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家里一大堆过期药，王女士犯了愁——随意丢弃，担心污染环境，听说医院可以回收，但就为几盒过期药去趟医院又不值当，于是只能继续堆在角落里。
王女士的经历不是个例。京东健康曾发起一项关于过期药品的用户调研，有86%的用户家中有过期药品，其中超过36%的用户家中有较多过期药。有近85%的用户在发现药品过期后，会选择随生活垃圾一起扔掉。
由此可见，过期药品处置已成为一个社会性问题。一方面，随意丢弃过期药品会对自然环境造成污染，磺胺类、青霉素类等特殊药品的污染尤其严重。2004年，福建厦门曾发生过一起中毒事故，就是因焚烧过期药品产生的黑烟污染了空气、农田水和田间蔬菜导致。无论是《国家危险废物名录》，还是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等九部门印发的《关于在全国地级及以上城市全面开展生活垃圾分类工作的通知》，都已将废弃药品作为生活垃圾中的危险废物，按有害垃圾回收。
另一方面，一些不法分子将过期药品回收后，通过更改包装、篡改批号等非法手段二次流入市场，危害老百姓的用药安全。
因此，回收处置家庭过期药品不仅必要，而且十分迫切，但如何实现科学、安全、标准化的回收处置，依然存在诸多难点。
谁来回收过期药？
回收是解决家庭过期药问题的第一步。早在2004年，广药白云山就率先开展了回收过期板蓝根的公益活动，如今已延伸到不限品种、不限品牌的各类家庭过期药品，并与众多连锁药店建立“永不过期”联盟，在药店、医院等设立线下回收网点，同时，联合京东等互联网平台建立起线上回收网络，提高回收效率。截至2024年6月，该项目已覆盖全国200多个城市和地区，累计回收家庭过期药品1800多吨，惠及消费者7亿人次。
除了企业，不少省市也在探索过期药品回收的实践。《中国慈善家》梳理发现，2024年以来，内蒙古自治区药监局持续开展家庭过期药品集中回收清理行动，在全区范围内选取了1300多个管理规范、信用良好、热心公益的零售药店，作为稳定运行的家庭过期药品回收点，实现了辖区居民过期药品回收网点布局全覆盖。
此外，四川成都、安徽淮南等地也公布了家庭过期药品回收网点；上海、山东滨州等地街道社区还开展了形式多样的家庭过期药品回收活动，吸引居民参与；河北深州、山东威海、山西太原等地则出台了针对家庭过期药品的回收管理办法或工作方案。
然而，以药监部门、药店和社区医疗机构、制药企业、社会组织或志愿团体等为主体的家庭过期药回收，多以临时性活动为主，尚未形成长效机制。由于回收机制不完善，激励机制不健全，志愿者及居民参与的积极性也难以维持。
从企业层面，虽然在组织统筹、资源投入等方面具有优势，但单个企业的力量往往薄弱，在尚未构建起联合行动网络的情况下，单个企业的公益行动也会面临动力不足的问题。
那么，作为药品流通关键环节的零售药店，是否具备回收的能力？记者走访北京朝阳多家零售药店，均未发现有药品回收箱。一家药店工作人员表示，暂不接收个人的过期药品，药店的过期药则是定期交由专业的销毁机构处置。
在这一点上，有着供应链优势的互联网平台正努力发挥着更大的作用。今年9月，京东健康建立了线上回收平台的“过期药回收”公益项目。用户只要打开京东APP，搜索“过期药回收”，根据操作指引填写药品信息下单，京东的快递小哥就会上门取药回收。
为引导用户积极参与，京东健康还设计了公益能量、环保勋章、优惠券等玩法，让过期药品回收的方式更加丰富。
京东健康的全链条药品管理机制，也为过期药品的运输、储存和销毁等关键环节提供了保障。药品回收后，将归集至专业指定仓，全部按照不合格品，专人专区封闭式管理。待环保局备案后，经由危废公司统一销毁。
据了解，对过期药品进行无害化处理需要专业的处理流程和设备，处理成本远高于普通垃圾，每吨大约需要花费1万元。
在京东健康CEO金恩林看来，“过期药回收”公益项目兼具了生态环境保护、安全用药教育等多重意义，是企业承担社会责任的抓手和体现。
从生产、流通、消费三端发力
尽管家庭过期药属于生活垃圾中的危险废物，但国内对其回收处置却尚无明确的法律规定。曾有全国人大代表建议将家庭过期药品回收写入《药品管理法》，建立过期药品回收和处理的规范化流程。同时，要从过期药品回收机构、日常管理、终端处理等进行全程动态监管，利用法律手段，杜绝家庭过期药品二次流入市场等违法行为。
为过期药品立法在国际上已有先例可循，法国在《垃圾处理法》中明确要求制药企业负责回收处理其所生产药品的废旧包装，并成立专门的药品回收协会，在近90%的药店中设置了药品回收箱，最后由制药企业或者药品批发商到药店取回处理；英国则要求将过期药品放入规定的垃圾袋，交由药剂师处置，不分类处理的行为将被纳入“不良记录”。欧盟的一些成员国还实施了生产者责任延伸制度，要求药品生产商对其产品的整个生命周期负责，这当中就包括回收和处理过期药品。
京东健康医药业务部专业药学组吴荣荣建议，通过立法明确药品生产企业的回收义务，建立过期药品召回机制，在这一过程中，政府部门可以运用税费减免、财政补贴等形式，提高企业履责的积极性。
生态环境部固体废物与化学品管理技术中心综合业务部主任、正高级工程师侯贵光认为，推动家庭过期药品回收，需要坚持政府引导、社会参与、全民行动相结合的道路。
目前，以政府部门为主导，部分省市在处置家庭过期药方面，已经取得一些成果。今年9月，云南省药品监督管理局对从十六州（市）回收的3.76吨、7.2万余盒家庭过期药品，进行了无害化销毁处理。此前，黑龙江省牡丹江市、山西省运城市的市场监督管理局也都对回收的家庭过期药品进行了无害化销毁处理。
“现在没有法律依据，所以大家先行探索，各显神通，做的过程当中发现问题，再一步步去解决。”在杜欢政看来，有资质的、专业的慈善公益组织可以在其中发挥作用，比如和街道社区等联合举办过期药品回收公益行动等。
杜欢政也强调，减少家庭过期药品的产生和浪费，建立回收体系进行合规处置是一项系统工程，回收处置是最末一环，关键还要在生产端、流通端和消费端三个方面发力，从源头解决药品囤积问题，减少浪费。
在生产端，首先要对药品包装进行改革。2023年12月，国家卫健委会同有关方面制定了《节约药品资源遏制药品浪费的实施方案》，明确提出，引导企业按照疗程生产适宜包装的药品，避免过度包装、减少浪费。
此举也便于医疗机构开展药品分剂量工作、向住院患者提供单剂量或日剂量调配药品。例如在日本、美国和欧洲一些国家，病人拿到的药品都是几天的量，用小纸袋，或者小塑料瓶包装。
在流通端，吴荣荣认为，可以从药品管理措施方面进行改进。如基于健康服务数据的药物估算、有效的库存控制、遵循“先到期先出（FEFO）”和“先进先出（FIFO）”原则，协调与卫生机构的关系，并与供应商协商可能即将到期药品的退货，以减少过期药品的产生。
但真正要解决过期药问题，还要从消费者层面进行倡导，加强呼吁避免囤积药品，养成回收习惯，让过期药逐渐从家庭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