电子音并没有理会他的不快,继续用没有感情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念道:“连接成功,身份认证结果匹配。玩家马浩宁您已成功进入游戏,本次您的身份为G市一中高三一班的转校生。”
科技日新月异地发展着,而全息技术也日益成熟,人们可通过设备连接以意识形式进入另一个世界,体验不一样的人生。
《第二人生》就是这样一个游戏。
这样的体验马浩宁已经经历过许多次,而这一次他来到了一个以学校生活为背景的世界。
如以往一样念了游戏的条例,到最后时电子音却罕见地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另外,为避免游戏内NPC产生不必要的认知错误和情感问题,一切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观念都将被屏蔽。请记住,千万不要迷失在这里,现实与意识终究不同,祝您游戏愉快。”
“现实和意识终究不同吗?”马浩宁用手挡住窗外照进来的光,像在问自己又像在和谁说话,“说不定我们以为的真实世界才是假的。”
2.
需要穿上校服的去上学的日子对于马浩宁来说已经是比较久远的事情了。
他本来想着转学生不穿校服也没问题吧,可偏偏接到了来自班主任的信息,叫他一定要记得穿校服,不然可能进不去学校。
事已至此,他也只好不情不愿套上校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马浩宁第一次说不出什么自恋的话,反而默默挡住了脸。
“艹,已经很久没觉得自己这么恶心过了。”
骑着单车悠闲地骑在路上,马浩宁的心情也不自觉地愉快起来。
风轻柔地拂过,吹起地上落叶,早上七点的朝阳还不是很灼人,整座城市从各式早餐的叫唤声中渐渐苏醒。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除了……在校门口突然撞上他车的男生。
男生显然摔得不轻,蓝白的校服蹭着地上的灰尘和身上的血迹显得格外凄惨。
“你没事吧!马浩宁顾不上扶起倒地的单车,急冲冲地来到少年面前蹲下拉过他摔倒时用来撑住地面的手。
他皮肤偏白,连着伤口都看着更加狰狞吓人起来。
马浩宁的愧疚之情愈发深重起来,可少年却像没事人似的笑起来安慰他:'“没事,包扎一下就好了,小伤而已。”
“真是被自己蠢笑了,都忘记NPC的设定是知道受伤要处理但不会痛了。”马浩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是被这身校服影响了智商。
陪着少年去了趟医务室处理伤口他也告诉了马浩宁自己的名字和班级,他也是高三一班的,叫——高斯。
教室后排,王的故乡。
在高斯的“盛情邀请”下,马浩宁欣然入座倒数第二排的一个位置。
他的同桌就是高斯,后桌是一个叫杜海皇的,莫名对他十分信服才刚半个小时不到便“马哥,马哥”的喊他,海皇旁边是孙傲,稍微情绪一激动就跟个红buff似的。
前桌是个叫贾庆的,那馊主意又多又损,旁边的犀利像个傻大个,坐直的时候后面的人的视野全都被他的后脑勺占据。
“不是,你们这居然没被一窝端?”听完海皇声情并茂的介绍,马浩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贾庆则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这不是班上有人嘛。”
马浩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坐在正对讲台第二排的一个男生,对方朝他们挑了挑眉。
“羊头人,我们班班长,他后面那个女生你看见没,彩虹人,我们副班。”
“感情班级二把手全跟你们是一伙的啊。”
“不是你们,”孙傲拍拍马浩宁的肩,“现在是我们了。你放心吧,出了事还有你旁边的学委替你扛着呢。”
“没看出来啊,高子。”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高斯笑的一脸含蓄,说出来的话却不收敛。
马浩宁差点没被嘴里这口水呛死,在心里默默的吐槽道:怎么看着这么内敛安静一个人,讲话这么不着调,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3.
每周三下午有节化学实验课,同桌两人为一组。
对化学一窍不通的马浩宁全程都在打酱油和给高斯加油,凭着他这实力拖后腿的水平他们小组成功地拿到了倒数第一的光荣名次。
倒数第二是彩虹人那组,他们把两种不一样
两个倒数小组被留下来清理实验室,快要完成时高斯临时被另一个同学叫走急匆匆地离开了。
马浩宁做好收尾工作后将实验室门锁了起来,门把手上镀的铁早已锈迹斑斑,有些年代感的铁门被拉动时还会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走廊上马浩宁一个人的影子被拉的好长,他低着头看着门缝里透出的光站了很久,最后才松开门把手敲了敲门说了声“我走了。”
不过好歹在游戏里不用担心被叫家长了,马浩宁自我安慰道。
所幸运气还是眷顾着他的,踩着晚修铃响的最后一刻马浩宁赶到了教室。
见他气喘吁吁的样子高斯有些诧异:“你这是去哪里了,我记得实验课早就下课了。”
“去忙了点事,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马浩宁扯出几张纸巾从杯子里倒出些水将手仔细擦干净,然后将高斯给的面包一口塞进了嘴里。
高斯看的目瞪口呆刚想说些什么班主任就走了进来。
老师的表情带着凝重和紧张:“我们班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的人是谁,还有人在那里吗?”
“不知道,我们走的比较早。”
“最晚的,应该是高斯他们和副班长他们那两组吧。”
“唉,副班长人呢?”
听着台下的讨论声班主任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他什么都没说而是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高斯敏锐地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有些担忧地问:“彩虹人呢,不会出事了吧?”
“没事的,高斯,别瞎想了。”小傲安慰道。
海皇也跟着接话:“没错高哥,在学校能出什么事,你刚给马哥那面包还有吗?我也想吃。”
“海皇你可别吃了,我们不刚吃晚饭,”小砍没忍住回过头来吐槽道,“你不仅吃了自己那份还抢了我的肉呢。”
“受害者加一。”犀利举起手来。
“我就吃了一口!”
“谁家好人一口那——么大。”
“别吵了,出事了。”羊头人从自己座位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刚刚看学校论坛,实验室那边出事了。”
不到半小时,G市一中高三有个学生在实验室被泄露的有毒气体害死的消息已闹得沸沸扬扬。
学校学生都被放回了家,警车鸣着笛进了学校,实验楼下一条警戒线被拉起。
“听说发现的时候人是被反锁在实验室里的,那这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啊……”
“谁知道呢,只能等警方调查了。”
马浩宁和高斯走在路上听见周围路人的谈论,高斯忽的开口:“你今天下午去干什么事了?”
马浩宁含糊其辞:“没干什么,就是去找了个人。”
“可你明明说过你在这个城市没有其他熟人。”
“我在学校里新认识的不行,你在怀疑我?”
“马浩宁,你今天回来的时候擦手是因为上面有铁锈对不对?”
“学校里有很多门上有铁锈,”就算被怀疑马浩宁仍然面色不改地问道,“你的证据呢?”
“我不想怀疑你,可你不觉得你今天的表现很怪吗?证据警察会找到,我希望那个人不要是你。”高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要是找得到就好了啊,”马浩宁叹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念道,“为防止游戏人物出现情感波动,所有死亡的人物将会在当晚零点一过被清除所有痕迹。”
“今天啊,只有我会记得。”
4.
窗外的桂花树不知何时已经盛开,浓郁的花香被风送进教室。
靠窗这边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让高斯轻而易举地就能欣赏到外面的景色。
“彩虹人,你快来看!”
话一说出口高斯愣在了那里,后面的小傲和海皇抬起头来奇怪地看着他。
“啥彩虹?我咋没看见。”小砍好奇地朝窗外观望。
犀利:“高哥,你是不昨晚没睡好啊?咋一大清早就眼花了呢。”
小傲:“马浩宁这才是没睡好吧,一来就趴在那里不动。”
海皇:“下午去喝奶茶吗?学校门口新开了一家。”
小砍:“可以是可以,但皇哥你是怎么把话题跳的这么快的。”
海皇:“你管那么多呢,喝就完了。”
“你去吗?”高斯知道马浩宁没在睡觉,趁他们在讨论凑过去小声问道。
马浩宁将脸转过去对着高斯学着他也小声地问:“没钱,你请客?”
“抠不死你,”高斯翻了个白眼,“这么大架子,不请还不去啊。”
“当然了,我是谁啊。”
“行行行。”
羊头人弯腰凑过来:“说啥悄悄话呢。”
“你猜?”高斯笑道,“猜对了再告诉你。”
小傲:“呦——这还有小秘密呢了。”
马浩宁随手抄起本书扔过去:“孙傲,不阴阳怪气你会死?”
小傲反驳道:“我哪阴阳怪气,这不事实。”
“懒得理你。高斯,下午喝奶茶别带孙傲,太烦人了他。”
“别啊!”
奶茶没能喝成,犀利中午因为中毒进了医院,可偏偏他们几人一起吃的饭互相吃过对方的菜却只有犀利中毒。
医院那边一直没有新消息,班上氛围也沉默的诡异。
“放学一起去医院看看吗?”羊头人询问道,得到了众人统一的回答。
医院对面有家花店,马浩宁和小砍作为代表去买花。
结账时马浩宁忽然又拿起一束花来:“好看吗?”
小砍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挺好看的,我这种不懂花的人也喜欢。”
“您的花包好了,会员折后一共134。”店员将花递过来,马浩宁放下手里那束将花接了过来。
“真好啊,又漂亮又香。”
推开花店的玻璃门,马浩宁将花束递给小砍:“你先去吧,我去买点东西。”
小砍没多问,只应了声向马路对面走去。
“马浩宁,犀利他没抢救过来。”
“嘭——”
医院已经有医生护士出来了,马浩宁重新走进花店,老板娘正探着头看热闹呢见他回来还在奇怪。
“花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问题,我就想把这束也买了”
“行,我给你包一下。对了,小伙子外面怎么了?”
“有个人被撞到了。”
“天啊,这么可怜啊,你出门的时候可小心一点,过马路可千万得看着点路。”
“是啊,怎么就没看着路呢。”
5.
——放学和我一起去个地方吗?
展开纸条马浩宁看着上面的字有些吃惊,他凑到高斯身边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门口的班主任严厉的语气道:“马浩宁,你不读书不要打扰人家高斯学习。”
马浩宁立刻闭上嘴,乖乖地坐好拿起笔装作认真写作业的样子,余光瞥见旁边的高斯,虽然面上看着十分正经的样子可勾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的幸灾乐祸。
“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啊。”马浩宁小声地吐槽道,还是扒开笔帽认真写到。
——就我两?
——对,这次不带他们玩了。
——不会要把我卖掉吧?
——我怕人家喊我倒贴钱。
“高斯你——”看到纸条上的话马浩宁下意识想拍一下高斯,却在抬起头的那一刻刚好和不是什么时候走到附近的班主任对上了视线。
靠,天要亡我。
这是马浩宁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果不其然,班主任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马浩宁,出来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叫你不小心一点。”
放学后,在听到马浩宁被罚站了两节课后高斯无情地笑出了声,下一秒起身就撞上了桌角,他疼得呲牙咧嘴马浩宁则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他刚才的嘲笑。
“功德减一,建议施主请我喝杯奶茶来积积功德。”
“按这来说,最该请客积功德的的是你。”
“我马浩宁正气凛然,一生坦坦荡荡,纯纯大好人好吧。”
“啧,这也没天黑啊,咋就有人认不清自己了。”
“高斯,你真烦人。”
黄昏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跳跃着与浪花奏出音符,海鸥低飞掠过水面,然后又张开翅膀飞向天空。
两人拿着奶茶来到了高斯说的地方,站在那眺望着远方。
“我小时候听说如果你又不开心的事情可以跟海说,海会听见你的秘密,这样你的烦恼就会解决了。看你这几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想带你来这里看看,”高斯靠着栏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这里没海,我每次就跑到这来当做对大海说出烦恼了。”
说完没听见马浩宁的回应,高斯往旁边一看,这人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笑容。
“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没……没,哈哈哈,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很有创意,连海能找到平替也是挺厉害的。”
“你真该死啊马浩宁,我看你心情不好带你来我的秘密基地,你居然笑我'?”
马浩宁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认真地附和道:“没错,真是太“秘密”了。”
“肯定还没到啊!我不带你去了。”
“别别别我错了,别生气。”
最后,在马浩宁的百般讨好下高斯才勉为其难地决定不计前嫌,带他去自己真正的秘密基地。
不得不说,人少了之后还真有那味起来,虽然马浩宁仍然对于这种类似于许愿找不到阿拉丁神灯,就随便拿盏灯代替的行为表示深深的不理解,却还是看在高斯是好心关心他的份上把这句吐槽憋在了心里。
“你现在可以大声喊出你的烦恼了。”高斯看着马浩宁的眼神里带着鼓励。
而马浩宁摸了摸头发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含糊地说道:“算了吧,我觉得我好很多了,已经没有没不开心了。”
高斯没说话,只盯着他的眼睛,马浩宁被他看的没办法只好举白旗投降:“行行行,我喊就是了。但我有个要求,你得把耳朵堵上。”
“可以。”高斯答应的很爽快,甚至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往后退了几步又背过身去捂住耳朵。
马浩宁倒不是真担心他听见,毕竟他说的这些话就算说出来也会被屏蔽。可当他看着高斯站在那里等着自己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还是忍不住放轻些:“我的秘密不想让大海听见,而是想告诉你。”
说完马浩宁自己先笑了出来,他朝河的对岸望去,对面街上的街灯已经亮起,一盏盏灯光散发的光亮让寂寥的黑夜不再那么冷清。
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街上人们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愉快地聊起最近发生的事。欢快的声音横跨河流到达对岸,剩下了零碎的音节钻进马浩宁的耳朵里,明明是很热闹的场景,他却觉得无比孤单。
大概是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所以看着所有的事情都觉得像镜花水月一触即破。
“要快一点才行啊。”
一声近乎无声的呢喃被吹散于风中了无痕迹。
马浩宁收回看向对岸的目光,整理好心情露出一个笑容走向高斯:“走吧,我说完了。”
高斯抬起头来看着夜空感慨道“好天气也会带来好心情,希望明天是个晴天吧。”
“应该吧。”
6.
第二天不是晴天,也没有带来好心情。
闪电如一把锋利的刀将天空划开一条长痕,雨打在伞面上发出“啪啪”的响声,让人听着胆战心惊,风咆哮着以势不可挡的架势地卷席着周围的一切。雷声沉闷而又肃穆成为了清晨的丧钟。
把雨伞撑开放在阳台,马浩宁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发呆,玻璃窗将外面的声音隔绝在外面,家里安静的不像话。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马浩宁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打开房门印入眼帘的就是高斯惨白的脸。
雨下的太大了,风将本就不大牢固的伞给吹坏了,后半程路高斯是冒着雨跑过来的。雨水将他全身淋了个透,头发也狼狈地贴在脸上,他却全然未觉似的只死死咬住下唇像在强忍着什么情绪。
“外面打雷又下雨的,你咋这时候跑过来。”
马浩宁伸手去拉他进来,却没拉动。
高斯直直地站在原地,他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嗓子艰难地把那句话说了出来:“羊头人死了。”
这句话像打开了闸门,泪水模糊了眼睛,然后顺着脸颊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流了下来。
“高斯……”马浩宁想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高斯像是一个溺水的人紧紧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拉着马浩宁。马浩宁的手臂被抓的疼却没心情去理会。
他抱住高斯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他,想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提供些暖意。
“对不起,对不起,没事了,没事了……”马浩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怀里的人也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马浩宁见他状态好些试探地询问道:“我们进去休息会儿好吗?明天早点起来我陪你去警察局问问。”
高斯穿着马浩宁准备的衣服出来时,他刚好煮好姜汤。
喝完姜汤后高斯就被马浩宁按着躺到了床上,马浩宁给他盖好被子后坐在床边拉住他的手语调轻柔地道:“休息会儿吧,我在这陪着你。”
等高斯听话地闭上眼睛后,马浩宁的眼神暗了下来。
“所以……这一次,你能记住了吗?”
次日清晨在地上的马浩宁醒了过来。
床上的温度早已退去,而高斯也不见踪影,马浩宁回忆着昨晚莫名睡去的经历,明白一切还是被修正了。
“啪嗒。”
一滴泪水掉在手机屏幕上。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马浩宁的世界的雨却还在一直下。
7.
“放假回来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中午吃过饭高斯和马浩宁并肩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见马浩宁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高斯有些担忧地询问,“你没出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最近学习压力大有点累而已。”马浩宁露出一个笑容。
大概是明白他不想多说高斯没继续追问,后半程的路两人一直沉默着。
快到教学楼时马浩宁突然开口道:“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吧。”还没等高斯回答,他便已跑了出去。
行政楼旁边的小道种了两排香樟树,茂密的树叶重重叠叠,光从缝隙中穿过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光斑。
树的年轮一圈一圈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岁月,树下一届又一届学生走过,而树只是缄默地站立在那里。
马浩宁来到最大的那棵树旁边抬起头来看向行政楼顶的位置,依稀可见有两个人站在上面。
跟在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马浩宁知道高斯一直跟在身后,但他并不在意,或者说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高斯跟他一起过来。
“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高斯的心跳的飞快,直觉告诉他将会有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马浩宁站在那里没有回头也没有一句解释只是轻轻地开口道:“不要再过来了。”
“为什么?”
“因为……”
“啊!”一声尖叫划破了学校的宁静,两个人从天台一跃而下。
“嘭!嘭!”肉体和地面碰撞发出巨大响声,高斯清楚地看到了那两张脸,他那一刻第一次希望自己认错了人。可是没有,那两张脸都是他最熟悉的人。
小傲早上给他们带了做的早餐,鸡蛋煎的很漂亮像一颗小太阳,拌面加了葱油吃起来很香,所以哪怕小傲不小心放多了盐高斯也觉得很好吃。
海皇看他最近经常摔跤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小医药箱,上体育课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是海皇给他上的药。碘酒碰到伤口的时候真的很疼,可看着海皇比自己还夸张的表情,高斯就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
明明……明明吃饭前他们还说过话的啊……
丢失的记忆如散落的拼图被重新找回,大脑像是快要爆炸一样,高斯一下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差点跌坐在地上,心脏被悲伤攥的生疼。
“彩虹人……犀利小砍,羊头人……小傲海皇……”高斯看向马浩宁,眼里即有挣扎又充满了痛苦,“马浩宁,你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会死?”
“为什么每次都有你的存在?”
“为什么你好像早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
一句一句的质问像一颗颗子弹刺穿马浩宁的心。心中的千言万语最后只能成为一句道歉,明明已经到这个时候了马浩宁的心里竟多了几分释然。
“抱歉,我可能暂时还没办法跟你解释。”
“什么叫做你没办法解释,”高斯一把抓住马浩宁的衣服领口,眼睛红的不像话,“他们都死了,我却才想起一切,现在这些都跟你有关系,你说你没办法解释。”
“明天,如果你明天还记得这些,下午六点到我们上次去的那个河边,”马浩宁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不是你说的吗?秘密要讲给海听。”
“那只是条河,是我太傻,一直骗自己。”高斯的手无力地滑落,马浩宁想去扶住他却被一把甩开。
高斯冷冷道:“明晚六点,你如果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亲手杀了你。”
8.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流淌的河流,眼前恍惚好像出现了其他几人的脸,但当他想看清楚他们时又消散不见。
他条件反射想从袋子里摸出烟来缓解一下烦闷,可手触及校服的衣料时马浩宁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现实世界。
黄昏降临的同时高斯也来赴约了。两人站在草地上,隔开的距离像是他们之间的裂痕。
“我已经按你说的来这了,你可以说了。”高斯的语气僵硬的不像话,紧握的双拳也表现了他的戒备。
“你觉得你生活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吗?”
马浩宁问道,还没等高斯回答他又继续自顾自地说
“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嗅觉、味觉、痛感、情感以及……那些被自动删除的记忆。”
“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其实是假的,那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
“我是这个游戏的玩家。”
一个高斯从未想过的答案,但他并不意外,或者说他从很早以前就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原来我是个NPC啊……”高斯自嘲地笑了笑,
对面的马浩宁却出声道:“不。”
高斯惊讶地看向他,马浩宁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
“你不是NPC,你是高斯。”
9.
20xx年.5月17日
沪市一男子高某在回家路上被人恶意袭击,头部被击中而后救护车将其送往医院,目前正在进行抢救。据悉该男子为某视频平台up主……
当老板也有这么久了马浩宁自问算是一个遇到突发情况还能保持清醒的人,可是去医院的路上他几乎求遍了他所能能够知晓的神,乞求这次是被骗。
可惜,这一切都是真的。
高斯被一个偏激的黑粉打中了头部,医生说他的记忆现在出现了混乱,很难再醒过来。甚至当错误记忆影响到意识时有很大的死亡风险。
马浩宁想了很多办法,最后走投无路找到了《第二人生》游戏的研发人L。
天无绝人之路,L说可以以游戏的底层规则和高斯的认知为基础创造出一个世界来。
“这样他会认为那个世界就是真实的,那些错误记忆就不会影响到他的认知。但是,如果不及时纠正那些错误的话,他会逐渐迷失自己最后再也没办法意识到那个世界不是真实的。”
“我该怎么做?”
“但是同一个世界不会出现两个同样的人,当你为玩家身份进入,你会获得全部记忆。那同样你会取代原本存在在那里的“马浩宁”成为高斯的错误记忆。这时你在那里死亡不会像玩家一样意识回归而是被清除。”
“当然还有个办法,你的意识可以进入那个“马浩宁”身上,不过记忆就得靠你自己去觉醒了。”
“除此之外,嗅觉、味觉、痛觉、情感的恢复以及摆脱底层规则的束缚不仅意味着他在脱离游戏世界,还表示了游戏世界的崩坏。错误记忆被清除,他的意识就可以恢复了。”
“所以,当你开始动手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不能回头了。'”
10.
一共进了多少次游戏,马浩宁已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每次要动手时,其他人总会看着他的眼睛。
里面有惊讶,不解,哀伤……却没有任何人反抗,只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动作。
马浩宁下不了手,甚至在回到现实后仍会走不出来,他开始把自己关在房间和大家隔离开来。
那天他打开房门却发现外面站着一排人,马浩宁下意识想关上门却被海皇抓住。
“马哥。”海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马哥,聊聊吧。”最后还是羊头人出声打破了僵局,马浩宁没拒绝打开房门让他们走了进来。
“绝对不行!”马浩宁听完羊头人的话后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拒绝道,“这太危险了,我不可能让你们也进去。”
“L说我们也可以以意识的形式进到那个世界的“我们”身上,”羊头人理性地分析道随后停顿了一下又道,“马哥,你根本动不了手不是吗?我们自己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我只是还没完全把他们跟你们分开来看,很快,下一次我肯定可以的!”马浩宁有些激动地说道,“不以玩家身份进入你们没办法及时觉醒记忆,就会一直迷失在那里。我没救回高斯,现在还要把你们拖进去吗!”
“马浩宁!”从开始一直沉默到现在的小傲突然大声喊道,“高斯不是我们兄弟吗?你不是我们兄弟吗?你难道就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你俩都出事却什么都不做吗?”
犀利默默地拍了拍小傲,旁边的小砍开口说道:“怕成这样干啥,以我的实力想起记忆不是分分钟的事,你们就等着我把你们一个一个叫醒吧。”
羊头人:“那就这么定了,彩虹人第一个,我最后一个,其他你们排。”
小砍:“就你们笨成那样,我最后一个。”
小傲:“我和高子关系好,我最后一个!”
…………
几人争执起来,最后还是马浩宁出声主持局面:“别吵了,我来定。”
见他们还想说什么马浩宁立刻说道:“'彩虹人第一个,犀利第二个,小砍第三个,羊头人第四个,再是小傲和海皇。最后一个肯定的是我啊,你们不知道主角都是最后一个登场的吗?”
话没说完眼泪就疯狂从眼眶里涌出来,马浩宁眨着眼睛强忍哭腔:“烦死了你们几个,完全不把老板的威严放在眼里。等我把高斯救回来,给你们通通都开除了。”
“别啊,马哥。”
其余几人异口同声道,随后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11.
马浩宁靠着门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进去进入游戏。
到羊头人时他却没有像前面几人一样直接进去而是看着马浩宁犹豫地开口:“马哥,你……”
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事情被遗漏,但是却怎么也捕捉到那一个点。
马浩宁笑着看着他:“行了,别啰嗦了,赶紧走吧。”
六人都已经成功载入,马浩宁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躺上意识传输的机器,反而拿起了玩家的头盔掂量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久没用,这玩意还是这么重。”
“你拿错了。”L不知又从哪里突然出现,马浩宁却没再被吓到,而是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已经快分不清现实世界和游戏了。上一次,我就差点没醒来。”
L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沉默了会儿道:“;你会死的。”
“你会被当做错误记忆清除,我告诉过你这点的,”L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更加的斩钉截铁,“你会死的。”
“我知道,”马浩宁说道,“我只是有些累了,疲惫于一遍一遍进入虚拟世界,疲惫于要动手杀死最亲密的朋友的负罪感,疲惫于明明做了这么多却依旧救不了他。”
马浩宁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命换一命,明码标价的筹码,很公平不是吗?”
“谢谢你,你拿我们当实验样本的事扯平了。我要走了,”马浩宁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温柔起来,“高斯等我很久了,他肯定也累了。”
……………………
“连接成功,身份认证结果匹配。玩家马浩宁您已成功进入游戏,本次您的身份为G市一中高三一班的转校生。”
12.
对面的高斯却陷入了迷茫,明明马浩宁的嘴是在说话,他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马浩宁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宽慰道:“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
“什么意思?”
马浩宁没有回答,反而看向高斯袖子的部位,上前两步抓住了他的手。
高斯条件反射将手收回来,马浩宁却抓得很紧,袖子卷上去一截,绑在胳膊上的刀也露了出来。
“还有第七个人。”马浩宁喃喃道。
“你要杀了我吗?”高斯没再挣扎,看着马浩宁问道,“我是第七个吗?”
“不,你又猜错了。”马浩宁扬起一个得意的笑,“但是可以给你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的名字是马浩宁,今年26岁,有一个公司和一群很好的朋友们。我的前二十几年过的挺跌宕起伏的,但我觉得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
“是那天在你出门前,忘了告诉你我爱你。”马浩宁将抓着高斯的手松开,将手里的刀转了一头对准自己。
“第七个死者,是我。”
刀刃刺破衣物和皮肤,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流出来滴在地上,马浩宁疼得握住刀子的手都有些拿不稳,但还是往里刺深了些。
高斯扑过来想帮他把血止住,可是伤口实在太深他又不敢轻易去碰马浩宁,只好手足无措地跪坐在那里。
“不要哭,”马浩宁已经没剩多少力气,几乎是用着气音在说话,“海能听见的秘密,你马上也能听见了。”
“你死了谁告诉我,你不许死,马浩宁,”高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个大骗子,这里不是海,我也听不见!”
可惜……这一次没有人再继续回应他的每句话。
世界褪去颜色,所有被隐藏的记忆终于重见天日,高斯终于想起了一切
但他许的愿望没有被海听见,马浩宁说的秘密也没能被他听见……
4k+
有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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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死亡
南方多烟雨倒是不无道理的,高斯冒着绵绵小雨走到河边,他的身体不好,往常来说家里都是不允许他这样的。
现在没人劝得了他,马浩宁已经离开两年了。
高斯是我的表哥,说是表哥我们的关系却比亲兄妹还好,打小我就住在表哥家。从两百米外的小河里抓鱼到家门口的树上摘桃,我和他一起长大,所以我不叫他表哥,成天高斯高斯的喊,起初还会有人管,揪着我耳朵说我,后来就没人管了。
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总是病恹恹的。镇里的老人说他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让那点孩子听了去就来欺负高斯,我气不过就冲他们扔小石子,高斯也不气,一副...
他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总是病恹恹的。镇里的老人说他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让那点孩子听了去就来欺负高斯,我气不过就冲他们扔小石子,高斯也不气,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看得我更气了。
一直以来高斯就很与众不同,把知识学来学去最后我将其称之为出淤泥而不染,在人群里总是很突出。他是那种每个人嘴里的好孩子,但或许是女孩子心思细腻,我看他的眼里总是蒙着雾。
奇怪的点发生在我偶尔在角落见到他,蹲在阴影里骂脏话。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高斯的完美人设终于碎了,第二反应是让姑妈知道了一定会揪着他耳朵骂他让他再也不敢了。然后我才缓缓反应过来我得快点离开,要是被这病秧子发现了,就算咳嗽着也得追我两条街。
后来他越来越疯,气的姑妈拍着胸脯骂他又不敢打他。
马浩宁就是那时候来的,他是一个北方人,大大咧咧的性子在这座烟雨小镇里意外的受欢迎。
那大概是个早上,我叼着牙刷炸着头发揉着眼去开门。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马浩宁,他抱着个篮子站在那。
“我是隔壁新搬来的,来见见邻居,我姓马,我叫马浩宁。”
我点点头,转身大喊姑妈!回身的瞬间我踮踮脚看见那个篮子里装的是草莓。
扒拉着头发心想他还挺会送,草莓,草莓,草莓!!!我连忙转弯窜到高斯房门口。
赶到客厅的时候马浩宁正坐在凳子上,姑妈刚洗完草莓回来招呼我俩坐下。
“来的正好,小斯最喜欢吃草莓了。”
那时候马浩宁不过十几岁。去他家玩的时候发现他是一个人住,唯二的人是东屋里的房主婆婆。
一开始我以为是家里工作忙之类的理由,毕竟这还挺常见的。结果他说是家里出现了点变故,他也和家里大吵一架,就出来放松放松。我没多问。
平时马浩宁会在一个地方工作,我没去过也不清楚他做的是什么。倒是他总是回来找高斯,一闲下来就到处跑。
高斯身体不好,其实是经不起这么折腾的,但是他总是爱跟马浩宁待着。我一直不懂。
从房顶上能看到山,隐隐约约仿佛近在眼前,我总是坐在房顶上说我要跑到那山上去玩,姑妈却和我说那山离我们十万八千里。我一直不懂。
日子过了很久,久到让我认为一辈子也可以这样过了。
后来,还是在那个角落里,我看到高斯和马浩宁抱在一起接吻。我愣在那里很久,第一反应是高斯越来越疯了,第二反应是让姑妈知道了一定会打死他,然后我才反应过来我得快点离开,要是被他俩发现了,我得被两人追两条街。痛苦直接双倍。
姑妈拍着胸脯骂人的时候,马浩宁就在门口跪着,我没拦住。高斯在里面跪着,我也没拦住。姑妈高高的举起椅子,又顿住,重重的摔在地上的时候,我拦住了。破碎飞溅的木头碎片全部砸在我身上,膝盖上紫了一大块,胳膊上划出了血。
这才结束了,姑妈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捂着心口进了屋。高斯和马浩宁站起来围在我身边。
我坐在高斯的床上看着高斯翻箱倒柜的给我找药,我心里窃喜我能坐上这个洁癖狂的床。最后还是马浩宁从他那拿来了药。
高斯轻轻的给我涂药,叹了口气说我是何必呢。我疼的龇牙咧嘴说你别管。
出来的时候马浩宁倚着门框说谢谢我,我回过头看他,他又说谢谢我保护高斯,我看着他眼睛笑着说你别管。
高斯后来说我是他最讨厌的那种说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斜着眼瞪我。又说他听到了马浩宁和我的对话,拉着我胳膊问我跟他说的你别管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选择性忽略掉高斯这略显少女的姿势,笑着说你别管。
高斯气的直接不理我了。
其实这有什么可猜的呢,只是因为我和高斯是家人而已,没有什么所谓的何必,也不需要感谢。
神奇的是姑妈就再也没有管过他们了,按理说我姑妈那个性子是绝对不可能这么轻易接受的,我抱着这个问题警惕了很久,害怕突然出现什么“袭击”。
答案是在姑妈和她朋友的闲聊中知道的,我隔着扇门竖着耳朵听着,害怕姑妈给我们来个碟中谍。
“就小斯那个身体,我们是真的不知道以后,那天我想了一夜,还是决定由着他吧。”
我愣在了原地,一个巨大的现实问题炸在我面前,我以为他们的未来不会怎样了,结果前路就这样陡然断了。
我没有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
那时候其实过得很好,那时马浩宁说这以后就是他的家,那时高斯以为他会一直留在这。
事实证明马浩宁永远是一个赌徒,这个词用来形容他或许太过偏激,不知道是否带了点私人仇恨。马浩宁永远在路上,永远在追逐他的梦想,永远心怀热爱。
马浩宁离开的前一天又去问了高斯愿不愿意跟他走,高斯咳嗽着还是拒绝了,从马浩宁决定起他就问了很多遍,高斯通通拒绝了。我不明白高斯为什么会拒绝,我跑到他房间问他,他只是坐在床上低着头,脸上都是阴影让我别管。我被气笑了,许多年前的话现在回来攻击我,我气得摔门而出。
马浩宁走的时候高斯没有去送,高斯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甚至不愿意出来见他。我亲眼看见高斯在我气得半死的那天晚上在马浩宁的行李里偷偷塞上了些东西,大概是些吃的,而后没有出来过。我一直不懂。
几乎是马上,在马浩宁刚刚上车,高斯就打开了门。就这样错过,高斯跑到马路上看见了马浩宁扬长而去的红色车尾灯。
我看着高斯的背影他一直凝望着远处,那辆车早就没有影子了他还留在那。我就看着他。我一直不懂。
自那以后高斯常常凝望着远山,那是马浩宁离开时的路。他那颗随之死掉的心也在那片方圆里漫无目的居无定所的奔腾。
后来高斯咳得越来越严重,我们就因为高斯的病搬离了那。那时我突然明白了。
因为高斯没有任何筹码留住马浩宁,所以他让他走了,去追逐他的梦想了,高斯不能也不想把他困在这。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确实是应了姑妈说的话。
一年一年的过去,马浩宁没找过他或许是找不到他。
一年一年的过去,高斯的病越来越严重,记忆也随之越来越模糊。
他总念叨马浩宁太绝情了些,离开了连头都不回。可他也再也说不出些什么重话了,只是叹气,然后念叨。
“他连带着我的心离开了,穿过了那片山峦,这段距离实在太长,把我独留在这望山跑死马。”
他总是说这句话,我也跟着叹气,叹他的记忆已经混乱了,忘了当年是他自己拒绝了和马浩宁走。又在心里骂他活该,为了他口中的不耽误马浩宁而放弃了以后,落得现在一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落得一个只有糊里糊涂时才能遵循内心的满心满眼都是马浩宁,成天不离嘴的局面。在他清醒时从来没有说过一次不甘,迷糊时就有权后悔了。
到现在,我最替他们不甘。
人家兴许还不知道你擅作主张做了这么多呢,他要是知道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就凭马浩宁一往无前的性子。
后来高斯的身体越来越差,住了院后状态还是每况日下。我守在他床边,他的脸比平时还要白上几分,嘴上也没有血色。
他的脑子反而突然清明起来了,一些小事记得比谁都清楚拉着我数落我小时候干过的那些坏事。
人们说,这叫回光返照。我不愿信。
偶尔高斯会让我给他拍照,要用他房间里那台相机,还要给他洗出来。我假装不知道这相机是某年马浩宁送的礼物,因为那年高斯说他很想拍照,看着镜头里他惨白的脸,我突然很想哭。
事实上我也确实这么做了,高斯吓得连忙拍拍我的背。
“怎么了?小时候被揪着耳朵走了一路也没见你哭啊!”
我更崩溃了,趴在病床上。高斯轻轻摸着我的头。
高斯身上插上了管子,我看不得他这幅样子,挑起个笑来说会好起来的。他却也笑了,勾着唇说他的身体他清楚。他笑的很漂亮,比我好看多了。
高斯离开的前一天拉着我的手让我帮他一个忙。我忍着眼泪应下,他就开始说以后他要葬在哪,我去看他要带些什么。我听不下去,让他别说了。他只是笑笑。
他还是走了,我没能留下他。像他没留下马浩宁一样。处理完所有事情后我想起了他交代给我的事。
在他床头的相框里我翻出一些照片和一封略厚的信,一打纸把相框撑得微微弯曲。
我只看到了第一张照片,是家乡的山。我依稀判断出是在房子边的高墙上拍的,留白上写着。
“我一直在那片山中等你。”
我又想起他常说的那句话,他的心确实留在了那。
我去找了马浩宁,找了很久,把那一摞纸交给了他。我说是高斯让我给他的。他有些苍老的脸上显现出欣喜,眼睛亮了起来。
我心里想怪不得高斯总说他是小狗。看着他的眼睛我思索一番还是没有告诉他高斯的死,不知道挺好的。
清明前夕我回了原来的那个家,那一片没有拆完全,剩下了一些高高低低的断墙和稀稀疏疏的房顶。在原来高斯房间的位置,我看到了被小心的塞在角落的一封信,被仅剩的一些房顶保护着还算完整。
内容很短。
“如果现在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我倒在那片废墟里不知道说什么,远方的天在此时称不上好看,好多线纠缠在一起,横冲直撞地分开了两束白光。
天下是那一片山峦,我突然明白了所谓的望山跑死马,原来分开他们的远不如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一重又一重弯他们都死在其中。
清明时,我抱着花去看望高斯,把马浩宁写给他的短信带给他。我坐在边上还是给他讲以前的故事。园外传来引擎声,我没注意,慢慢起身准备离开,抬头看到了往这边走的马浩宁。
我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笑笑垂下眸。
“信上写了很多。”
原来那是封遗书啊,好啊你高斯,提早写遗书还把我给安排了!完了,我成工具了呗!我咬牙切齿的想,马浩宁像有读心术一样说。
“也不算是遗书吧。”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
“其实一开始我不愿意相信,觉得高斯在骗我,他最会骗人了,谎话张嘴就来。可是……我看着那一张张照片,看着他穿着病号服,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
那天他和高斯说了很多,说了很久,说到天都黑下来,说到再也看不见远山。
后来我从马浩宁朋友那听说,他抱着那些照片哭了一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星期,出来后才接受了现实。我说他永远要面子,现在人到中年,哪怕以后成了老头也得顾忌着他的面子。
我又笑他的故作坚强。
第二年我看到了墓碑前放着的戒指,马浩宁给我发来信息,说应该由我作为高斯的亲人真正的带给高斯。
再次回去,我终于如小时候所说走到了那片山里。那时是秋天,叶子划着我的耳朵落下,地面咯吱咯吱的响。我把戒指埋在地里,那个素戒的内环刻着他的名字。
我站在短崖边回望镇子,看起来也是那么近,往下望去才看清这千里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