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可的推荐LOFTER(乐乎)

水神有二,一者为神,未见日月,一者为人,未闻神名

头悬剑,起舞翩,罪人舞步旋

冠下泪,独承罪,扮神瞒苍天

头悬剑,翩起舞,罪人舞步旋

冠下泪,独承苦,人绎戏众诸

头悬剑,玉足翩,罪人舞步旋

潜然泪,大权归,宣布无人罪

预言的开始只有一人能回

故事的结尾只有一人未回

【她做过太多丰功伟绩,现在她要走了,她会折断她的法杖,她会沉没她的书,她会抛开枷锁与罪孽,她会在灯光下盘旋着舞步,她会享受颠词倒序的歌咏,她会享受欢跃悲泣的旋舞,她会享受无人喝彩的幻剧…然后静候着独属于她的落幕,若魔术不究手法,则只需围观嬉戏。而若闹剧故作诚挚,又何故无端哭泣。秘密掩埋于历史...

【众人眼中的她是个喜欢无理取闹的可爱神明,但预示裁定枢机内的她却看得到她内心的孤独,恐惧,迷茫,还有,坚定的意志。毕竟,不休独舞的又何尝只是外面的她。她们本无区别,有着同一个起点,相似的过程,不同的结局。】

【她为何抛却芙宁娜之名?为何以芙卡洛斯之名离去?她们互为镜中最完美的自己,内心向往着彼此,但她直到消散也没有换回芙宁娜这个名字,因为她知道,芙卡洛斯没有未来,但她可以拯救枫丹的未来,可以拯救芙宁娜的未来,解脱彼此灵魂上的枷锁,给她…自由】

「真正的自由,从来都不是不被需要」

cb向

——

·cp为仆芙,仆人x芙宁娜,本篇紧接4.2主线剧情,建议看完剧情再读,全文2.5w+后记,全文为【芙宁娜】第一人称视角,ooc注意。

我离开沫芒宫的那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我把最后一件行李小心翼翼的打包放入手提箱,视线再次环绕一圈这个我住了五百年的房间,该走了,我对自己说,于是我安静的走到门口,转动门把,咔哒一声,它开了,我回头再次看了一眼落满阳光的屋子,默默的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咔哒一声,门在身后关上。

我拎着我的行李箱走到了熟悉的大街上,对于枫丹预言的结束,我是无悲无喜的,不如说,终于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

我拎着我的行李箱走到了熟悉的大街上,对于枫丹预言的结束,我是无悲无喜的,不如说,终于有了一种“解脱”的感觉,就连沉重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不少,这五百年后我终于拥有了自由,我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看了看那维莱特早就给我准备好了的新房子。

嗯......一所位于市中心的两层小别墅。

好吧,我在门口仰视了一下这件小洋房,还不错,不知道里面符不符合我的审美,这样想着,我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把钥匙插入锁孔,轻轻的,犹如叹息一样的声音,咔哒,它开了,我拎着行李箱走了进去。

还不错,出乎意料的,里面的东西完好,甚至可以用全新形容,刚进门处的玄关,鞋架整整齐齐的放在旁边,甚至上面还有一双崭新,还未开封的蓝色小鲸鱼拖鞋,一看就是给我准备的,我有些惊喜的拆开,换好鞋,把蓝色的小皮鞋放在玄关,行李放在门口,哒哒哒的就走进了房间。

一楼刚进门就是一个很宽敞的客厅,透明的窗帘笼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旁边是蓝色的沙发,透明的茶几,一个崭新的电视机,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那维莱特还是很能干的嘛,我这样想着,叉着腰嘴角向上扬了一下,转身看了看其他几个房间,这才发现里面书房,厨房,卫生间全都有,并且设施很全,一楼有两个卧室,我又去了楼上,楼上有一间很安静的练舞室,我感叹了一下,不愧是那维莱特,连这个都预判到了,他知道我喜欢跳舞,还知道我偶尔会对着镜子跳舞,于是又安排了一面巨大的镜子立在中间。

我把手伸上去,轻轻抚摸镜面,却再也看不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心情复杂极了,但是表情又如此淡定,或许是这五百年来我已经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我已经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连哭都是笑着哭的,我慢慢的顺着镜子滑下去,跪坐在地上,眼泪打湿了光滑的地面。

坐了一会儿,我擦了擦眼泪,重新站起身把房间逛了一圈,然后回到玄关把我的行李箱拿到房间里,我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堆满了崭新的水蓝色的床上四件套,好家伙,我没忍住吐槽,这可真是太全了,生怕我一个人再去掏钱买一点新东西,不过我还没试过购物,反正自由了,以后可以去尝试一下,我展开崭新的床单被罩,鼓捣了一会儿终于把它们铺好,我躺在床上,床很软,是我喜欢的感觉,我整个人都快陷了进去,扯过床头的被子盖在身上,房间很暗,被不透光的窗帘遮着,我有些困了,索性把行李箱放在床头,枕在枕头上,盖着被子打算小睡一会。

黑暗和疲惫瞬间吞噬了我。

我的梦里不再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我只是站在镜子前用手覆上镜面,芙卡洛斯,我轻轻的呼唤她,她不再回答我,我站在空荡荡的剧场里,第182375场演出,我终于可以谢幕离开,可是我也永远的困在了那面镜子前。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恍惚间听见了雨声,我揉揉眼睛,把自己蜷成一团,好困,我这样想着,要不再睡一会吧,窗帘遮挡了外面的世界,我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只是感觉身体很疲惫,大脑也不清醒,索性用手拽了拽柔软的枕头,把头换了个姿势枕上去,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眼皮越来越沉,再次睡了过去。

直到一声鸟叫唤醒了我,我睁开朦胧的睡眼,用手揉了揉,身体有些发软的坐起身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打在我的脸上,让我不得不用手去挡,原来已经天晴雨停,阳光明媚,我伸出手去够手机,才发现距离我离开沫芒宫已经过去了三天。

原来我睡了整整三天。

怪不得肚子这么饿,我恍然大悟,立刻踩着拖鞋走向厨房,然后独自一人站在灶台前犹豫了好久,呃,我盯着那崭新的灶台看了好久,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把三个朋友召唤出来,它们三个和我大眼瞪小眼。

“所以,你们三个谁会做饭?”

“乌瑟勋爵?”

他甩甩触手。

“海薇玛夫人?”

她吐了几个泡泡。

“谢贝蕾妲小姐?”

她向我挥挥她的钳子。

事实证明,我的担忧是正确的,也幸好有海薇玛夫人,我沮丧地看着锅里的已经糊掉的面条,有些苦恼的坐在地上,轻轻的抱住了她,她安慰般的向我这边靠了靠,蹭了蹭我的脸,我叹了口气,她就往我面前吐了几个泡泡,似乎在安慰我。

“谢啦,海薇玛夫人。”我有些沮丧,“我不会要一个人饿死在这里吧。”

这样想着,我站起身打开冰箱,它们三个跟在我的身后,看着我在冰箱里捣鼓了好一阵,然后惊喜的大叫一声,从里面掏出一包通心粉。

它们三个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了一下,看着我。

我于是弯下腰和他们解释,这是通心粉,很简单的,这个我做过,虽然平常不怎么下厨,但是在一些饿肚子的深夜,我还是会偷偷的从房间里溜出来,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悄悄的闪进厨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找吃的,最简单也最好做的就是通心粉,我熟练的打开包装,脚下这三个小生物看着我在厨房里窜来窜去,没过一会,厨房居然飘来了香气。

我把煮熟的通心粉放在桌子上,找来刀叉,它们三个坐在桌子的一旁,我在往通心粉上放上调料包,这包是番茄肉酱的,我有些焦急的把肉酱挤上去,然后就开始了大快朵颐,旁边那三个生物看的一愣一愣的,直到一盘通心粉见底,我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仍由自己躺在椅子上,旁边三个小生物围着我转圈圈。

吃饱了,然后干些什么呢。

我暂时没有想出门的打算,看着它们三个头顶着盘子走入洗手池,没一会估计一个干净的盘子和餐具就会摆在我的面前,这样想着,我直起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开了电视刷了一会新闻。

新闻的头条无异于就是我,耗尽了所有神力的我拯救了枫丹,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对于白淞镇的那些伤亡人数,我非常的自责,但是没有办法,尤其是面对哭的眼睛红肿的娜维娅,我一时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索性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她真的已经死了。

自责和疲惫感涌上心头。

我只是擦干了身体,擦了擦头发就上床了,外面天气不算暖和,我顺手拉上窗帘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芙卡洛斯,我轻轻呼唤着她,芙卡洛斯,我很想你。

恍惚间一只手轻轻搭上了我的额头,那双手好冷,过了一会儿我的被子被掀起,什么东西送了进来,我感受不到,然后好像是被换了更厚的被子,冰冰凉凉的东西贴在我的额头上,恍惚间我才反应过来被窝里被塞入了一个热水袋,它放在我的小腹上,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我脑子根本反应不过来,意识随着记忆起起伏伏,再然后就是我的右手被拉出来,然后伴随着一阵疼痛。

我睁开眼睛。

高烧烧的我有点意识不太清醒,但是恍惚看见那个身影不是那维莱特,他浑身上下一阵冷漠的黑白色,让我想起在喷泉边袭击我的神秘人,好像是叫什么阿蕾奇诺来着?算了随他去吧,我迷迷糊糊地想,刚想看看对方的脸,就被一只手轻轻的覆上了眼睛。

那只手温热,充满力量,轻轻的盖住了我的眼睛,我本来就意识不清,被这一下重新拉回了睡梦中,但是在梦里我也休息不好,总是梦见芙卡洛斯死在我的面前,我抱住她,她的鲜血沾满了我的双手。

“芙宁娜,你是凶手。”

我突然站在审判庭上,那维莱特正在主持我的案子。

“不,我不是......”

“我宣布,水神,死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我还没有,我还没有拯救枫丹的大家,五百年,五百年的谎言要被拆穿了吗,我害怕的尖叫着,大家不能死在水里。

别留下我一个人。

我几乎是瞬间清醒,在床上大喘气了一会才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穿着睡衣,额头上贴着冰凉的毛巾,右手上扎着吊针,看见我醒来,立马凑上前,它们三个张开双臂,似乎是要我抱,我起身去抱住它们,海薇玛夫人吐着泡泡蹭着我,我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听见有脚步声向我这边走来。

“醒了?”

我扭过头去看她,这才发现愚人众第四席——【仆人】阿蕾奇诺正靠在我的房间门口的门框上,双手抱胸,看着傻掉的我,皱了皱眉头。

“你......”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跳起来往角落跑,可惜的是我一点力气都没有,就愣愣的看着她走进我的身边,用手去碰我的额头。

“还有点热。”

“你你你......”

“我什么,”她眉毛一挑,“我不来你早就死了,水神大人平常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吗,洗完澡头发没擦干就睡觉,导致高烧,再加上突然变天,感染了肺炎,如果不是我临时去枫丹庭找林妮琳妮特,正好遇到那个螃蟹拽我的衣角拉着我不让我走,估计过两天那维莱特就可以过来给水神大人收尸了。”

我突然愣住,因为我看见她说出‘螃蟹’一词的时候,谢贝蕾妲小姐脑后冒出了一个巨大的愤怒的图标,哼哼唧唧的举起面前的钳子就要去攻击面前的女人,我一把把她抱住不让她乱动,把她摁进被窝里,脸上露出了有些尴尬的微笑。

“是,是这样吗,哈哈......”

她重新走了出去,顺便回头看了我一眼,扔给我一句‘五分钟之后开饭’,门关上那一刻我瞬间松了口气,把在被窝里还在生闷气的谢贝蕾妲小姐抱出来,对不起嘛,我摸摸她生气的脑袋,我现在可打不过她,更何况她救了我的命,我点着她的头和她讲道理,她气的钳子乱舞,无意识的夹住了我的手指。

“啊,痛,快松手!”

五分钟后我慢悠悠的爬上饭桌,头顶的小呆毛晃来晃去,怀里抱着热水袋——是她要求要抱着取暖的,因为我家很冷,外面突然变天她怕我吃不消,然后穿着睡衣,披着棉袄,打着哈欠看着面前的早饭。

奶油蘑菇汤,一碗粥,一个鸡蛋,还有一根熟悉的法棍,我用手敲了敲——哟,居然不是硬的,于是我干脆上手去撕,一边闭着眼嚼着,一边思考怎么面对面前的女人。

她好像不坏,如果真的对我起了杀心,她应该早就把我杀死了,根本没必要又给我打针又给我覆冰毛巾,更何况,我也不是水神了,她想要我的命只是一瞬间的事,这样想着,我又咽下一口汤,那她来我身边照顾我,该不会是那维莱特要求的吧?

那也太逆天了。

“吃完了?吃完了就回床上休息。”

嗯......嗯?

这语气怎么和训孩子似的?

我识趣的点点头就爬回了床上躺好,烧好像又来了,我闭着眼喘息,把床头上的湿毛巾蘸水拧好搭在额头上,抱着热水袋就要睡过去。

这仆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算了,我也不是水神了,她也要不了什么了,除非要我的命,要命我也有那维莱特撑着,更何况我现在还在生病,干脆摆烂,反正我也打不过她。

恍惚间感觉她好像又来了几次我的房间,时不时把我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换成更冰的,也感受到了右手的刺痛,估计是又打吊针了,终于在再一次梦见死去的芙卡洛斯之后,我彻底睡不着了,于是睁大双眼顶着天花板发呆。

我的脑子都是那天在审判庭上死刑的声音。

叹了口气,别过头才发现我的身边躺着个人,吓得我一激灵就跳起来,黑暗中那双眼睛慢慢睁开,醒了?我听她说,要不要喝点水。

你你你怎么睡在我的身边?

你一直反反复复的烧,我又怕你出事,更何况,这又不是我家。

隔壁不是有房间吗。

你要不要去隔壁看看,那张床上什么都没有——连个床垫都没有。

好,好吧,我确实没想到会有人来我家住,因此确实没买点什么布置那个房间。

也就是说,你这几天一直在和我睡?

不然呢,她翻了个身看着我,就你屋子有床垫,枕头,还有唯一的一张厚被子,我总不能和病人抢东西吧,更何况,你屋子的床够大,我又要照顾你,又要做饭,怎么看亏的人都是我吧。

“芙宁娜,我觉得我照顾你这么久,我很亏。”

我听懂了她话里有话。

“你想要什么。”

“等你康复了再说吧,先让我想想。”她翻了个身背朝向我,过了一会儿我听见平稳的呼吸声,伸手去够床头柜的玩偶,那是那维莱特给我买的一只蓝色的海豚,每天晚上我都会抱着她入睡,我有些安心的抱着玩偶,一边期待黑夜能早点过去,不知道这样发呆过了多久,突然一双手抱住了我,我身体一僵,才发现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压过来,把我如同玩偶一样抱在怀中。

我和我怀里的玩偶大眼瞪小眼,感觉玩偶仿佛在嘲笑我。

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能被对方抱着睡觉,她的脑袋贴着我的后背,弄的我一动都不敢动,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后颈上,痒痒的,却很温暖,当对方贴过来的那一瞬间我突然仿佛打了定心针一样安心下来,困意笼罩了我,我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睡着了,做了个很温馨的梦,梦见芙卡洛斯牵着我的手跑在阳光里,梦里都是她的笑容。

我打着哈欠醒来,身边的被窝早已冰凉,我直起身,用手摸了摸额头,还是很烫,但是没有前两天那么严重了,我伸手想去抓我的帽子,却在床头摸到一个冰凉贴,旁边还夹着一张纸条,意思是让我醒了贴上。

还挺好心的,我一边嘀咕着一边贴好,三小只它们早就醒了,正窝在一起在角落里玩游戏,于是我就没去打扰他们,当我拉开窗帘看见外面热闹的景象,我才有点恍惚隔世,原来已经过去一周多了。

原来我离开沫芒宫已经一周多了。

我意识到我可能真的病了,得了心病。

我突然意识到也许这个人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坏。

在吃晚餐的时候,我举着叉子叉了一块牛肉,慢慢的咀嚼着,咽下,然后犹犹豫豫的问她:

“你为什么想要神之心。”

“答案很简单,一,我是想用这个力量来救枫丹,二,冰之女皇需要它。”

答案简单粗暴,但又一目了然。

“所以......你不是想要我死?”

“为什么。”她把这个问题反抛给了我,“如果女皇需要我也许会这么干,但是我对杀人没有任何兴趣。”

我几乎时立刻就放下了心,轻轻的叹了口气,可她接下来的话又让我的心回到了嗓子眼。

“芙宁娜,我想好我的报酬了。”

“你和我走。”

“为什么?!”我几乎是吓到要把刀叉扔掉当场逃出去这个屋子永远都不回来。

她挑挑眉,切下一块牛肉送到我的嘴边。

我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这些话在我脑子里快速的打转,一阵沉默之后,我咬上了她送到我口中的牛排。

我离开我的房子是在午夜的时候。

她充分考虑了我的建议——如果我们两个早上离开,估计会被一些不知情的人看见,万一被误解成是绑架就完蛋了,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她,当时的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絮絮叨叨,她就站在我身后,半响,她对我说,那么我们就晚上再出发。

我回过头再次看了看我的房子,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下,用有些滚烫的手去摸了一下门板,我还会再回来的,我闷声说,然后扣上了外套的帽子,跟在仆人身后走到了枫丹‘壁炉之家’的一个分支的家里。

几乎是前脚刚踏进门口,林尼琳妮特就立刻迎了上来,父亲大人,他对着仆人说,房间我们已经安排好了,欢迎回家。

我有些头晕,腿哆嗦的厉害,烧再次烧了上来,我拽了拽阿蕾奇诺的衣角,腿软到就要跪在地上,她立刻把我抱起来,林尼伸手去接我的行李。

去叫医生,快,他对林尼和琳妮特说,然后抱着我就去了房间。

后来的事,我就全然不知了,只记得有人在我耳边窃窃私语,吵得我直皱眉头,后来一双手捂住了我的耳朵,我又昏昏沉沉的睡去,梦里是一片海,我站在海底,仰起头,看见了一片波澜,然后是一片灰色的天空映在那片平静的海里。

那是我在预言结束之后睡的难得非常安稳的一觉,它足够温暖,足够让我感到舒适,我把所有的烦恼都丢进了那片海里,不去思考来自外界的职责和对白淞镇居民死去的自责。

我含着眼泪醒来,才发现自己正睡在阿蕾奇诺的怀里,她把我抱的很紧,我的手上打着吊针,额头上放着一块降温用的毛巾,盖着被子,头枕在她的手臂上。

她见我醒了,微微低下头摘下毛巾和我的额头相碰,退烧了,我听见她说,要吃点什么吗,你睡了好久。

我摇摇头,眼泪流了下来。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再次把我搂入怀里,轻轻拍打我的后背,她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抱着哭着越来越凶的我,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用手轻轻搂着她,越哭越觉得委屈,越哭越觉得哽咽,直到最后我平静下来,她慢慢的开口,我去给你煮些粥来,然后松开哭的红肿着眼睛的我,亲了亲我的额头。

当她端着温热的粥踏入卧室的时候,我已经靠着枕头坐起身来,身上盖着被子,吊针也被我拔掉,有些瘦弱的手上贴着绷带,我回过头去看阳光明媚的窗外,树上停着两只蓝色的雀儿,他们叽叽喳喳的在树上打闹。

她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盯着树上的小鸟沉默不语,而后好久才慢慢回过头来,看见她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粥,挖起一勺放在嘴边轻轻的吹凉,然后举到我的嘴边。

我张嘴含住了它,慢慢下咽,温热的粥顺着我的喉咙滑进食道,让我久久没进食的身体温暖起来,我头一次感到了饥饿,于是没有拒绝对方的喂食,乖乖的把一碗粥全都喝完,那碗粥很快就见了底,她也如释重负的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手帕给我擦拭嘴巴。

“为什么。”

我在她端着盘子走到门口的时候发出了疑问,眼睛始终盯着树上的那两只鸟儿,为什么,我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明白。

明明所有人都是因为我是水神才会尊重和照顾我,当我卸下了这个职位,或者被人说是假水神的时候,那一刻我看到了许多人的愤怒和怨恨,不理解和欺骗占据了一部分人的心灵,很少有人关心我卸任的生活,只有她在我生病的时候不离不弃。

她也在门口愣了几秒,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道。

“花要开了。”

我没听懂什么意思,她就关上了门,我欠过身靠在枕头上,恍惚间想起快到盛夏,枫丹城内会开满五颜六色的鲜花,在以前的日子我会去欣赏那些鲜花,还会偶尔采几朵花送给身边的人。

原来过去这么久了。

我打开手机,看见那维莱特给我发了消息。

“给你送物资,人不在家?”

我沉默了一下,决定不把自己生病这件事说出去,于是回答。

“去找一个朋友了,过两天回来。”

那维莱特几乎是秒回:“注意安全。”

我咂咂嘴,好家伙,该说他到底是在工作呢还是在上班摸鱼呢,然后回了个好就放下手机,重新躺回床上,抱住我的玩偶蹭了一会,不适感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最起码我现在已经不发烧了,肺炎应该是快好了,我暗暗想着,没准过几天我就能趁着看花的时候偷偷溜回家,然后继续过我的逍遥生活。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嘴角都在上扬,冷不丁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打了个寒颤,回过头和对方对视。

没,没什么。

过两天枫丹城的花就要开了。

我听懂她的意思。

我会和你一起去看的。

她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然后我看见她坐下来,慢慢躺在我的身边。

“这是你的房间?”我问她。

整个房间特别的朴素,干净的刷的雪白的墙上面挂着一些有关她的壁画,有她在至冬的照片,但大多数都是和壁炉之家的孩子们的合影,我仰起头环绕了一圈,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台灯,一个很大的衣柜,就剩下这张床了。

是,她的声音清冷且有些散漫,懒洋洋的,是我从未听过的声音,有些新奇,我侧过头去看她,她闭着眼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芙宁娜小姐,盯着别人的脸看是很没有礼貌的。

我立马收回了目光,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似乎是有些累了,翻了个身,给我扔下一句她要休息了,就扯过我盖的那床被子,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睡着了,这是已经习惯和我同床共枕了,我有点无语,但是不打算吵醒她【更何况吵醒她也没有什么好下场】穿着拖鞋下了床,走之前还小心翼翼地带上了门。

我打着哈欠,头发乱糟糟的出了门,关上门才发现这个屋子比我想的要大不少,我现在在二楼尽头的一个房间,好奇心趋势我去其他房间看看,于是走到尽头我下了楼梯,这才惊奇的发现楼下挤满了不少孩子,有几张熟悉的面孔闯入了我的视野,林尼,琳妮特,菲米尼三个人正站在大厅之间交谈,琳妮特似乎是在抱怨,因为我看见林尼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挠了挠脑袋。

林尼率先看到我,向我挥了挥手,然后陆陆续续有孩子回过头来注视我,跟我打招呼,我小心翼翼的下了楼,然后挤在他们三个人中间,想要尝试和他们对话。

谁知道这三个人直接一哄而上把我摁在了角落的沙发上,一个人给我披上了毛毯,一个人给我手里塞了杯热可可,另一个人直接在我的小腹上放了一个热水袋。

这是干什么,我呆住。

林尼立刻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在我面前挥了挥手,芙宁娜大人,他板着脸似乎要学出大人那一套来教育我,得了肺炎好不容易康复就不要乱走动了,更不要穿的这么薄出门,万一复发......

我忍俊不禁,没拆穿他,他这个样子真的很好笑。

倒是琳妮特蹲在我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和我说要注意身体,毕竟父亲大人把你带回来那天我已经病的很重了,要不是及时叫了医生,加上父亲大人无微不至的照顾,恐怕我已经去见上帝了。

我点点头,顺便摸了一把她的脑袋,耳朵软乎乎的,手感很好。

然后我就和一个监护人一样看着林尼把所有孩子招在一起分配了任务,我窝在沙发上,身上披着毛毯,手里端着热可可喝了一口,看着孩子们有序的散开去完成任务,有的踩着板凳去打开了一袋装饰物,我注意到那是一条很长的丝带,然后两个人拉开,我才注意到上面写着HAPPYBIRTHDAY【生日快乐】,我又换了个方向观察,一些年纪较小的孩子正围在一起吹气球,有个孩子绑好气球就高兴的炫耀起来,他的同伴不服气,于是就像是互相攀比一样,我看着他们手里的气球越来越多,然后明晃晃的堆满了那个角落。

我把视线收回来,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围在烤箱前,叮的一声,伴随着蛋糕的香气,林尼戴上手套,把它从烤箱里取了出来,三个人围在桌前挤奶油,今天是谁的生日,我问他们,林尼从蛋糕里抬起头,是父亲大人的,我们正在准备她的派对和蛋糕,要不要参加?

我只对蛋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没说,但是点点头,把手里的热可可一饮而尽,披着毛毯就走了过去,看着他们几个用比较笨拙的手画着儿童画,笑的不能自已。

笨,我敲了一下菲米尼的脑壳,要这么画,我拿过裱花袋,小心翼翼地画出了一个卡通表情,那个神清像极了阿蕾奇诺,我看着我的杰作笑出声,旁边的三个人露出了一副‘不愧是水神大人’的表情。

准备的也差不多了,我看着热热闹闹的大厅,孩子们正准备把拉花装上去,这座二层的小洋房传来了欢快的空气,我对林尼说我上楼看看阿蕾奇诺醒没醒,他点点头,并表示如果对方醒了让我带着她来楼下。

当然,我仰起头叉着腰,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了,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上楼,推开了她的房门。

她还在睡,于是我小心翼翼地闪进门里坐在她的身边,她睡的有点沉,眼下是有些乌黑的黑眼圈,她安静的靠着枕头,柔软的头发垂在耳边,那双负有威严的眼睛此刻已经安静的闭上,表情又变的温柔起来,眉毛微微的皱起,似乎睡的不是那么安稳,于是我伸出手轻轻去揉对方的眉心,慢慢把眉毛的结舒展开来,然后俯下身想去喊醒她。

但我的身体俯在她的脸上的时候就停住了,因为我听见了她的声音。

“怎么,芙宁娜小姐是要趁我睡着的时候突袭我吗。”

我吓了一跳立刻起身,她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我浑然不觉,只好尴尬的看着她有些茫然的睁开了那双漆黑的眼睛,然后坐起身看我,双手抱胸,不过似乎还是有些没睡醒,鼻音里泛着懒洋洋的声音。

呃,我尴尬的用手指挠挠脸,想了好久也找不出个理由,于是干脆理直气壮的叉着腰,我饿了,谁让你睡这么久都不醒,我只好起床喊你了,她欠身拿起旁边的闹钟看了看,也有些惊讶,原来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刚刚清冷的,带有威严的气势一下子弱去不少。

你想吃什么,我听见她问我,声音还有些没睡醒,带着些迷糊的腔调,看来照顾我最近确实是给她累到了,她缓了一会儿才重新拾起她威严,起身换了件衣服,我很配合的转过身去,结果对方的一句话就让我立刻血压一蹦三尺高。

“看我又没什么,这两天我可没少给你擦身子,不看回来会很亏的吧,现在倒是知道害羞了?”

那是我想被看的吗,我在心里吐槽,脸蹭的一下通红,有些急了,我对她说,我才对你的身体不感兴趣!

她轻笑一声,没有回我,换好衣服就想出门,我一把拉住她的衣角,我也要去,我已经快在屋子里发霉了,我有些焦急的对她说,她看着我一愣,然后轻飘飘的丢给我一句“那你跟紧我”,两个人开了门就往楼下走去。

大厅里一片漆黑,看来是林尼他们已经布置好了,我看见阿蕾奇诺有些古怪的表情,催促她去开灯,当灯亮起来的那一刻,耳边响起了似乎是放炮的声音,我看见阿蕾奇诺整个人浑身上下落满了彩色的碎片,她愣愣的看着孩子们围上来,对她说生日快乐。

她的表情突然之间变的柔和起来,弯下腰去抱那些手里捧着礼物的孩子,我站在一边听着林尼得意洋洋的说着他们的计划,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还是芙宁娜大人的想法周到,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蛋糕上的小表情怎么画了。

正在一旁喝橙汁我差点被这句话呛了个半死,能不能不要在关键时候艾特我,我突然注意到背后有一束目光向我射来,我打了个寒颤,转过头微笑着说,哎呀,还是先拆大家的礼物吧——都准备了什么来着?

不愧是我,话题立刻从我身上转移到了那些捧着礼物的孩子们,我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趁着她被孩子们围起来的时候偷偷溜回了沙发,披着毯子缩在角落里,决定把自己的存在感再拉低一点,不然等会有我好受的,在我发呆的时候,我看见阿蕾奇诺走了过来,她的身边是捧着蛋糕的林尼。

“就是芙宁娜大人教我们画的这些图案,我们应该感谢芙宁娜大人。”

我真谢谢你了林尼,能不能不要再提我了,我现在巴不得地上有个地缝我赶紧钻进去,他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指着其中一个小图案说,父亲,那是芙宁娜大人画的你。

一个仆人有点不高兴的小表情,活灵活现。

......林尼你要是想要我死你就直说,我尴尬的看着面前盯着蛋糕的阿蕾奇诺,她没什么表情,只是有些恍惚的盯着蛋糕,孩子们围上来,在蛋糕上插上蜡烛,明晃晃的烛光晃亮了阿蕾奇诺的眼睛,灯啪的一声被关上,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围上来,父亲大人,许个愿望吧,我听见他们说。

于是她被众人簇拥着,闭上眼,双手合十,烛光如同一层薄纱一样撒在她的身上,我坐在她的对面注视着面前认真许愿的人,她认真许着愿望,如此虔诚,我突然想起曾经看见的一句话。

认真许愿的小孩,低头也能看见星星。

我早已不是神明,但是在这种日子里我还是想为她献上祝福,我低下头,在身上找着什么,最后在口袋里掏出一朵紫色的鸢尾花。

那是我曾经在工位上,闲着无聊自己偷偷缝的一朵花,因为一直送不出手【当然是因为自己缝的太丑】我就把它塞进口袋里很久,虽然比不上那群孩子的礼物,但是这是我此刻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她睁开眼,吹灭了面前的蜡烛。

我接过来。

那之后就是林尼他们准备的魔术表演了,我窝在沙发上看着表演,眼神却偷偷摸摸的注视着旁边的阿蕾奇诺,她全程很安静,时不时和旁边的孩子们说着话,她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礼物,我握住了口袋里的鸢尾花,终还是没有勇气在这么多人面前送出手来。

等到派对结束,孩子们开始收拾东西,我坐在沙发上发着呆,她直起身拍了拍我的脑袋,该回屋休息了,你的身体不允许你现在瞎乱逛,我点点头,起身帮她把礼物抱上去,关上门,她打开面前的小台灯,安安静静的一个又一个拆开礼物。

我凑过身去。

林尼送给她的是一把崭新的蝴蝶刀,琳妮特送给她的是一件新的衬衫,菲米尼送给她的是一只崭新的钢笔......我看着她在那座小山里一点一点的拆着礼物,攥紧了口袋里的鸢尾花。

怎么了,你从刚才就在一直看我,她回过头看我,气场也没那么严肃了,变的柔和,我挠挠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这样想着,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朵被我攥的皱巴巴的鸢尾花,我没准备什么礼物,我听着自己说,这是我以前缝的一朵鸢尾花,就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好了。

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半晌,我听见她说,缝的真丑。

我几乎是瞬间就要炸毛。

然后她从我手里拿过来,谢啦,然后别在了她的胸口上,专心去拆面前的礼物。

过了好久好久,我几乎是只能听见呼吸声,犹如歇斯底里一样轻轻吐出那句话,安静的空气里,那句话就如同回音一样,轻轻荡漾在这个房间里。

“生日快乐,阿蕾奇诺,我希望你快乐。”

那之后的几天就是枫丹城花开的日子,我的身体也已经康复,在对方的催促下慢慢的穿上厚厚的外套,满脸不情愿的被她拉着手钻出了屋子,我不是不喜欢看花,也不是不想去看,只是不想和这个人一起罢了,我还要思考怎么样才能摆脱她的目光偷偷溜回我的家继续过我的逍遥生活。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对我说,你回去可以,我本身也没有打算长久留你的打算,不过你最好思考好是回去继续吃你的通心粉,然后不会照顾自己再染上肺炎,还是在这边有人照顾你,时不时在楼下有孩子们陪你玩,一日三餐不重复的花样,而且医生给你检查身体的时候你比我还清楚,你现在这个身体再回去过那个乱糟糟作息混乱的日子,肺炎很有可能第二次复发,那时候可就没人还能再帮你了。

我细细咀嚼了这些话,但是最后不得不承认,她是对的,医生在我清醒的那天语重心长的在我身边嘱咐了很久,满脸担忧的样子让我想起在沫芒宫里那维莱特天天监视我让我少吃蛋糕的样子,阿蕾奇诺就坐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满脸黑线但又不能赶走对方的样子幸灾乐祸了很久,直到对方关上门离开,我扭头看着她靠在床边翻阅资料的样子,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你绝对是故意的。

如果你认为——医生对你身体健康的考虑是故意的话,那我无话可说。

我那一刻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最后最没理的就是我了,我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人伸出手把我的手放进了她的口袋里,没一会就把我有些冰冷的手捂热,我不说话,但是很享受这样。

枫丹城是个水源很多的城市,正因如此,四季都非常的气候宜人,枫丹城的花开的月份集中在七八月份,那时候正是雨水较多,温度适宜的时候,几乎走在路上就可以看见草丛中盛开了几朵鲜艳的花,往往在这个时候,人们会采摘这些鲜艳的花送给自己的亲朋好友,祝福他们在未来的日子里生活和这些鲜花一样美丽,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捧着一大堆的花送给身边的人,那维莱特,克洛琳德,娜维娅——偶尔也会偶遇夏洛蒂,她正拿着相机把这些美丽的花儿最耀眼的时刻记录下来,我就如同恶作剧一般把一朵粉玫瑰插在她的耳边,等到她醒悟过来的时候我早已经逃之夭夭。

那一刻我甚至想好了她打算在一个漆黑的小道把我谋杀然后藏尸的场景,但我根本不敢反抗,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光是自保方面我就差了整整一大截,我咽了口口水,想到一会可能随时会完蛋的场景,深深的叹了口气。

谢谢,但我没有杀人藏尸的习惯,更何况我杀了人根本就不藏尸,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慢慢开口道,我一阵尴尬,没有注意到对方忽然停了下来,我直接整张脸撞在了她的身上,怎么突然停下了,我揉着撞红的鼻子问她。

我们到了,她说。

我们的面前是一片平静的湖,湖边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夕阳的光照在平静的湖面上,忽的飞过两只白鹭,他们急速直下,从平静的湖面上叼起两只贪婪呼吸着湖面上方空气的鱼儿,速度之快,就飞的不见踪影,水面上掀起阵阵波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好像发生了一瞬,我看着波澜荡漾开来,一圈又一圈,最后归于平静。

她忽然慢慢开了口。

“你我都是如此,芙宁娜。”

我突然沉默,盯着那逐渐平静的湖面慢慢蹲了下来,注视着湖中的鱼儿,他们靠在一边,似乎并不知道刚刚有同伴被夺走,只是甩甩尾巴离开我的视线。

我没接她的话,她又慢慢开口说到: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片湖,每当自己难过的时候,就会从岸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湖中心,看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发呆,当涟漪归于平静,我就会想开,没什么过不去的,相反,如果过于沉沦于悲伤中,才是对死者最大的亵渎。”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久之前,就在预言结束之后,我就很想找你谈一谈,”她顿了顿,微风吹起她的短发,“我从来都相信能登上神明之座的人,并不会是什么都不会做的人,她一定悄悄密谋着什么,只是我并不放心,于是去喊林尼琳妮特他们分发魔术口袋。”

“要问为什么的话......”

“因为你是如此的热爱着枫丹,”我打断她,“我也是如此。”

我站起身,摊开手掌。

“我所听到的,了解到的,不过就是镜中人给我下达的指令罢了,这五百年来,我从上任的第一天,就开始思考这件事,这个预言到底是真是假,我也不止一次的对外打听,发现确实有枫丹海平面持续上涨这件事,我很恐慌,但是自己没有力量,并不能去做什么,我明白我只能演好这个不属于我的位子,但我真的可以相信镜子里那个人的空话吗?万一她在骗我怎么办?但是我确实什么都做不到,我只能一天又一天的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压低我的不安感,我只能尽我所能的去调查,同时相信着她一定有所行动。”

“我累了。”我的眼泪流出泪水。

“于是在预言结束的那天,我收拾行李如同逃命一般的离开了沫芒宫,在那里生活的五百年我如坐针茅,每一天每一天用开心的笑容麻痹民众,我以为我演的很好了,直到那个旅行者出现。”

“我累了,”我重复了一遍,“真的很累,我在最后一秒都在害怕白淞镇的悲剧会再次上演,我知道他们还在恨我为什么不作为,但我真的没有能力去拯救他们,我接受来自白淞镇的居民的审判。”

“但我什么都不能说。”

眼泪打在草坪的鲜花上,那朵可怜的花被我的泪水砸在了头上,它弯下腰,把泪水还于大地。

我早已站在原地望着远处的地平线泣不成声。

她看着我的背景沉默许久,似乎在想什么安慰我的话,但是又什么都没说,只是最后默默走到我的身边。

下雨了,我说。

她疑惑的看着我。

我的脸颊划过我的泪水,下雨了,我说。

她弯下腰,轻轻用外套遮住了我的身体,把哭的失声的我拥入怀中。

人总是向前走的,她对我说。

这不是你不给我蛋糕吃的理由,我有些恼怒的看着面前的人,手里的叉子捏的死紧,我过去也吃蛋糕,现在也吃,和往前走到底有个锤子的关系。

你早饭已经吃过了,她端着我最爱的那块巧克力慕斯蛋糕,生气的举过头顶,我知道我是够不到它的,于是就不自讨没趣,啧了一声,转身下了椅子,生气的往客厅走去。

孩子们在做手工,我凑近去看,发现他们在研究剪纸这个有趣的手工,他们看见我探出头来,激动的邀请我一起参加,我拿了剪刀和彩纸坐在他们身边,看着这些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本剪纸书前,兴高采烈的在一起研究,我照着说明书小心翼翼的转动刀尖,等到结束了一圈的裁剪,我小心翼翼的展开,不出所料的非常完好,孩子们凑过来,看着我手里的剪纸发出惊艳的叫声。

那是四个人手拉着手的样子。

这时候林尼路过,饶有兴趣的靠在沙发背上,看着我和旁边的孩子交谈,手里的剪刀划过一圈又一圈的纸片,等我小心翼翼的让旁边的孩子展开完好的剪纸的时候,他微笑着,双手戳着下巴对我说:

“芙宁娜大人,你比以前更爱笑了啊。”

这是什么意思,我回过头看他。

“其实在很久之前,我看你的笑容,怎么说呢,有股很牵强的感觉,那时候我意识到你可能不是真的开心,又或者掩盖着什么,现在我也终于明白,而我也终于有机会看到你真实的的开心的一面。”

他说的很真诚,我却有点哽咽。

我回过头重新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但是内心却一直在回味着林尼的那句话,当我再次展开一张剪好的纸,灯光穿过那些零零碎碎的孔,看着四个小人手牵着手站在一排,我突然明白我表面上我和那维莱特,克洛琳德,娜维娅关系很好,但是实际上我总是孤身一人,就像那些纸人一样手拉着手,但是真正走进我内心的人。

几乎没有。

我总是孤身一人。

当天晚上我坐在窗前,阿蕾奇诺的屋里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我把双腿搭在阳台上,开了一半的窗户,轻薄的窗帘如沙一般随着微风拂动,我扭过头去看天空中又大又圆的月亮,想着心事。

如果不想感冒,我建议把窗户关小点,阿蕾奇诺坐在床上盖着被子,开着台灯,戴着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镜,正捧着一份资料看,我小声的切了一声,伸手把窗户关小了点,然后盯着又大又圆的月亮想了好久。

预言结束了,然后呢,水神的位置已经没有了。

那我未来要去哪里?我是不是不被人需要了?我接下来要去干什么?

我出神的看着月亮想着未来何去何从,丝毫没注意到我身后的动静,一件外套扔在我的头上,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刚想职责她,就听见她在说,想心事我没意见,但是你要是再敢给我弄感冒引起肺炎,我就把你丢出我的屋子。

好啊,我还巴不得呢,我回她。

她没回我,我自讨没趣,把外套穿在身上,就听见身后幽幽的传来声音。

“什么时候想重新开始,都不晚。”

我回过头去,就发现她已经关了台灯躺在被窝里准备睡觉了,我把窗户关上没去打扰她,静静的回想这句话的含义。

什么时候想重新开始,都不晚。

于是我真的去做了,当她看着我提着五颜六色的购物袋回到屋子的时候,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看着我‘哗啦’一声把一大堆东西放到地上,这都是什么,她抱着双臂,皱着眉头问。

这个是七色炫彩茶包,这个是全自动伸缩刀叉,这个是海马专用马鞍......我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快速给它们分类,但是可惜的是,有些东西我基本都用不上,只好在事后把它们全都捐了出去。

她说我挥金如土,有点傻。

我懒的反驳她。

我好像习惯了她的存在,也能和孩子们打成一片,也习惯了和她斗嘴的日子,三小只也喜欢在人群中表演戏剧,它们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受到了孩子们的欢迎。

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去看戏剧了。

“芙宁娜小姐有没有空,赏光跟我去看一场戏剧?”

“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没有。”

“那你问我干嘛。”我忍住了把手里的饼干扔在她脸上的冲动,一边想着这是浪费粮食,另一方面她烤的饼干是真的很好吃,真的很好吃,非常酥脆,里面还有淡淡的黄油和奶油味。

我这是询问,她回答说,至于结局是早就我定下来的事实,不容置疑。

我悄悄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低下头去吃烤好的饼干,她突然坐在我的身边,我吓了一跳,你干嘛,我手里的饼干差点惊掉,她指指饼干,好吃吗。

好吃,我说。

喂给我,她又对我说。

......我非常不情愿的把手递过去,就像这条手臂收不回来了那样悲壮,她张开嘴去咬那块饼干,我却感觉她好像在咬我胳膊一样。

你好像很怕我,她说。

如果你没有在那个晚上袭击我,我说,我可能还能对你有好感。

她耸耸肩,然后抓着我的手,看着上面的绷带。

我的老天鹅,算这么清,我该说不愧是愚人众吗,这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后知后觉我整个人深陷对方的局里,我叹了口气,深知自己已经栽进去了。

其实在对方在半夜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放下一部分的戒心了,在我长达五百年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这么关照着我,在我生病的时候守在我的床前,更没有人去开导我,他们认为神是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因此我总是装成一副我很强大不需要其他人关心的样子,也只有我知道在沫芒宫里夜深人静里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的冰凉。

芙宁娜,你在害怕。

你在害怕重新开始。

阿蕾奇诺真是个可怕的人,她的直觉很准,评价别人往往一针见血,我头一次承认了这件事,她靠在沙发上,盯着头顶的灯看了好久。

要不要和我试试,我听见她在说。

什么,我以为我幻听了。

她回过头来看我,要不要和我试试,我听见她重复了一遍,我整个人呆住,直到面前的人压过来我才回过神来,一把抱住自己,不行不行,我还没准备好,起身就要跑。

我看着她离开视线,脸色红了一片,也无心去吃面前的饼干了。

戏剧是在三天后的晚间场,但是这次的我没有坐在水神的座位上,我抬头去看那个空荡荡的座位,神情有些落寞。

平常我可都是在那个位置俯视整个舞台的,那里视野极佳,风景最好,以前的我总是会翘着二郎腿,叫上三小只一起坐在那里看戏,往往在戏剧即将到达高潮的时候我都会屏住呼吸,期待一波转折降临,戏剧最精彩的部分就是高潮与转折,评价一个戏剧是否精彩往往体现在这些扑朔迷离的转折点上面,或者如惊天雷击,或者如急转直下,或者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在上任的这五百年里,我看过了不少精彩的戏份,也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精彩的演员们。

我想起这五百年来的过往,现在的我,也配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演员了吗?

我不敢去注视其它人的眼睛,我很害怕,对于大家的流言蜚语,我想装的如此不在乎,但是那些视线就像无处不在一样的包围了我,我坐在位子上,双手发抖,双腿发颤,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这不是芙宁娜大人吗”,那一刻数十双眼睛向我这边看来,感受到巨大的压力快要压垮了我,我几乎是想立刻逃走,谁知道阿蕾奇诺一把拉住了我,把我满是汗水的手心掰开,把她温热的手塞了进来。

“真的是芙宁娜大人!”

“我们已经很久没看见芙宁娜大人了!”

“芙宁娜大人这么不坐在上面的看台上?”

“芙宁娜大人在和谁牵手?”

我感觉冷汗直冒,不知道为什么如此恐惧,几乎是出于本能,我立刻跳了起来,装作一副很意外的样子和大家打招呼,并且宣称身边这个人是我朋友,只有阿蕾奇诺知道我的手抖的不成样子,双腿都在发软。

我在害怕什么?是这五百年的欺骗吗?我说不出原因,对于人民的欢迎,我头一次产生了想逃走的念头,我感觉我欺骗了我的子民,我对不起那些溶解在水里的人们,这种自责狠狠的压垮了我的神经。

阿蕾奇诺扶着我坐下,演出要开始了,我低着头,手心出了汗,我突然没有勇气去看舞台上即将发生的戏剧。

芙宁娜,不要怕,她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你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

身边的灯光啪的一声熄灭了,我坐在原地看着舞台上的灯光亮起,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阿蕾奇诺这是什么戏剧,就看见五条灯光在场边扫了又扫,最后合并在舞台的焦点上,林尼从幕布里冒了出来,他调皮的走出红色的幕布,然后不知道从那里掏出一副扑克牌撒向天空,却又神奇的变成的彩色的碎片飘在空中,琳妮特牵起他的手,他摘下礼帽,和他的妹妹琳妮特一起在舞台中央鞠躬。

他朝着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的耳边传来了四面八方的感谢声,那是我曾经所没有听过的,感谢水神大人,感谢水神大人拯救枫丹的声音环绕在我的耳边,灯光打在我的脸上,我有些呆滞的坐在原地,不知不觉才发现自己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原来我在哭啊,可是为什么,我却在笑呢。

台上的魔术展早已开始,打在我头顶上的灯也早已灭掉,我几乎没有记住林尼他们在舞台上表演了什么,只是一直哭,一直小声的呜咽着。

黑暗里,我感受到阿蕾奇诺攥紧了我的手,然后连同我的那份脆弱,一起轻轻的拢入怀中。

我已经好久没有回我的家了。

当我提出我要回家看看的时候,她正坐在书桌前整理愚人众的资料,我坐在床上翘着脚,外面是温暖的太阳,我手里拿着一包薯片正往嘴里塞,黄瓜味的调味料迅速席卷了我的口腔。

“那就回。”她头都不抬地说。

我又回过头看着光秃秃的树干,已经过了七八月那个温暖的时候了,秋天已经过了一半了,现在出门我都会把自己武装的跟一个球一样,还经常被阿蕾奇诺嘲笑,我已经住在这里四五个月了,她也没有想把我赶出去的迹象,也没有说想算一下房租这件事,搞得我感觉我住在这里就像是理所当然一样,我甩甩头,把奇怪的想法从我的脑子里丢出去。

她说的她想要的报酬是什么呢?总不能白吃白喝养着我吧?

嗯,知道了,她有些不是很在乎。

于是收拾好行李我就回到了家里,伴随我的还有一封来自歌剧院的邀请,邀请我去登台表演,按照剧本的设计,我会在消失的前一刻得到一枚从天而降的神之眼,但我并不会伸手去接,任凭其孤独地坠入海底。

结果在我正式的登台演出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枚真正的属于我的神之眼。

我兴奋不已的拿着神之眼杀回了【地方传奇】,结果吃到了一个大苦头,当天晚上我抱着这个小东西在桌子前研究了许久,这东西到底要怎么控制呢,我不明白,又想起了旅行者,啊对,他是不用神之眼的,我有些垂头丧气,又想起那维莱特,不对啊,我从没看见他用过神之眼,这样胡思乱想着,我戳了戳这东西,然后又拿来剑企图攻击它,结果导致当天晚上我的两层楼全被淹了,等到公寓负责人赶来,我正和沙龙成员一起把受灾的屋子收拾妥当,结果她叉着腰站在门口,指着我的沙龙成员对我说:

“就算它们是勋爵或者夫人,本公寓也禁止饲养宠物。”

我非常沮丧,于是躺在二楼那间巨大的练舞室晒太阳,太阳很足,那屋子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阳光打亮了半个屋子,我自暴自弃的躺在地板上,地板上还有些湿湿的,我用手挡在脸前,遮住刺眼的阳光,我回过头去看那面镜子,它就和最开始我搬进来一样静静的立在那里,我站起身,用手覆上镜面,芙卡洛斯,我喊她,芙卡洛斯。

我知道不会有人在回应我了。

眼泪不受控的从眼眶里流出,这房子很大,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想起在壁炉之家的那段日子,沙龙成员围在我的身边,似乎安慰我不要哭,我抱着自己从镜边滑落,慢慢的坐在地上。

水神的神位已经被炸毁了,他们从今往后都不需要水神了。

那我呢。

在,一直在听,她回答我说。

我好不容易止住的哭声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鼻子一酸,我扭过头去看明亮的窗外,窗外的树木上的树叶早已掉光,冬天就要来了。

于是我对她说,阿蕾奇诺,我想回家。

当我踩在有些暖洋洋的地板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冬天真的来了。

壁炉之家的冬天是非常温馨的,孩子们会在夜晚围着壁炉坐成一个圈,身上披着毯子,手里捧着热可可,在明亮的壁炉前讲着故事,我常常披着蓝色的毛绒绒的小毯子凑过去,孩子们嬉笑着分给我一杯热可可,然后在我好奇的目光下讲着一个又一个温馨的小故事。

芙宁娜大人,他们突然问我,你和父亲大人在一起了吗。

我刚刚喝进口的热可可差点喷出来,尴尬的咳嗽了两声,还没,为什么这么问,我说。

因为父亲大人真的很喜欢你,孩子们眼睛亮晶晶的。

我别过头去。

我始终也没走出芙卡洛斯死去的那一天,那天之后的我开始逃避一切,回避一切关于歌剧的问题,回避一切社交压力,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这点可怜的自尊心,我是个骗子,我觉得自始至终我都对不起那些白淞镇的人民。

像我这样的人,也会有人爱吗?

谁知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边的孩子们就有些急了,你当然值得被爱!他们喊着,你拯救了枫丹,拯救了大家。

可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所有人,这五百年以来我一直在骗你们。

可是最后大部分的人都被拯救了不是吗,孩子们拉着我的手,眼睛里都是泪花,可是你用这五百年的行动告诉我们你是爱我们的,在你明明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五百年里,你默默的演了五百年,只是为了一句镜中人的话就竭尽全力去赌看不清的枫丹城的未来。

这难道不值得我们被爱吗?

她是对的。

我在那天夜里偷偷的回到了我的房子,站在练舞室里与那面镜子对视,月光照在我的那半边脸上,我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覆上镜面。

我掏出剑,把面前的镜子击了个粉碎,镜面破碎之时带着哗啦啦的声响,亮闪闪的镜片落在脚边,闪闪发亮。

于是我说。

“芙卡洛斯,我要往前走了。”

那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越来越响。

等我踏着初冬的小雪跑回壁炉之家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一盏明亮亮的煤油灯,阿蕾奇诺穿着棉袄,靠在门框上,举着煤油灯,在等我回家。

她大老远就看见头顶一根呆毛的我一晃一晃的向她跑来,伸手把我抱进怀里。

你去干什么了,她问我。

我摇摇头,吸了吸冻的通红的鼻子,没什么,我说,我们回家吧。

枫丹城下雪了。

这是不多见的——至少在这五百年里是不多见的,清早的我拉开窗帘就看见楼下的孩子们穿着厚厚的棉袄在雪地里打雪仗,看的我一愣一愣的,上次下雪是什么时候来着?我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是很久远的事情,那时候的我住在沫芒宫,伸手去窗台抓了一把雪花,把他们团成一团,然后趁着那维莱特办公的时候狠狠的塞进他的脖颈处——我记得他当时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在那一瞬间变换多彩,我看见他是一僵,然后寒冷顺着他的脖颈扑面而来,然后他打了个哆嗦,伸出手把雪球取出来,芙宁娜,他满脸黑线的看着我。

我知道那个时候我得溜之大吉了。

这样想着,我趴在阳台上看着孩子们嬉笑打闹,然后目光停在了林尼他们三个人身上,他们正凑在一起堆雪人,我看见林尼小心翼翼的搓好一个巨大的球,然后琳妮特把比那个雪球更小一点的踮着脚放了上去,那应该是雪人的身体和头了,菲米尼还小心的用一根木棍从上面插了进去——估计是防止‘分头行动’,紧接着,他们就和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道具,把黑漆漆的石头当作雪人的眼睛,红红的胡萝卜当作雪人的鼻子,最后用一小条红色的丝带作为雪人的嘴巴,琳妮特还特地解下了她的围巾围在雪人的‘脖子’上,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树枝插在了雪人身体的两侧,一个雪人就这样诞生了。

我坐在阳台上看着打闹成一团,也不知道是谁先发现了我,他们仰着头和我打招呼,我也挥着手对他们笑,看他们的意思是让我下去和他们一起玩,我点点头,做了个稍等的动作,很快在衣柜里翻找起我的外套来——这一连串的声音吵醒了还在睡的阿蕾奇诺,他昨晚忙到后半夜才去睡,现在的她半迷糊的摘下眼罩,带着些困意的问我,你在干什么呢,我说下雪了去楼下玩一会,她又戴上眼罩躺回床上,回了我一句注意安全。

我几乎是以光速下了楼,结果刚刚打开门就被林尼偷袭——一个雪球打在我的脸上,然后四周响起了孩子们的笑声,我伸手抹去脸上的雪,蹲下身团了更大的朝着林尼他们就扔了过去。

这场打雪仗就如同瘟疫一样在整个圈子里爆发了,几乎每个孩子手里都攥着雪球,不分敌我的往每个人身上砸过去,最后我们把矛盾的源头都统一在了林尼身上,于是那一刻林尼收到了好几个雪球,他躲闪不及,只好笑着为琳妮特当下扔向她的雪球,他一边笑着,一边双手合十的求饶,哎呀,我错啦,他调皮地笑,我和几个孩子才不管这个,最后林尼淹没在雪球堆里举起双手表示投降,游戏以‘林尼小分队’失败结束。

“耶!我就说‘芙宁娜小分队’是最棒的!”

我和那些孩子欢呼着,伸出手和他们击掌,那场雪的下了很久,我们也闹腾了整整一天,最后每个人都筋疲力尽的回到了屋子里,阿蕾奇诺早就醒了,在我们打雪仗的时候她坐在客厅里,手里捧着一杯咖啡看着我们胡闹,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是我看见桌子上为我们准备的热可可,心想着,也许这也算是一种默许。

我们每个人都狼狈不堪,于是陆续的泡了个热水澡就围坐在壁炉前,每个人身上都披着毯子,坐在火光前捧着暖呼呼的热饮听故事,我捧着杯子轻轻回头看,阿蕾奇诺正背对着我们站在黑漆漆的大厅前,望着窗外的大雪,一动不动的静止着,仿佛一座石雕。

我悄悄的溜出人群站在她的身后,她在盯着这场大雪发呆,手里拿着一杯已经凉掉的咖啡,安静的望着天空出神。

我伸出手,把她手里的凉掉的咖啡杯夺了过来,把自己手里热乎乎的饮品塞进她的手里,她低下头来看我,我又把身上的毛毯披在她的身上。

小心着凉,我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

黑夜里,我们站在漫天飞雪的窗户前,影子贴在一起亲密。

那一刻我想了很多,为什么我要如此主动,为什么要把手里的热饮递给她,为什么要把身上的毛毯披在她的身上。

——因为我们都很孤独。

就像是两滴水滴在一片平静的湖里,不停的下坠,但又彼此吸引,我们交融,但又融化在那片平静的湖面里。

——因为我们都是如此的孤独。

孩子们总是在我面前诉说阿蕾奇诺的强大,可是谁也不会看见,她常常因为压力过大一失眠就是好几天,可是谁也不会看见,她伤痕累累一个人在屋子包扎伤口的样子,可是谁也不会看见,她做错一件事之后手足无措的样子。

我理解了她,虽然表面如此强大,但是置身在光明里,也是个孤独的影子。

我们如此的相像。

我们都是如此的孤独。

我们都是如此的要强,想挡下一切来自外界的攻击,又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如此脆弱的样子,于是就像是缝缝补补一般把自己像个洋娃娃一样补好,不在外人面前露出破绽。

我伸出手去牵她,盯着她的眼睛,对她说:

“你不是孤身一人,孩子们还在等你。”

我拉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明亮的前方,犹如把一个黑暗的人领到光明之地,我把她牵到了壁炉旁,然后拉着她坐下,把属于我的毛毯平均分成一半,两个人共用一个毛毯,孩子们很兴奋,这还是父亲大人第一次参加我们的茶话会呢,他们兴奋的叽叽喳喳,然后滔滔不绝的讲着故事,我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她,她从一开始的手无足措,慢慢变成了惊讶,最后归功于平静,然后慢慢的嘴角上扬。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父亲大人笑了!”大家把目光转移到阿蕾奇诺脸上,她有些惊讶,表情也有些僵硬,她转过头来看我,我对她笑着,想起了早上的那个雪人,我伸出手去提起她的两个嘴角,多笑笑吧,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眼神也温柔了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真诚的对一个人提出建议。

她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又失去了声音,我把手放下,认真的看着这个有些哽咽的人,半晌我听见木头在火塘里噼啪作响的声音,也听见了轻轻的,融化在空气的一句答复。

“......好。”

当我顶着鸡窝脑袋躺在床上被鞭炮吵醒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一年就要过去了。

我掀开窗帘,昨晚帮着阿蕾奇诺处理那点资料忙到了很晚,因此我们两个早上才睡,现在已经接近傍晚时分,门口有孩子在放鞭炮,春节这个习俗在很早之前我就引入枫丹了,当初引入枫丹的原因纯粹是我觉得鞭炮很好玩,我曾经放了几次,但是因为掌握不好也被吓到了好几次,直到后来我都去让那维莱特来放,自己一个人捂着耳朵躲得远远的,他满脸黑线的告诉我不用跑那么远,然后点燃了鞭炮,劈里啪啦的长鞭声响彻整个枫丹庭,我们还买过烟花,看着那些小东西‘咻’的一声窜上天空,然后天空炸开五颜六色的样子,有各种各样的图案,我站在沫芒宫外的阳台上,看着烟花炸在天空中那道绚丽的色彩。

原来一年就要过去了。

身边的被窝早已冰冷,她估计是出去准备过年要用到的东西了,我打了个哈欠慢腾腾的穿好衣服,整理好仪表就走出了房门,一开门就是一股香气,估计是璃月那边引进过来的饺子,我吃过几次,不过外表基本都是一样的,只有里面的馅料是不同的,下了楼梯,就看见孩子们在忙着打扫卫生,大一点的孩子们正擦着玻璃把福字贴在窗户上。

只不过为什么是倒着贴的?我有些奇怪。

林尼解释道——福到,所以福‘倒’了,虽然我觉得这是个挺冷的冷笑话,不过他说的有理,我看着孩子们爬上爬下的收拾房间,我提出我也要帮忙,他们拒绝了我,不过林尼提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让我去接正在路上回家的阿蕾奇诺,于是我匆匆穿好外套,踏着天空飘下来的雪花就出了门。

我在道路的尽头就看见了她,她正提着两袋子的东西向我走来,看见我有些惊讶,我伸手把她一只手里的购物袋夺过来,然后牵起因为在外裸露过久的有些冰冷的手,我对她说,走吧,我们回家。

等到我们两个人头顶着雪回到家的时候,饺子已经煮好了,我几乎是想立刻闪现到桌子旁,结果阿蕾奇诺一只手拎起了我,就像拎起一直小鸡仔一样轻松,给我先去洗手,她说,语气不容置疑。

我撇撇嘴,但是还是很听话的去洗了手坐在餐桌前,我用不来筷子这个东西,于是就用叉子叉起一个饺子咀嚼,咯嘣一声,我停下了咀嚼,我好像吃到了什么,于是伸出手去拿,当我看到一小枚亮闪闪的摩拉从我的嘴里取出,我瞪大了双眼,人群里传出欢快的声音。

“这是什么?”

他们解释道他们在饺子里包了一枚摩拉进去,吃到了就代表明年会有好运,同时祝贺我明年能有个好的开头,我朦朦胧胧的点头,去厕所把那枚摩拉洗干净,举起它,它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我把它收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晚餐之后孩子们围坐在一起看电视,我站在客厅望着窗外的雪发呆,阿蕾奇诺静悄悄的出现在我的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要不要出去转转,我知道我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力,于是很自觉的穿好外套,和她一起踏入了那片银白色的世界里。

她伸出手把我的手放进她的口袋里,就如同我们两个第一次出门那样,天空飘着小雪,我们去哪儿,我问她,她不回答我,但是看着那条熟悉的小道,我就猜到了我们要去那片湖,果不其然,过了一会我们就抵达了那片安静偏僻的地方。

惊奇的是湖面的没有结冰,我猜那应该与枫丹的水源有所关系,我蹲在地上去看平静的湖,湖面上落满了雪花,却又在落下的那一刻化成水与他交融,我刚刚站起身,就听见她的声音在我背后幽幽的响起:

“这一年过去,你也算彻底离开了沫芒宫,离开了水神的职位了。”

“怪不习惯的,”我承认到,然后抬起头去看面前的雪花。“我以为人民喜欢的只是因为我是水神,我坐在水神这个职位上,所以民众喜欢我,当华丽的外表撤去,我一度认为我自己再也不会受到尊敬,因为我是个欺骗民众的骗子。”

我一度这样认为自己,害怕自己不被人需要,所以当水神的位子消失,自己不再被人需要的时候我把自己藏了起来,我企图逃避一切,逃避一切与我有关的故事。

其实不然。

“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要抱着这份误解长期生活下去,那天其实没有戏剧,是林尼和琳妮特包下了歌剧院,你觉得人民缺乏一个了解我的机会,于是你策划了这一出戏剧。”

“真是狡猾啊,阿蕾奇诺。”

我苦笑道,但是不得不承认,我曾经自暴自弃的把自己封锁在黑暗里,只为了逃避一切,这五百年来我不敢与人过度接触,也不敢透露心事,更不敢在自己伤心的时候去和某个人诉说。

“说来,你想要的报酬是什么?”

我看着面前的她解开大衣,嘴角呼出哈气,看见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递给我。

那里面装着两枚戒指。

“能接受我的无礼吗,水神大人。”

我轻笑一声,鼻子一酸就要流下泪来,我早已不是水神大人,能这么叫我的,现在除了她绝无二人。

她看着我,慢慢的说:

“说起来,其实要说抱歉的应该是我,我一直对你的行为有所误解,我知道你一定会有所行动,但我没有想到你居然愿意为枫丹堵上自己的性命,我明白比起自由,你可能需要的是一个人的陪伴,所以我找到了你,想着我们如此的相似,或许我也能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拉你一把,至少不用再那么痛苦。”

她是如此温柔的一个人,温柔的像一阵风一样闯入我的世界,从我那平静的湖面上滑过,又如同一滴水一样滴进来,滋润了我那即将枯死的枝丫,也能从枯死的心脏上开出一朵花来。

她是我五百年后棋盘上一颗突然出现的棋子,是我五百年戏剧后落幕后那一条后路,我早已经心甘情愿的走进去,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我那荒谬的如同戏剧的人生,终于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变的风起云涌。

我接过戒指。

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我想她的出现绝不是巧合,而是上天有所指引,在我那孤独的五百年的日子里,我没日没夜的上演着一场看不清未来的戏剧,我低着头,我弯着腰,我移动着绝望的脚步在舞台上行走,在早已熟悉的舞台上,早已熟悉的踩点处,没日没夜的扮演者不属于我的角色,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又不知道这样是否能拯救枫丹,当一切预言过去,我以为我就如同旧时代的船那样被遗忘,然后丢弃在历史的长河里。

不过孩子们说错了一点,我的幸运不需要明年再来,我摸着口袋里的摩拉,当我遇到阿蕾奇诺的那天,命运的齿轮早已经转动,属于我的幸运就已经来到。

我终于明白她教会了我什么。

——那是名为【爱与希望】的未来。

第一次写文,真的有被剧情感动到,遂尝试写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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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漫长…好孤独…还要多久……”

眼前的门关上后,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芙宁娜瘫坐在沙发上,头无力地垂下。

“水神大人,终于有机会能够见到您了,我一直很崇拜您!”一位身着华丽的枫丹人坐在芙宁娜对面的沙发上,一只手抚在胸前,声音颤抖地对芙宁娜说

“小时候经常在父亲与母亲口中听您的事情,今天终于有这个机会向您表达我的敬意了。枫丹有您这样一位神明是我们所有人的骄傲!”

说罢,芙宁娜右腿翘到左腿上,左手支撑着脸,右手托起:“没错,我芙卡洛斯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神明。我的子...

说罢,芙宁娜右腿翘到左腿上,左手支撑着脸,右手托起:“没错,我芙卡洛斯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神明。我的子民阿,你是否感受到了正义之神的魅力?如今你坐在我的面前,我接收到了你的崇拜之情。继续下去吧!”

那个枫丹人听到芙宁娜一席话,犹如上了发条的机器,又不断地开始谈及自己的祖先对芙宁娜是多么多么的崇拜。

半个小时后,这场对话终于结束了,枫丹人起身向芙宁娜行礼后便走出了门外。

“终于…最后一场会话结束了。”

芙宁娜的心像在树枝摇摇欲坠的日落果终于掉在了地上一样。

“今天有没有扮演好水神呢?”

芙宁娜回到房间,靠在门上,仰头看向屋顶:

“我是多么地爱戴您,您是多么的令枫丹子民骄傲…这已经是多少年了,多少次听到这样的话了,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背顺着门滑下,芙宁娜靠在门坐下。

“明明这么喜欢戏剧的我,也回感到如此的疲惫…还要多久…”

慢慢的,芙宁娜睡去了。

“芙宁娜,你是我理想中的人类,你做的非常好哦。”

“谁?”脑海中,芙宁娜向前方寻找着声音的源头。

“是我哦,或者说,是你。”

芙宁娜转过身,看到了一模一样的自己。

“另一个我,我好累…”

芙卡洛斯慢慢走到芙宁娜面前:“到现在你未曾松懈,我知道,如此沉重的使命交给你是正确的……”说着,双手抚上芙宁娜的脸颊,用大拇指抹去了肌肤上的两道泪痕。

“你是一位伟大的演员,演了几百年的戏,未曾停歇。你看,现在到的枫丹人以你为傲,大家都很爱戴你,这是成功的体现。”

“因为我相信我,我相信你。为了对抗预言…为了将枫丹人从溶解到大海中的命运拯救出来…”芙宁娜俯下头去,口中不断默念着预言。

“可是,真的好累,对吗?”芙卡洛斯也低下头,想看清芙宁娜脸上的表情。“我能体会到的,即便如此,你也没有让任何一个人怀疑你的身份,因为你是芙宁娜,坚强的芙宁娜。”

芙卡洛斯轻轻地拍了拍芙宁娜的后背:“清相信自己,命运会被改写的,通过你我的努力。等到枫丹人从溶解的未来种逃脱的那一天,你会成为真正的自己。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就是转动齿轮的发条。”

“哈—哈—”芙宁娜突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才发现自己因为疲劳不小心睡在了地板上。

用手臂把自己撑起来,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了镜子前。

芙宁娜伸出右手,抚摸着镜中的自己。

“几百年来,沫芒宫明明有那么多的人,吃不完的甜点,为什么还是会感到孤独,感觉到苦涩的滋味呢?”

沉默片刻,芙宁娜侧过头,将身体倚在了镜子上:“你不能…再出现一次,哪怕一次,陪我说说话吗…?”

扮演水神的一天,在无声的哭泣中成功度过了。

预言能否被制止?枫丹人能否获救?芙宁娜知道,芙卡洛斯知道,因为她相信自己,她相信她。

试着摸点。

冷圈取暖,听说有人爱看

如果有bug或者ooc提前说声抱歉。

人菜瘾大瞎摸鱼…不想捉虫orz

应该会有后续(大概吧?)

“那维莱特,既然现在沫芒宫已经没有要交给我的工作了,我想踏上旅途,到各国游历一番。”

最高审判官从堆积如山的案牍中抬起头,脸上没有多少倦色,但他还是礼貌性地对这位来访者表现出了一些意外的情绪,只是开口过后,那种意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的诉求我明白了,但是我还是多少有些意外,你久违地再度踏入沫芒宫居然是同我商量你的行程问题。”

“这,这个嘛…你看,不管...

“这,这个嘛…你看,不管怎么说,我曾经也是枫丹的水神,虽然现在已经卸任,但若是前往他国,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外交?”

“嗯,的确,在枫丹危机刚解除不久的当下,这种敏感的行为的确应该更加谨慎才是。”

“既然如此,你可不可以和各国的大人物说明我的来意,告诉他们我没有恶意。咳,就说…我是去采风,追寻歌剧的灵感才需要到访他们的国家的!”

“原来如此,你是担心没有人照应,内心有些不安。既然如此的话,我可以为你安排同行的护卫,克洛琳德已经很久没有休假了,不妨你们…”

“…虽然从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多多少少有些意外,但你说的没错,既然如此,我会想办法通知你此行到达的国家,事先通知告诉她们你要前去拜访,需要我提醒他们为你举办一个欢迎仪式吗?”

“我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你这次旅行的目的,但别担心,我自会安排妥当。那么,请把你的行程和安排告知于我。”

……

“结果…还是来到这里了。我最想拜访的国家,同时…也是最害怕的国家。”

踏上雷神国土的那一刻,她就嗅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味道,没有预想中的雷鸣带来的噼啪声,也没有雷元素过度充盈而导致的紧绷感,扑面而来的水汽和适宜的海风拂动着她的面庞,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花香。作为外交贸易之地的离岛热闹非凡,大嗓门的外地商人在和商会的人争执不休,构成了一幅别致的画面。

人群之中,有一位与这种热络格格不入的人站在距离港口不远的地方,视线交汇的瞬间,那人便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只是那种不露声色的沉稳,倒让她想到了总是护在自己身侧的克洛琳德。

“芙宁娜大人”

“嗯,你就是稻妻派来的使者吗?”

“是,我是天领奉行的九条裟罗,此次是我来接待您,并陪同您前往天守阁面见将军大人,在此过程中,我还负责道中的护卫工作。远道而来您辛苦了,如果您感到疲惫的话,也可以在离岛的旅店住下,暂作休息再前往。”

哇,说起话来也好像克洛琳德哦…

芙宁娜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努力摆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没关系,我现在不怎么疲惫,而且我也想快点和雷神见面。”

“我知道了,那么我们走吧。”

芙宁娜点了点头,走在裟罗的身侧,这位话不多身姿挺拔的武人,腰的一侧挂着一颗漂亮的雷元素神之眼,芙宁娜注视着那颗神之眼才刚一会,就听到了裟罗询问的声音。

“芙宁娜大人对我的神之眼感兴趣吗?”

“欸!?啊…我只是在想,你的神之眼也是雷属性的呢,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一样。”

“这是将军大人给我的馈赠,它曾经在危难之中拯救了我的性命。”

“看来你很尊敬雷神呢,在你眼里,她是一位什么样的神明?”

“将军大人她是一位伟大,把稻妻放在自己之前的神明。将军大人曾经所追求的是舍弃尘世的执念,是亘古不变的永恒…虽然这些因为眼狩令的废除而走向一种新的形式。但我始终相信,那位大人会陪稻妻走到最后一刻,她是稻妻之所以为稻妻的证明…”

“欸…看来你真的很信任这位将军大人呢,那在你看来,成为神明最重要的条件,是强大吗?”

“这还真是一个难问,从我的角度来看,是的。因为实力的强大能更加直接的保护自己的子民免受灾难的侵扰,但…你若要是问我这是否是衡量神格的唯一标准,我也无法给予你肯定的回答。”

“但你依然憧憬着那份力量…”

“嗯,作为一介武人,这自是不必说的事情。”说到这里,九条裟罗觉察到了对方表情里闪过的一丝不自然,她放慢了些脚步,偏过头来。

芙宁娜朝她笑了笑,笑容里全都是自信与骄傲。

“咳,感谢你如此有价值的回答,作为前任的水神,我对你的回答给予肯定和赞扬,想必这位雷电将军,也一定欣慰于你这样的虔诚又优秀的子民吧。”

“将军大人…不是会因为这种事而悲喜的人。但感谢您的肯定,芙宁娜大人。”九条裟罗的语气淡淡的,和刚才诉说时的情绪完全不同,她觉察到这位看起来尚且年幼的前任神明眉宇间所夹杂的不安,但这并不在她的职责范围内,而不善言辞的天领奉行将领也很少做出这种僭越的行径。

芙宁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起头看着被夕阳浸染的高大建筑物,日落前的天守阁,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有些悲伤。

“将军大人,芙宁娜大人已经到了。”

“辛苦你了。”回答九条裟罗的是一个沉稳好听的声音。将军正坐在房间的中央,偌大的空间,只有一位神明存在于此,空气也不再是潮湿的舒爽,掌管雷元素力的神明,现在用一种最为直接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强大与威严。

“是,那我就告退了。”九条裟罗在离开时朝她点了点头,算作是告别的信号。即将独自面对的神明,七国中从魔神战争时代开始,由始至终仍然在位的神明…她曾经听异世的旅行者说过很多关于雷电将军,雷电影的故事,滔滔不绝的旅人将自己一路而来的经历与故事说与她听。

而现在,这位只存在于故事里的人,就坐在她的面前,同处于一个空间,即使是那维莱特,那位回归古龙大权的水龙王,也从未给她带来如此紧迫的压力。将军高坐于天守阁,背后是上千年的岁月。她是武的化身,凭借手中的那把薙刀,斩落了无数的魔物守护了上万的稻妻百姓。

芙宁娜设想了很多她们之间可能有的开场白,有严肃的也有苛刻的,但歌剧毕竟不是现实,她是一位好的编剧,也是一位出色的役者,但在现实面前,这些头衔似乎都有些褪色了。

“别这么拘谨,我听说你很喜欢吃甜点心,便让人从花见坂买了些当季的点心,不知道稻妻的和点心你吃的习惯不习惯,还请落座吧,我准备了茶。”

“……欸?”

这就是…远近闻名天下无双,能吓哭小孩,也能让哭泣的小孩止住眼泪的雷电将军?

“…好苦,这个茶也太苦了吧!”

有些自来熟且适应力极强的芙宁娜女士很快就适应了对方温度差。但她还是在喝下对方泡的茶之后发出了有些狼狈的声音。

“这是为了中和点心的甜味而准备的茶,如果喝不习惯的话,只吃点心也没关系。”

“明明将军大人也很喜欢甜的东西,却也能接受这种苦味呢…”

可怜的芙宁娜小姐将面前的绯樱饼咬下一大口,脸上还带着刚才被苦到的涩。影笑了笑,目光也柔和了些。

“叫影就好了,芙宁娜。”

“欸?可以吗?你也知道,我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水神…”

“没关系,只是一个名号而已,你是来自异国的友人,本就没有身份上的差异,更何况你所做的事,已经足以匹敌神明。”

“真的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在你的眼里,我和神明一样,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吗?”

对于影的称赞,芙宁娜表现的有些激动。但影却收起了几分笑容,只是安抚性地注视着对方。

“嗯,但现在的你,已经不会再拘泥于这个名号了,不是吗?”

“…嗯,我曾经有无数次都在想,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来扮演水神,如果不是我就好了,我已经不想再带着面具生活了…但一想到前功尽弃和枫丹的子民,那种恐惧就吞没了这种压力,我必须要演下去,一定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你做得很好了,芙宁娜。”

“……”芙宁娜沉默了很久,才笑了笑,“原来,被神明认可…是这样一种感觉啊。”她深吸一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又回到了原本的那个芙宁娜,“我现在很高兴,所以撤掉这样扫兴的茶吧,我们需要醇香的酒水,能够洗涤掉旅途的疲惫,迎接相遇的喜悦。来吧,我亲爱的朋友,让我们一同举杯!”

认识你很高兴哦,影。

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抱有一种不安,在真正的尘世七执政眼里,我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现在我真的很开心,即使是奉承,不是真心的也好,我也…很开心喔。

“将军大人,那个,请问…?”

听到动静的奥诘众立刻赶到。

“嗯,就把茶撤掉吧,换上昨晚那批新酿好的绯樱酒。”

“是。”

“唔…影,这酒怎么…这么快就……呃,头好晕。”

“你喝得太快了,先喝点水缓一缓。”

“影…”

芙宁娜抬起头,脸颊已经有些泛红,眼角也红红的,眼神里写满了诚恳的请求。

“嗯…”

“稻妻的酒…虽然很香,但不如枫丹的酒甘甜,用…用那维莱特的说法,水质也会不同。呜…晕晕的。”

“如果感到身体不适的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去休息吧。”

“不,不要…等一下,等一下!影。”芙宁娜急忙抓住正要起身的影,影停下动作,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接触,芙宁娜扯着对方的衣角,低着头,小声地开口:“别留我一个人…”

影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神明都是孤独的。他们不会产生这种依赖的情感,即使有,他们也会尽可能地将其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不会轻易示人。

现实中的别离,落幕往往并不盛大。如果说这份理所当然的自由是她努力过后的嘉奖,那么,是不是缺了一丝浪漫与称赞呢。

“影…”芙宁娜半眯起眼睛,言语里带了几分哭腔,“谁都没有称赞过我,她们的眼里只有水神芙宁娜,只有对水神的喜爱,虽然那也曾是我的一部分,我现在也已经接纳了它们,但是…但是我…我其实很害怕,大多数的人相信了那个谎言,我是失去力量的神明,但……”

“你不是神明。”

无情地,影否定了她曾经身份。

“是啊,我不是神明…神明什么的,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静谧的种子在天守阁生根发芽,影垂眸望着跪坐在地上的芙宁娜,视线澄澈透亮,既没有悲悯,也没有傲慢。

“有一个地方,我想要带你去。”影弯下身子,慢慢地执起她的手,隔着一层手套的布料,芙宁娜依然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的冰冷。抬起头对上的那双眼眸,就像是一对好看的水晶,亮起来的时候,里面有璀璨的光,是神明特有的光。

入夜的稻妻,空气有些冰冷,远处隐约的雷鸣声绵延不断地响起,芙宁娜抬起头,看到的是神明的侧颜,雷神将她揽在怀里,踏着巴印朝着影向山的方向前进,芙宁娜蜷缩着身子,切身感受着只有神明才拥有的力量。

“芙宁娜。”影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她的目光比她的声音更加轻柔,“如果不害怕的话,就向下看看吧。”

“影…”芙宁娜用力抱紧了对方的脖子,慢慢的睁开眼,失重感在呼啸的风声中盘旋,但神明却将她紧紧地护在怀里。她是雷霆的化身,是斩落无数魔物的雷电将军。这就是神明,和所有的人类都不一样的存在…

在神明的怀里,她看到了亮起来的灯,以及遥远的天边炸裂的花火,镇守之森那边还有零星的蓝色火焰,影解释说,那是守护稻妻千年的妖怪,在替迷途的旅人点亮回家的路。

“下面那些点点的灯光,在五百年前,也曾经被漆黑的深渊所吞没,即使是神明…也有太多守护不了的东西,最后只能目送着逝去的人渐行渐远。神明不是万能的,我们中间的大多数都带着残忍的傲慢,五百年…一千年,甚至是几千年的时光,于我们而言,不过须臾瞬间。”

“也就是说…如果是你,根本不会觉得…那些是难熬的事情。”

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带着芙宁娜笔直地下坠,一个被雷屏障封印的洞穴,在那里…沉睡着她最爱的人。

“啊啊啊救命啊,影,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所以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那那那种东西我怎么可能打得赢。对,对了!我不是武斗派的,能不能让我智取,安排一个难度不是这么高的啊啊啊啊…”

芙宁娜一边狼狈地躲闪着来自“雷电将军”的攻击,一边朝着影所在的方向跑去,她躲在影的身后,那把长刀朝她们落下的瞬间,就被清脆的振刀声弹开。不知何时出鞘的梦想一心,在影的手中散发出淡淡的光芒。

笔挺而又坚韧的背影,烙印在她的眼中,那已经不是与她在天守阁内畅饮美酒享用点心的友人,而是神明之躯,手握权柄之人。

“这里是意识的空间,只要你的意志不动摇,它就无法伤到你一丝一毫,而且面前的这位雷电将军,没有真正的形体,只不过是记录在地脉里的信息而已…”

“就,就算你这么说…我,我的意志又怎么能胜过神明!我曾经有无数次想要逃避,想要从那场永无止境的歌剧里逃离,我的意志并不坚定,我只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赢过神明啊!”

“那么,属于你的谢幕,这样就可以了吗?”

“…!?”

喧嚣的雷鸣于此刻静寂,澄澈的流水和闪耀的惊雷汇集成一滩流光的湖面。

“五百年对于神明来说,或许是不值一提的须臾,可对于人类而言,那是漫长而又艰难的旅途。芙卡洛斯是一位充满智慧的神明,她骗过了天理,骗过了所有人,而唯一被放在她计划版图之上的弃子,却是自己…你的五百年,她的生命。”

悄然的谢幕,在欢呼的尽头,是沉默的歌者和坠入深渊的舞者。

“你值得更加闪耀的舞台,芙宁娜。不是谁为你准备的舞台,而是你自己为自己所搭建的,只属于你的舞台。你的意志已经可以比肩神明。在这里,这个时刻,你的五百年…可以比任何力量都要强大。”

好可怕…好可怕。

空气中充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落下的刀刃,被那个击中的话,我肯定会死的吧。既然预言已经结束了,那么我死掉也…没关系了吧。但是…果然还是好害怕,我不想死,我,还没有…被什么人好好地夸赞过。

为什么,为什么属于我的谢幕是哭泣呢。因为我是虚假的水神?我的五百年的戏份,以这样的演出作为最后一幕,真的…真的这样就可以了吗。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神之眼…不是水神,而是最初属于我的东西。

“不行啊,虽然你拥有写作的才华,但你的剧本读起来太过于死板和严肃。”遥远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太过于遥远的追忆,让她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

“是,那水神大人又有什么高见呢?”

“要我说啊,英雄的角色,是要被歌颂和传唱着走向人生的尽头才对嘛!在她们传奇的一生的终点,一定有鲜花铺满的道路,有花车在街上游行,所有人都举杯欢庆,歌颂那个充满光芒的未来。”

“我是…”

剑刃出鞘的时候,巨大的漩涡凝聚在剑锋之上,高悬于空中的巨剑,再次出现在她的头顶,只是这一次,那把剑也将为她而战。

“我是芙宁娜·德·枫丹!歌颂我吧,赞颂我吧,由此!见证人类五百年间所能达成的最伟大的杰作。我拯救了所有枫丹的子民,我无愧于水神之名,从此之后…!水神将不复存在,只有我!芙宁娜·德·枫丹会记得一切。我!作为人类,达成了所有人都将为之称赞的伟业,这是最盛大的落幕。”

“敬枫丹!

也敬水神!”

谢谢你,芙卡洛斯…

谢谢你,曾经是神明的我。

故事,将由此结束,崭新的诗篇…即将开始书写。

芙宁娜躺在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下,风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吹起了几缕额前的刘海。偏过头去,她便能看到伫立于此的雷之神,对于她来说,这是值得纪念的净土,是只属于她的回忆。

“…真是舒服的风,空气中弥漫着花的味道。”芙宁娜闭上眼睛,感受着最静谧的气氛。

“那个时候,你问我如果是我的话,会不会觉得这五百年难熬。我想,我不会给你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我肩上所背负的东西让我无暇思考太多有关自己的事情。我并不想强调身份的差异,但我还是想说,在意志和坚守的层面,你不输给任何一位神明。”

“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我说这些话。”芙宁娜的脸上有一瞬间闪过了不好意思的回避,但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啊啊…要是那维莱特偶尔也能夸夸我的话,我一定比现在做的还要完美吧,嗯!毕竟是我嘛。”

影笑了笑,伸手接住了一片飘落下来的花瓣。逝去的人不会再回来,而留下的人,又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她曾经无数次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有些不得要领,但却在不经意间生根发芽。那一天从她指缝的流过的水流,清凉而又透亮。

纯水精灵说,她叫芙卡洛斯,是厄歌莉娅的眷属,但在影看来,她们更像是朋友。

“嗯。”

“我现在是…英雄了吧。”

“呵,嗯…你一直都是。”

“既然如此,在谢幕的时候,英雄…就是那个…如果是happyending的话,英雄是不可以一个人谢幕的吧。”

“嗯?”影歪过头,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我想和你…!一起…一起走到最后的终点!这么说的话,你能理解我吗?”

影愣了一下,眼神里夹杂了些无奈与苦笑。

“我对于歌剧了解的并不深,所以并不理解你所说的究竟是指何事。而且,我现在仍是守护着一国子民的神明,也很难体会你此时此刻的心境。”影弯下身子,凝视着对方的漂亮的眼眸,眼神里的笑意更深了些。

“所以…身为人类的你,能不能更加明确地告诉我。”

影的指尖慢慢地抵在胸膛之上。

“现在这份躁动和炙热,是怎样一种感情。”

神子:哼哼。(挑衅)

影:(忍住)。。。(忍无可忍)

又是一天天晴,碧蓝的天幕里升着一轮太阳,明媚但不火辣。春光正好,风也似被美景所吸引,变得温柔无比。在教室中,坐在最角落地方的是一紫发女子,长发编成麻花辫垂于脑后。一道樱粉色的身影提着书包漫步而来,粉色的长发特意在发尾处用发绳箍紧,既不显得散乱也不过于紧缚。

“同学?”

被称作为影的紫发女子略带疑惑地抬起了头,注视着眼前这熟悉但又陌生的人儿。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的姓似乎是八重?

影没记错。她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来找她。光鲜亮丽如这姓八重名神子的世间理想,为何要来找和她截然相反的雷电影呢?

八重神子,相貌出众、成绩优异、能说会道、为人谦逊善良,人际关系极好,无论是老师还...

八重神子,相貌出众、成绩优异、能说会道、为人谦逊善良,人际关系极好,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会拒绝这样一朵小白花;而她,雷电影,自还未记事起失去双亲,唯独留一位姐姐互相扶持着生活。姐姐待她极好,在影的眼中,姐姐即组成了她对温柔的一切认知。她们有一个小家,虽不算大,却染尽人间烟火、记载着她幼小时的美好时光。然而,一场火灾夺去了影的全部。

在这高度绿碳化的时代里,能起火都不容易,更何况是一场可以燃毁建筑的大火。上天执意对她如此,她无计可施。

晃晃脑袋,影勉强从恍惚的思绪中脱出。她已经有半分钟没有回答面前这人的问候了,可即便如此,面前人的脸上依然看不到不满。

“什么事?”影思考着每一种可能性,在神子还未开口时,便补充道,“交朋友就免了吧。”

神子听罢微微一笑,将书包挂在影旁边座位的椅背上,嘴角一撇道:“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哦,还请多多关照~”

影能感受到周围向她投过来的许多敌意的目光,其原因也不难分析。神子的暗恋者数不胜数,明恋者的数目也不逊色多少,这样一位大红人坐在她旁边,自然也是要被妒忌的。

但至少,无论暗恋明恋,我都不是。影云淡风轻地低下了头,继续阅览着桌上的轻小说。

轻小说可谓是她的一大兴趣爱好了,她无比喜欢将自身沉浸于小说中的美好故事时短暂远离现实的感觉,尽管这早已与时代脱轨。

“欸?影同学居然喜欢看纸质小说吗?这样的纸张回收起来可是会造成麻烦的哦。”

影厌烦地瞥了一眼旁边面带微笑的亭亭女子,虽然被人管教很不爽,但说实话,在她看了一眼神子精致无瑕的面容后,内心的恼怒居然被那微笑给融化了几分。

长得好看就这么便利吗?

她一句话也不说,内心暗自唾弃着自己的下流,同时也尽量保持着阅读时的专注。神子看出了影的不悦,坐到影的身边缓缓说道:

“对不起啦,我的意思其实是,我有办法可以让影同学不需要这样的书籍也能看小说哦。”

她在佩戴于右耳侧的淡绿色叶片形的虚空终端上点弄几下,操作页面在身前一步处展开,随着手指的操作,各类各样的图案与文字显现出来。

原本还有些嗤之以鼻的影看到这一幕,再冷静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神子看着影微张着嘴的表情,笑容里含着得意,“喏,这样就不会有任何污染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很显然,影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神子偏过头向影展示虚空终端,“影同学不知道这个吗?这是近来的新兴技术,名叫虚空终端。能量的话…”她的手指沿着叶片的边缘描摹,语调上扬,“光合作用哦~”

见影一副接受新知识又深信不疑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开玩笑的,机器怎么可能像植物一样呢?根据爱因斯坦的E=mc2可知,质量和能量只不过是不同的存在方式而已,而科学家也利用碳原子同位素互换及分解所产生的能量作为这个小玩意的能源啦。这是很明智的选择,毕竟碳无处不在。二氧化碳就是。”

在神子眼中,影这位平时寡言少语的同学此时像是被激活了一样,眼里闪闪发光,像是把“想要”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一样。好可爱!

神子故意不去理会这浓郁的渴望,在桌前的电子屏中同样开出了一些小说阅读,之后就再无言语。影不知道,她蔫巴巴的样子被身旁仿佛长了六只眼睛的神子尽收眼底。影见状,只得重新拿起自己的轻小说读了起来。刚要进入状态,本以为会继续保持安静的新同桌又吵闹了起来:

“影同学,这题怎么做呀?”

一天被打扰两次,换作别人她绝对会冷着脸不理,但自己刚刚才在神子那里听闻了些新东西,装作听不见也不近人情,只能耐着性子去看神子那边的题目。幸好,并不算难。她为神子讲解了一遍思路,可这却使她生出了新的疑惑。这么简单的题她都不会做吗?

越想越奇怪,最终也不了了之。她没不知道,其实她讲的东西神子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也没感受到,面前那道十分明显的、一直在自己脸庞上游走的目光。

影同学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好标致的脸蛋~

神子在做完这道题后就没有另作其他安排了,只是一直在偷瞄影直到班主任到来。一看是最不好惹的那个,教室里的学生立马安静了下来。这次班主任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那标准的开场白,反而是说了些让其他人都摸不着头脑的话:“神子同学,你决定好了吗?”

“只要我家里人没意见,我十分愿意。”被点名的那人挂着不变的笑容回应道。

“那好。”班主任整理了下手上的文件,清了清嗓子,“上课了,同学们好!”“老师好!”“请坐…”……

教室里应该只有她和班主任知道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没关系,她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或者说,以后再知道也不迟。她柔和着目光看向旁边专心致志听课的影,嘴里漏出几声轻笑。

影同学,从今往后真的要多多关照了哦~

“影同学,再教教我这题嘛~”“影同学,一起去吃饭吧!”“影同学,吃完饭就回教室坐着可是会胖的哦,陪我走走~”“影同学!…”“影同学~…”

被千回百回叫着名字的影发现,自己似乎被狐狸缠住了。她也奇怪,自己怎么连一个陌生人的邀请也拒绝不了了?

怀着对自我的怀疑,她和神子一齐走在放学归家的路上。

我有答应她一起去逛街吗?

影一边替旁边蹦蹦跳跳的神子拿着两盒油豆腐、提着三个甜品袋,一边想着上面的问题。视野中一块膨膨的泡芙迅速放大,她下意识地往后避开。

“怎么啦?这个东西很好吃的,影同学也试试嘛。”

喂食什么的,绝对不行…

影想用手去接,但无奈,她的两只手早已被占满,这样简单的事也无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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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羞什么呀~”神子上前几步,泡芙直接与影的唇相接触。影被吓了一跳,几乎是后跳着闪避,脸颊染上几丝绯红,随后又因为看着神子大笑的样子更红了,大概是被气红的吧。

“笑什么笑!”影偏过头,不再说话。

“哎呀呀这可是影同学不愿接受我的好意哦,我只是看影同学手上拿着东西,所以才想到喂这一方法的。谁叫影同学居然这样不领情,真是伤心啊…”说罢,她还真低着头抬起一只手擦眼角。

“…?”脸色一闪而过的慌张,随即就被影所平定下去,她一咬牙,张嘴轻轻将神子手指中间的泡芙叼去含在嘴中,回身站定,用力咀嚼着口中的香甜。这倒给了神子一个不小的惊喜。

她放下手向着影的双眼望去,可对上的,却是一双阴沉无比的绛紫色的眼眸。脸色像是烦躁到了极点,嗓音也如地下阴泉般冰冷:“你果然是装出来的吗?”

不知怎的,她似乎就被这一句话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影同学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我、我…”支吾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

“呵,在你身上的话,倒也是正常。你是狐狸,而喜诈爱骗是狐狸的天性,这不怪你。”吐息之间,影的神态已然恢复如常。神子罕见地说不出话来,她能感觉到,她们之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远。

我被影同学讨厌了吗?不、不可以…

“快点吧,我会完成我所定下的契约。我好早些回家。”影催促着神子动身,不愿再驻留一刻的目光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捏住神子的心脏,气喘不过来,视线却是一点点地模糊着。

“啊…影同学,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讨厌…”

“我说了,不是你的错。”影一点纠缠下去的耐心都没有了,她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被别人恶意地欺骗。

影等待了好一会儿,身旁人也没有要动的意思。她皱着眉回看了一眼,而正是这一眼,改变了她心中所念。她看见了神子凝注在她身上的目光,看见了眉目间深厚的歉意,看见了眼眸深处的一些她辨别不来的情思,也看见了一颗颗不断汇聚于下巴然后滑落又不断凝聚的泪珠。

“你、你怎么…”

“对不起。”

这似乎是影第一次看见神子的这幅模样,几乎所有人对神子的印象都是乐观、爱笑的漂亮女孩,从未有人见过她的泪滴,修正一下,现在有了影。言语间的轻巧灵动此时也变得沉重,影在心中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也可能是她装出来的,但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其中所包含的真情实感。

“别、别哭…咳咳,因为你这是第一次,我原谅你了。”

“真的?”

“我从不骗人。”

(不知道各位看了上面横线划出的那一段有什么感想,反正我觉得牛逼。

这是我高一时候写的,想了很久到底改不改,最终还是决定不改了。给大家看看我以前的丑陋模样,也好,也好……

就当反面教材好了,大家写文可别写出这种霸总娇妻和原设半点不沾的文奥)

神子擦了擦眼泪,嘴角重新漾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尽管带着未褪的湿意。影终于知道为什么有花季少女这样的形容词了。

绽放的花朵裹挟着鲜艳与清香,沁人心脾、赏心悦目。而眼前这如花朵般鲜艳的人儿,沾着未干的露水,显露出新生的蕊,悄然绽开在开始融化的坚冰之上。

影下意识地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水痕,在反应过来后,似乎已经晚了。神子在影的手缩回去时,一把握住,放在自己的心口。“现在,影同学愿意交朋友了吗?一个就好…”

如铜墙铁壁般牢固的心理防线随着那一颦一笑迅速地崩溃着,她思索了一会儿,带着难言的羞涩,交下了第一个算得上是真心的朋友。

今日是深灰色的傍晚,影抬头皱着眉头看了看天,心中便知晓了这层层叠叠的云里藏着场大雨。粉色的人儿一会儿就给身旁这一直严肃着神色的人喂着小甜品,巧笑嫣然的模样也叫影不好拒绝。起初她还含着些羞涩与矜持,慢慢地她也习惯了这样一个自来熟的人的自来熟的举动。那影自己是不是也算自来熟呢?

我肯定不算。影如是断定道。

“影同学,看那边!”影随着神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个装潢高档的商店,柜台上摆放着和神子右耳处的虚空终端一样的东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她还是被神子扯着衣角去了。

“这个东西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而且我也肯定买不起。”

神子脸色微微一僵,随即像是知道了什么新鲜事一样小跑着挑选了一片最新最好的、颜色最为鲜艳的树叶,回到影的面前。“影同学就这么肯定虚空终端是要钱的吗?”

难不成还白送?

影仔细地回想起来,发现一路上好像还真没什么人没戴虚空终端,耳朵上光溜溜的自己反而成了异类。原来是免费的吗?思索之余,神子已经把这片小小的叶子戴在了影的右耳。她退开一步,认真端详的样子叫影也有些不好意思。

“看够了吗?”

影也没想到这位学校里的高材生此时竟会如此厚脸皮,她尽量控制着神色,但那可疑的绯红早已攀上了脸庞。“影同学真的很好看呢~”神子浅笑着移开了目光,特地走到了影的右边,“走吧,影同学。”

影迟疑了一会儿,偏着头小声说道:“以后叫我影就可以了。”

“什么?”神子带着惊喜与坏笑,凑近了一些。“没听清呀~”

有时候影真的想让这狐狸见识一下社会的残酷,但她似乎下不去手。

“没什么…”

“那好吧,影我们走。”

“你!”

“欸嘿~”

影没注意到,神子和她并排走的时候,手腕上亮起荧光的手环和门口的感应器接触了一下,支付成功的字样也在一旁的小屏幕上显现。她也没注意到,路上行人的虚空终端或是深绿、或是浅绿、或是像神子耳边亮荧荧的淡绿色。

唯独没有像她的一样的绿金色。

走在街上,雨丝飘在积起的小水潭上,泛出点点波纹。这引起了影的注意。她利索地从书包中拿出备用的雨伞,撑了开来。

“呀,下雨了吗?这可麻烦了…”神子脸上作出慌张的模样,在她的幻想中影应该无奈地叹一口气然后搂着她的腰和她贴紧,让她免受雨淋之苦。谁知影又拿出了一把伞给她。

额…送了我把伞吗?也还不错吧,毕竟是影…同学送的。后面的一句话让她愈发凌乱。

“明天还我。”

神子的嘴角抽动了几下,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好,谢谢影同学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她在同学这个后缀上加了重音,试图把她深长的意味打进这榆木脑袋里。

“嗯,明天见。”影还真的转头就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神子差点气得吐血,她揉了揉眉心,告诫自己今天还有个任务呢,不能心急。

在回家的路上,影一直感觉身后有人在跟随着,但每次回眸都找不见人影。她挠挠头,心想是不是自己的第六感出问题了。

罢了,应该是有些累了吧,陪了某人走了好久。

不过有一点影还是满意的,今天的晚饭可以省下来当明天早饭了,光是神子给她的小吃就已经填饱了她的肚子。在晦暗的小巷里又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终于到了家前。

废弃的房屋门口伸出的石质屋檐成了家的天花板,地板也是稍高于地面的门口石台阶,其上随意铺了些布料。影还用一些硬纸板扩大了些面积,组装成墙壁,裁剪一个出入口,再在上面铺块防水尼龙布,“家”就完成了。她把书包丢到里面,将淋湿的伞放在外界雨淋不到的地方,自己钻进了这个小窝。

微微有些潮湿的布料上是一块侥幸捡到的毛毯,她自己觉得躺着还算舒服。影把从书包中拿出的相片挂在硬纸板材质的墙上,这是她最为珍视之物,也是她姐姐给她的最后留存。由于害怕这里随时都可能被“整改”掉,所以她选择将照片随身带着。“晚上好,姐姐。”

她点亮位于角落的一盏小夜灯,将一条打了许多五颜六色补丁却又整洁的被子展开,裹住了自己。被窝是影认为的,除了姐姐的怀抱之外最温暖的东西。她看着相片中的灿烂,嘴角也不觉弯起。

“今天我也有听姐姐的话,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她神情一滞,随后又不太满意地开了口,“还认识了一位奇怪的人,不仅要和我做朋友,还厚着脸皮一直和我呆在一起…”

不知为何,她稍不留神又想起了那抹捎带着眼泪的微笑。

外面突然传来的响动不得不让影提起了注意,这地方自从她到了这里就再没有人来住过了,等她探出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时,早已没有了任何异样。

奇怪,是流浪的猫或者狗吗?这里居然还有小动物…

另一边,神子紧贴着墙面,头顶由虚空终端展开的光幕替她抵挡着连绵的雨丝。这次她是真切地慌了神。她一路尾随着影来到了她的“家”,在听到影对她的评价时不小心脚滑了一下。

差点被发现…

神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企图让那砰砰直跳的心脏放缓一些速度。在小憩过后,她又从转角处探出身,看着这破败不堪的住处,心口隐隐作痛。

影的景况…原来是这样的吗?

她强忍着想要把影带回自己家的冲动,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天一直阴着脸,正如她第一次戏弄影时令她胆寒的模样,空气与皮肤接触,凉凉的、潮潮的。她无法想象影是如何在这里住下去的。心疼填充着她的胸膛,甚至比要她也住在那种阴湿的黑沟沟里还要难受几分。

“神子,回来啦。”

“欸…嗯。”

原来都走到家啦。

她把书包放在半身高的置物柜上,欣赏着她干燥、整洁又舒适的家。

和往常一样,她笑着与自己的姐姐随口聊着学校里的事,但一直集中不了思绪。

她想,影要是也能住在这里,她一定会很满意的吧?

神子怀着纷乱的思绪,良久才得以入眠。

是夜,她的梦境绮丽,却也不离那堇紫的身影。

次日早,影依然一言不发地自己做着习题,神子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想影的事想了几乎一个晚上才堪堪睡着。

她用了吃奶的劲才从床上爬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就赶去学校。

至少伞没忘记还…

她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模样自然也会被同桌看到。“昨晚没睡好么?”

神子以极缓的速度点了点头。影站起身,跨出两步离开,不知去干什么了。不算太久,一杯由不锈钢杯子装着的速溶咖啡递到了她面前,氤氲的热气看的她微微发愣。我是在做梦吗?

可这确实是影特意给她泡的。

“要打起精神好好学习才行。”说罢,她回首,毫不相让地对上了来自班里一位同学敌意的目光。那位学生很快就败下阵来,影在班里一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状态,班里除了老师被她正眼看过的人屈指可数,那眉宇间天生自带的威严与深邃的眼眸也自然没被多少人发现过。但有一点十分明了,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威慑力可不小。

神子小口地喝着咖啡,其中蕴藏的甜味更是锦上添花。里面还加了糖吗?影真的好贴心呀~

“影,谢谢!这咖啡多少钱?我可以还…”

“小钱而已,我不在乎。”其他人可能会注意不到,但洞悉能力强于一般人的神子却清楚地看到了影被笑意压弯的嘴角。她也是含着满怀的欣喜,毕竟影可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别人,更何况,影这大气的发言可和昨晚的景象截然相反呢。

外表沉着冷静,但影的内心却比奔行林间的懵懂小鹿更凌乱。为什么要给她泡咖啡呢?明明自己也没几包了…为什么要瞪那个人?明明姐姐说过不要和别人起矛盾,但他绝对喜欢她…不对,我不应该想这些,我也不应该做这些的,我要…

影的目光又情不自禁地偏移过去,身侧那人确实已经提起了些精神,只不过,她这是要干什么?

神子自顾自地将影的一条手臂抽过来,垫着睡觉。影不知道该不该抽回来。

抽回来吧,那肯定会磕碰到她的;不抽的话,这也太…

影最终还是选择了服从,她发现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自己没办法对这只狐狸动粗。她虽不愿接受,但也没有否认这一事实。

雷电影,你何时如此懦弱了?即使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只需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重新回到独自一人的生活了…

她在心中不断质问着自己,可答复却无法给出。问这世间能有几个人心甘情愿地孑然一身呢?

至少,我不愿。

毛茸茸的狐狸耳朵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似是表达谢意。一股暖意自心底升腾起。

我肯定不愿。影如是断定道。

至上课铃打响,神子才不情不愿地支起身,伸个懒腰,眼眸中的是未散的困意与雾霭。她又喝了几口咖啡,缓解缓解自己仿佛立刻就会关机的状态。

新课的内容看一遍书就会,神子也就撑着脑袋,任凭睡意模糊自己的视线了。

“上课了。”眼一闭一睁,居然第二节课已经上课了。神子迅速支起身子,脸上带着未褪的红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是靠在影的肩膀上醒过来的,周遭也有不少人在看她,有惊讶、有失望,但更多的充满恶意的目光,还是朝着影的。“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老师没看见?”

“看见了,没管。”

“以后继续给我靠~”

虽然影觉得这是一种越界之举,并且还不给她接受或拒绝的机会,但当她和那含着祈求与卑微的眼神对上,那句“不要”也像是卡在喉咙里一样半天吐不出来,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她反复咀嚼了几遍神子的言语,似从中读出了些询问、请求的意思。是她来求我的,所以…

“好。”

神子的耳朵向上扬了一些,“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哦。”

连影自己都没注意到,无论是她的语气还是言行,在面对她的同桌粉狐狸时,都会不自觉染上些宠溺。

在小睡了一觉后,神子清醒了很多,虽说还是对课堂的内容不感兴趣吧,但至少也不会睡觉被老师捉现形了。可一向冷静的影此刻却无法按下躁动的心。

神子这样的美人靠在她肩上睡觉,难道就全都是神子在占便宜?

影没有动手动脚,但光是看几眼那人娴静的睡相就已经算是很满足的事了。比起现在神子醒着、但仿佛谁都与她无关的模样,影更喜欢睡觉时她小鸟依人的模样,肩膀上柔软的触感,几缕樱粉与她的发丝纠缠,耳朵被压得难受时的轻微的摆动,耳边轻微的呼吸声以及不时钻入鼻腔的绯樱香气,都无疑是治人成瘾的毒品。

影不想成为瘾君子。嗯…那就当影君子吧。

“影,直愣愣看着我好久啦,怎么了?难不成…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吗~”

影迅速将视线甩到黑板上,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却没能甩掉脸上的绯红。神子见状也只是淡然一笑,心中的是无与伦比的满足。

怎么办?我、我好像让那个淡漠的、对谁都冷冰冰的她,喜欢上我了?现在可以算是,双向奔赴了吗?

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她了…?明明才相处一天…冷静,这只是对朋友的好感。

二人各怀心事,同时偷看对方,并且都被对方抓了个正着。不淡定是会传染的,神子也不淡定了。她尽量背对着影,减少不必要的尴尬。

可谁能料到,影居然主动扯了扯她的衣角,向她抱怨道:“别这样…”一如平常的清冷与星点委屈完美融合,编织成了这样美妙到让神子无法拒绝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表情作出回应的,她只知道她绝对是世上最幸福的狐狸;她不知道自己的神态还是否得体,她只听得到身旁略微急促的呼吸;她不知道那节课上了什么,她只知道她的手心逐渐被同样的温暖与柔软贴合,指缝也被一一填满,缱绻难分,仿佛能直至永恒。

下课铃打响之后,为了探求对方的那份心意,神子鼓起勇气看着恢复平静的影,问:“影,能说说你主动牵我手的理由吗?还是用…十指相扣的方式。”

“嗯?小时候姐姐告诉我可以和关系好的人这样牵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我可以改。”依旧那么严肃。

“哦这样啊…没有不对的地方哦。”

原来不是我想的那样,只是关系好吗…也不错~

神子悻悻地转回了头。影如纸般白净的脸颊在神子转头的下一瞬立马红透,姐姐怎么可能会教她这种东西,这只是被自己内心的情感驱使所做出来的行为。看了无数恋爱轻小说的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心里的这份感情,于是只能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

“对了影……”

“呜哇别看我啊!”

影很快地拿起一本书遮挡住自己此时糟糕的神色,祈祷着神子没有看见。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从脸红到耳根,神子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脸上的落寞也随之一扫而空。

她绝对是喜欢我的!

你侬我侬,一天过得极快。自从获得了神明的纵容,同桌不算宽厚但结实、并且香香软软的肩膀成为了神子最好的睡垫,她从来没有睡过一个这么舒服的午觉。下午的课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最后一节课业已结束,神子挥挥手,让杵在一旁等她的影过来,脸埋在她温热且馨香的颈窝间,并用双臂抱住眼前人的身体使其无法挣脱。不过,说是无法挣脱,其实要摆脱这样的束缚对影来说还是十分容易的。只是她不愿弄疼了神子罢了。

“神子,你…”

被叫唤的神子瞬间将头抬起与影对视,眼中带着欣喜的光。“影终于愿意叫我的名字了吗?”

影陷入了沉思。我之前没叫过她名字吗?

好像还真没有。

“哎呀这点小事就不用跟我道歉啦。肘,回家!”

影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也还是跟着神子走。

走了好一段路,影终究还是耐不住,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神子,我也要回家了…”

“再走一段路~”神子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影想着自己家反正什么时候回去都一样,也就继续陪着神子。她抬头看着浸染夕阳的天,琥珀色的霞勾起光晕,一同散成天边流淌的瑰丽。

她又转头看向身边的人,突然觉得黄昏的美景似乎也没有多么灿烂。神子也同样在看着这天。

“影,你说,如果我要你跟我回家,你愿意吗?”

影认为她只是在开玩笑,可脸上的严肃和语气里的真诚又让她有些分不清是真是假。

“你是人贩子吗?”影只能这样半开玩笑地回复。

照在神子脸上的光使影有些看不清她的神情,但她分明嗅到了难过的气味。“影同学认为…我只会开玩笑吗?”

影察觉到了不妙,这次她意识到了,称呼的改变往往预示着不好的事情。

“想想也是。昨天明明是开开心心地和影同学去逛街,结果弄得你这么生气,虽然你说已经原谅我了,但也还是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吧…”

“不,没有这回事。我没有认为你只会开玩笑。”影不知道怎样去劝她,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她牵住了神子的手,执拗地站在原地,仿佛如果神子不给出回复自己就不走了的样子。

在几次尝试拉动影无果后,神子挂着无奈的笑说道:“好啦,我知道了。影对我有一个好印象。”

虽然影听着还是觉得不是味道,但勉强还是跟着神子继续走。之后的路,伴着她们的,只有沉默。走到一处小巷,她似乎想明白了神子忧心忡忡的原因,斟酌一番后说:“如果神子愿意,那我也愿意。”

反正她也不可能真把我抓走,顺着说几句话让她开心开心也好。

“当真?”

影の冷汗直流

神子她不会真的要把我带回她家吧?

“当真。和神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开心。”

神子看影一副故作信誓旦旦的样子,自然也能猜到她心中的顾虑,脸上的笑容重新回来。

“放心,我如果要把影带回家,不会把影卖掉的,不过是把影扒个精光再做一些美、好的事罢了~”

影一脸惊恐地用双臂抱住了自己,看着神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

不对,那不像是抗拒…

神子看不明白,理应是厌恶,或抗拒,可她都觉得不是。硬要说的话,更像是…期待?

期待?!

神子咳嗽两声,假装没看到,摆了摆手说:“好啦,逗你玩的。别这样提防着我嘛~”

她走在影的一旁,将她的一条手臂抱在怀里,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她小声地嘀咕着:

“我真的很喜欢影…所以,也请把我稍微看得重要一些,可以吗?”

影犯了难,她张了张嘴,却只是再次把嘴闭上,让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风化成一声叹息。想要在七弯八绕的狐狸嘴里听到直白的真心话,宛如登天之难,这点影也略懂一些。可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份真心赠予的对象。

“被一个不重要的人看得重要,值得吗?”

神子睁大了眼,直直地瞪着她,仿佛是在惊讶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神子,你要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我注定是一个没有意义的、丢弃也无人知晓的东西,甚至连我的至亲也无法保护,更别说是你…”

影不敢再去看面前那对饱含着真挚情感的眼眸,她低下了头,咬紧牙关,期待着她所期待的矛盾:影希望又不希望神子能理解她说的话,她希望又不希望神子会离开她。

至少为了她,我必须要说明白。如何选择,是她的事。

“不、不…!”神子噙着泪水,再也不能忍耐心中的念想,紧紧地抱住了眼前人的躯体,“不许你这么说,影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你不明白…”

“我明白。”这是神子第一次打断影的话,“是你姐姐的事吧?”

影听见了她想要听见的字眼。

“你怎么知道的?”

“呵…”神子抚着影的发丝,柔声说道:“影认识我可能才没几天,我认识影的话…可比你想象的还要久哦~”

她深呼吸一口,将环着对方的手松开,背在身后,朝着幽深小巷尽头的方向走了几步。夕阳柔和的光从神子的方向照过来,映得漆青的石板路发亮。这时候还起了些小风,神子背后的一头樱粉伴着风肆意飘洒。影清醒着,但她挪不开眼。她看呆了。

“世人追逐光亮,因为它代表着「正」,象征着希望,能给予人力量与梦想,和前进的方向。光是不会被讨厌的。”

“然而光芒带来的却不仅仅只有好处,刺眼、强烈的光晃花了他们的视线,那些被他们所忽视的东西,就这样尘封在「邪」和「不义」的黑暗中。经历过光明的热烈,他们再也无法接受黑暗里的阴潮。殊不知,他们正诞生于那无边无际、宽厚仁慈的黑暗。”

“影就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呢,由「光」所投下的影,想想还真是合适~”

“我可不愿做俗世里的再一艘随波逐流的轻舟,装着些无聊庸俗的杂碎过完一生。为此,我宁可不入光明。可惜啊,老天仿佛就是与我作对,身边总是会挤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家伙呢…”

神子回首,背着光向影伸出了手。影的眸中似闪起了点点星光。

“黑暗,于我而言,是我最为喜爱、也是我最为期待之物哦。”

“作为「逐影者」的这样的我,是否也能有幸得到我梦寐以求的温暖呢?”

明明只有三四步的距离,影却拼尽全力地跑了过去,牵住了那只让她心安、给她温暖的手,仿佛她要是再慢一步,就会永远停驻于这边亘古不变的阴影中。如愿以偿般,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眼前人的笑也映在她的眼中,流转出百般绚烂。

为了你,我愿怀抱黑暗

为了你,我愿投身光明

影和神子手臂相挽、十指紧扣,走在被橘黄色的阳光沐洗过的路上。一名白发的狐族女性在远处挥着手呼唤她们。

“喂!这边!”

“影我们快过去吧。”神子听到那人在叫她,没有先回应,反而是叫上影一起过去。这让她有些疑惑。

“我可以不用去…”

“不可以!”

影乖乖地跟着神子走了过去。

这狐女脸上挂着和神子别出一致的笑,十分自然地揉了揉神子的头发,神子也没有反抗。想必是和神子十分熟悉的人吧。影酸溜溜地捣鼓着自己的小心思。

“今天怎么这么慢呀?”

“带个人回来肯定要慢一点的嘛…”神子迅速整理好被弄乱了一些的头发,还往身旁瞟了瞟影有没有看见她头发乱掉的样子。

“你就是神子的老…朋友雷电影吗?”看着影略有敌意的眼神,狐斋宫勾了勾嘴角,“我是神子的家长,狐斋宫。”

听到这里,影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后她看着狐斋宫年轻得像是还不到二十五的样貌,陷入了沉思。家、家长?

“说实话,我之前还不觉得你有多好看,细看下来和我们神子也有得一拼啊~”才刚见面,狐斋宫就把影当很熟悉的人一样抱住,由于身高的原因,影的侧脸被她抱在胸脯上。

“干什么…”

“我们总得熟悉熟悉,以后我也是你的家长啦~”

影不明白狐斋宫是什么意思,她向神子投去求助的目光,神子俏皮一笑,然后就转身背对着影。影心里暗骂着神子,但此刻她也不好脱身,只能问问此时正在作妖的主了。

“为什么你要当我的家长?”

“嗯?神子没和你说原因吗?”狐斋宫终于把她的怀抱松了开来,疑惑地看着一旁心虚地吹着口哨的神子。“你没征求人家的同意?”

“我、我征求了!”神子走过来,握住影的手,“是影自己答应愿意和我回家的,对不对?”

“…”影的脸色奇怪了起来。

“唉…”狐斋宫扶着额,叹了口气,“我算是知道了,关于那件事你是一点也没说啊。”

“影,是这样的。”原本狐斋宫是让神子自己去和影说的,结果现在却让她充当这个解说员的角色。“老师、我和神子了解了你的情况,然后在某人的极、力、支、持下,我们选择收养你。”狐斋宫说的时候,戏谑地睨了一眼粉狐狸。

“这点就不用强调了吧!”神子红着脸气冲冲地说道。

“哈哈哈哈难道不是吗?”眼见神子没了声音,狐斋宫继续说了下去,“她没和你说的话,那我来征求一遍你的意见吧。对于来我们家这件事,影,你愿意吗?”

久久没有回应。

“还是太为难你了吗?”狐斋宫问道。

影自己确实在进行着一些思考。

如果接受了的话,以后就要和神子一起住了吧。我…可以吗?

会麻烦她们的吧…一家居然也只有两个人。

要不还是…

“影。”她闻言抬起头,神子正带着微笑注视着她,“今天晚饭你想吃些什么呢?”

她的大脑陷入了一瞬间的空白。上一次别人特意为她准备晚餐,还是在几年前姐姐还在的时候。现在的失而复得对她来说太不习惯了。

“你昨天不是说她喜欢吃甜点嘛,我做了些蛋糕…”

“哪、哪里的事!我可没说过。”

泪水不自觉蓄满了眼眶

我明明…没说过这个吧?影透过泪水的模糊,目光准确地锁定在樱粉色的身形上。

神子发现了影停留在她身上的注视,重新伸出双手,笑容也愈发地灿烂,“乖啦,只要影自己过来,我就帮你擦眼泪哦~”

最终是身体快过了理智一步,她扑着闯进了那带着绯樱味馨香的怀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愿意。”

神子如约用手指为她拂去泪滴,随即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欢喜,紧紧地把影抱在怀中。

狐斋宫脸上作出厌恶的神情,“别暧昧啦,赶紧的都给我回家。”

神子微笑着应下,在影的耳边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家人」啦,阿影?”

「家人」…

影品味着这个好久没有听到过的词,心中激荡着一股又一股的温热,勾了嘴角,弯了眉眼,到了嘴边,最终化作一句:“嗯,神子。”

影再一次,与「家人」一齐踏在回家的路上,共赏那人间的无限烟火。

她又情不自禁地望向了身边与她手指紧扣的人儿,柔和了脸色。

我是生于「黑暗」里的人,理应从黑暗中来,回黑暗中去,理应不为人所知地走完自己的一生。她平等地,甚至低三下四地走近我、了解我、拯救了我。

别人无法忍受的脾气,到了她这里反而更像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一样,陪着我惯着我留意着我爱着我。明知是棘刺,她却如同不知痛楚一般,甘之如饴。

她不曾高高在上地救过我

可她却是我的救赎

【重生转世背景】

【影右】

【影有上一世的记忆,八重神子没有】

【学校高二提前开学上课,雷电影是过了几天才转过来】

【爱情是她们的,人物是米哈游的,ooc是我的】

【以上皆可接受者往下】

八重神子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中的她身着一身神社巫女的服装,站在一颗形状奇异的神樱树前,任由凶狠的雨水拍在身上。她平日里精心护养的毛发被打成湿漉漉的一缕,垂在身上,潮湿且沉重。

身后有人喊她宫司大人,欲给她撑伞遮雨,送她回到社内。她却不为所动,只用平静异常的腔调命那人回去。

漆黑的夜幕突然亮起一道惊雷,照亮了大半的天空,却衬得这暴雨愈发可怖凶狠。滚滚雷...

漆黑的夜幕突然亮起一道惊雷,照亮了大半的天空,却衬得这暴雨愈发可怖凶狠。滚滚雷声翻涌不停,像是在勒令她随旁人回去。她却只是自嘲般勾了勾嘴角,无动于衷。

最终,雷声归于平静,暴雨久久不息。

一群男生笑闹着闯进班,其中一个余光扫到了八重神子,想到了什么似的,隔着半个班的距离大声笑道:“神子姐,听说了没,有一个转校生要来我们班,好像还是个美女呢。”

众所周知,高二七班的八重神子同学常年位居年级笫一,身材样貌样样都好,性感又魅惑,放的开,本应是一位受到广大男同胞追捧的人,可惜是个超级女同,整天游走在挑逗人家小姑娘的路上,谈过的女朋友不下十个,愣是把男同学处成了好兄弟。

换作平时,八重神子还可能会稍稍打听一下这个转校生的背景故事,但她今天实在是没心情。她并不是什么看重感情的人,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要找女孩子暧昧的人,她只是随意的扫了那男生一眼:“没兴趣。”

那男生还想再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了重重的咳嗽声。男生悚然,惊恐回头,果然对上了他们班主任那张地中海的脸。班主任直直的盯着他:“干什么呢你!”

男生一下子怂了,一群人立马作鸟兽散。班主任吓唬完了这群小兔崽子,又想起要在新同学面前表现和蔼可亲的形象,轻咳一声,回头一脸慈祥:“诶,进来吧,做个自我介绍。”

说实话,这群男生一开始对所谓“美女”并不抱太大期望,毕竟有一个八重神子杵在那里了,审美早就升高了不少。但雷电影进来的那一刻,他们是真的炸了。跟八重神子玩久了,脸皮也比旁人厚点,不知是谁带头吹了一声口哨,起哄声便此起彼伏。

八重神子微微皱眉,偏过脸去接着睡。

引起这些喧嚣的罪魁祸首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她轻飘飘的扫了一眼下方座位,目光最后停留在了角落里的粉发女生上。

找到了。她轻轻勾了勾嘴角。

让神明来寻的眷属,怕也只有她一个了。

这点微呼其微的笑意却没能逃过台下同学的眼睛,瞬间,起哄声又多了一倍,都意味深长的拉长了声音。一位男同学还趁乱笑道:“同学,看上谁了啊?笑什么?”

八重神子眉毛皱得更紧了。

雷电影也是眉毛微蹙,她伸手,从粉笔盒内抽出一根粉笔,在讲台上摁断,摁成几截后抓在手里,眼睛一眯,抬手便对着那男同学丢去。

那人本欲再开口说些什么,嘴里却突然进了异物,粉笔砸在舌头上,粉灰在嘴里散开,实打实的呛了他一把。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口中的粉笔吐了出来,却依旧被呛到弯着身子咳个不停。

雷电影的速度很快,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她抬手又连续投出了几截粉笔头,纷纷砸向几个过于闹腾的人,这回倒是没有袭击嘴里,但是砸鼻子砸耳朵什么的也好不到哪去。

班主任都看懵了。

这粉笔头丢的比他都熟练!

雷电影倒是没什么表情,她微垂眸,声音如昆仑碎雪般清冷:“别吵。”

她声音不大,却带着莫名的威摄,让人下意识的跟着她的话走。见班上稍静,她的眉眼这才舒展了点,但声音依旧不含感情:“雷电影,转自隔壁市八中,”她话很少,说完这些也实在不知道该补充些什么,便侧头看向班主任,直接问道:“我坐哪?”

这番干脆利落且简洁的自我介绍打了班主任一个措手不及,他甚至没怎么反应过来,闻言啊了一声,下意识的扫了一圈教室,指向了一个空位置:“要不你坐那?”

雷电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跟八重神子同一排,中间隔了三个人和一条过道。

她点了点头,也懒得在讲台上多站一会,直接下了台。

直到她在位置上坐下,班上的人才如梦初醒。

“我去,”之前那名跟八重神子搭话的男生忍不住感慨:“还挺拽。”他下意识的看向八重神子,果然看到后者眯着眼睛观察着那位新来的转校生,愣了愣,哟了一声,打趣道:“怎么了啊神子姐,不是不感兴趣吗?”

八重神子眯缝着眼睛,闻言轻哼一声:“确实不感兴趣。”

她之所以抬头,是因为对方的声音。

语气极轻,声音却如同刚捞出来的冰块,冷淡且清脆,调却是柔软的。就像是本就温柔的水被冷冻成冰,虽然寒冷,却仍带着该有的柔情。但最重要的,还是这声音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

不过,市八中,好学生啊。八重神子舔了舔嘴角。

她向来不招惹好学生。

突然,雷电影侧头,扫了八重神子一眼。

八重神子一顿。

平心而论,这个转校生长的很可以,和八重神子这种纯粹的邪魅不同,她的眉眼生的干净,看上去乖巧,可眼角偏又落得一枚泪痣,衬出几分妩媚。而她本身走的又是御姐路线,那股冷淡的气质硬生生的将她长相所带来的妖媚与乖巧全部压下,只留下了无尽的冷冽。但八重神子的呆愣绝不是源于她外貌的艳丽,而是在看到她时凭空涌起的感觉。

部分熟悉,少数亲切,与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慌张与无措。

想逃避,在抗拒。

两人的眼神交流只维持了仅仅一瞬。像是感觉到了八重神子的抗拒般,雷电影率先收回了视线,垂眸看着桌上的教材,却迟迟没有动一个字,脑子里回荡的都是八重神子那句“不感兴趣”。

她有心理准备的,毕竟这一世的八重神子跟她并不是从小相识,两人之间也没有了神明与眷属之间的约束,不过是第一次见到的陌生人罢了,没理由还会对她有所真心。但人非草木,在听到那句话时,她还是不可抑的痛了一下。

前一世尚未尝过狐狸爪牙,以至于这一世还没开始,她便先隐约看到了利爪的锋利。

不过无所谓,雷电影知道这是自己自找的。

但八重神子……是不是心情不好?

雷电影在前世的时候不是没哄过八重神子,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她俩之间远没有那么熟悉,很多事都不方便做。只能以对陌生人的方式去哄。可惜曾经的鸣神大人很少哄陌生人,也压根不会哄,只会犯自己觉得好的、自己所知道的一些方法献宝一般献出去。

于是,八重神子在课间操回来之后,便发现自己课桌上多了一瓶团子牛奶。旁边还附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清秀有力却很陌生,仔细看还有连笔,跟她们班人的笔迹并不相同,猜也猜的到是谁的手笔。

只有三个字:送你了。

明明只是简单的四个字,明明只听过她的几句话,八重神子却能想象出雷电影用那清冷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样子。

什么毛病。

八重神子垂眸,盯着那张纸条看了会,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刚转来的新同学无缘无故的送她一瓶团子牛奶,她只能理解为对方对她有好感,但八重神子不想也不能接下这份好感。一来是耽搁人家好学生也不好,二来是因为那莫名生出的恐惧。

害怕与她对视,害怕同她接近,却不知道到底在怕些什么。但不管源于什么,八重神子都不喜欢这种被控制的感觉。如果不可控,她宁愿毁灭。

雷电影倒也有意外的收获。

她没想到在这所学校里还能遇见她的初中同学。对方显然也没想到能看到她,兴奋的跟着她说了好久,一直跟她走到了教室。当她发现雷电影竟是和八重神子一个班后,显得更加亢奋了。

“我天,你竟然和她在一个班!”那位老同学没跟着进班,而是站在门口:“神子姐可是我们学校的名人,好多女生都被她扳弯了,想和她谈恋爱的可以从这一直排到食堂门口,好多男的都说自己生错了性别。”

雷电影进班的动作顿了一下,顺着她的话不动声色道:“她谈过很多次恋爱?”

聊了十多分钟,这还是雷电影第一次主动挑起话题。她马上接道:“那当然,神子姐谈过的女朋友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要不是现在刚开学没多久,她肯定又谈了一个。”

雷电影沉默片刻,这才掏出第二个问题:“那你们明知道她是渣女,怎么还那么急着和她谈恋爱?”

“想跟她谈恋爱的,哪个是认真的啊。”那位初中同学笑了笑,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现在才高中,谁会那么认真?成绩好颜值高,这样的女朋友上哪找?只要别陷进去就行,跟她谈恋爱的,大多就是图个新鲜刺激,别看神子姐交了那么多我们学校的女朋友,但现在一个接个吻的都没有。”只不过八重神子实在太过耀眼,不少女孩子谈到最后真的动了心。但八重神子向来不接受真感情,一有苗头,直接分手,彻底杀在摇篮里。后面这些话她没说。

雷电影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低头就能看到抽届里的团子牛奶和一张纸条。

团子牛奶的白瓶子上被贴上了粉色樱花的贴纸,但雷电影依旧能认出这是她送给八重神子的那瓶。纸条上的字潦乱却清晰,干脆利落:谢谢,可惜我不喜欢吃甜的,抱歉啦~

雷电影的目光落在那道拉长上扬的波浪线上,光是看纸面字句都可以看出这人有多么的不着调,一股子散漫的调笑气味,可雷电影只觉得内心发堵,一阵阵的闷疼。

她知道八重神子对甜品说不上喜欢,但也绝对谈不上讨厌,而且对方这么个来者不拒的人,却唯独选择了将她拒之门外。

可她还什么都没做欸……

雷电影有点委屈,但更多的还是烦闷。她轻轻抿了抿唇,对着这瓶团子牛奶竟是胃口全无。

雷电影本就自带生人勿近的冰山气息,面无表情的时候更是楚楚“冻”人,现在这副垂眸不语却明显不爽的表情在外八看来实在危险。初中同学楞是看得哽了一下,后撤半步,语气犹豫:“影……你没事吧?”

雷电影蓦然回神,这才发现她捏着纸条一角的手指指节有些泛白。她连忙松手,有些慌乱且笨拙的将略微发皱的纸条抚平,垂眸看着上面的字,自言自语般轻声应道:“好。”

那同学完全没听清这声喃语,疑惑的啊了一声。

“没事,”雷电影将纸条折好收起,捞起抽届里的团子牛奶,看向那位初中同学,把牛奶向她展示了一下,“喝吗?”

“啊……啊?”她更懵了,带着些受宠若惊,却还是下意识的婉拒:“这……这不好吧?”

雷电影却似没多少耐心,眉头微皱,干脆直接把手中的团子牛奶丢给了她,看着那人下意识的抬手接住后,道:“送你了,不喝就丢掉。”她顿了顿,随即又道:“干什么都行,就是别还给我。”

“诶,神子姐,那不是你暧昧对象嘛?”一位女生拍了拍八重神子的肩膀,指着一个蹲在便利店门口的女孩,一惊一乍道。

八重神子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最近在和她暧昧的一个小女生。放在平时她可能还会上去打个招呼,但今天她实在没心情,暧昧对象又不是女朋友,她还有好几个暧昧对象,没必要个个都粘上去。她本想直接走人,却看到了那女孩手里的团子牛奶和牛奶瓶上的樱色贴纸。

“……”

女孩像是在等人,百无聊赖的转着手中的团子牛奶,干脆把吸管插了进去,打算边喝边等人,但她还没来得及喝第一口,一道阴影便盖了下来。

她以为是雷电影回来了,抬头刚想说些什么,对上那双湛紫色的眼睛时还愣了两秒,神情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神子姐!”

反观八重神子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俯下身子观察起了那张贴纸,确定跟她贴的那张长的一样。她指着那张贴纸,抬眸看向女孩,问道:“哪来的?”

女孩嘿嘿一笑:“初中同学给的。”

八重神子眯眸,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抛出第二个问题:“男的女的?”

女孩莫名一哽。

八重神子挑眉:“嗯?”

女孩低下头,耳朵微微红了:“女生。”

八重神子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瓶团子牛奶是不是雷电影的那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走过来,但她现在生出了强烈的不爽,像是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旁人夺去了一样。明明这瓶团子牛奶是她自己还回去的,雷电影想怎样都与她无关,但她看到这瓶团子牛奶出现在别人手上时,她还是感到了一点恼怒。

不想给她、不愿给她、不甘给她。

八重神子猛的低头,一口咬上了吸管。女孩被八重神子没有任何预召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缩手躲开,却被八重神子紧紧的抓住了手腕,挣不开避不掉,只能看着八重神子就着她的手喝牛奶,粉色长发垂下,遮住了八重神子的眉眼,却无法阻止她的鼻息打在她的手指上,气氛一时有些暧昧。女孩蓦地红了脸,身边的人也是拉长了声音起哄。

八重神子没管,也没心思去管。她轻轻的探入女孩的指间,在不知不觉中将团子牛奶从女孩手中夺过。她起身,咬着吸管,忽的有些拿回自己东西的得意,嘴角弧度上扬,终于放松了些,调笑道:“味道不错。”

“是醋的味道不错吧。”旁边有人开玩笑道。

八重神子笑笑,不置可否。她确实是在吃醋,不过不是吃面前这人的醋罢了。她向来有自知之明。

八重神子没理她们,抬头,毫无防备的撞上了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紫罗兰色眼睛。

八重神子一愣,还不等她从那双眼睛中捕捉出什么情绪,那双眼睛的主人却是干脆利落的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然也就看不到那双寒意深深的眸在转身的一瞬时闪过的那抹失落。

雷电影走的很爽快,甚至不让八重神子多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去,连背影都透着冷漠与绝决。

但只有雷电影自己知道,她这是落荒而逃。

她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被慌张打乱了手脚,像个小丑一样看着八重神子从一个女生手中品尝那被她退还给自己的团子牛奶,看看她弯着嘴角,用那漫不经心的散漫语气说出“味道不错”。

纸条上的那句“我不喜欢吃甜的”在眼前浮现。

她的礼物成了别人的嫁妆,而她却置身事外。

雷电影忽然间意识到,八重神子其实没变,她一如既往的不着调,一如既往的轻挑,一如既往的温柔与细心,只是不再只守着她了,仅此而已。

她没有胆量继续看下去,所以她选择了逃避,选择了逃离,一如前世。

雷电影行事向来干脆利落且不留退路,哪怕是面对那难以触及的永恒,她也选择了极端的行走方式。唯独在感情上,她是个只懂逃避的懦夫。

只是前世,她还有立场、有资本去过问八重神子的所思所想所做所为,如今却只能远远观望、避之不及。

也许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前世她只身一人守她五百年,种种感情被她误解淡视,这一世她才会躲着自己。

八重神子又做了个梦。

这次的梦中没有漂泼的大雨,没有震耳的鸣雷,只有淡淡的樱花香。梦中的她是狐狸的形态,蹦跶着去咬一个人下垂的衣摆。那人被她拽了个踉跄,垂目看过来,倒也不恼,只是颇为无奈的将她抱在怀里,轻声询问:“怎么了?”

声音仿佛隔着万里红尘传来,迷糊不清,听不真切,但依旧可以听出清脆的好听。她趴在那人的肩膀上,一个劲的往对方脖颈内钻,一侧头便能看见一个独特的紫色印记,由三道类似闪电的图案旋转构成,让人一看便挪不开眼。

那人低低的咝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脑袋:“别闹,痒。”

她听话的从那人肩膀上爬起,马上又转移阵地窝过了别人怀里,抱着她的一根手指反复打滚。她听见那人轻哼一声,威胁道:“再闹就不给你买油豆腐了。”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她的死穴一般,她立马安静下来,乖巧的趴在她怀里,尾巴晃来晃去的,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她试图板着脸与你对视,可不到三秒便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又带些些许放纵:“行了,给你买。”

她抬头,试图去看清那人的脸,却好似有一层薄雾遮挡,只能看到个大致轮廓以及一缕垂下来的紫色头发。

她眨了眨眼睛,试图将她看的更清楚些。但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那人的脸颊上便染上了洗不掉的鲜血,她眉眼低垂,刘海遮住多余的神情,让本就看不清的面庞愈加模糊。即便如此,她仍感到了一丝心悸,犹豫着蹭了蹭她的手掌心。

那人忽的回神,好像快速的眨了眨眼睛。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脸上。

很奇怪,明明那人身上血迹斑斑,明明那人脸上没什么悲伤的神情,明明她连对方到底是什么表情都看不清,却清楚的知道这是泪,不是血。

是她在哭。

八重神子猛的惊醒,她竟然还有些沉溺在梦尾的染血氛围中,心疼、心悸、心有余辜,还混杂着一丝战栗,当她从这些复杂的情绪中挣扎出来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

八重神子沉默两秒,暗骂一声。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她从床上爬起,去厕所简简单单冲了个澡,顺带洗了个头。当她撩开垂在眼前的湿发,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雷电影离去的背影。

白天的时候还不觉得,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她却突然觉得雷电影的背影中好似夹杂着一丝落寞与孤独,还有些难以察觉的脆弱,与梦中那人竟有着三分相似。

但她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雷电影那个人,看起来就很骄傲,是那种生来就很耀眼优秀的人。至于落寞脆弱……开什么玩笑。

但八重神子终究有几分心虚,她叹了口气,还是决定明天见机行事。

以八重神子对那些“好学生”的了解,这种学生大部分都是勤劳刻苦型的,一般都是以“卷死他们”为座右铭,起的比鸡早,学的比狗累,一般一大清早就会赶到教室开始一天的学习。八重神子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去教室就是为了趁着人少堵她,怎料等了半天,班上的人三三两两来了大半,还是没能见到雷电影。

所以现在,哪怕她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也还是有两三个人凑在她身边谈天说地。

八重神子一边应付着这些人一边留意着门口,在真的看到那道紫色影子时反倒犹豫了起来。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条件反射般的犹豫出自何种原因,好像一见到雷电影,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变得小心起来。

许是雷电影自我介绍的那天所展示出来的形象太过唬人,她进来的时候班上竟莫名的安静了几秒。

罪魁祸首倒是没有任何感觉,她身居高位太久,早已习惯所到之处一片安静的情况,因此没察觉到什么问题,甚至因为这种自然,她还习惯性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八重神子轻啧一声,这人傲成这样,也难怪会让人觉得她孤独了,想也知道肯定没多少朋友。她正思索着要不算了,雷电影的目光却是陡然一顿,停在了她身上。

她倒是没有那么多犹豫,与八重神子对视两秒便大步走了过来。

八重神子一时也摸不准雷电影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在看到昨天那一幕后会与自己说什么,按理来说,她应该恨不得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才对……八重神子微微仰头,眯眼看向雷电影。也正是离得近了,八重神子才看清了雷电影眼底的淤青。

八重神子一愣。

雷电影的皮肤很白,因此稍有什么异样都异常显眼。那点淤青很淡,可放在雷电影身上便是格外的扎眼。她身上的寒气依旧压下了所有其他东西所带来的感觉,但就像盯着那枚泪痣能品出妩媚一样,对上那片淤青更是让那点倦意藏都藏不住。八重神子莫名心疼,不自觉的开口道:“你……”

她话都还没说完,雷电影突然抬手,将什么东西递过去。

话被突然打断,八重神子也不知道再怎么开口。她视线下移,在看清了雷电影手中的油豆腐时,又是一愣。

她正欲说些什么,雷电影竟是又抢在她之前开了口:“油豆腐,不是甜的,我……”她顿了顿,面露苦色,将“知道”二字换下,艰难地改了口,“听说你喜欢吃。”

雷电影垂眸,目光落在八重神子身上,抓着油豆腐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明明是一副紧张的姿态,却是声音冷淡,态度强硬:“你若不要就自己丢了,我不需要这东西。”

八重神子看着某位强装淡定的雷电影同志,竟是忍不住嘴角微扬,却也忍不住心疼。那句随手找来的不喜甜味的借口,她竟是记住了。

她垂眸,想掩去自己的这分不自在,故作自然的调笑道:“这么关心我,难不成……你暗恋我?”

雷电影一愣,顿时羞愤交加,耳朵上竟染上一层薄红。她拿着油豆腐的手微微往后撤了撤,开口:“你……”

她本来想说“你不要就算了”,但又害怕八重神子没准真的会这么干,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八重神子却将这些小动作看了个彻底,不动声色的抬手,接过雷电影手中的油豆腐,神色自然:“哎等一下,我早餐刚好没吃,谢谢啦。”

旁边看着八重神子吃完早餐的同学:“?”

雷电影脸色微缓,见八重神子拿稳后才松了手,有些局促不安的嗯了声,转过身去,暗自搓了搓有点发烫的耳朵,呼出一口气。

暗恋?

八重神子若是有了上一世的记忆,就会知道到底是谁先开始暗恋对方的了。

雷电影是自私的。她希望八重神子能想起以前的事,但她同时又庆幸八重神子忘了以前的事。过去的事情实在糟心,她忘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至于八重神子的喜欢?

她上一世没能及时发现好好对待的东西,没道理盼着上天还能还给她。她会努力把这份喜欢找回来,但如果八重神子真的喜欢上了别人,那人也能好好的对她,那她也不会阻止、不会纠缠。

她喜欢八重神子,因此不管结局如何,她都接受。

学校里的八卦往往传的很快,传播的质量却很差。

一天之内,事情的发展从“转校生给八重神子送饭”传成“转校生在追八重神子”,最后传成了“转校生放弃学业只为博得八重神子青睬”。总而言之,就是越传越离谱。

可惜雷电影的wife速度一直慢人一步,对八卦的汲取停留在“转校生在追八重神子”上,对此懒得解释。八重神子倒是把八卦走向摸的一清二楚,但她一直是不嫌事大的性格,见另一个当事人也没什么反应,便懒得出面管理。

一开始,不少人对那个“转校生”不屑一顾,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直到看到脸……卧槽好帅!

颜狗的世界是无情的,是不讲道理的。于是雷电影成为了八重神子历界暧昧对象中人气最高的那一个。

但也有不少嫉妒的,说不过是长的好看,真才实学估计不过如此,不然怎么会被家人同意从市八中转过来,估计是在市八中混不下去了。马上便有人扒到了雷电影当初在市八中的期末考成绩单:语文136,数学148,英语140,理综294,总分718。

于是矛头从雷电影的的成绩转到了她的体育身上,她们料定这是个书呆子不能跑,结果人家在运动会上凭一己之力包揽了五个项目,有一个算一个全拿了第一,一千五长跑愣是甩了第二名一圈半,转头又继续参加跳高。

那群人看的脸都木了。

八重神子成绩也很好,但她懒的动,根本不会参加运动会这类东西,这么一比……危险的竟然是八重神子自己。

她们就抱着这悲痛的心情迎来了期中考。

这一世的八重神子红颜知己实在太多,雷电影实在懒得管,更何况对方也许根本不是八重神子的哪位相好,只不过是她的某位友人罢了。雷电影不会因一些个人情绪去掺和对方的私交,更别说还是自己单方面的情绪。她收回视线,不多做逗留,正欲起身离去,却听到八重神子轻笑一声,应的轻快:“行,不过我不方便去那么远,来我这边吧,我们学校附近也有小吃街。”

雷电影不留痕迹的皱了皱眉。

她们学校附近是有一条小吃街,但挨得离下城区比较近,治安不太好,哪怕每日巡逻几回也依旧有人钻空子为非作歹,虽说这几年有了整顿下城区的政策,但还未彻底见效,依旧不太平。

八重神子怎么……

八重神子:“……”

八重神子好气又好笑,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让雷电影这么如临大敌。她一开始虽然有意躲了雷电影几天,但那盒油豆腐与团子牛奶所带来的愧疚让她有心与雷电影交好,便也压下那分不自在,愿重新与雷电影相处,笑道:“怎么,有话要说?”

倒是雷电影愣了几秒才确定八重神子是在与她说话,竟还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我们学校那条街……不怎么安全。”

她轻咳一声,目光躲闪,言行举止之间哪还有前几日冷傲强硬的模样,反倒多了几分小孩子的别扭:“你要是嫌远,可以去另外一条街,比这是远了点,但也算近了,而且治安方面也比这里强一点。”

她之所以感到心虚,是因为发觉自己这番举动与偷听别无二致,担心八重神子误会。她本欲再解释几句,却见八重神子微微挑眉,并没纠结于雷电影的偷听行径,而是抓到了另一个重点:“你在关心我?”

“……”虽说这话倒是没有误会她,却比误解她更加令雷电影难以启齿。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作罢,轻咳一声,强迫自己与八重神子对视并不躲不闪,又拾起几分威严,皱眉认真道:“出于同学的劝告罢了。”

八重神子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颇有兴趣的看向雷电影微红的耳垂,意味深长的盯着她看了几秒,不急不缓道:“然后呢?”

什么然后?能有什么然后?雷电影一愣,虽没说话,但眼神中已然带上几分疑惑。

“我这个人向来不听劝,”八重神子身体前倾,一只手撑着脸,歪头笑着,整个人都是个大写的“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眼角眉梢尽含风情,声音微低,带着引诱:“如果只凭同学的身份,我可能不会听哦?”

她暗示的不明显,且极易被人理解歪。雷电影愣了愣,在两者之间犹豫片刻,还是断掉了自作多情的幻想,只道:“知道了。”

知道了?

八重神子皱眉,她本意是让雷电影自己重新定义自己与她的关系,以防她误解了雷电影的举动而干出什么过火的事情,这家伙怎么就不冷不淡的甩了句知道过来?她知道什么?

雷电影没多做解释,留下这句话便接着收拾东西去了,倒是八重神子多了分不自在。犹豫半响,还是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是我表姐找我。”

雷电影动作顿了顿,面无表情的“噢”了声,也没什么表示,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是狐斋宫等到的,便是一个略显郁闷的小表妹。

狐斋宫跟八重神子虽说只是表亲,但那股散漫劲却是一模一样的。见到自己的小表妹精神不佳,也不像别人家姐姐一样推心置腹,反而落井下石,亳不客气地嘲笑道:“怎么,谁惹你了?一脸寡操的。”

八重神子也没心情同这个表姐争论,但狐斋宫也混迹情场多年,且与八重神子不一样。八重神子是逢场作戏,而狐斋宫则是片叶不沾,看似有情,实则无意。明明风流,却没有前任情债,自然看得出八重神子的异样。她轻轻敲了敲方向盘,笑了:“我刚刚说的不恰当,你这怨天尤人的模样,那得是被小女友抛弃了的怨妇。”

八重神子被创到了,反驳的话于喉间一哽,眸中光影流动,勾唇反嘲:“连女朋友都没谈过的人,怎么好意思说我怨妇。”

“说明我专一。”狐斋宫倒没觉得被冒犯。

专一这个词放在狐斋宫身上莫名好笑,明明也是个玩弄人心的狐狸,却漫不经心的吐出那沉重的两个字。八重神子不置可否,慢悠悠的把车窗打开,任由凉风扑面而来,惹来一丝冰凉,连那带着媚意的嗓音也被风拉得有些远,难得正经:“倒不是女朋友惹得我不快。”若真的是那些玩玩而已的女朋友,她也不至于如此矛盾。

狐斋宫瞬间八卦心起,明明开着车,竟也敢往八重神子那边投去一些视线:“那是谁?”

“你猜?”八重神子冲她挑衅的笑笑,并不想告诉狐斋宫雷电影的存在。直觉告诉她,雷电影若是被狐斋宫盯上,对她不利。

“那你是想和人家谈恋爱?”狐斋宫有些意外。

“暂时没有那个想法。”八重神子看向窗外不断倒退后景色,有些不快的抿了抿唇,却又强挑笑容,道:“人家挺怕我的。而且她那种人,一看就是个死脑筋,不懂什么叫玩,一旦动感情,必然是真心实意、全心全意的。”她低笑一声,自嘲道:“与我不合。”

她有意掩去自己也有些怕雷电影的事实。一是有些丢脸,二是有些奇怪。

在害怕,也在期待;在逃避,也在接近;在警惕,也在兴奋——随着初见的恐惧散去,这些情绪也在压抑不住的冒出。只要看到雷电影,使忍不住向她靠近,意识深处却在告诉她应该远离。

这种感觉,就像野兽害怕火光,却又渴望温暖一般——渴望光明与温暖的心驱使着野兽接近火源,却又对神秘的火光心存敬畏而本能的保持距离。

虽说八重神子有意隐瞒,但狐斋宫却是何等聪明。她瞬间听出了八重神子的话中有话,眸中精光乍现,扯出了一个满怀坏水的笑容:“哟,瞧你这话说的。跟我说说那女孩呗,她是怎样的人,没准我能为你解说一二呢。”

怎样的人?八重神子轻嗤,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自信——她是怎样的人,难道还要你来教我?但不知怎的,一股“我倒要看看你要说什么”的玩味心起,她看向自己的表姐,灿烂一笑:“她啊,总是冷着一张脸,行事作风也干脆利落得很,做事态度也冷冰冰的,说她几句她还会横眉竖眼的,厉声反驳呢。”

若是一般人,定会觉得八重神子口中的那人是个脾气不好、高高在上、又冷又傲的大小姐,狐斋宫却是微微眯眸,不知想起了谁,轻笑一声,眸中闪着兴趣盎然的光:“这样啊,是个傲娇呢。”

八重神子一顿,她一直奉承的是你情我愿,身边的人几乎全是主动的类型,倒还真没有把傲娇一词与雷电影放在一起过。

狐斋宫倒是越说越来劲,摸着下巴,一双天生有情的眼睛中闪着精光,语气悠然,“据你所说,这人估计还是那种强硬惯了的人,甘心做默不作声却能撑起一片天的大树,也不习惯有人对自己太好,特别是陌生人。总结来说就是个用情深的傲娇晚期,嘴硬这点没治了。”她轻啧一声,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微微上挑:“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被狐斋宫三言两语扒了个干净的雷电·傲娇晚期·无药可救·影丝亳不知道那点伪装被烧得干干净净,她正在一家网吧里处理事情。

雷电家产业链巨大,早期的锻刀术更是全部流于雷电家,其中以“雷电五传”最为出名,但不知为何,这一世没有出现上一世的落败迹象。但不止这些,近年来雷电家培养了大量人手,像是神里家九条家都和他们搭边,基本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手脚,几乎遍布稻妻。所以哪怕是这条治安不好的下城区街道,也有隶属于雷电家的店铺。

但站得高了,很多小细节便不能轻易看到。人都更乐意支持有能力、能长远的东西,边没有谁能真的面面俱到。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资产链大了,代表总有那么几个人,仗着人多管不过来,贪点小便宜,搞点小动作。

比如这家网吧。

若不是雷电影有意来查这条街上的店铺,还真不知道这家在学校颇有名气的黑网吧会是自己家的。想到这家店打着雷电家的名号干这些非法之事,又想到雷电家现在的管理者是自己姐姐雷电真,雷电影就气得七窍生烟,当即报出身份找到老板训了一通。

雷电影当即就想转头回去。

这个世界实在太过狗血离谱,自己前十几年一直在查八重神子的踪迹都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个班之后倒是随便走在街上都能撞上她——和别的女孩在一起。

八重神子倒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熟人,好不容易把人支走,一回头,又对上了雷电影冰冷的目光。

八重神子:“……”她怎么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可不就是似曾相识嘛。上次她跟一个女孩近距离接触后,这人可是毫不犹豫转头就走。这回倒是没有直接离开,就是眼神有些冷。

雷电影这回之所以没有转身就走,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有了质问的立场。与上次不同,这次她是有八重神子的亲口通报的,而对方的陪伴对象突然由“表姐”变成了她们班的同学。雷电影思索片刻,觉得自己可以称得上被骗人员并问上两句。她调节了下面部表情,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在意,挑眉问道:“表姐?”

八重神子有一点点小慌,但八重神子表现的极为淡定。她思考了两秒,觉得自己可以解释:“是陪表姐。”

雷电影面无表情:“刚刚那个人是你表姐?”

“她不是,”八重神子否定得很快。她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编辑着词汇:“但……”

雷电影本想听听八重神子的解释,但她的余光中突然闪过一道熟悉的白色身影。紧接着她突然想起来:按照亲疏关系,八重神子的表姐不就是……

雷电影心中警铃大作,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就想撤。但八重神子却误以为雷电影并不想听她解释,也是下意识的抬手抓住雷电影的手腕,语速加快:“我说真的,我确实是来陪我表姐……”

八重神子的表情闪过一丝疑惑与不确定,她本欲再说些什么,却也注意到了有人过来。看清来人后,脸上的表情也很尴尬的定格在了沉默上,与那人对视两秒后,默默地松开了抓着雷电影的手。

可那人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决定放过两人,她饶有兴趣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而后轻笑一声,拉长声音道:“这不是小影吗,你怎么也来这种地方了?”

雷电影轻咳一声,目光躲闪,态度倒是强硬:“这里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我来转转。”

狐斋宫长长的哦了一声,没有揭穿。倒是八重神子一言难尽的将两人来回打量了一番,“你们认识?”

“嗯哼~”狐斋宫极其自然的搭上了雷电影的肩膀,像是没感觉到身边人的僵硬一般,自顾自的蹭了上去,颇为亲昵的卷起了雷电影的一缕头发,轻笑道:“认识好几年了,就是当初我说要介绍给你的雷电家老二嘛,你还拒绝了来着。”

八重神子想起来了。

当初狐斋宫确实说是认识了一个小朋友想介绍给她来着,但听她的描述,八重神子感觉对方像是一个无趣且生硬的大冰块,对她完全不感兴趣,便回绝了狐斋宫。这么说来,那个人就是雷电影吗……

嗯哼,要是早知道那个大冰块是雷电影,那她一定会很感兴趣并急着认识的。绝不会等到现在。

比起八重神子略微的懊恼,雷电影更为不爽。八重神子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评价了一句不感兴趣,怎么会想到早在没见面的时候八重神子对她就已经没了兴趣。这份打击让上一世被八重神子重视的雷电影同志有点抑闷,但是她表情管理的很好,看上去什么情绪都没有。

但狐斋宫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两人的不对劲,她凑热闹的心熊熊燃起,直接将雷电影拉进自己怀里,笑道:“你跟我不一样,不是闲着没事到处乱逛的人,快说,你来干嘛的?”

雷电影向来不排斥友人之间的亲密接触,在最开始的那份窘迫褪去之后,她对狐斋宫的态度也恢复至平常的样子,也就直接道:“抓到了家黑网吧,教训了下。”

“网吧?”狐斋宫轻笑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带我们去玩玩呗?”

“不行,那是家黑网吧,而且需要调整。”雷电影果断拒绝了狐斋宫的请求,为示强硬,她还推开了狐斋宫的脸,一脸严肃地从她怀里挣脱出来。

狐斋宫觉得好笑:“可是我成年了诶?”

雷电影的目光看向了八重神子。

八重神子本无意参与这两人之间的对话,或者说她也插不进去。两人之间的熟稔感和轻松的氛围仿佛根本让人混不进去。但当雷电影从狐斋宫怀里出来并看向自己的时候,八重神子的心情不可否认的好了点。她嘴角微挑,语气轻浮,“不好意思,我成年了哦。”

“可一般的高二生都只有十七……”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噤声,表情不太好看。

八重神子挑眉,替她把话接了下去,“只有十七岁,是吧?”她轻轻一笑,歪头,对雷电影抛了个媚眼:“可惜啦,我不是一般的高二生呢。”

她突然收起了笑容,不知为何突然正经:“我比别人晚上一年学。”

“……”果然,她早该意识到的。

上一世八重神子死的比她早,那这一世应该也比她大才对……

对个大头鬼啊!任哪个神明知道被自己看着长大的眷属突然比自己大一岁都不会觉得这正常好吧!?

可能是雷电影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八重神子观察了会,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她的脸上又一次挂上了那标准的笑:“还是说,这里的未成年人,其实只有你一个?”

“嗯?”八重神子笑着,眉眼舒展,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愉悦与得意。她那一双狡黠的狐狸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以及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一丝温柔。她嗓音微哑,语速放缓,带着缱绻缠绵,像是诱哄又像是蛊惑,“小妹妹?”

“噗。”

来自狐斋宫的嘲笑。

啪。

雷电影感觉自己脑子里的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

“胡闹!”绯红没有任何征兆的爬上了雷电影的脸颊,她恶狠狠地瞪着八重神子,怒斥一声,一字一句皆是咬牙切齿,却是不自觉的后退一步,仿佛这样就能带退那要溢出来的害躁与恼怒一样。一句“不敬仙神”差点脱口而出,却是被那仅剩的理智拦下了。

她微抿着唇,怒视着某位不知好歹的人,斟酌着词汇。可怜将军大人虽涵养颇高,在现代的文化课上也是一骑绝尘,此时却实在编不出什么话来斥责这厚颜无耻的行为,一时竟憋的满脸通红,连那份带着怒气的瞪视也没了威风。

如果梦想一心还在就好了,那她就可以直接选择动手了。雷电影几乎是遗憾地想。

八重神子显然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雷电影,跟之前的冰冷强硬和故作冷淡都不同,就好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凶巴巴的猫,这份别扭的可爱放在她身上却是没什么不符合,反而更加有趣,简直可爱至极。

八重神子知道逗猫不很逗的太狠,不然把猫逗跑了就玩脱了。她强撑着笑意,别开了目光,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试图把雷电影炸起来的毛抚平:“好嘛,对不起啦,我的错我的错。”她微微将眉眼耷拉下一点,几乎将可怜委屈四个字写在脸上,“别生气了好不好。”

纵然很清楚这货是装出来的可怜,可雷电影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耳朵,虽还有几分心烦意乱,却也算勉强抚平自己躁动的心。见她一副自暴自弃的妥协摸样,八重神子的嘴角几乎是抑制不住地上扬。她轻咳一声,控制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伸手捏住了雷电影的后脖颈,迫使对方看过来,然后眼眸微弯,带着几分讨好,用疑似撒娇的口吻道:“那姐姐就带我们去那家网吧看看呗?”

雷电影吃软不吃硬。

二十分钟后,八重神子在心中给雷电影加了句评价。

雷电影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是莫名其妙的被身边两只狐狸又哄进了网吧。那网吧店员看到她直接抖了抖,撒丫子就把老板又叫了下来。老板看着她也是欲哭无泪。雷电影本想把两人送到就走,但狐斋宫却是一把抓住了她。

“诶诶,别走啊。”狐斋宫笑嘻嘻的,“把我们带过来了,怎么也得负起责任来吧?二话不说就走算什么?”

雷电影思索两秒,犹豫着道,“我没成年。”

狐斋宫笑着,“这不是你们家开的店吗,你玩不就和玩自己家的电脑一样。”

“是隶属我家,不等于我的……”

八重神子轻啧一声,随便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道,“你不玩就在旁边陪我们呗,等下我们一起回家。”

雷电影:“?”

不是你这话说的怎么跟我和你们是一伙的一样!我们只是碰巧遇见吧!

而且强行被你们算进来就算了为什么我还得看着你们玩?这大好时光我干什么不好我要干站在这里等你们??

雷电影太多的糟不知从何说起,八重神子也及时发现了雷电影的不对劲,灵机一动,本就垂着的狐耳又低了点,带着些许期待,小心翼翼的看雷电影,语气一扫之前的随意,变的恳切又小心:“行吗?”

行吧。

说是等,八重神子其实也没让雷电影干等着。她的演技向来很好,直接假装自己这也不熟那也不会的菜鸟模样,动不动就让旁边看着的雷电影帮她操作一下让她学习学习,惹得见过八重神子游戏水平的狐斋宫在旁频频嗤笑,表情意味深长却又不屑一顾。

八重神子权当没听见。

就这么一直耗到了半夜。

狐斋宫本意是想直接开车送雷电影回家的,却被雷电影以两人的家方向相反太麻烦狐斋宫了为由拒绝,提出自己走路回家的想法,知道雷电影家离这里有多远的狐斋宫也态度强硬的表示不行。两人僵持了好一会,最后又是八重神子不耐烦的表示她家既和狐斋宫顺路也不远可以让雷电影过来一起住一个晚上。

雷电影当即便否认了八重神子的提议,结果被八重神子一句“都是女孩你怕什么”怼住,全然忘了八重神子公认的女同身份,红着脸找了八重神子家没换洗衣服的借口,八重神子却是游刃有余的表示她家有没穿过的衣服可以给雷电影用。

雷电影:“……”

她求救般的目光看向狐斋宫。

狐斋宫选择无视:“我觉得这个主意挺好。”

雷电影:“……”我没得选择。

讲真,雷电影其实挺疑惑八重神子对她的态度是怎么突然转变的,从之前的无所谓到现在隐隐有几分前世的影子中间不过隔了几个小时,八重神子却已经对她恢复了主动与热情,甚至在看到她与狐斋宫有几分亲密时,还会露出不悦的烦躁表情,相当不耐烦。

雷电影想不明白。但这总归是件好事。

八重神子当然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态度便一百八十度大转换的人,她对雷电影的示好除去她突然勃起的兴趣,还原于狐斋宫与她的片刻谈心。八重神子不知道之前那如同条件反射的恐惧是怎么来的,但未知与害怕向来束不住八重神子的爪牙,那份恐惧源于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雷电影的熟悉感和向往,即时行乐才是八重神子的座右铭。

雷电影洗了个澡也依旧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作罢。她将自己的头发吹干,一脸淡定的捞起八重神子递给她的衣服。说实话,她也没来得及看八重神子丢给了她什么样的衣服,还真有点好……

雷电影的思维诡异的停顿住了。

诚然,这一世的世界观明显比上一世要开放的多,雷电影也经常看到那些穿着露骨衣服的女生,更有甚者直接是反季节战士,天越冷她穿得越露。但是八重神子她……还只是一名高中生啊喂!

其实这件衣服和外面的相比要厚实得多,八重神子也考虑到了雷电影估计穿不惯那种露骨的衣服,而且她也不敢保证美人在前她会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因此也是老老实实的找了件还算严实的给她。只可惜对于雷电影这种保守惯了的老干部来说仍有挑战性。

雷电影就这么与这件衣服在这里僵持了好一会,思及反正也无路可退,干脆就这么穿得了。她叹了口气,认命的将其穿上。

雷电影刚从浴室里出来,浴室暖黄色的灯光照过来,在她身上打下一层暖暖的绒边,客厅白炽灯的刺眼白光却是从她头上照下,将她的五官映得有些模糊,好似薄雾徘徊,与最近梦中的那人有着七分相似。

八重神子突然呆住。

雷电影本就有些不自在,见八重神子这副模样,更是觉得有些小慌,但今天丢的脸已经够多了,她不想让自己在八重神子面前再次失态,便咳了几声,勉强维持住表面的淡定,低头看向八重神子,眼皮微垂,平添几分冷意,“怎么了?”

明明声音与平时无异,但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的原因,竟硬是和梦中那听不清晰的声音渐渐重合起来。八重神子眼神逐渐晦暗,闪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眼前的八重神子诡异的与前世某些时候重合,雷电影心中顿时升起一阵危机感。她不甚明显的后退一步,加重语气,再次重复,“怎么了?”

许是那眼神中的警惕刺痛了八重神子,她回过神来,牵强地笑了笑,依旧是那种滑腔油调的语气,“没怎么,只是觉得你穿成这样挺好看的。”

这句话和八重神子平时的说话风格相比过于平平无奇,却依旧能在雷电影心中掀起一阵涟漪。她目光晃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状态,没什么表情的退开,语气依旧冰冷,却带了些别的味道:“别贫,去洗澡。”

八重神子一时没什么心情再去扯皮,也是难得的乖巧,“哦”了一声便打算进浴室,在路过雷电影身旁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

雷电影刚洗完头,没有把头发扎起来,而是披在身上。大量垂下的长发将她的背部挡的严严实实。八重神子心下一动,明明知道那不过是心理暗示种下的种子,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撩开了雷电影的长发。

发被撩起,雷电影的后背毫无遮挡的暴露在空气中。

八重神子动作突然,雷电影压根没有防备。直到冷空气打在后背裸露的皮肤上,掀起一阵凉意时雷电影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将自己的头发从八重神子手中拽出。她无视耳朵处传来的阵阵热气,瞪了一眼八重神子,“你干什么?”

八重神子却是僵在原地,没有动作。

即使只是一瞬,她也清楚地看到了雷电影背上的那道紫色胎记,在那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明显,令人完全无法无视。先不说正常人谁会有紫色的胎记,它与梦中那人背上的印记长的一模一样,就连位置都无甚差异。

巧合?鬼才信。

她忘了什么?这又是什么?

“浮世景色百千年依旧,人之在世却如白露与泡影。虚无。”

“雷鸣闪电,一瞬即逝。正因如此,才会撷取「永恒」。不,才必须掌握「永恒」。”

“我命十方世界雷鸣平息,愿你今晚得享安睡。”

“唯有永恒,才最接近天理。”

在那片喧嚣中,一些破碎的句子挣扎着钻入八重神子的耳内,或冷调或温柔,或坚定或脆弱,却都是那熟悉的声音,偶尔夹杂着些别的声音,却都被她下意识的无视。

好吵……

八重神子只觉世界都颠倒没来,零碎的光斑渐渐染黑,像是要把她吞噬到黑洞里。

“神子……”

“神子?”

“神子!……”

好像有人在叫她,混在那一堆声音中,从远处传来。

她感觉有人接住了自己倒下的身子,那双手坚定有力,带着源源不断的温暖。对方的力气大的很,轻而易举的将她拉起。与那温暖的怀抱不同,她的声音是如此冰冷,却仍然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安全感,让人不自觉的依赖着她,靠近着她。

八重神子紧绷的身子突然一松。

这并非八重神子有意为之,相反,她依旧难受的想吐,但她的身体却比她的记忆更加相信着这道声音。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毫无保留的相信着这个人。纵使再难受,再紧张,在她身边也是轻松的、安全的。

这莫名其妙的放松反而方便了雷电影的动作。她用力揽着八重神子,以免这人因这放松而掉落下去,一边轻轻的带着她往沙发处移动。八重神子几乎是任她摆布,老老实实的跟着她走在了沙发上。这久违的依赖让雷电影想起了当初那只小狐狸,连动作都轻柔了几分。

“神子?……”她小声地呼唤了下身上的人,见对方只是微微的动了动,便放弃了直接将人叫起来的想法。她不知道八重神子怎么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状态,只想着让她好受一点,便擦去了她头上的冷汗,想跟身上这人打个招呼:“要不我去给你倒杯水?”

八重神子重重地呼吸着,没出声。

雷电影叹了口气,想从八重神子身下挪开,便微微松开了抱着八重神子的手。结果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便突然被对方抓住了手腕。雷电影心下一惊,随即感觉到了对方手心的汗湿,终究没舍得挣脱出来,只是带着些无奈的看向她,却发现八重神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直直地盯着她。

她仍然带着几分虚弱,皮肤苍白,呼吸急促,被汗打湿的头发贴在脸上,是个人都能看出她的难受与乏力,勉强睁开的湛紫色眼眸却闪着复杂的光,仿佛那神秘又危险的紫水晶,让人捉摸不透。

她张嘴,声音沾染着沙哑,说出来的话却是异常的坚定且执着:“影。”

仅是这一个字,便让雷电影的思绪瞬间空白。

她说的吃力,语速也很慢,却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严肃认真,一字一顿道:“我想起来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艰难地笑了起来,眼中让人觉得危险的光瞬间消散,变的愉悦且满足,虽仍是一副虚弱模样,却俨然变成了平时的样子,“我的神明大人。”

-end-

【彩蛋是事后】

闲着没事产点垃圾

有没有文笔好的给配段文字

出场:卓娅,艾恩,海拉,赫卡蒂

为了研究你体内的枷锁,FAC以促进禁闭者融入正常生活为提案诱导你进行人体实验。实验开始后的第三个星期,禁闭者们发现了这件事……

细长的针尖没入你的血管,与此同时,针筒内可疑的蓝色透明液体被注入体内。

针被抽出时的轻微刺痛你早已习惯,但药物注射完后从体内燃起的灼烧感使你控制不住的挣扎起来。扶手上的镣铐因你的动作而卡卡作响,你听不清外面人在说什么,只知道有人按住了你的肩膀,接着,又是一针……

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你觉得体内的火渐渐熄灭了。同时,难以抑制的困倦感袭来。

你昏睡了过去。

...

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你正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身边站着FAC派来的“医生”。

“我睡了多久?”你的声音有些哑,手腕和脖子上的针孔还在隐隐作痛。

“三个小时,局长。从今天起我们会逐步加大药量,请您做好准备。”医生头也不抬的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还要加大药量吗?你垂下头,回想起今天注射后的痛苦感觉。不,如果能让当局……你起身,将医生送出了办公室。

或许是药物的注射耗去了你大半的精力,你没有注意到,在你送医生出门的时候,一个粉色的身影在走廊的另一头一闪而过。

当你出现在娱乐室门口时,大家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吗?”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待遇,你困惑的抬手摸了摸脸,袖子随机滑下去一截,露出了青青紫紫的手腕。然而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一只机械手臂从你身后擒住了你的那只胳膊,力度大的你不由得皱起眉。

“艾恩,你弄疼她了。”卓娅放下手里的酒瓶,“你们彼岸的医生对患者就是这个态度吗?”

艾恩稍稍放松了手里的力度:“呵,她可不觉得自己是个病人。”说着,她的手指在你的手腕处摩挲了一圈,“……你不会让他们换个地方扎针吗?”

你差点把另一只手腕露出来给她看以证明自己不是笨蛋,好在你下一秒就反应过来了:“什么?”

你决定装傻。

艾恩嗤笑了一声。同时,卓娅将你的另一只袖子撸上去,露出了和右手一样惨不忍睹的左手手腕。

一只机械臂,一只金属爪子,一左一右的擒住你,你不由得感到心虚。

“这只是……常规的体检……”你清清嗓子。

“我呸,#文明狄斯#,你觉得我没念过书好糊弄是吧。”海拉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要不是她手里没拿东西,不然你觉得她这次真的能做到第一次审查时说的“一榔头敲死你个笨比”。

“常规体检检成这样?你一天体检八百回?自己数数手腕上多少个针眼吧局长!”

事发实在突然,不知道是不是受药物的影响,你最近反应格外迟钝。在海拉的质疑下,你竟真的认真思考起开始实验以来你挨了多少针。

“十二?”你低声道。

耳边传来卓娅和艾恩的叹息声。

“局长,我不知道那群缩头乌龟向你许诺了什么,但不管如何,请你立刻停止这种对自己,对MBCC,对禁闭者们不负责的行为。”艾恩看上去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没有一个身为领导者的自觉吗?”

你选择嘴硬:“这是身先士卒……卓娅教我的。”

一只钢爪随即勾住你的衣领,你觉得下一秒自己可能就会被暴怒的军团长提起来扔出去,好在她没有那么做。

卓娅承认自己有点被气笑了:“我的身先士卒可不是这么个身先法……至少我不会偷偷的跑去拿自己做人体实验。”

“……对不起。”在禁闭者们极具压力的注视下,你清楚的感受到了来自枷锁另一段的情绪波动。

有被欺瞒的愤怒,有被在乎的感动,也有不被信任的悲伤。

“我只是希望……当局能改变对你们的看法。我知道我这么做很不理智,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听到“让她们和正常人一样生活”的时候,你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同意了FAC的要求。这么说来,当时的房间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左右了你的思维。

“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以后我也会更加重视自己的身体情况,谢谢你们。”

回到办公室,坐下没一会,有人来敲门了。

“请进。”

你以为会是夜莺,但推开门进来的是抱着画板的瘦弱少女。

“赫卡蒂?”

赫卡蒂是局内自由度最高的禁闭者,这时你想起来,今天下午你接受禁闭者们审判的时候,赫卡蒂并不在。

对了,甚至还没问她们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明明连夜莺都瞒过去了……

这么想着,你起身走到赫卡蒂身边:“怎么了吗?你很少主动找我……我很高兴,赫卡蒂。”

“我听说了,局长的事。”

“……什么?”

“局长在拿自己做实验……海拉告诉我的。”

是海拉说出去的?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着面前情绪低落的赫卡蒂,你有些不知所措。你这才意识到她平时实在太乖了,乖的她在展露负面情绪的时候你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我已经反省了我的错误,赫卡蒂,我不会再拿我的身体开玩笑了。”你向她保证。

少女抬起眼:“我没有保护好局长。”

“什么?”

“做人体实验是有害的,局长做了实验,我没能保护好局长。”

你愣了一下,随即将她揽入怀里。少女的身体纤弱的很,你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没有的事,赫卡蒂,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我忘记了身为局长的责任。”

赫卡蒂动了动嘴唇,似乎还想说什么,你先她一步,伸出食指堵住了她的话。

“我很累,赫卡蒂,你介意今天和我一起睡觉吗?”

那晚,抱着赫卡蒂你睡得很香。但第二天被海拉缠着质问着“为什么不和海拉一起睡”,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133、番外九

那是顾晓梦第三次在花盆里发现药沫。

而且这三次,全部是被倒进了同一个花盆里。她其实不太明白,阿玉那么聪明,为何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难道普通人的侥幸心理,天才小孩也会有。

第一次发现时,她严肃地告诫过阿玉绝不可以将药倒掉,喝了药病才能好。小宁玉乖乖点头答应了。

第二次发现时,她以为这药实在太苦,才会让阿玉这样以前从没在吃药上让人操心的乖小孩、宁愿违背自己的承诺也要倒掉汤药。所以她没多说什么,网购了很多甜味不重的奶糖,给她喝完药后吃。

可第三次发现时,也就是这一次,她想不出什么理由了。

顾晓梦阴沉着脸盯着花盆中的...

顾晓梦阴沉着脸盯着花盆中的药沫,空气中隐隐约约飘散着苦药味,这盆花命运多舛,早晚要被药汁浇死。她转头望向身后的小宁玉,沉声启唇:

“给我个解释吧,为什么要把药倒掉。”

小宁玉沉默不语,微低着头,站得板板正正,哪怕是犯了错被训话,也有种寻常小孩没有的矜傲气质。

小宁玉顿了顿,点头低声应着,感冒带来的小鼻音还未消,“嗯。”

“知道你还倒!”顾晓梦忍不住吼她,瞧她这态度都直冒邪火。已经是第三次了,是她还没将问题的严重性说清楚!?

小宁玉被吓得抖了一下身子,双手悄悄蹭到身后,无措地搓了搓指尖。抬头快速瞄她一眼,便见她压着怒气走来。

心中微慌,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被她一把抓住胳膊拽回,提着腋下抱了起来。

“我不对你发脾气,你就不当一回事是吗?你算算因为这三次,你得再多喝几碗药?”

顾晓梦拎着她走向墙边,将人放下,“我也奈何不了你,就站在这,什么时候愿意说了才能走。”

她也没有走,双手抱着臂,就在这陪她站着。小宁玉抿抿唇,伸出小手拽她的衣服,弱弱道:“你别生气,我喝药了。”

“什么?”她困惑扬眉。

“我喝了,只倒了一点。”她凑过去抱她,讨好地眨眨眼,“真的。”

顾晓梦更为不解,但好歹心情是放松了些,抬手捧住她的脸捏了捏,“为什么?”

“我很好奇。”她犹豫地抿了下唇角,才接着道:“如果我一直不听话,晓梦会怎么样。”

在她的记忆之中,顾晓梦似乎从未真的生过她的气。不像其他的家庭,小孩犯了错都是会被骂的。

“哈?”嘴角抽了抽,她一时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可好奇的,远的不说,我对你爸的态度你没看到吗?”

“不一样。”小宁玉立刻摇头,“我想知道,如果我也变成那么讨厌的人,晓梦会那么对我吗?”

可能就像小孩子总喜欢问家长,如果自己变成坏孩子,如果自己成绩不好,如果自己做了错事,你们还会爱我吗?

部分父母可能会轻率地回答“爱”。另一部分父母也许会回答做错事可以改,只要变回好孩子就可以爱你了。

但她却说…

“不会的,阿玉不会变成讨厌的人。”

顾晓梦压下睫羽,唇边携着无奈的温柔,像往常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抱起小阿玉,朝门外走去。声音浮飘在房内短暂地滞留一瞬:

“阿玉变成什么样子,我就喜欢什么样子。”

房门被无声合上。小宁玉趴在她肩头,胸腔充盈着道不明的暖意,轻翘起唇角,奶音哝哝的,“那我如果不肯喝药呢?”

“盯着你喝啊。”

她叹笑着,声音轻下来,“无论怎样,我不会停止爱你。”

生活裹着甜味透明胶,充盈而稳固地运转,阳光穿过来,折射出幻梦般的光斑,胸腔中永远填满安心的温度。

小宁玉的病逐渐好转,但与李谨肃的关系却不见一丝回旋之意,表面柔软病弱的小孩,骨子里还是曾经那个藏匿着锋锐攻击性的李宁玉。

两方都不愿意示弱,便就这么僵持在这儿了。李青竹与他们视频通话时提到过几次,尝试调节,但毫无作用,遂也放弃了,只等工作结束回来时再行打算。

而她直到临近一月份寒假才终于忙完回来,耽搁这么久,估计也没有多么重视这件事。反正出现感情危机的是李谨肃,他自找的,也该长长记性。

李青竹一回,小宁玉便又要搬到李家住了。小铭诚也放了寒假,但还要上兴趣班,他报了篮球课,摄影课,和钢琴课。

钢琴课是在家上的,两个孩子经常在旁边瞧,老师很大方地让她们蹭课,甚至还叫她们来弹一弹。顾晓梦装着笨拙随意弹了曲简单的,随后委婉拒绝了老师要收她为徒的意愿。但小宁玉却一开始便没肯弹。

因为她感觉自己好像是会弹的,但她又很清楚自己不应该会弹。

小宁玉时常感到迷茫,脑子里偶尔会迅速溜过一些抓不住的东西,她能感受到,却怎么瞧不清,这让她有些不安,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生了病?

好在她有信任的人,将困扰她的疑问告诉晓梦后,也得到了令人有些期待又安心的回答。

“因为阿玉和我一样,是和别人不同的,那些东西是你遗忘的记忆,等你养好了身体就能想起来,到时就会像我一样强大了。”

小宁玉对此非常满意,早早期待起那一天的到来。不过对二人的秘密毫不知情的大人们还在操心着难以调和的父女关系。

李青竹劝解好几天,各种方法都试过了一遍,仍是不起效果,最后彻底没了辙,决定请儿童心理咨询师来瞧一瞧。

专业的事还是得请专业的人来看,咨询师在李家观察了几天,又问了小宁玉自小的成长环境,和造成这个现状的具体事件,随后给了他们一个令人惊愕的结果。

小宁玉之所以敢这么明着与李谨肃对抗,主要还是因为她其实根本就没有把这个人当做完全意义上的“父亲”。

她之所以会怕李谨肃,是在恐惧弱者之于强者受到的基于人身安全方面的威胁,而不是在恐惧正常父子关系中父亲对于孩子的压制和权威性。

换言之,普通家庭的孩子会害怕父母,是因为在孩子潜意识中便明白,一旦被父母厌恶或抛弃,没有独自生存能力的孩子将会面临死亡。

所以在父母以“不要你了”作为威胁时,孩子会感到极度恐惧,相当于受到死亡威胁,以至于他们会立刻听话。而怕被父母讨厌也是同理。经常处在类似言论的威胁下的孩子,必然会异常缺乏安全感。

但小宁玉无须对此担心,她对于生存的安全感根本没有建立在李家,类似于亲子之间的亲密情感需求,也没有建立在李青竹和李谨肃身上。

在一岁半被顾晓梦“抢”走,生理各种需求全部由她解决,虽然是同龄人,但只要能够满足对于孩童的生存的需求,就足以令孩子感受到安全,并将依赖渐渐转移到了顾晓梦身上。

简而言之,如今的顾晓梦已经取代了正常家庭的父母于小宁玉心中的位置,且顾家才是她眼里的“自己家”。

就算李谨肃要将她赶走,说她不再是李家的女儿,她也可以立刻转身出门,然后走上几十米回顾家,那里的墙壁上挂着她的画,厨房有她的餐具,书架上有她的书,衣柜里有她的衣服,那里有她的亲人顾晓梦。

所以其实不光父女之间有感情危机,母女之间也有,虽然她们相处得很好,但这根本就不是寻常的母女关系,而是类似于小孩和很亲近的阿姨。

在得知自己这个亲爹竟已经不再是小宁玉的爹之后,李谨肃终于感到了慌乱。

专家的话犹如当头喝棒,他高高在上的控制欲、在发现自己只是被女儿弃如敝履的破烂后陡然碎了大半。

李谨肃曾认定血脉亲人之间有着永远不可能被斩断的亲情,但小宁玉用实际行动给他上了一课,虽然有不能被取代的位置,但那个位置的人却完全可以被更换,一切天真的想法都在蒙眼的纱被取下后变成自我蒙蔽的虚假。

爸爸妈妈只是一个称呼,如若小孩子叫出来时并未蕴含着亲密无间的感情,那这个称呼与叔叔阿姨没有区别。

他无法再一味地觉得自己于父女关系间占据上风了,反倒是感受到了本该属于孩子的、时刻被亲人抛弃的恐惧。

当然,成年人无须依赖于女儿生存,那恐惧也不会严重到什么地步,但足以让他清楚自己该去做出一点改变,以免他的女儿真的不再是他的女儿。

“当初就不该把女儿养在顾家。”他难免有些怨怼之意。

咨询师对此无奈摇头,成年人的天真和孩子相比真是让人火大:

“但是如果没有养在顾家,你们却仍旧缺席她的成长,那么在她那里属于“父母”的位置就是缺失的,这样的孩子长大一定会有很多心理问题,绝不会是现在这样健康快乐的小孩。”

说到这她顿了顿,又眯了下眼试探道:“还是说…你们其实宁愿她心理有问题,也不希望她把别人当做最亲近的“父母”?”

这样把孩子当做自己所有物的家长还真不少见,从业这么多年,什么奇葩的家庭她没见过?就算他们双双点头应是,她也不会觉得奇怪。只是…难免还是会为小孩子感到悲哀和庆幸。

所幸事情也不似她预料的那样悲观,李青竹立刻摇头否认,李谨肃犹豫着未点头也未摇头,只问她现在这个情况该怎么办?

咨询师离开后,二人都沉默下来。

他们该如何选择,是继续维持着现状,当一个还算亲近的“叔叔阿姨”,还是冒着反目成仇的风险把女儿带走,离开这里…

其实很多家庭都不见得亲子关系有多好,多数时稀里糊涂地过着。他们只是因为被撕开了那层模糊的纱,看得清了,才会更为难以接受。否则若是睁只眼闭只眼,也就那么过下去了。

如今的这个局面,完全是他们一手造成的,根本没有任何推卸或逃避的余地,李青竹心知自己选择了摄影,多半就无法再兼顾女儿,她明明早做好了心理准备,现今又有什么可犹豫。

她不可能因自己之过再让女儿承受二次伤害,代价太重。况且即便带走了,他们仍是无法尽好父母职责给予足够的陪伴,倒不如在现今的基础上好好对待女儿,与她更亲近一些。

李谨肃没有决定权,事情便就这么确定了,至于该如何修复关系,倒还有得思考。

到了顾家,直接输指纹进了门。两家因为孩子亲近,为便利都在对方家的大门中录入了指纹。

客厅里,一个大人三个小孩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主要是贺锦在看,小孩一人抱着一部手机在打游戏。

不用问,肯定是小铭诚把俩女儿带“坏“了。

贺锦见她进来,抬手招呼她一起看电视。李青竹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见还不算太晚,就留下了。

电视上正播着一档综艺,似乎是个观察类育儿教育节目,贺锦说能够靠它学习一些育儿知识。

李青竹便起了兴趣,沉下心思看起节目。

节目叫亲子行动,里面是四组家庭,每日要完成节目组发放的任务,会有育儿师和幼儿心理师在一个房间内通过镜头观察亲子相处模式,通过看到的内容讲述一些育儿知识,若是发现严重问题,也可即使纠错。

一期看完,她们确实学到了不少知识,虽然小晓梦和小宁玉有些特殊,这知识大概率根本用不上。

李青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小宁玉身上,心中隐隐浮上一个念头。

若是他们也去参加这个节目,会不会对修复亲子关系有所改善呢…

尤其是在脱离如今安全的环境之后,小孩能做到的事情有限,小宁对小晓梦的依赖大概率会被削弱,转而将更强烈地依赖能带给她们安全感的大人。

而且得多和大人出门玩一玩才增进感情,平常她们总与彼此腻在一起,根本不需要和大人相处,又如何能修复得了关系。

恰好这节目第二季正在筹备,第二日李青竹就与贺锦交代了原委,商量过后开始考察这个节目组。没有炒作和恶意剪辑,在网络上也没什么热度,算是个比较冷门的正经教育类节目,令人放心许多。

以他们的势力,走走后门想被选上还是很容易的,但在那之前还是要征求一下孩子的意见。实在是这两个孩子根本不给他们擅自做主的余地啊…

“参加这个做什么?”

顾晓梦皱起脸瞥了眼电视机里的节目,转头对贺锦抬了抬下巴,有些小睨骜,“难到我们的母女关系还有什么让你觉得不满意的地方吗?”

贺锦:“……”

沉默两秒,抬手一个爆栗敲到她头上,咚的一声,与痛呼声一并响起。

125、番外一

二零五零年,华夏,临安市。

“顾先生,恕我直言,贵妇人这腹中的孩子实乃煞气过重,强行诞育恐有性命之危啊。”

清净观内,一位老道轻抚着胡子,目光落在那貌美妇人微隆起的肚子上,轻叹着摇头。

“呃这…?”顾鸣璋愕然地张了张唇,转头看向自己的夫人,二人都有些慌乱。

“怎么会呢?”美妇人面色惊慌,焦急地望向老道,“我们从未作恶,为何…为何…?”

他们本并不过多崇尚神佛,此来道观不过是在父母的要求下来祈福求个心安。

不料求符之时这老道一直盯着她腹部瞧,且眉头紧锁表情很是怪异。

年轻的夫妇不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年轻的夫妇不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心有不满直接开口询问,可对方竟一言道破女人怀有身孕。

可她分明初怀一月,孕肚丝毫不显,这一来,他们便对这老道能能耐信了几分,乍闻此言自然更是惶然。

“非你二人之过,许是这腹中灵有奇遇。”

老道话语中流露出一丝怜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道行不足,算不出因由,但瞧这一眼见得的冲天煞气,此灵必是造下过无数杀孽,却不知何故,前生尘缘未洗净便步入了轮回…”

夫妇二人面色极差,顾鸣璋望了眼身侧的妻子,语气艰涩:“那该怎么办?这孩子还能不能留?难道…”

老道行了一个道家礼,温声歉言:“若非此灵不同寻常,不似正常投胎,我这般出言提醒,必会沾上因果,坏了道行。但言已至此,我也不可再多说了,孩子是去是留,皆在于你们如何抉择。”

怪力乱神之事,总归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经此一遭,顾鸣璋着实是不敢让妻子生下这孩子了。

此子上一世是个什么人物暂且不提,光是那老道所说生下这孩子可能会令妻子有性命之危,便令他不敢赌这一场。

可贺锦慌过一阵之后,反倒又不怕了。不顾丈夫的百般劝阻,硬是表示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他说的那么玄乎,谁知道是真是假,我要因为他一句话打掉我的孩子,才是真的愚蠢。”

顾鸣璋关心则乱,拧紧眉急得直冒汗,“可是那道士一眼就能看出你怀孕,肯定是有些真本领的,万一他说的是真的,这孩子会害了你的命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要我怎么办!”

“趁着现在才一个月,他还是一个没成型的胚胎,我们把他打掉,怀一个健康正常的孩子好不好?”

“不好。”贺锦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眸光泛着温柔,“他既然投生在我家,就是和我有缘,只要做好孕期检查,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可是…”

“没有可是!”贺锦强硬地开口打断,“你是信那道士,还是信你的孩子?”

“……”他顿时无话可说。

到头来,顾鸣璋还是没能拗得过妻子,准备将孩子生下来。

而这个孩子的异常,也在孕期逐渐体现出来,愈发明显。

先是贺锦越来越消瘦的身体,明明妊娠反应并不严重,甚至轻微到几乎没有,可她仍是在不断掉秤。

顾鸣璋太过担心又劝了几次,依旧无果还被贺锦怼了回去,甚至开始怀疑这孩子是不是操控了母体,让妻子神智都不清醒了。

之后随着月份渐大,引产对身体的伤害也更大,顾鸣璋到底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将主要精力放在了给妻子补身体上。

然而无论如何补,都始终没什么效果,哪怕是怀孕后期本应发胖的阶段,贺锦依旧比怀孕前还要瘦上许多,显得鼓起的腹部有些违和骇人。

唯一的安慰是,她一直没什么孕期不良反应,身体无任何不适,不会孕吐,食欲反而增大不少,除了肚子有些沉得慌,其余一切正常。

倒是那孩子似乎有点问题,一直没有胎动,若不是在医院检查生命体征完好,他们都要忍不住怀疑这是个死胎了。

贺锦将这件事定义成宝宝心疼妈妈,没少以此去安慰心情沉重的顾鸣璋,最终还是熬到了生产的最后一关。

所幸家中富裕,为免去心中不安,顾鸣璋提前两个月便安排妻子住进了医院,且担心顺产会出现问题,选择了剖腹产。

但生产时仍是出了意外,动刀后产妇突然开始大出血,且怎么都止不住,委实过于古怪异常。所有医生都以为人肯定要保不住了,术中便下了病危通知书,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住孩子的命。

可未成想,将那孩子从产妇腹中抱出来后,血竟奇迹般止住了。

贺锦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险险保住一条命,而顾鸣璋也被吓得几乎丢了半条命去。

毕竟这次不但事情离奇,连孩子也很古怪。

贺锦半躺在病床上,抱着好不容易诞下的孩子,握着奶瓶给她喂奶,眉眼沾染着温柔的笑意,眸光软得不像话。

顾鸣璋坐在床边,担心她碰到刀口想帮忙,她还不乐意,一定得自己喂。

“你说,我们女儿该不会还没忘记前世的记忆吧,这么害羞,连妈妈的奶都不喝。”她玩笑着道。

顾鸣璋嘴角一抽,仿佛听到了鬼故事。心中暗道幸好是个女儿,这要是个男的那还得了。

他沉默着不说话,引得贺锦抬眸瞥了他一眼,未见他脸上有什么喜色,心顿时沉了沉。

想着这人一直以来对她腹中的孩子都持以消极态度,她不禁开始担忧以后的父女关系。

思绪转了转,为了尽早让这对新晋父女好好培养感情,贺锦忍着不舍将怀中的女儿递给了他,“你来喂吧,我有点累了。”

“好,好…”顾鸣璋顿时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抬手将脆弱的一小团接过来,身子僵得一动不敢动。

贺锦好笑地瞧他一眼,将奶瓶递给他,看着他手足无措地喂奶,伸指逗弄般摸了摸女儿的小鼻子,“你瞧瞧,我们的女儿长得真好看,肯定是随了我,才刚出生鼻梁就这么挺。”

顾鸣璋顺着她的手尖望着,怀中小小的一团,漂亮的大眼睛半睁着,人畜无害。明明正常刚出生的孩子都皱巴巴的不会太好看,但他们的女儿却白白嫩嫩的,已经隐隐能瞧出五官的精致。

“可不是,长这么漂亮,都随了阿锦。”他不由自主地笑起来,眼纹一堆,三十岁的人笑出了五十岁的慈爱。

贺锦悄然松了口气,微放下心,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女儿的名字想好了没有,该去办出生证明了。”

之前一直担心着新生命到来时会发生意外,顾鸣璋消极当爹,两人也没机会好好商量一下名字的事。

顾鸣璋点点头,“不如就从你最喜欢的那首诗中取两个字吧。”

“《锦瑟》吗?好啊,让女儿和妈妈从同一首诗中取名。”贺锦笑着颔首,垂眸沉思片刻,道:

“就叫晓梦好了,人生如梦,往事如烟,希望我们的宝宝能早日忘却前尘,安安心心当我们的乖囡。”

“晓梦,我们的女儿,顾晓梦。”

自顾晓梦诞生于这个新世界,已经过去一年了。可这一年对于她父母而言,其实并不算愉快。

毕竟应该没有哪个家庭,会希望自己的孩子除了吃睡之外只发呆不搭理人的。

无论父母怎么逗弄,如何吸引她的注意力,小女婴都不理不睬,不哭不闹也不爱动,连眼神都是呆滞的。有时父母实在焦急,用手戳戳她捏捏她,还会被她不耐烦地一巴掌挥开。

随着她渐渐长大,小晓梦模样也愈来愈精致漂亮,长得粉雕玉琢的,可偏就是面无表情不爱笑,整天一幅沉闷闷的样子。

学会爬行走路后,她便总要到窗边去,透过玻璃望着外面的花园,一直枯坐着。

这让他们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有自闭症或者听力障碍,带去医院检查了很多次,得出的结果却是顾晓梦健康得很,不动弹纯粹是懒得搭理他们。

顾父顾母:……

虽然检查结果莫名有些喜感,但这种种行为放在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身上还是太过不寻常了。女儿的特殊性,让他们对那老道所说的话愈加深信不疑。

某日他们实在忍不住,带着女儿去往道观,准备再拜访那老道一次,也好求个心安。

可这一次老道盯着顾晓梦瞧了半晌,却未感受到任何异样。

“恕我道行不足,未能看出有何问题。许是世界已经接纳了她,正处在兼容的过程,待她一点点长大,应该会有所好转。”老道歉意微笑,“恭喜二位平安诞下一女。”

“那…那我们女儿还会不会有什么特殊问题?比如前世记忆什么的。”顾鸣璋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不知,也许会有残留的记忆,但完整记忆…以我的判断,是不该有的。”

虽然他无法肯定,但得了这番话,两人心里的石头也能放下许多。不再整日纠结女儿的古怪,只当是在面对一个比常人更孤僻的孩子。

而事情的转机,是在又过去半年、小晓梦一岁半之后。

他们一家是临安人,公司虽开在市中心,但贺锦是个作家,需要安静的创作环境,所以贺锦带着小晓梦平日主要居住在清幽的郊区别墅内。而顾鸣璋要管理公司,平日不忙碌时也都会乘车回来居住。

他们的住所确实略有些偏僻,环境却是极好的,空气新鲜,后是山前是湖,景色宜人适合修养。

以至附近偶有富人家搬来,意在于静心调养。他们隔壁一直空置的别墅,在这年一月份初春的某日终于有人居住。

那也是一对夫妇,年龄比他们长上几岁,带着一个年幼的小女儿和一个六岁的儿子。小女儿年岁与小晓梦差不多。

其实这里为了保证环境清净,每栋别墅间的间距都比较远,足有七十米。附近虽算是邻居,但没什么必要刻意去交流往来,他们在此居住许久,尚没能与任何一家熟络起来。

所以他们自然也没有料到,新搬来的住户会特地登门拜访,请求他们平时多注意一下他们的小女儿。

这一家四口都是湘楚人,以前一直定居在星城,直到小女儿出生,早产体弱,又查出患有先天性哮喘,为了给女儿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才举家搬迁到临安。

父亲李谨肃是大学古文教师,白日要出门工作,除去周六日只有晚上才能回来,就连儿子也要去市里上学,导致平时只有小女儿和保姆留在家里。

“抱歉,因为提前了解过,附近只有你们一家有个和小宁差不多大的孩子,住所距离也比较近…”

李青竹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乖巧的女儿,一旁的李谨肃拽着坐不住的儿子不准他乱跑,脚边还堆着大包小包的礼品。

贺锦和顾鸣璋坐在二人对面,女儿小晓梦一个人在楼上发呆,如今已经学会了饿时给自己冲奶粉,非常独立自主,完全不需要人操心。

“你放心,不会太麻烦你们的,只是想着毕竟家里只有保姆一个大人,总担心万一遇到什么意外该怎么办,邻居有个相熟的我们出门在外也能放心一些。”

“没问题的,小事而已。”贺锦笑了笑,又有些疑惑,“但是既然这么担心女儿,又不缺钱,为什么还一定要出去工作?”

李青竹顿了顿,轻叹了口气:“说来你们可能觉得会觉得我自私,摄影不光是我的工作,也是我最重要的兴趣爱好,让我为了孩子放弃它,我是不愿意的。”

“当初生下铭诚,身体恢复得差不多后,我便开始带着儿子到一些条件环境好一些的地方拍摄,直到铭诚开始上学为止。所以我本来打算在宁玉出生后同之前一样继续带着她工作,但没想到会早产,小宁她体弱又有哮喘,没办法跟着我四处跑,只好先交给保姆照顾了。”

两人听得微微皱眉,顾鸣璋不禁瞥了眼李谨肃,“李先生的工作很方便照顾孩子吧,怎么不交给他带?”

突然被提及,李谨肃表情一僵,来不及阻止就听妻子毫不犹豫地揭了他的老底。

“他就是个废物!”一提起这事李青竹就来气,“铭诚三岁时我让他照看过一次,结果才过去一天,我儿子门牙就摔掉了一颗,之后我可再也不敢把孩子交给他了。”

“唉,男人确实粗手粗脚,照顾不好其实也是锻炼的少了,但谁敢用自己的孩子让他练习试错啊。”贺锦摇摇头,心有戚戚,伸手拍了拍丈夫的肩,“幸好女儿不太需要我们操心,她都不理我们的。”

看似是在庆幸,实则心中却悲凉得很,只能苦中作乐了。

夫妻俩对她所言有些疑惑,本欲发问,却忽闻楼上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众人当即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不大点的白嫩嫩的小豆丁正在下楼。

小晓梦穿着一件连体小白熊睡衣,头上扎着两个哪吒小揪。小手正紧攥着栏杆,两步一个台阶慢吞吞往下挪;目光盯着脚下,小嘴紧抿着,表情十分之严肃,甚至于有些凝重。

不过任她如何认真严肃,这模样放在一个不足一米的小奶团子身上,也就只剩下瞧得人心颤的可爱了。

楼梯上已经铺了厚实的地毯,顾父顾母平常也经常见她上下楼,如今早已经习以为常,没打算动作,免得影响女儿“独立自主”。

有生之年又画了玉梦

让我们把镜头转到一方通行那边。

我们亲爱的一方通行表面上十分平静自然,实际上心里慌了一匹。

旁边躺着的是他的英雄啊,英雄!!!

虽然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还结束了他的不败战绩,但是,真的让他改变了许多。

如果说最后之作是他生命中的救赎,那么上条当麻就是照亮他心中黑暗的光,让他有机会获得救赎。

一切都是相辅相成的,没有上条当麻就没有现在的一方通行。所以,一方通行是感谢他的。

但是这种仰慕慢慢的变成了倾慕,他竟然开始渴望上条当麻的一切了。他的微笑,他的拥抱……甚至希望他目光里只可以有自己……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可是个恶党啊,恶党是不配被英雄喜爱的……

话说,第三位和这...

话说,第三位和这个下三滥的关系好像很不错吧,阻止自己的时候那个下三滥也是在拼命的保护她。想到这,一方通行有点酸了。还有,御坂美琴一看就是喜欢上条当麻的吧……呵呵呵……真不知道这个下三滥有什么好喜欢的……(大爷,你貌似忘了自己……)

我家养了三年的泰迪昨天被车碾死了。

我貌似咕咕了很久……

86、天生的罪恶(十三)

她们同时迈入了新的一步,但却不像顾晓梦那般熟练地掌握技巧与力度,导致血液喷溅的到处都是,将自身也变成了两个血人。

嫌恶地拿出纸巾擦着,倒是恰好逃避了方才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医院内又多了一具尸体,罪恶却好像被清洗下几分,但还有未解决的事令人发愁。

“能杀的都杀了,怎么还没完成通关条件一?”

始终等不来提示音,顾晓梦蹙起眉没了头绪,难不成他们找错了方向,还是这样仍清洗地不够彻底?

“漏了谁?难道是一楼那个前台?”潘汉卿靠着墙仰天望向天花板,困惑:“应该不至于吧…”

“或许是这样还不够达成清除罪恶的标...

“或许是这样还不够达成清除罪恶的标准。”李宁玉推开顾晓梦歪到自己脖颈间的脑袋,总被那温热的吐息打断思考,凝神分析道:

“清除所有罪恶这个说法太笼统了,想明白其意就不能只看表面。试炼场的很多任务都带着类人的情绪化,譬如我们曾进过的真心话大冒险副本,那个被女鬼折磨的一号男人,副本所为就带着鲜明的对他的厌恶,否则他选错选项后应该像其他试炼者一样回到异空间,而不是留在那等待被女鬼折磨。”

司嘉喉咙微涩,张了张唇:“你是说…这试炼场还有自己的情绪喜恶…?”

众人忽觉脊背一凉,寒气从脚底直冲心脏,恍惚间竟有种身处一个活物之间的感觉。

所幸李宁玉在下一刻摇头,“不,我觉得这些喜恶应该来自那所谓的神,毕竟这试炼场都是祂创建出来的。”

顾晓梦挑了挑眉梢,略有些兴味盎然,“所以…我们是要猜一个‘嫉恶如仇’的神面对这一切时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处理方式吗?”

“或许。”李宁玉未表示百分百断定,但始终镇定自若的态度不亚于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

“那就好办了。”程晟突然开口,快速瞥了眼司嘉,往远处走了两步才继续道:“我们问问司嘉最希望怎么做不就好了。”

话其实没什么问题,毕竟嫉恶如仇没错,加上她又进过戒同所对这里的厌恶更深;但他还是担心自己不知道哪个字没说对惹怒了她,又招来一顿臭骂...

而且程新又不帮他,哼。

众人闻言顿觉有理,都转头望向司嘉,将人看得略有些窘迫,也忘了针对程晟,真开始思考如若是自己,会希望这罪恶要清除到何种地步。

“我觉得…我会很想把这地方一把火烧净吧...”她弱弱开口。

这是她生前被关在戒同所时无时无刻都在渴望的事。

“那…就烧了?”顾晓梦摸了摸下巴,“那些病人怎么安置,赶出去吗。”

“不是赶出去,是放他们自由。”李宁玉好笑地望她一眼,伸手牵住她,“走吧,加快动作,完成任务趁早出去。”

顾晓梦精神有些振奋,一路拉着人冲在最前头,到了病人区,也不管那些人听不听得懂、乐不乐意出去,动作稍慢一步就直接动手拽,硬生生在十分钟内将所有人都撵下了楼。

大厅紧锁的门被他们砸开,有些尚没有完全麻木的人立刻拔腿往外冲,剩下已经精神不太正常的人见状也跟着跑。

这精神病院所处的位置实在偏僻,似乎是个郊外,外面只有一条无人的马路,和大片的平地树林,病人该往哪去,又该如何活下去,已经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等将所有人疏散出去,似乎还少了点什么。

“那些试炼者还在地下室,怎么处理啊?去把他们抬出来?”潘汉卿蹙了蹙眉,他可不想再当苦力了。

“火向上蔓延的速度更快,地下室波及不深,起码不至于危及性命,不用管。”

想用普通的方式快速烧毁这栋楼,没有易燃物不太容易,李宁玉拿出了一张火焰卡牌,一次覆盖范围能达到一整层楼,且点燃后除非将所选物品全部燃尽,否则不可熄灭,若非只对死物有效,将会是一大杀器。

“宁姐,可以让我动手吗?”司嘉望着卡牌蠢蠢欲动,她已经想这一刻想了很久了。

李宁玉自然颔首,其实本就是准备给她的,将卡牌递过去后交代道:

“动用时卡牌会被自动判定自己为身处中心,所以要提前备好防御卡,激活后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火场,要到最顶层去使用,以免火焰爆发时波及地下室,火焰向上蔓延的速度极快,但向下会慢很多,威力也会渐渐减小。”

“还有。”顾晓梦插了一句,将攀爬飞爪从道具栏中取出,伸手交给她,“着火后电梯不能乘坐,用这个从窗户或天台下楼,方便快捷。”

司嘉肃着脸郑重点头将两件接过,转身正打算上楼,手腕却被程新拉住,微怔地回头。

“我陪你一起。”程新浅笑望着她,眸光温柔却含着丝不容置喙。

明知危险前方有危险,不该要她陪同,但司嘉此时此刻偏好似昏了头,在那温柔的强硬中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下来,又迷迷糊糊地被牵着手走进大楼。

她们相携乘电梯到达了顶楼,站在楼道中央,司嘉表情渐渐沉郁下来,望着墙上贴的洗脑标语,毫不犹豫地激活火焰卡牌。

轰!!!

火焰顷刻间如环形浪潮向四面八方扑打而去,冲天橘红色火光仿佛在梦境中碎裂成海的心脏,将一切苍白的罪恶浸染成灰烬。

“跑!”

两人随之激活防御卡牌,手牵着手朝通向天台的楼梯跑去,隔着一层薄薄的防护膜,穿梭过橘红色的海洋,剧烈地跑动下心跳声怦怦响着似一下下撞击着胸膛,激荡开隐秘而奇怪的波浪。

司嘉余光悄然落在程新身上,洁白侧脸闪着橘色的光,神色坚定而冷静,就仿佛…她在拉着她,一步步逃离曾经吞噬她的黑暗。

她自小便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公主,也不会幻想遇到危险落难时白马王子的拯救,当初被关进戒同所,她幻想最多的事是得到一把《德州电锯杀人狂》里面的电锯,将那些利欲熏心的畜生全部杀死。

但在此时,她似乎能理解儿时那些喜欢自称公主到处寻找白马王子的女孩们是什么心态了,被拯救时那一瞬间撞入眼眸的侧脸,是值得一生铭记的、坚硬中裹着云丝雨雾的美好。

火焰的蔓延速度极快,她们在防护卡牌失效之前穿出火海到达天台,身后紧跟着舔舐而上的火舌,来不及停留半刻,便甩出飞爪彼此紧紧相拥着向下跳去。

上方的橘红色火焰铺过天台如溢出的瀑布爆炸般倾泻而出,光亮掺杂着火光映照在二人脸上,向下匀速降落的两人放任自己长久凝视着对方的脸,近乎鼻尖相抵,贴紧的胸膛亦不知那杂乱而快速的心跳究竟属于自己还是属于对方。

瞳孔映着橘红色温暖而又似富有活力的情愫,跳跃着,一步步蹦进对方眼里。

司嘉心有惑然,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却又实在不敢相信,一手无意识地紧紧抓着绳子,一手搂紧她,下坠的速度都缓了些许。

程新微歪了下头,唇角漾着一丝淡笑,绵羊般温顺的外表,眼里却闪过狐狸般狡黠的眸光,忽然凑过去轻吻了下她的脸颊,眼看着她蓦而瞪大双眸整张脸倏然爆红,配上一头粉毛看上去就像一个熟透了的转基因番茄,连飞爪的下降都停住了。

“小嘉,你的心意和我一样,对吗?”

程新神色温柔而平静,犹如自信满满地笃定对方不会拒绝她,实则心中却也像这荡在空中的绳索一样,悬空着落不到实处。

这话的意思在此氛围下分外好懂,司嘉当即彻底僵住,魂飞天外,大脑一片空白,手一松飞爪倏而飞速下降。

程新被吓了一跳,收拢双臂紧紧抱住她,急切唤道:“小嘉!”

若真按着速度落到地面去,可与直接跳下去也没差了!

司嘉回过神连忙拉住绳索减缓速度,这次干脆又停在半空了,爪子僵硬,眼神躲闪着不敢望向程新,别别扭扭:“你在说什么呀?”

并非听不懂,只是生怕自己误解了她的意思,非得表达得清清楚楚没有误解的余地才能安心。

仔细观察着她的面色,除了害羞与一丝不安,没有其他类似抗拒的情绪,程新垂了下眼睑,基本能理解她所意,但偏却要装出一副更不安的样子。

眼眸低垂,似惘然失望,压低声音:“你真的不明白吗?还是因为并不愿意…所以在装傻…”

“不是!”司嘉当即有些焦急,几乎语无伦次地快速解释道:“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只是怕自己误会你的意思…我明白的,我…我喜欢你…我爱你!”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再解释了,在心中辗转无数次的告白便那么自然而然地吐露出来,眼眶激动得有些红,眼底含着近乎执拗的认真。

程新抬眼,放任眸中的笑意倾泄,忽然不忍再逗她了。

先前终于开始思考回忆从前的点滴,这人的每一分喜欢都有迹可循,暗藏的感情被直白的话语掩盖在下方。暗恋是什么感觉,她不清楚,但应该会有很多纠结与苦恼吧。

“我知道了,看来我们的心意一致,我也喜欢你,还有…”程新笑凑过去,鼻息轻轻拂在她唇上,声音更轻:“爱你。“

话落眼见着那白皙的皮肤又红了一个度。

“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司嘉脑子晕成了浆糊,心里想了什么,便下意识吐露出来。

其实…她对程新是否能回应她同样的感情这件事,几乎没怎么抱有过幻想。

朝不保夕地活着,还想谈一场恋爱未免太奢侈了,平时能被程新纵容的亲密,足以缓解一些她心中的渴望。但也正是因为这些纵容,她总下意识认为程新不会喜欢女人的吧,否则怎会这样放任自己动手动脚…

却从没想过,对方是否抱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为什么?”程新思索着歪了下头,笑道:“可能因为,你是我幻想中想活成的模样吧。你又为什么喜欢我?”

司嘉张了张唇,竟被问住了,“因为你长得好看,很温柔…好像是这样,又好像不止这样,我也不知道了…”

“好吧,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我们不要难为对方了。”程新无奈笑笑,“我们还不下去吗?他们怕是快等急了。”

“下…我…”她还想说点什么,却听到下方传来呼喊。

“快下来!天台要塌了,想被摔下来吗!”

顾晓梦无语地叉着腰,不知道那两人有什么话非得在半空说,她的攀爬飞爪在火里烤了那么久但愿不会出什么问题。

上头的两人终于继续往下落到了地面,楼内的火焰看样子已经蔓延到二楼了,马上一楼也将要沦陷。

防护卡将二人保护得很好,连衣角都未被烧着一片,只是身上难免受到些烟熏火燎,略有些脏兮兮的,回到大部队中将完好无损的攀爬飞爪还给顾晓梦,转身望向火光冲天的大楼。

司嘉微怔着眸光闪烁,先前与人互通心意的剧烈心跳渐渐平缓下来,仿佛看到罪恶在火海中化作灰烬,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痕似乎终于有了结疤的迹象。

浓烟滚滚,火焰漫天,燃烧时呼呼的响声不绝于耳。火焰卡牌毕竟是道具,威力比普通的火还要强上许多,视觉效果震撼地仿佛在看一头呼啸的巨兽。

然而在那燃烧声中,蓦而似乎有一声声呼喊传出来,竟是有人在求救。

“救命!!有人在吗!”

“谁放的火啊我的天!难道醒来得不及时会被烧死吗!”

“其他试炼者有人在吗!救命啊!防御卡牌用完了怎么办…”

众人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当即一愣转过头与队友面面相觑。

“他们出来了?这下遭了,怎么这么快就醒了…”李宁玉拧紧眉,略有懊恼。

“别急,我听听。”潘汉卿快速开启他的天赋技能一。

听声辩位[主动]「强化+1」:高级间谍青灯的超级特技。『注:超强的听力与分辨力令你能分辨出方圆五十米的所有细微动静。持续31秒,冷却29分钟。』

“只有两个人,女声,是之前那个卷毛还有黄衣服女孩。”

“只有两个人?看来是用了什么法子提前醒过来了。”李宁玉微松了口气,眉心却未舒展,望着被火焰吞噬的大楼神情犹豫。

顿了两秒,她踌躇地转头看向身侧的爱人,正对上顾晓梦好整以暇般含笑的目光,目光相接的瞬间便明白自己怕是已被她看透。

微悬的心反倒在她一切了然般的目光下悄然落了下来,情况紧急也容不得再迟疑,李宁玉直视着她,干脆道:“我要进去救人。”

顾晓梦挑了下眉梢,好似认真地点点头,眼底含着点似笑非笑,透露出的意思明显,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李宁玉瞬间意会,伸手牵住她,声音软了软,却也理直气壮,“你和我一起去。”

眼底的笑意当即浓重起来,星星点点漫出桃花眼,顾晓梦弯眸紧紧回握住她的手,非常满意她的自觉,“那就走吧。”

李宁玉无奈地弯起唇,旁若无人般手牵手迈步与她一起冲入大楼,在没入冲天火光中时瞬间激活防御卡牌。

大概是该合集的最后一更了

一些玉姐的信,但安安

虽然字体与玉姐严重不符以至于被pass掉,但还是坚持写完了。毕竟热爱一些现阶段自己的丑字(乖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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