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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结局铁路桥洞搏斗后|双战损|剧情向|2.1w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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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在一片车声嘈杂里,郑北先听见风声。

从桥洞一头倏地吹过来,从他鼻尖拂过,没有吹着他。汗和血湿黏温热,裹得他透不过气。脚步声纷纷而来,有人叫他名字,来到他身边,无数只手按住他的伤口。

但这些都很远。

郑北的目光追着风声,它刮过这条窄窄的闸道,铁路桥一重压一重,一直压到郑北无力抬眼去看的尽头。

他把目光落下去,灰色的路面上,有一点儿血迹延伸着,那应该是姜小海的血。在郑北昏迷的前一刻,他模糊地看着姜小海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对了,姜小海。

“老张...

“老张……老张,带人去前面搜,叫支援,姜小海身上有伤,他跑不远。”

我应该爬起来,郑北望着空荡无人的闸道,在心里想。当时,郑北也是这样告诉自己,这样逼迫自己,可是他怎么也动不了,那些伤口流着血,也流光他的力气。

后来……后来还发生了些事情……

他皱着眉,用力眨了眨被汗水浸得酸涩刺痛的眼睛,才看清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有个什么白色的小纸团。

它静静摆在灰色路面中间,像是快被淹没的一片洁白羽毛。

郑北望着它出神了片刻,忽然挣扎着坐起来,他声音沙哑,挥开拦着他的那些手臂,哑着嗓子说:

“等会儿……前边儿那个是啥?我、我过去看看。”

他挣扎着站起来,推开扶着他的手,向前方走去。越走近,那东西也就越清晰了,直到郑北走到近前,才看清了——

是一块儿大白兔奶糖。

01、

半个小时前。

顾一燃从码头赶到拦截姜小海出哈岚的国道岔路口,刚推开车门,就听见几声枪响。

声音不是很远,他跨下车,扶着车门往枪声传来的地方望去,连绵的玉米地翻着深绿的波涛,那几个塑料大棚的棚顶像是汪洋中的舟楫。

又一声枪响,让顾一燃的心猛地一提。

“我过去看看。”

他冲载他过来的同事打声招呼,摸了摸自己腰间的枪,便从国道旁边老乡挖出的浇地渠迈过去,跑进玉米地的深处。

玉米已经开始结穗,这片黑土地向来慷慨,给了它们肆意的生机。它们窜得很高,生得茂密且壮实,能没过顾一燃的头顶。他奔跑在其中,玉米叶子带着毛绒的倒刺,一道道抽打在顾一燃的脸上,留下红肿的划痕。

跑到塑料大棚旁边的时候,顾一燃站住了,他在脑海中飞快构建着郑北和姜小海的路线,片刻后,他灵机一动,一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他能抄条近路。

有的时候,顾一燃对自己这些“灵机一动”是暗暗得意的。而这一次,当他从铁路桥旁边的斜坡有些狼狈地跳下来时,面对眼前的情景,他对自己“灵机”的这“一动”感恩戴德。

顾一燃从天而降时,姜小海刚刚走到桥洞一侧,将自己的枪捡起来。他大口喘着气,装弹夹,上膛,踢开郑北的枪,将枪口对准郑北,一气呵成。

郑北没爬起来,闭着眼倒在地上,看起来是力竭了。

姜小海扣在扳机上的手就迟疑了一秒,也就是这么犹豫的一瞬,有个人叮呤咣啷地从坡道滚下来,吓了姜小海一跳。

他看清来人,忽然笑了:

“呦,顾老师啊。”

顾一燃拔枪的速度比他的身手利落,他人还蹲着,枪已经对准了姜小海:

“别动,放下枪。”

姜小海用他惯有的无辜表情眨了眨眼睛,很真挚地说:

“是别动啊,还是放下枪?顾老师,你把我整糊涂了。”

顾一燃的目光放在对方的枪口所向之处,郑北看起来已经失去了意识,自己和姜小海相对而立,形成一个对峙的死局,姜小海没有放下枪的意思:

“顾老师,赌吗?你开枪的同时,我也能杀了郑北。”

风从桥洞吹过来,吹在顾一燃面上,带过来血腥气,是郑北的。他抿了抿嘴唇,唇角有一道玉米叶划破的伤口,此时撕扯出一点儿刺痛。他望着姜小海,知道自己的答案早就被对方洞悉。

“衰咗……”顾一燃嘀咕了一句。

他自然是不敢赌的。

“姜小海,放弃吧,就算我不开枪,你也走不了。”

他用枪口点了点郑北:

“我不可能再进去,那帮警察一到,我就会开枪。我这条命,赔上一个郑北,挺值的。”

“别说废话,什么选择题。”

“要么,我和郑北一起死;要么,你放下枪,让我走。”

顾一燃真是被他逗笑了:

“衰仔,你真係够胆发梦嘅。”

姜小海懂粤东话,他在这样的境地下依然游刃有余:

“你们那儿有句老话咋说来着,冇鞋挽屐走,马死落地行吖嘛。”

“你当我傻吗,姜小海。要是没这把枪,你早就杀了我和郑北跑路了。”

“没错,顾老师,所以这才是个选择题。你不放下枪,我和郑北一起死。你放下枪,郑北可能会活,可能会死,决定权在我。”

”但我保证,”这个词说出口,姜小海看到了顾一燃的表情,又笑了,“对,一个毒贩的保证好像没什么说服力,不过我还是要说,我保证郑北不会死。”

他的笑意落下去:

“我姜小海从不食言的。”

顾一燃皱着眉头,他举了太久的枪,手腕上的青筋绷得紧紧的。姜小海的眼睛笑眯眯的,他悠哉地活动自己中枪的腿,语调很愉快:

顾一燃知道自己不该被这话干扰的,但是他没能做到。这算得上他第一次和姜小海正面接触,他得承认,对方是个能看透人心的人。

姜小海看出来顾一燃的动摇,他决定再接再厉:

“我听李文龙说了你父亲的事儿,顾老师,你家里没人了吧?真巧,我也算是家里没人了。不过你看看,”他朝郑北扬了扬下巴,“你看看他,这人天天操心一大堆事儿,照顾一堆人,他有爸妈,有妹妹,有那么多好朋友好同事,一大堆人指望他,都等着他回家呢。”

姜小海的声音很平静,像拉家常一样,每一句都精准地挑破顾一燃心里最隐秘的恐惧和伤口:

“顾老师,你愿意把郑北的死讯带给他们吗?你会告诉他们,你曾经有过一个做选择的机会吗?到那时候,到底是谁杀了郑北,你心里的答案会放过你吗?”

这最后一句话像轰鸣一般,在顾一燃耳边炸出刺耳的盲音。手心已经沁出了汗,将手枪冰冷的枪柄握得湿暖黏腻,他做出最后的挣扎,仿佛猎物被咬住咽喉后的最后一声哀鸣:

“郑北不会希望我这么做。”

姜小海撇了一眼郑北,他的眸光闪得太快,顾一燃没抓住机会。他们职业习惯是瞄准躯干,此时如果他想击中姜小海的神经中枢区,就必须抬手,他不敢赌对方的反应能力。

“那肯定的,”姜小海挑了下眉,说:“但现在我枪口下要是你的话,郑北会咋做呢?”

他终于露出一丝不耐烦:

“顾老师,别磨叽了,快点儿吧,趁我还想活呢。”

这时一段不到一分钟的静默,顾一燃却觉得过了很久很久。终于,他长长叹息了一声,肩膀松下来,垂下枪口。

“放地上。”

顾一燃照做了,姜小海点点头,接着命令:

“踢过来。”

他们的距离不算近,那把枪被顾一燃踢出两米来远。姜小海满意地撇了下嘴,枪口一转,枪声倏然响在秋风里。

子弹穿透顾一燃的大腿时,他甚至没能将目光从郑北身上收回来。腿上炸开一小股热流,顾一燃没低头,只是看着姜小海很从容地走过来,可惜腿伤让这份从容打了折扣。

对方走到那把枪旁边,抬起手,又一枪,顾一燃的肩头也是一热。

姜小海这才弯腰去捡那把枪。

他把那枪别在裤腰里,走到顾一燃身边的时候,说:

“没事儿,顾老师,我的枪准着呢,这都是小伤。”

他还是很客气地说这句话,顾一燃没回答,他现在没有任何优势,就像姜小海说的,决定权已经在姜小海那边了。

他不能激怒姜小海。

“怎么不说话了?顾老师,你好像并不惊讶。”

顾一燃看着姜小海,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姜小海和顾一燃没什么交情,他知道这个人是花州来的毒品专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除了自己最了解雪天使的人。

这个人在他的印象里,就是个比较有性格又挺脆弱的知识分子。

但现在,这个笑容让姜小海意外了,他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偏了偏头:

“顾老师,笑啥呢?”

顾一燃推了下眼镜,手指摩挲了一下鼻梁:

“好笑呢,我们的选择题里,什么时候有我自己的选项了?”

他们放在谈判桌上的一直是郑北的性命,顾一燃从没想过自己交出枪后,还有活命的可能。非要说惊讶,顾一燃倒是惊讶自己怎么还没死。

姜小海发出“呵”地一声笑,然后他突然笑得停不下来,用手枪点了点顾一燃的胸口,手背抵着鼻翼笑到抽噎。

好不容易,他止住笑:

“顾老师,你想多了,我怎么会杀你呢?”

他撕下顾一燃的裤腿,往他大腿上一裹:

“我要带走你。”

他将枪抵着顾一燃的腰上:

“快走吧,我好像听见警车声了。”

屏息静听,似乎远处真的有阵阵警铃,但更多的是风吹动玉米地的声音,有列车沿着铁路驶来,汽笛声从旷野传来。

顾一燃把目光放在郑北身上,他昏迷得很深,身下流出一个小小的血泊,让顾一燃担忧极了。

可是短短十几米的距离,顾一燃不能走过去。

他知道跟姜小海离开的下场,大概率是不会很好的,他和郑北的最后一面,可能就在此处了。

真是造化弄人,顾一燃想。

想来,这次还比那一次幸运些。可是……

可是,只有十几米,只有十几米。

郑北,郑北。

风从远方翻着绿叶的浪涛,大片的庄稼吟唱着永恒的歌,填满此时的静寂。静寂中,顾一燃从口袋中拿出自己唯一的一颗糖。

还是晓光在树林里分给他的那一颗,当时他没吃,放在口袋里,想着如果郑北再晕倒呢。

他艰难地蹲下身,将这颗大白兔奶糖放在地上。

郑北,没什么给你的。

吃颗糖,压压惊吧。

02

郑北盯着这颗大白兔奶糖。

它应是在谁的口袋里揉搓颠簸了许久,蓝白的糖纸皱皱巴巴地松散了,隐隐露出一点儿糯米纸,显得有些寒酸狼狈。

但它被人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地上。

郑北缓缓蹲下去,伤口的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叹息。他将糖捡起来转动着仔细端详,那上面有一点儿血迹,和糖纸上兔子脚下那块红色的花纹重合在一起,让人很难一眼发现。

郑北盯着它,失血使他的头脑混混沌沌,抓不住破碎的思绪。

只觉得心口堵得难过。

“北哥,顾老师到你那儿了吗?他去找你了,坐的斌哥车。”

斌哥……

郑北抬头在周围的人脸上搜寻了一圈:“单斌呢?”

大家面面相窥,往警车那边喊:

“哎!单斌!单斌的车呢?”

“诶?奇了怪了,我记得刚才还看着了呢。”

郑北站起身,但膝盖一软,踉跄了下,扑在地上,又被众人七手八脚架起来。他用最后的力气说:

“呼他呼他,问顾一燃……”

对讲机那边,单斌的声音传来得很快,郑北听得一清二楚:

“啊?顾老师没过去吗?我在这儿拘姜迎紫呢,我看他下车往那边儿溜达了,你们后边儿的车没拉上他吗?”

大家又是一阵茫然,因为开车这一路谁也没看见顾一燃。眼看着郑北拧得越来越紧的眉头,大家都不敢说什么,重案组的张队联系完武警部队,忙过来安抚说:

“北哥,别着急别着急,咱先去医院,我们这边搜捕的时候看看,顾老师估计还搁后面晃悠呢。”

“对对对,”大家架着郑北往回送,“郑队,救护车来了,先去医院。顾老师走得慢,我们在这边布控放卡,一会儿他过来,我们拉上他去医院找你。”

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郑北太累了,肾上腺素的效力正在散去,他看到了自己浑身的刀伤,看到了就会疼。他疼得神志不清,觉得大家说得是很有道理的。

医务人员把担架放到地上,让郑北躺上去,然后拿绑带固定。腿刚固定好,郑北突然咬牙挣命地要坐起来:

“不对,不对……”

顾一燃一定是出事了,他费了好大力气,还是没能让顾一燃平安。

在场的人都是搞了多年刑侦的,姜小海的逃脱,顾一燃的失踪,没有人会把它们当做侥幸的巧合。

只是挣动两下,郑北就感觉天旋地转。随着眩晕一起而来的是寒冷,郑北知道自己不太好了,这让他绝望。

他不该躺在这儿,他不能晕过去。

风雪中走了这么多年,郑北,郑北,你还是当年那个毫无办法的孩子。

你怎么就不长进呢?

有人在等你找到他,你不能辜负了他。

郑北听见有人和他说话,大概是会找到顾一燃之类的话。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也没什么别的指望了,眼前一片黑蒙,人影幢幢,他不知道自己揪住了谁的衣领,只是说:

“多费心,多费心……”

身下一阵晃动,应该是上了救护车。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郑北将手里的奶糖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03

北方的山林在夜里褪去它的热烈,露出冷酷凛冽的一面。

顾一燃被姜小海拖着,跋涉在山里。他肩膀上的枪伤没来得及包扎,被夜里的冷风一吹,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

东北的昼夜温差太大,晌午时的阳光炽热,弥补秋风的寒凉。到了晚上,气温便直线下降,有时候能跌破零度。

顾一燃身上的薄夹克抵御不了山林里刺骨的冷,整个人控制不住地一直发抖,汗水包裹着他,像一层冰壳。他咬紧牙关,默不作声地走着,姜小海走在他旁边,枪已经收起来。

很奇异,姜小海的身上也是有伤的,可也就是刚开始的时候走路有些趔趄,现在,姜小海在复杂的山道上健步如飞。

走到不知哪里的一个半山腰,姜小海停下来,转头冲顾一燃一笑:

“顾老师,不用总瞅我,小伤而已,我们这种人早习惯了,把你的心放肚子吧。”

顾一燃靠在树上,很没好脸色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没有郑北,他也不太在乎姜小海会不会生气。

笑容不过是姜小海的一种面具,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顾一燃,笑意就没有了,变得和这个夜一样冷。他伸手拽住顾一燃的衬衫衣摆,从扣眼的位置用力撕出一个豁口,“撕拉”一声将衣角撕下来。

顾一燃被这股力量拽得一个踉跄,肩膀让血痂糊住的伤口重新撕裂开,疼得他眼前发白,一下子跪在地上。

姜小海跟着蹲下来,扶住顾一燃的肩膀,说:

“顾老师,吸一口气。”

紧接着,顾一燃还没反应过来,姜小海就把那块布料捅进了他肩上的伤口里。

疼痛像是爆炸在了顾一燃的脑子里,他甚至痛得发不出声音,只是抓住姜小海的手腕,拼命地挣动。然而姜小海的力气很大,把他死死地抵着树干上:

“嘘嘘,别动,就快好了。”

他是用着力说这句话的,手上继续将那块布实打实地按进顾一燃的伤口里,子弹造成的创口很深,构成了一个狭窄的甬道,姜小海把那块布一点点填进去,像是在堵住一个木偶身上的破洞。

顾一燃的手滑下去,他没力气挣扎了,汗从身上每一个毛孔渗出来,他整个人在这几秒钟之内被打湿了,水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

他颤抖地喘息着,发出很痛苦的呜咽和呻吟,让姜小海想到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兔子。兔子是养来吃的,过年的时候,秦义把它打晕吊在桩子上,准备剥皮。

趁着秦义取剪刀的空挡,姜小海摸了兔子的脑袋。

它就是这样发出呜咽的。

很可怜。

姜小海松开手,将手上的血抹在顾一燃的夹克上。他拍了拍顾一燃汗涔涔的脸,把对方歪斜的眼镜拿下来,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顾一燃闭着眼喘气,他已经完全脱力了,姜小海与其说在救他,不如说是在折磨他。但姜小海选择在这个时候给他处理伤口,很显然,自己是对方很重要的一个筹码。

“顾老师,我们再歇十分钟吧,然后就要赶路了。”

这话说在风里,被树林的喧哗声搅得听不清,顾一燃过了好一会儿,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

“你以为,你还能逃多久呢……”

“能多久算多久呗,那能怎么办,我费这么大劲,束手就擒那多不甘心呐。”

顾一燃不再答话,他得抓紧这几分钟休息一下。虽然姜小海可能暂时不会杀他,但如果自己太拖姜小海的后腿,对方肯定会杀了自己独自上路。

他不怕死,可他也不能轻易地去死。

为了这个案子,郑北带着他们这帮人,从春忙到秋,这么多人,这么多个日夜,这么多的心血。现在,晓光还在医院躺着,郑北也受了重伤,他知道郑北可以撑过来,可是然后呢?

他不能让郑北醒来得到的第一个消息,是自己的死讯,是姜小海依然在逃。

况且,只要他还跟姜小海在一起,姜小海就不算真的逃走了。

想到这儿,顾一燃竟然觉得有一丝好笑。他被姜小海半死不活地挟持着,竟然还能想出这么死要面子的结论,何尝不是一种阿Q精神呢?

姜小海一直观察着顾一燃,所以当顾一燃落尽血色的脸色浮现出一点儿笑容时,饶是淡漠的姜小海,也有点感兴趣:

“顾老师,又笑啥呢?都混这份儿上了,还乐观呢?”

“混到这份儿上了,”顾一燃睁开眼睛,望着姜小海,“才好需要乐观的嘛。”

他并不是真的能看到姜小海,本来今天是月亮地,山道上还有些微光,但没了眼镜,顾一燃就“瞎了”,触目一片漆黑模糊。

这是为了防止顾一燃逃走或反抗,姜小海想得很周全。

再次上路,顾一燃就只能被姜小海拉着走。他凝望着黑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姜小海不管不顾,树枝常常钩划到顾一燃,在他的脸色留下些灼热的伤口。

倒不会很痛,因为顾一燃已经失去了辨别疼痛的能力。他觉得,好像哪儿都没疼,又好像哪儿都疼。

最难熬的是寒冷。

再撑撑,他告诉自己,撑到天亮吧。

有一个念想,顾一燃不敢说,连在心里都不敢——也许,也许非常非常幸运的,他还有机会和郑北说话呢?他就能告诉他:

郑北,这不是你的错。

04

阳光没有照进病房,但郑北醒了,因为下雨了,雨幕抽打在窗户上,声音很大。

天光黯淡,郑北看了会儿天花板上两只交替起飞的苍蝇,抬手扯掉了自己手背上的吊针。他坐起来,玻璃吊瓶相撞,叮当作响,他才发现自己胳膊上还挂着一针。

这一针没能扯下来,因为郑南死命按住他,带着哭腔喊:

“你干啥呀?!”

他沉默地抬头看着郑南,好像这场暴雨从窗子吹袭进了他的眼睛,那眸光摇晃,只剩将熄的一点点。郑南知道这双永远亮着光火的眼睛为何要熄灭,她拉着郑北的袖子,小声嗫嚅:

“哥,你别这样,求求你了,我害怕……”

“姜小海呢?”

郑南把郑北的手攥住,握在自己腿上,才放心下来:

“我听国柱说,还、还没抓到。”

郑北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他点点头,垂下眼帘:

“那、那——”

他的目光突然忙起来,看床,看地,看窗外,似乎突然才发现似的,郑北打断了自己的话:

“下雨了。”

“下大半天了,下午这阵儿又下大了。”

“哦。”郑北想了想,“我昏迷了多久?”

“小一天儿了,昨天下午三点来的医院,现在都快两点了。”

郑北又点点头,他眨了眨眼睛,捏一捏眉心,又瞟了两眼郑南,还是那句:

“没有呢,哥,”郑南看不得她哥这样,她知道,郑北最想问什么,又最怕问什么。她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郑北,低声说:“顾老师……也没找着。”

房间中只有风雨声,这句话说在其中,让风雨声变得更聒噪了些。郑北愣神片刻,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声音提起来,像是刚刚强行将魂魄按在躯壳里,说:

“咱俩搁这儿干坐着干啥啊,去叫叫大夫,看我这身体什么进度了,着急呢。”

郑南“啊”地一声,站起来,嘟着嘴一边埋怨一边往外走:

“都怪你,一起来就作妖,把我吓得都忘了。”

她走到门口,又猛地站住,回过身犹豫道:“哎——”

“哎呀,”郑北一挥手:“你去吧,我不拔了不拔了,你、你找护士过来把我这针再扎上行了吧?”

他再次像平常的郑北了,于是郑南稍稍放心,转身去找大夫。郑北目送着妹妹消失在门口,生动立即像一层痂从他身上脱落下去,剩下被空气凌迟的血肉。焦灼从他的内里燃烧,把他的喉咙紧紧扼住了。

他灵魂的某个部分在嘶吼咒骂,要他立刻奔跑,跑进雨里,跑遍哈岚,跑到这世界每一个可能有顾一燃的角落去。

郑北用力闭上眼睛,将这些疯狂死命地按在心底,压得他胃里绞痛。忽然一阵狂风扑在窗户上,玻璃发出很大地一声响,郑北抖了一下。

这雨真大。

会淋湿他吗?

冷静,郑北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指望着你呢,他指望着你呢……

顾一燃,顾一燃。

雨中的哈岚显现出北国特有的、冷硬的灰色。

车内一片寂静,张雪瑶开着车,从车内后视镜中和丁国柱交换了一个眼色,调动起笑容,说:

她等了会儿,没得到回应,转头去看时,郑北倚在副驾驶出神。阴天下雨的,天看似黑得早,他的脸在车灯的光线中明明灭灭。

收回目光,她叹了口气,叹得很轻,不敢让郑北察觉。

这样的气氛很熬人,风声雨声引擎声,只把这份让人煎熬的寂静衬得更深。张雪瑶在这样的时刻最想念晓光,有时候,他们太需要他的那份直率和吵闹。

可是晓光现在成了他们中最安静的一个了。

那天,张雪瑶奔向郑北时,他背着晓光刚刚从树林里走出来,拿着空膛的枪疯狂地扣动扳机。那时的郑北已经有些不清醒了,疲惫是一部分,她想,是晓光的重伤击溃了他。

这样不好,郑北像大哥一样照顾他们,把他们当做责任,他们心里都热乎。但是这样不好,他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一开始,张雪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总是太张扬,太莽撞。她喜欢自己的性格,生在一个“沉默”的家庭,良善的父母给了她肆意疯长的空间和力量。

但那一次从歌厅回来,郑北发了大火。她嘴上说错了,心里其实是有一些委屈和赌气的。所以她故意去了距离最远的地方调查,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郑北来和她唠了唠,把她送回了家,但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看表也没几个小时就要上班,她索性起来,到局里眯一会儿。

所以,顾一燃打开灯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起来,还以为自己是做梦:

“顾老师,你怎么这么早?”

对方穿着一身运动服,推了推眼镜,还是那副淡淡的脸色:

“我跑步。”

挂钟的指针指在四点半,谁四点半跑步?

她没说什么,又想起自己白天里那些难为情的事来。郑北训斥她时,顾一燃就坐在对面。顾一燃和其他人是不同的,顾一燃从花州远道而来,身上带着那种在刑警身上很难看到的温柔和文气,她乐意在这样的人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秀,而不是在他面前挨训。

所以她现在懒得搭理他。

“不应该啊,还有心理负担呢?”

顾一燃说着走过来,扯了张凳子,坐到她旁边:

“郑北今天说话是过分了些,不过也是为你好的嘛。”

老生常谈的话罢了,只不过顾一燃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粤东腔,轻声细语的,她乐意听听。谁知道对方说完,话锋一转:

“其实呢,我这个外人不该说这些话,但郑北这个人,我这些天接触下来,觉得他是个好队长,好领导。只是……有的时候,他总想背上所有人一起向前跑,谁也不放下。”

张雪瑶趴在桌子上,刚刚她想打断他,说顾老师,我们也拿你当自己人的。但是她没找到时机说这句话。

“挺好,”顾一燃点点头,“也挺累。”

张雪瑶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即将天亮的凌晨,顾一燃和她坐在空荡的食堂办公室里,沉默半晌,又驳回了他自己的话,他说:

“其实这不好,做了缉毒警察,郑北这样不好。”

她想问为什么,但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那时他们还有些生分,她到底是没问。

不要紧,这些日子的血与火给了她答案。

她只记得最后,顾一燃站起来,脚步轻快地走到门口,她才想起叫住他:

“顾老师,北哥也背着你呢。”

门外没有灯,晨光也还没有来,顾一燃所站之处,是一片柔和的幽蓝。他回转身,怔愣了一瞬,蓦地笑了:

“我不需要,我跑得很快的。”

这件事,她从没告诉过郑北。

只是在那之后,每次出任务,她总是告诉自己,别冲动。

你在郑北的背上呢。

车驶进了警局大院,在这样的大雨里,警车像挨挨挤挤的鱼,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来去。车灯流转,被照亮的雨幕一片连着一片,茫茫地落下满地白。

整个哈岚的警察都很忙,这个时候,郑北怎么躺得下。

老舅夹着件外套,正等在雨蓬下面,看到车,打起伞快步走过去。他们还没打开车门,就听见老舅的声音:

郑北下了车,一阵风雨夹枪带棒地和他撞个满怀,似乎直接吹进他身上的伤口,把寒气扎在他骨头缝里。

“没事儿,我搁哪儿都是坐着。再说了,今天的针都打完了,我搁医院干着急,不老心静的,还不如回来心里踏实。”

老舅把衣服给他披上,又把领子紧了紧,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话说得挺利索,你看你这腿脚儿,还不赶我了。”

这话没夸张,郑北虽没伤筋骨,但有两刀扎得挺深,伤口缝合了好几层。这时候他非要活动,用国柱的话说,缝好的肉都没反应过来呢,人就下地了。

每走一步,郑北都觉得自己的伤口要开线。

他倒是不逞能,在雨里慢慢蹭着走,丁国柱和张雪瑶打着伞在旁边搀他,被他一胳膊肘推开:

“诶呀可不用你俩啊,先上楼里吧,这家伙你俩雨伞流下来那点儿水,全接我脑瓜顶上了。”

俩人从善如流,几步跨上了台阶,刚进门没走几步,又默契地一起转身,缩着肩膀小步往回溜,远远冲着郑北做嘴型:

高——局——

完了。

郑北有心躲避,奈何行动不便,只能拉着老舅:

“挡一下挡一下。”

“郑北!”

高局是既闻其声又见其人,他很快地从楼里走出来,站在雨蓬下面。郑北从老舅身后硬着头皮挪出来:

“高局……”

他做好了被狠呲儿一顿的准备,但对方向前走了几步,下到台阶上,把郑北上下看了几遍,只说了一句话:

05

山路走了一夜,凌晨时分,最冷的时候,顾一燃没盼来太阳,先等到了雨。

雨刚开始下得不大,树叶还没落,雨滴被浓密的枝叶挡着,并没有把顾一燃的处境变得很糟。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水米未进,加上伤重和跋涉,他能感受到自己马上就要濒临极限。

在他们不知道翻越了多少连绵的山脊后,姜小海终于停下来,找到一个避风的山洞休息。然而,不知怎么就那么巧,这么荒的山,这么多山洞,偏偏他们进的这个里面已经有人先来了。

顾一燃的视力不佳,反应也不够快,他瘸瘸拐拐地走进山洞,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觉得洞里有个人影一阵风似地举着什么东西扑上来,姜小海迎上去,模模糊糊地跟扑上来的人纠缠在一起。

顾一燃站在洞边儿,没动,也没跑。

不多时,那人就不动了。

姜小海的呼吸声很粗重,他拔出捅在那人身体里的匕首,回过头,已经做好了看到洞口没人的准备,却发现顾一燃还在,甚至已经坐下了。他不禁疑惑地皱起眉,似笑非笑地问:

“这么不擅长抓住机会吗顾老师?”

顾一燃靠着山洞的石壁闭目养神,他的嗓子彻底哑了,发声艰难,却有种平静的悠闲:

“你冇搞错啊?我有机会咩?”

他们已经走过了一整条山脉,而这是前端最高的一座山峰。山路陡峭,他没有眼镜,身体状况糟糕,一个人根本下不去。

况且,这场山洞里的较量,姜小海不会输,自己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

浪费这个体力干嘛呢,不如坐下歇歇。

姜小海叉着腰乐了半天,歪头细细看着顾一燃:

“别说,我好像懂郑北为啥和你关系好了,顾老师,你真挺讨人喜欢的。那是咋说的?钟意你。”

顾一燃在自己的两处枪伤上摸了摸,又轻轻按着,判断它们有没有发炎感染,嘴上说:

“我可担不起小马哥的钟意。”

窸窸窣窣地脚步声,是姜小海走到他近前,鼻梁上有了熟悉的重量,顾一燃睁开眼睛,眼前久违地清晰起来。

借着洞口的光,他看清了姜小海的脸,对方的脸色比起昨天要苍白许多。

不用想也知道,他自己的会更差。

顾一燃不知道姜小海为什么在这时候把眼镜还给自己,他抬眼看着姜小海,对方把一瓶矿泉水拧开,放到他手里:

“嘉驹总说我是个很能忍的人,但是顾老师,我真的很佩服您。”

这种恭维话没什么意义,顾一燃瞥了姜小海一眼,低头抿了一口水润了下干涩的喉咙,便将目光投向这个山洞。

他第一眼看到那个已经被姜小海杀死的男人,那人仰面躺着,手边还有把斧头。

姜小海的细心程度是恐怖的,所以早在他们进山洞前,姜小海就大致观察了这个山洞。他没发现男人,是因为男人察觉到了他们,藏了起来。

这样荒凉的山洞,能躲在里面并且二话不说扑上来行凶的人,绝不会是普通老百姓。

这也是刚刚顾一燃没有任何动作的原因之一。

山洞中还有些水和吃食,甚至有铺盖。姜小海重新走到那人身边,翻翻找找的,说:

“顾老师,咱警局今年除了办我们的案子,还有什么大案要案的犯人在逃吗?”他“啧啧”有声地感叹,“这哥们儿可不是个善茬子。”

口气热络得好像他也是警察似的。

顾一燃把眸子落在眼角,斜睨着姜小海,没应声。他冷眼观察半晌,终于提起一口气,把自己撑起来,缓慢艰难地走了过去。

姜小海不知从哪个乱石旮旯里拽出一个破公文包,在里面翻找出个皮夹,抽出张塑封小纸片:

“呦,讲究人儿,身份证还是反光防伪的呢。”

他翻来倒去地看了会儿,将身份证递给走来的顾一燃。这张身份证显然是这两年新办的,哈岚这边的身份证大部分都是人工填写,也就前年有个新技术,后边办的身份证才弄了个防伪塑封。

顾一燃皱着眉,将尸体的脸和身份证上的细细比对,越看越觉得有些熟悉。刑警队有时会请他帮忙用电脑打个资料,他似乎在某个通缉令留底上看过这张脸。

大概是个什么轮胎厂车间工人杀亲案,凶手入室杀害前丈母娘后,又当街砍杀了前妻和前妻的姐姐,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了。

如果是车间工人,倒是怪不得有新身份证了。

也不知道姜小海如何在顾一燃冷成块板子似的脸上看出答案的,他抿着嘴,挺满意:

“还歪打正着了,顾老师,我这能算戴罪立功吗?”

顾一燃低着头,从镜片与鼻梁之间看过去,瞪了姜小海一眼。他想说你要没杀他就算,但他思索半晌,还是说:

“算,你愿意现在自首的话,我给你证明。”

姜小海佯装严肃地点点头:

“行,我会好好考虑的。”

顾一燃懒得搭理他,他把身份证丢到尸体身上,转身走到离尸体有些距离的地方重新坐下去,喝了几口水。

可能是身体终于反应过来该启动自保机制了,没过多久,顾一燃开始发烧。

体温升高得很快,顾一燃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浑噩。他尽量表现得从容自若,并不想让姜小海知道自己的状态。

雨下得更大了,山风呼号,把雨水吹进山洞里,漫湿了洞口。

顾一燃再睁开眼时,山林已经在深蓝的夜色里沉没了一半。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或者是晕过去了。他心中一阵后怕,不动声色地扭头去看,发现姜小海站在山洞口,正望着雨幕出神。

他一动,姜小海就回过头:

“挺快啊,你是还在警局呢吧,咋的,连院都不住了?”

“顾老师啊,那你得等等,他现在不是很方便。”

顾一燃皱着眉头看姜小海,他一抬头,就觉得有些眩晕,有些想吐,大概是失血后太久没吃东西,也可能是高烧的缘故。

顾一燃知道姜小海这话是在激怒郑北,他不知道现在的郑北是什么状态,只能从姜小海的表情上去推测。姜小海一直是笑呵呵地听着,看不出什么端倪。

“郑北,我和你玩儿个游戏咋样?”姜小海这么说着,把目光投向顾一燃:“顾老师,也带你一个。”

顾一燃警惕地看着他。

“……啥条件,我都会考虑,要不然换我——”

“郑北。”

“这个游戏没有意义,杀不杀我,是姜小海说了算,和我们的通话没关系,和你说了什么也没关系。”

说到这儿,顾一燃突然就没了话。他想说,再听到你的声音真好,又或者,能再听听你说话,也知足了。

但都说不出口。

“嗓子咋哑了?”到底是郑北先开口,他问:“伤着了吗?”

顾一燃清了清嗓子,想到他要说的话,就带上笑意,弯起眼睛:

“没事,擦破点皮儿。”

那头儿就笑起来,然后吃痛得“嘶——”了一声,顾一燃垂下眼帘,轻轻叹息一声:

“郑北,回医院吧,别硬撑了。”

对方不接他的茬儿,又找了个话题:

“你吃饭了吗?”

顾一燃就笑了:

“这凄风楚雨、荒郊野岭的,上哪里吃……”

“顾一燃。”

郑北忽然打断他,声音带点儿颤抖:

“别犯浑……”

姜小海蹲在顾一燃对面好整以暇地看戏,他和顾一燃对视着,洞里没什么光线,只有外面剩下的最后一点清光,全投进顾一燃的眼睛里。

他望向姜小海的目光八方不动,像决绝的星子,要义无反顾地坠落下去:

“我真的快饿死了,郑北,尽是赶山路,身上浇得透湿,一口饭都没吃上呢,我都想老舅的酸菜炖粉条了。”

郑北那头传来喘气声,是他动起来,山路,下雨,顾一燃知道,他一定去看地图了。

其实,他们并没有顺着闸道往哈岚外跑,因为姜小海知道,随后武警搜索一定会向着那个方向四散开来。

姜小海走了一条返回哈岚的路。

这也是他能逃开搜查的原因,大部分警力都放在出哈岚的方向,这边的人少,姜小海反侦察的能力有很强。

“好,等你回来,老舅做一大锅,就给你一个人吃。”

顾一燃短暂地笑了一下,突然说:

“我们路过了一个道观,郑北,这是东西向的一道山脉,在最西边的这座山,有个山洞,我们现在就在这儿。山洞里躲着轮胎厂526杀人案的犯罪嫌疑人,已经被姜小海杀了。”

他不疾不徐地把这些都说完,姜小海含着笑意,看着顾一燃,他的笑意很冷。

郑北那头儿乱糟糟的,他听到很多人的脚步声,可是这么多嘈杂里,郑北最安静。

顾一燃陡然愧疚。

他本来说,要为郑北活着。

“郑北,郑北。”

郑北的话说得很快,顾一燃看见姜小海对他做了个停的手势。

“郑北,把我和我爸妈埋一起。”

“我不玩游戏。”

06

郑北裹着件军大衣,坐在车里。

车停在山下的公路旁,他透过车窗望去,满山都是手电的光。张雪瑶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

“哥,山洞里有具男尸,就是526轮胎厂那案子的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了,颈部致命伤。”

国柱转过头对郑北说:

“我说啥来着,北哥,燃哥他不是那莽莽撞撞的人,他又不是晓光,那要没把握,能库库往外说啊。”

不莽撞吗?背地租来的房子,反锁的房间,按摩店粉色的灯光,雨夜的巷口,还有独自拿枪站在门边的背影,和将他压在门上时的嘶吼……

顾一燃,你说,你是个稳稳当当的人吗?

包括这次,为什么要乱跑呢?如果他好好的跟着瑶瑶,或者跟着单斌,就不会被姜小海抓走。他知道,顾一燃是担心他,没想到他会让姜小海逃脱,说到底,这些不过是他逃避的理由。

是我,郑北想,是我让他失望了。

因此,姜小海才要和他玩这个游戏。

只不过是姜小海对他的嘲弄罢了。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可怜。”

仓库旁边的居民楼里,姜小海是这样说的。而今天,姜小海又让他明白了这句话。

他想救乐乐,他想救小海,他想救每个有机会回来的人,他低着头,在北国的风雪里走了一程又一程,白茫茫一片,他什么都看不到。

甚至都看不到自己了。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轻轻巧巧地就想为大家的人生负责。

姜小海和顾一燃没有太多交集,如果不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绪,姜小海是不会带走顾一燃的。正因为自己是这样的人,顾一燃才会被带入如此境地。

是我的错,郑北想。

“北哥,整座山都搜过了,没有其他发现,我们收队吗?”

对讲机里,张雪瑶的声音传来,惊醒了郑北。

“收队。”

像一个即将被扼死的人又得到了一口空气,郑北得以喘息片刻。

顾一燃知道,这是他们掌握姜小海行踪的最后一次机会,所以他不顾一切地把它说了出来。

可是你咋办呢?顾一燃,你要我怎么救你呢?

“郑北,你救救我。”

一次都没有。

他永远都是告诉他位置,告诉他嫌疑人,告诉他这次危险背后到底潜藏着什么罪行。

顾一燃从不求救。

别怕,郑北对自己说,别活在恐惧里,这样的顾一燃不会轻易地就死了。他是你从花州飞越几千里请来的,他是你放在手心一点儿点儿焐热的,他不会丢下你。

他不在你的背上,他走在你的身旁。

从那一夜开始,姜小海销声匿迹。

哈岚所有出城的路口都被布控得死死的,郑北摸排了姜小海所有的关系网,审得梁嘉驹都黑着眼圈说:

“你们赶紧把顾一燃找着,别再来折磨我了。”

最终,他把目标锁定在何老嘎身上。这人是个混混,不是哈岚本地人,以前在大兴安岭林场干活,后来不知道得罪了谁,跑到哈岚这边的农村,在沟子里包了点儿地种。

这个人跟姜小海、梁嘉驹的关系网,看起来没任何交集。

起初,郑北他们分析模拟姜小海的逃跑或藏匿路线时,归拢了一些条件——假设一,姜小海要离开哈岚。那么他只能翻野山野路。周边的城市也已经设卡排查,他大概要在山里逃上一个月,才能保证不被发现。姜小海的野外生存技能不强,他一定需要一个非常厉害的向导。

假设二,姜小海不准备离开哈岚,想要藏起来。那他一定会远离县市,在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落脚,毕竟他还带着一个顾一燃,一定得是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所以他找到的这个接应人,得有个这样的地方。

那么,综合这些特质,这个人会是谁呢?

何老嘎就是在这时候被郑北注意到的,更准确来说,他是先注意到了桌子上的咸菜罐子。

大棚。

找到了突破口,接下来的调查就很快了。他们很快走访了姜迎紫家小区的邻居,找到这么一个经常会给他们家送菜的农村“亲戚”。

这个人就是何老嘎。

何老嘎的大棚,就是那天郑北追着姜小海跑过的那一片大棚,而且,他住的那个叫朱家沟的村子,距离顾一燃提供的那座山只有十多里地远。

这是个完全推演出的东西,可是现在,他们必须抓住它。

正好那天是朱家沟的大集,何老嘎也去卖菜了。张雪瑶他们暗中盯着他,何老嘎卖光了菜,买了点儿苞米面儿和酸梨,又称了半斤绿豆,几块生姜,二两麻油和一点儿花椒。

买得挺全和,张雪瑶回来和郑北说。

张雪瑶是跟着老熊的队一起去暗访调查的,郑北没去。

他每天上午发烧,下午打针,晚上再发烧,挺忙。

郑北的伤完全没养,每个刀口都红肿着,止疼片一板一板地吃,敷料一天换好几片,不然,渗液会洇湿他的衣服。

老舅说,他完全靠顾一燃这根棍儿支着,这事儿完了,他也就完了。

高局说,他这样的状态怎么搞工作,工作要有讲究张弛有度,这样会出问题。

可是,他们说归说,每天郑北挣扎着盯案子,挣扎着审犯人,他们默默地把一切安排好照顾好,没说过让他回医院的话。

他们知道的,如果逼着郑北回到医院,那些伤口就不是红肿渗液,它们会溃烂生牙,从内里咬进郑北的血肉,把他整个人都啃噬殆尽。

只有国柱说的话比较可心,他说,北哥,你这样,燃哥回来,心里得多难受。

好啊,郑北咬牙切齿地想,就让顾一燃难受,难受得吃不下饭,捧着饭碗掉眼泪,说郑北我这辈子都乖乖听话,以后出门就钻你口袋里待着。

真的,他真想把顾一燃装自己兜儿里,走到哪儿都丢不了。

有一天夜里,被伤口和担忧折磨得痛不欲生时,郑北甚至想,顾一燃死了也好。

他死了,就把自己所有希望都抹尽了,自己不会因为外面的一阵风,一阵冷,或者谁的水杯打破,就惊得心脏骤跳,怕顾一燃正在受苦,怕顾一燃已经出事,怕那破碎的声响是古老的噩兆。

他死了,就带走郑北一千万种顷刻就要成真的梦魇。

郑北就能简简单单地欠他,简简单单地还他。

想这些事时,郑北睡在医院。医院的病床临窗,月光洒得满床都是,每一缕都锋利,千刀万刃地,剐净郑北的皮肉。

郑北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了。

07

深夜里,有人放起了焰火。

一片漆黑中,顾一燃沉沉睡着。

焰火在他的鼻尖上跳跃,一圈圈变作光晕,将他笼罩在温暖的橘黄色里。远远地,一首歌唱了很久很久,他听得清那些熟悉的声音,那是一首祝贺的歌,祝他生日快乐。

欢声和笑语一层层盖在他身上,他感到了热。

郑北,把窗子打开吧,今天夜里没风的。

风大了,是要下雨吧。

好大的雨,把焰火浇熄了。橘黄色被冲成颓败的泡沫,黑灰色的雨水留在马路上,把衬衫上的血迹洗刷出来,在黑色的路上鲜艳得像开着的花。

爸,拉我起来吧,地上很冷,又很湿。

血沾湿在顾一燃的衣服上,渗进去,渗到了他的皮肤里,又流出来。他感觉到了痛。

再忍忍,他想,很快,有个人会带着一身寒冷的风走到花州,走三千里,把他带到橘黄色的光中去,那里有欢歌,有祝贺。

何老嘎端着碗,碗里黑糊糊的一坨粘稠液体。他像剥一个破败的玉米一样,一层层拨开顾一燃身上盖着的被子和衣服,露出他肩膀上的伤口。

那本来是个枪伤,但此时红肿、破溃、青紫,迸裂,何老嘎咂咂嘴:

“诶我天,你把他碾车底下啦?这都搓揉碎了。”

姜小海坐在炕头啃着一个酸梨看电视,他的眼神没分给顾一燃,只嘴上说:

“他惹我生气来着,一个没忍住,揍了他两下。”

对于这个“两下”,何老嘎不敢苟同。他伸出三个手指头按了按顾一燃锁骨上方的诡异凸起:

“啧,这里边儿断了吧?这家伙别死我这儿,埋了占我两分儿地,我明年还想种点儿鬼子姜呢。”

“不能,”姜小海把梨核一扔,从炕上蹦下来,炕让何老嘎烧得滚热,他坐着烘屁股,“离心脏老远呢。”

他走过去,把顾一燃连人带被褥往炕稍一扯,又抬手将他身上盖的东西推个七七八八:

“好人也让你烤干巴了,你当捂大酱呢。”

“他半夜老招呼冷,我寻思就多盖点儿。”

“那是发烧烧的。”

姜小海伸手把何老嘎手里的瓷碗拿过来,挖了一坨糊在顾一燃的伤口上。那东西染脏了顾一燃的衬衫领子,顾一燃皱着眉,额头一会儿就沁出了汗,顺着脸往下淌。

姜小海很满意:

“你看,这不立刻就发汗了。”

“我咋瞅着像是疼的呢?不是,你要是不诚心救,咱给他勒死放仓房儿去得了,晚上我开三轮给他扔水库去。你说这罪让他遭的。”

“咋不诚心,”姜小海上了炕,掀开盖在顾一燃下面的被子,他腿上的伤口好些,姜小海确实只踹了两脚,他知道那里有根大血管,所以收着力气,“要不是他绊脚,我早走了。”

“要不说呢,你留着他干啥?他惹你生气不就为了整这出儿,你看他一放躺,你不走,过两天警察来了,咱俩全白玩儿。”

姜小海给顾一燃的腿也糊上,端着碗偏头看何老嘎:

“你就咋着都想整死他对吧?”

何老嘎把褂子一拢:

“我膈应南方人。”

姜小海知道,何老嘎是害怕了。何老嘎这人很怪,他虽然不算多聪明,但长年生活在山林里,他的直觉非常敏锐。

从赶集回来后,何老嘎就很焦躁。

“集上人多吗?”

这个问题有点儿突兀,何老嘎摇摇头:

“不太多,前几天刚下过雨,道不好走,有的人儿都不来。”

姜小海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

“大集旁边那个加油站,加油的轿子多吗?”

这倒没怎么注意,何老嘎努力回想了下,一拍脑门:

“哎你别说,今天确实有几个轿子。这地方加油也就跑大车的,谁开轿子来,今天有个白车,还有俩黑车,都去加油了。”

三个轿子……姜小海蹲在那儿思索了会儿,他看着顾一燃,对方的脸色非常差,前两天还吃些粥饭,昨天开始,就只是昏沉沉地睡。

“老嘎,咱可能真得准备跑了。”

“那他咋整?”

何老嘎看看姜小海,又看看顾一燃,他似乎猜到了姜小海的心思,连忙打预防针说:

“那大山林子可带不了他,再说了,他这样带进去也活不了几天儿。”

“我知道,”姜小海把碗放在炕里面的窗台上,顾一燃开始发抖,姜小海把被子拉回来,给他掖得严严实实的,“你后园子不是有口井吗?咱们走之前,把他下进去,上面拿水泥封死了。”

“活着下啊?”

“再说吧。”

何老嘎想说那你还治他做什么,但他没说。姜小海大部分时候是个敞亮人儿,但何老嘎知道他是个挺大的人物,要不也不可能整出这么大的阵仗。这种人都很怪,让人捉摸不透,何老嘎不想惹他,只问自己该问的:

“咱啥时候走?”

“天擦黑儿就走。”

大雨笼罩着顾一燃,他的耳边是雨从石棉瓦滴下的声音,很清脆地落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声音越来越大,吵得他难受,他挣扎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一片浓酽的阳光投在他的脸上,正是黄昏时分,园子里的葡萄架上结着一串串沉甸的葡萄,一只山羊悠闲地走过去,抬头大嚼着,把嘴巴染成黑紫的颜色。

一下又一下的声音还在,不是水声。

他侧过头,是姜小海坐在门槛上嗑着瓜子。听到动静,他扭过头,还是那句:

“醒了啊?”

顾一燃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藤椅上,面向着一个半荒废的园子,从方位可以判断出,这是在房后。藤椅是一张躺椅,自己被层层裹在被子里,像个包在废纸里的破零件。那个叫何老嘎的男人从门口提着个袋子,他越过顾一燃,在院墙下将袋子里的水泥倒出来。

顾一燃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姜小海从地上拿起个搪瓷缸子,给他喝一点儿水,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终于坐不住了?”

“没办法,追得还真紧。”

“我还以为,你会拿我换你姐呢。”

姜小海笑了一声,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回身说:

“顾老师,你是不是特别不明白,我干嘛把你抓来?”

顾一燃没说话,姜小海就继续说:

“其实,我一开始,就想乱枪打死你来着。但是你知道吗?你当时的表情特别有意思。我这辈子见过各种各样死到临头的人,他们害怕、愤怒、求饶、威胁或者视死如归,但他们的眼里都只有那个要杀死他们的人。你不一样,顾老师,那天,你都没正眼瞅过我。”

心理学不是顾一燃的强项,他听姜小海这样说,就在心里愁得直叹气。

郑北,你的这位“乐乐”放在犯罪心理学研究科目里,一定可以出篇很棒的论文。

“你从花州过来,没多久吧,我记得是因为秦义那批货的事儿,郑北成立专案组把你整过来的。但你和郑北你俩好得挺快,我就想看看,郑北这人满口仁义道德的,和他走一路的,到底得是什么样的人。”

“普通人罢了。”

“就是这个,”姜小海一指顾一燃,他很兴奋地走过来,坐到顾一燃椅子前的地上,他抬头仰视着顾一燃,“顾老师,我就喜欢你这一点,看着好像一点儿男人脾气都没有,说话慢慢悠悠,拖着长音儿,但是呢……”

他拍了拍顾一燃受伤的腿,这条腿因为发炎已经肿得不成样子。顾一燃的腮帮子立刻就咬紧了,但他垂眼静静望着姜小海,什么声音都没有。姜小海笑了:

“但是,我认识的人里你他妈最有种。”

顾一燃皱着眉,笑了一声。他与姜小海这样沉默对峙片刻,终于叹了口气:

“小海,别逃了,你逃不了一辈子的。”

这话听着好笑,姜小海笑得直抹眼泪,他很无奈地“哎呀”了一声,说:

“逃不了,这半辈子不也逃过来了?”他转回身望着夕阳,“就是可惜,咱哥俩的缘分就到这儿了。”

铁锨翻动水泥的声音渐渐没有了,顾一燃向墙下看去,何老嘎放下手里的工具,去挪水井上盖着的石头。

“对了,你还记得那天在集上的事儿吗?”

那到底是几天之前,顾一燃其实不太清楚了。他只记得,那天在山下,姜小海狠狠地殴打了他,他甚至以为,姜小海是打算直接打死他泄愤。

但是最终,姜小海还是停手了。顾一燃在昏昏沉沉中被架上一辆三轮车,再清醒的时候,是在一个农村的市集上。姜小海给他买了根油条,他吃了一点儿,两天没吃东西的肠胃受不了,吐了。

后来,姜小海给他买了碗羊汤喝,因为集上有个杀活羊的,就在他们三轮车旁边。姜小海就在那里津津有味地观看,顾一燃捧着羊汤,目光越过那个摊子,落在那辆带笼子的卡车上。

车上还剩一只羊,它很焦躁地踱着步。

“顾老师,你知道羊为什么被杀吗?”姜小海突然在他身边开口,“因为它们太蠢了,不会逃。就算逃,它没有獠牙也没有爪子,照样要被杀掉。”

“顾老师,羊生来就是要被杀的。”

顾一燃把目光从羊身上转到姜小海脸上,姜小海很满意,他接着说:

“郑北他总想救我,似乎我回头了,自首了,就能得救。他见过哪头羊能在屠刀下被救吗?郑北他总觉得自己的道理能套到所有人身上,可有的人,出生就在屠刀下了。顾老师,你说,郑北怎么那么可笑呢?”

顾一燃很认真地听姜小海说话,集市充满喧闹声,人们的叫卖,活鸡活鸭的哀鸣,这些都不能搅乱顾一燃脸上的平静。姜小海的问题,他没回答,只是很缓慢地从三轮车上跳下去,落地时踉跄了一下,痛得弯下腰去,姜小海能听见他的抽气声。

然后,他直起身,异常艰难地往那个杀羊摊走去。姜小海看戏似的望着对方一瘸一拐的背影,看着顾一燃跟那个卖羊肉的说着什么。他沟通得不是很顺利,人家推搡了他一下,差点儿把他推倒在地。

顾一燃也不恼,锲而不舍地和人家说着什么。

卖羊人打开卡车上的笼子,把那头羊赶下来时,姜小海幸灾乐祸似的笑容褪去了。

当顾一燃牵着那头羊走回来的时候,姜小海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顾一燃一步步走过来,他的脸上有很多淤青和擦伤,但他看起来如同一泓静水,什么尘土都无法沾染这份干净。

姜小海跳下车,走过去,从顾一燃手里扯过绳子:

“行啊,还藏着钱呢。”

顾一燃瞥了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擦身而过时,姜小海听见顾一燃说:

“怎么就不能救呢?他不可笑。”

集市上的小插曲,只不过是顾一燃的脑子一热。姜小海再提起这件事,他甚至有些尴尬。谁会在被歹徒挟持的时候去买一头羊呢?这件事如果被郑北知道,很难想象得被他笑成什么样。

可是,郑北,这头羊是我为你买的。

我不许你的真心被人这样糟蹋。

顾一燃不答话,姜小海就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知道,当时我是啥心情吗?就我看到你牵着这羊回来的时候,我是咋想的?”

“我想,郑北,我真他妈恨死你了。”

“凭啥呢?顾老师,我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一样的人,命咋就差这么多?他郑北凭啥就白白得到这么多,凭啥好的人生都是他的?好父母,好妹妹,好朋友,好同事,就连他妈的从南方随便调来个人,调来的都是你顾老师这么好的人。”

“凭啥呢,顾老师,我太恨郑北了。你不恨吗?我们才是一样的人,我们什么都没有。”

“顾老师,你说,郑北是不是得失去点儿啥才公平?也别说我不地道,我就从他那儿拿走你这一个人,不过分。”

顾一燃窝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姜小海的控诉莫名让他失神,他想起郑北每晚的梦魇,想起郑北走在春天的那场雪里,背影是那么孤寂。

郑北是个很苦的人。

在整个专案组里,每个人的个性都很鲜明,但是细细想来,只有郑北,他把自己活得那么透明,融化成一道影子,粘合着每个人,做一个好儿子,好哥哥,好队长,好大哥,好警察。

但是,他活得没有他自己。

羊儿发出一声惨叫,惊醒了顾一燃。他循声看去,才发现姜小海已经站在院子里,他一手捉着那头集市上买来的羊,一手拿着刀。

那羊在他手里叫了两声,就安静地等着。还没等顾一燃反应过来,姜小海一刀攮进羊脖子里去,血一股一股地嗞出来,溅了姜小海一身。

顾一燃闭上了眼睛。

“顾老师,我说过,没有哪头羊能在屠刀下得救。”

羊的尸体倒在地上,姜小海抹了把脸上的血:“我早就不是羊了。”

08

“郑北,顾一燃我给你留那儿了啊,你自己找吧。”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就挂断了。什么意思?姜小海到底在哪儿,顾一燃被他留在了哪儿?

朱家沟派出所的人和队里的人都已经布控在何老嘎家周围,何老嘎并没有出门。

等到郑北开到朱家沟,早就在那里的张雪瑶从院子里冲出来:

“哥,里里外外找遍了,没找到顾老师啊。”

郑北从车里迈出来,第一步没站好,膝盖一软摔了个马趴。张雪瑶吓一跳,赶紧拉他。郑北坐在地上缓了半天,才站起来:

“诶我,好悬摔死我。”

张雪瑶不敢说什么,她扶着郑北,郑北转头看她:

“你抖啥?”

他想了想,脸色一变,脚下的步子就加快了。他飞快地走进院子,进了屋,国柱带着手套,手套上全是血。

郑北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不不不,哥,这、这这不是燃哥,是羊,羊。”

“哪儿呢?”

“后院。”

郑北从仓房的小门走到后院去,这院子里一片狼藉,一头山羊的尸体倒在园子中央,左边的菜地,葡萄架倒了,葡萄藤扯得乱成一团,没有下脚的地方。

右边有个被水泥封住的菜窖,水泥刚刚被刨开,两个人从里面爬出来:

“菜窖里没有。”

园子里光线很暗,郑北环顾了几圈,看着新鲜的葡萄藤和被踩得汁水横流的葡萄,突然说:

“把架子给我移走,看看这边儿有什么,细细地找。”

葡萄架子倒是好移动,等那些东西被清理干净后,郑北拿着手电来来回回地看。武警牵着狗,也在这一片儿来回地嗅闻。

有一片地的土很松,郑北跺了跺,底下是空的,他后退下去,让人们把那里挖开,他站在一旁,突然明白张雪瑶在抖什么。

干了这么多年刑侦,这样的场景太熟悉。

那下面会有什么,也……

“郑队!找到了!”

郑北几步走上去,老熊忽然转过身一把拦住他:

“你先别看,先别看。”

郑北没说话,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只是把老熊用力一拳推开,跨过土和水泥块,把手电往下面一照——越过正在往下爬的警察,齐腰深的水里,有个人形的东西被塑料布裹着。

好像被谁一锤子凿中似的,郑北脑子“嗡”地一声。

反应过来的时候,郑北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张雪瑶和老熊和他说着什么,他听不见,只觉得胃一下一下捣着疼。他抹了把脸,湿的,大概是汗,大概是泪,他不清楚。

只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很怪异,很安静。

远远地,井里传来一声喊:

“哎!活着呢!顾老师!顾老师!”

“哗啦”一下,郑北的世界重新喧嚣起来。

他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快快快!拉上来,”他抓住张雪瑶,“去,把车打着,我们这就去医院。”

有人胡乱地摸着他顾一燃的脸,胡乱地在他耳边说话,把他吵醒了。

他在车上,在一个人的怀里,是郑北。

郑北不知道在胡言乱语什么,顾一燃听了半天,大概是深情的呼唤加上痛彻心扉的忏悔云云。对方的脸贴着他,挺暖和,因为那口井太冷了。

在郑北开始轻轻亲吻他的鬓角时,顾一燃还是觉得不妥,他举起手,摸了摸郑北的头:

“行了啊,怎么还上嘴呢。”

郑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顾一燃睁开眼,郑北低头与他对视了会儿,突然俯身把脸埋在他身上。

“没事儿,”顾一燃拍了拍郑北,“哭一哭不算丢人。”

郑北正要说话,突然副驾驶传来非常豪放的哭声,惊天动地似的把他吓了一跳。他猛地抬起头:

“哎呀国柱,不丢人也不能哭成这样啊,一会儿前边老熊以为咱车拉警笛了呢。”

顾一燃就笑了。

你看,就是这样的欢歌。

郑北低下头,他看着顾一燃,突然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来,那是他在兜里一直装着的,某个人留给他的。他剥开糖纸,塞进顾一燃嘴里:

“吃块儿糖,垫垫。”

你看,这就是祝贺。

【完】

⊙冷门文学预警

⊙再次预警cp为影视版四阿哥X甄嬛

⊙OOC致歉

零:

佛言: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天神献玉女于佛,欲坏佛意。佛言:革囊众秽,尔来何为?去!吾不用。天神愈敬,因问道意。佛为解说,即得须陀洹果。

一:

今年春季来得格外迟缓,雪停得很早,却总暖和不起来,分明已过了立春,也不...

今年春季来得格外迟缓,雪停得很早,却总暖和不起来,分明已过了立春,也不见半点生气出没。

阿哥所里的花草树木还闷着不肯长,或许是冬日里冻坏了根,弘历下了学堂走过院子时,还瞧见几个太监在收拾草木。他一走过去,那些个太监忙跪在泥地上行礼,弘历问:“这些花草还活得起来么?”

领头的老太监嘴笨,吞吞吐吐的回话,大体不过是这些草木八成坏了根,再精心侍理也救不了,趁它们还没彻底烂在土里,挖去了,再种上新的就是。

弘历听了,怔停刹那,对这些太监吩咐道:“就留一株吧,瞧瞧能不能活到春分。”他无意点了一株,正是最暮气沉沉的,枝叶稀稀拉拉,弘历分辨得艰难,问老太监:“这株是海棠?”

老太监喏喏,“回阿哥的话,是株海棠。”

此事尚小,过几日就被弘历淡忘,他是要上学堂的阿哥,不比在圆子里空闲无事。先生遵循肃严师道,总布置许多课业,弘历自己也要求勤勉,凡事都想学当年的皇阿玛。一日里,从睁眼到入睡,少有不想之乎者也,君子家国的时候。

直至春分前两日,弘历路过阿哥所院子,又遇上那老太监。老太监木着脸,低着头跪下,说那株阿哥要留的海棠根烂透了。弘历这才想起还有此事,让老太监把海棠指给他看,根果然是坏得彻底,底下软烂一团,上头干如枯柴,往日康健的时候还是名贵花草,如今这模样,要是掉到了地上被贵人踩上了,还要怪罪扫除的太监宫女不尽心,得赏板子。

已是无可救药,弘历没难为老太监,留着这株海棠多活了些时日,也是自个儿心血来潮,竟从这不通人言的草木上,找着些许故人的品貌。他这莫名其妙的感伤都憋在了肚子里,怎能叫旁人知道,就连身边亲近的嬷嬷,也猜不透逐渐长成的阿哥心思。

宫里死去的何止一株海棠,但有的海棠花比石坚,却宁可死在外头,碾作尘土,也不愿白白做了紫禁城的春泥。

二:

海棠没熬过春分这事,弘历夜里又想了起来,且郁结在心头,总有不安,书也温习不进去。嬷嬷送甜汤来时,弘历喝不下,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起宫外那位娘娘。嬷嬷不敢说多,也求着阿哥别再打听,小声最近宫里的传言都告诉了他。

“娘娘还能回宫?”弘历难自禁的呢喃,立即又回过神来,脸色如常的喝了半碗甜汤,汤是凉的,甜得发腻,弘历咽不下去,当即就想都吐出来,但忍下了。

他喝了甜汤,牙却开始疼,用要再读会书为由打发了嬷嬷。老嬷嬷走前还是忧虑,反复央求阿哥别去打听那娘娘的事。弘历比嬷嬷还看的明白,却因为那死掉的海棠生出烦忧,无处排解,才憋不住问了最信赖的嬷嬷。

嬷嬷的话让弘历更看不进书,他找出《周易》,翻到的是“凡人之情”,忙抛开杂念拿起《诗经》,看到的是“云胡不瘳”,最后又打开《论语》,孔子却说起了“君子三戒”。他打开四书五经,翻出所有的圣人言语,满目却尽是情与礼,三年前的景象又历历在目,即将重为接下来的夜半梦魇,纠缠于弘历,不肯叫他轻易抛却。

弘历丢得开书卷,却丢不开凡情。

嘴里作呕的甜腻终于褪去,汤中药材的苦味似乎又泛起,生出新一轮的折磨,好叫他舌尖发麻,心里难受。他没想过那位娘娘还能回到这深宫高墙,凭借着少时寥寥几次的相会,偏偏要拼凑出一位女子的性情,最要命的不止于此,那人的面貌才是杀人的红粉刀子,过目难忘,专要弘历这情窦初开的少年人留下性命。

还得是心甘情愿,趋之若鹜赴死。

是上天要给的重逢。弘历辩解一般的宣告于己身,他是堪堪长成的阿哥,才从书中学到的知慕少艾,还不能确切的去界定情或欲,他以非亲朋之情投以的人物,即是李白也摸不着的天边明月,亦是踏入泥浊的海棠。既明知那是鸠毒砒霜,理智拦不了他,弘历怕她回宫,又盼着她的车驾。

人伦天理也框不住他心里生出的隐秘欢喜。

就因为那位要回的事儿,宫里死寂了一冻的浑水,又暗流涌动了起来。但这都与弘历无关,他只是一个不受宠的阿哥,没有母家的扶持,就此缺乏参与后宫女子斗争的资格。弘历只能当个旁观的晚辈,却暗自想着平心而论,他该是这紫禁城里,最盼着那位回宫的人,就是皇阿玛……也是欲胜于情。

后来定下乾坤的是一道圣旨,弘历接到时有喜有惊。该喜的是那位娘娘月末而归,否极泰来,升至妃位;惊的却是她身份大变,平白添了十岁,多了自己这么一个儿子。他接下圣旨,心里的火被凭空的水浇灭了大半。

弘历早慧,猜得出皇阿玛将自己当作了那位娘娘一系,应是那位娘娘离宫不久,自己在碎玉轩在想念故人时,撞上了圣驾经过,竟凭此事在皇阿玛那处留下了根儿。好在弘历后来学业繁重,无心外物,再有去碎玉轩的时候,已是寥寥无几。

七载春秋之隔,竟被这道旨意扩至十七载岁月,弘历惊异,又细细想来,这正是给自己的好机会,多了一个妃子额娘做生母,就再不是无母家助力的光头阿哥了。

他和嬛娘娘竟以此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四:

熹妃娘娘的车驾,用的是半副皇后仪仗,迎接的是满宫上下排的上名号的妃嫔。弘历没能第一眼迎见娘娘回宫,他不是岁数小的孩童了,与皇阿玛的后宫总该有些距离。

但熹娘娘是不一般的,弘历于礼法,竟合该去亲近她,虽说是天子定下的母子情分,可他心里暗藏着少年意气,既要这母子情的亲密关系,又不肯真正把这女子当额娘看待。

等他时隔三年,终于与这位再会时,是在新修整过的永寿宫里。弘历是亲眼目睹永寿宫的重修,他在成了熹妃娘娘的阿哥后,名正言顺的当了永寿宫半个监工,在皇阿玛的眼里,却是博得了一句孝顺的夸赞。所以弘历比熹娘娘先看过永寿宫,他下了学堂就过来等着,不为华丽堂皇的宫室,也并非为了权势讨得欢心,只为了快一些,再快一些见见她。

如弘历所预想的那般,熹娘娘瘦了许多,却仍旧是风霜不改的好颜色。她穿得是盛重繁琐的妃子服制,满头的珠翠彩饰,云鬓额黄,眉黛唇红,妆容明艳庄重,通身无一不华贵,无一不精致。

见弘历来了,她竟还识得故人,春花没开满弘历的阿哥所,熹娘娘重逢一笑,叫弘历眼里却容不下别的花草了。弘历也欢喜起来,他往日还担忧着,自己认得出熹娘娘,熹娘娘认不出自己了。今日再见,弘历已不需仰头说话,也不用她在躬身弯腰迁就,他十五岁了,也许过段时日,就能高过眼前的女子。

“额娘!”弘历喊出这个称谓,多日来的建树再此时起了作用,他还是面色欣喜,如母子相逢,寻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仍能用人伦上的亲近,遮盖那违背礼法的慕少艾。果然,听到这声额娘,甄嬛笑得更柔,更软,满目的情意投注而来,却让弘历不知该不该因此生出感激欢愉。

这是齐妃看三阿哥的目光,是一个额娘看孩子的情意,并非一个女子看向男子的眼神。弘历没有被这样打量过,这热切的关怀与在圆明园时是天差地别的,他们不是一见如故的生人,是合乎情理的母子。

他心生出几近卑劣的窃喜,又反怪自己成了叛徒。

“不哭了,儿子以后都不哭了。”弘历使里眨动眼睛,好像要把快出来的眼泪珠子拦住。甄嬛看得发笑,取了自己的绣帕,贴在他的眼角细细拭去了水迹。

二人坐着聊了许久,好似要在这时,就要把对方这三年的事都知道一般,直到宫女过来请晚膳,才记起时候。甄嬛自然留下了弘历,还嘱咐往后下了学堂,无事就多来永寿宫陪额娘用膳,弘历自是欣然应允。

用膳时,甄嬛体贴问了弘历偏好忌口,还嘱咐槿汐细细记下。弘历心里正暖着,皇上身边的苏培盛就来了,传的是皇上的口谕,让熹妃娘娘今晚恭候圣驾。

如此,用过了饭的四阿哥也不能多留,别过了娘娘,轻轻咬住自己的后槽牙,回了自己的阿哥所。

五:

到了夏季暑气最重的时候,永寿宫娘娘的肚子已经大了,弘历常常去走动,也听说了双生子的传闻,他没这样见过女子怀胎,只觉得那肚子大的惊人,且沉重,要压着甄嬛的身子往地上跌一样。

每到这时,弘历总会想起生母来。他当然已经记不得生母面容了,也缺失相处的温情。在孩提时,弘历有时会觉着自己是石头里出来的小孩,或是精怪送给皇阿玛的供奉。当看到熹娘娘怀胎的过程时,弘历就会凑出自己的生母,也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子,不如熹娘娘生的貌美,但弘历绝不会真的认为她丑陋。他就在生母的肚子里安家了,连个婴儿都称不上,只算个发不出声响的胎儿,慢慢长到十月,才舍得到这世上来。

熹娘娘偶尔会心血来潮,将旺盛的母爱强加到弘历身上,会拉起他的手,让他来摸摸肚子里的小孩。弘历只试过一次,就再也不敢碰触甄嬛的肚子,他把手掌放上去,用最轻的力度,隔着薄薄的肚皮,摸到了胎儿的动静。里头不知是弟弟还是妹妹,踢了肚皮一下,惊得他立即收回了手,说什么也不敢再碰。当时熹娘娘就笑了起来,说:“弘历以后的福晋怀了孩子,还不得把他吓得不敢回家?”

弘历受了这长辈的玩笑,平时伶俐的口舌都落在了别处,只顾得脸颊通红。他想,若是你能做我的福晋,我一定日日都回家来,舍不得一日不见你。

这怎么能说出口,就是当个梦话也不成。

六:

意外生产那夜,弘历正要入睡,就得了熹娘娘遇到野猫,受惊早产的消息。他的心立马提到了喉咙,紧张得乱了方寸,草草穿上了衣裤,跑出了阿哥所,竟才察觉穿反了靴子,又急急回身换好了,夺过了嬷嬷手里的灯笼,要往永寿宫赶。

夜里风大的厉害,弘历跑动时吃进了凉风,肋下隐隐的发疼。他闭紧了嘴巴,咬住后槽牙,一心想着永寿宫的事,又想着自己的事。他担忧熹娘娘的生产,期盼她能平安,如愿以偿诞下双生子。一面又想若是熹娘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要养,且是个男孩,那自己这个不尴不尬的长子,又该如何自处呢?弘历不愿就此与她生出隔阂,伤了原有的情分,更不想疏远了永寿宫,再成从前那个光头阿哥。所以他竟有不想熹娘娘生下孩子的荒唐念头,这实在恶毒荒诞,妄为人子,却又在他身上而合乎情理。

永寿宫近了,弘历快到宫门的时候,灯笼突然燃了起来,猛的一窜,烧上了他握着木柄的手。弘历被狠狠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将烧起的灯笼扔的老远,低头看自己的右手,幸而不严重,只是火舌漂过了手指,红了一片,却没有水泡。永寿宫的人见了,赶紧过来察看伤势,把四阿哥请到里面包扎。

弘历坐在偏厅里,也不知生产是什么情形,不能进去冲撞了规矩,只好坐着处理手上的烫伤,听着那边是什么个动静。他手被上了药,苦的熏眼睛,更是坐立不安,起来走了两步,就听到那边请来了圣驾,又听到好一阵的慌乱。宫女进出的动静,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盆里稀淋淋的水声,还有胆小的宫女或太监压低的抽泣,永寿宫因为一个女子而大起大落。

端来的茶水已经被弘历喝干净了,伺候的太监想过来沏茶,被他抬手给拒了。弘历心里满怀急切,不停得划拉自己的玉佩,他细细想:但凡生下一个男孩,无论是否为双生子,他就再不是熹娘娘唯一的儿子,也不是最重的那个筹码。

哪会有不爱自己亲生儿子的额娘。

弘历冷冷告诉自个儿,这本就是人之常理,轻易改变不得。熹娘娘生下自己的儿子,那小七岁的养子算得了什么呢?论起亲近的情分,二人不过是有母子的缘分,却谈不上相处的久。弘历竟对这未曾谋面的弟弟生出怪异的防备,从一个儿子层面来看,他或许是不愿有他人分走这关怀情意。可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考量,这是别人的孩子,就算是皇阿玛的血脉,弘历也将其划定为他人。

他长成了,是在一种极为艰难困苦的环境中被迫长成,变为了如今这个早熟且聪慧的阿哥,从而早早失去了孩童的天真和信赖,以及大半的善心。弘历要习惯于从最恶劣的猜测开始推敲,或许他该让这个孩子离去,但又企图痴心妄想,得到不该他去指染的人过事。恶欲的执念一闪而过,被弘历以甄嬛的笑貌强压于心底,他坐在这里,正襟危坐,是皇子的气度,心里却恶意滋生,转动着不干净的念头,要与人性中的纯善期盼分庭抗礼。

夜转深了,弘历还没有困意,永寿宫没有一刻的安静,直到那头终于传来喜讯,熹妃娘娘诞下龙凤胎,母子平安。

尾:

又过了两日,弘历来探望熹娘娘时,被她瞧见了右手烫伤,问了来由,这额娘怪道:“来年就是该娶妻成家的大人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以后不得莽撞了。”

弘历也诚心认错:“额娘教训的是,儿子今后一定镇定谨慎,再不敢大意。”

“额娘知道阿哥孝顺,是担忧额娘才烫伤了自己,伤让太医瞧了没有?好些了么?还疼不疼了。”甄嬛听他一一答来,放心不少,又平安生子,心情颇好,竟与弘历玩笑道,“曾在寺庙里诵经礼佛,读过不少经文,有一句是: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如今阿哥忧心额娘,也是逆风提灯,遭了烧手之患了。”

二人都笑起,满室和乐。

弘历曲曲手指,烫伤又疼,暗自心想:我竟偏要逆风,不可为而为之。

*为我大邢伺候激情产粮,刀疤狼和暴力萌兔的故事谁不爱呢

*信女愿用一篇甜文给大江换一个庆功宴名额,让他好好的吧,求求了,跟邢凡退隐江湖,结婚生崽再教崽英文,它不香吗,大邢伺候就是流量密码啊亲亲!

*一个前传,江阳和两兄妹的嘴炮日常有,ooc和逻辑废属于我,可爱都是他们,7000+,慎入

*走你!

1.

大江是不想来走这趟活儿的。

夜总会里鱼龙混杂,黑的白的灰的,俏的丑的整的,欠债的有钱的有权的,简直就是一绿藤阶级大...

夜总会里鱼龙混杂,黑的白的灰的,俏的丑的整的,欠债的有钱的有权的,简直就是一绿藤阶级大杂烩。

况且兹要是推开包房门,一群群浓妆艳抹的花蝴蝶就往身上扑,甭管你是大腹便便还是秃顶疤脸,在这儿统统都是大腕,拥有着被公主嗲声唤“老板”的特级待遇。

大江才过了三十五岁生日,连打带杀得练了一身腱子肉,在那个还没流行健身的年代,于夜店里讨生活的姑娘来说,实属是难得一见的上乘香饽饽。

每回到这地方走一遭,大江都得沾一身呛鼻子的香水味回去,有时还夹着几个口红印,号称斩男的大红唇子就这样在被社会人钟爱的皮夹克上熠熠生辉。

然后叫邢凡从头嫌弃到脚,从防盗门窗纱的破洞里丢一包湿巾出来,勒令他把自己拾掇利索再进门。

半宿没睡的大江总要骂一句“so他妈crazy”,接着掏出手机给邢非拨永远通不了的连环夺命call,最后只能三十秒一吆喝地蹲楼道口擦擦抹抹。

通常第二天清晨李成阳会欠欠儿地提供叫醒服务,冲自己熬出俩熊猫眼的好兄弟一顿嘲笑,在前者想杀人的眼神里挂S档杀到包子铺,端着杯豆浆慨叹大江在自己家能被别人赶出来,可真是个爷们儿。

大江则会怨气冲天地回他一句“这不你揽的好事儿”,再被李成阳意味深长的“我可没让你把人拐家里去”堵到没脾气。

大江送兄弟个白眼,抬抬胳膊把李成阳晃下去,豆浆当酒地一阵吨吨吨,装作闭目养神地不再理他。

是啊,邢凡对他有意思,瞎子都能看出来。

没意思不会等他等到天擦明,邢非控诉过好几次大半夜坐电视机前不睡觉的妹妹像贞子;没意思也不会看他受伤急得掉眼泪,缝个针却被邢凡紧张得堪比开颅手术;没意思更不会没事跟他屁股后面念叨年轻人流行的爱情语录,连楼下小卖铺老板都腹诽他找了个这么小的女朋友。

大江自己对邢凡有意思吗,自然也是有的。

大江上前提溜起被开了瓢的男孩,没想到被他护在底下的丫头上来就是一刀,得亏他反应灵敏才将将躲过去。眼泪鼻涕糊一脸的小姑娘没招没势地乱劈,大江等她垂了胳膊才绕过去卸了武器,结果又被姑娘一口咬在虎口上,咬合力媲美西街混混养的混血德牧。

大江疼得甩了几下手,没成想小姑娘分毫不动,眼睛从内向外迸着狠厉。

“操,”大江忍不住爆了句粗,伸手去掰小疯狗脑袋,“快点松开,你再闹他就真死了!”

这句话很奏效。

大江看到梨花带雨的女孩撒了口,挪到那小子身边蹲着,抬眼死命瞪着他,还立威式地朝地上吐了口血沫子——从他手上咬出来的。

什么梨花带雨,这就一暴雨梨花针。

“阳哥……”

在医院的时候大江知道了女孩叫邢凡,被打成血葫芦的男孩叫邢非,是她哥哥。

忙乎完邢非的入院手续,大江也去急诊室缝了一针,李成阳不明就里地问他怎么手还挂了彩,大江瞥一眼躲在门框后的邢凡,轻描淡写地回道:

“被狗咬的。”

这是大江在邢凡面前为数不多的最支棱的一次。

再以后这对兄妹好像讹上了大江,准确来说是邢凡讹上了大江。李成阳还没给他们安排好住处,暂居旅馆的邢凡今儿说有蟑螂明儿称有鬼怪,回回还都是给才认识没几天的大江短信求救,于是在后者还没咂摸过味儿来时,邢凡已经拎包入住他家,房间都是由大江亲自收拾的。

而李成阳也是在某个加急摇人的晚上才发现了端倪。彼时他哐哐一顿砸门,听见屋里面传来声文明有礼的“等一下”,顿时虎躯一震两眼放光,以为寡了这么些年的大江终于藏了个娇,可当头发梢还滴答水的邢凡把门开开时,他那颗燃燃雄起的八卦火苗如坠冰窟。

“阳哥?”邢凡一愣神,倒也不怯场,一个避身端起了女主人姿态,“进来呀,江哥洗澡呢。”

李成阳看了看穿着黛西睡裙的邢凡,耳朵里全是浴室的水声哗哗,联想到昨天才拜托自己照顾好老妹的邢非,抬手扶一扶眼镜。

大江啊大江,你真他妈是个畜生啊。

2.

误会解除得很快,却又没那么容易。大江一脸坦然,邢凡却罕见地露出几分娇羞,人精李成阳将一切尽收眼底,在心里微微叹一口气。

不过他还是默许了好兄弟跟好小弟的妹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事实,甚至在邢非出院后自作主张地把邢非也接过来一家团聚,虽然房子的正式租客被通知时拉拉个脸很不开心,但在邢非入住当天还是到楼下去扛了箱啤酒,而后在邢凡的耳提面命下又跑出去换了桶果汁。

李成阳举杯咽了口酒,趁机斜眼看着对面苦哈哈喝果汁的难兄难弟,心里小算盘拨得啪啪响。

这安家费能省一笔是一笔。新帅最近要开大项目,那句话怎么说,开源节流嘛。

3.

大江顺着李成阳给他的房间号找过去,推开门,没有想象中的脂粉花香,只有男人堆的烟雾缭绕。

他忽然明白在拒绝时李成阳冲他挤眉弄眼的“放心,哥能坑你吗”是什么个意思。

这就一商务局,几伙头目坐下来正儿八经聊业务。大江是从礼宾部过来充场面的,只需要坐新帅负责人边上抽闷烟,意在警告外人别耍花招。

大江在点上第一根组局者发的中华烟时,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邢凡不让他抽烟,说是对身体不好,以后老了有他受的。

也是的,大江之前抽得确实狠,一天半包烟,隔着半米就能闻见火燎味儿,李成阳老骂你他妈毛孔里淌的都是烟油。

大江在福利院时就被大孩子带着染上了烟瘾,尽管李成阳多次苦口婆心地劝他戒,但他还是冲发小憨笑,我行我素地贯彻“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的人间真理。

而邢凡自入住的第一天就让他戒烟,几乎买断了小超市的口香糖,见天的就偷摸把他兜里的香烟换成什么橙子柠檬薄荷味。有次大江烟瘾上来,急匆匆翻遍所有口袋却只找着包浪漫草莓味绿箭,被李成阳拍着脖子大笑,也是那晚上他与邢凡吵了惊天动地的第一架。

具体吵了什么他早忘得没影儿,只记得最后邢凡梗着脖子不退一步,丢下一句“行,那我再也不管你了”就噔噔噔下了楼,在三九天里穿着毛绒睡衣玩离家出走那套。

大江也气得上头,一脚踢翻垃圾桶,易拉罐丁零当啷滚了一地,报复性地抽完大半包小弟孝敬的香烟,而邢凡还没回来。

大江又急吼吼抓起外套出门,连夜要把李成阳叫起来一起寻人,《致爱丽丝》才播了三分之一就透过楼宇门发现了缩在长凳上抖成缝纫机的邢凡。

大江无语又好笑,听筒里李成阳迷迷糊糊问了声“喂”,他回个“没事”按了挂断,都没给那头说完“你大半夜犯什么病”的机会。

还没等大江走近,听见声儿的邢凡先扬了脸,看清来者后瘪起嘴扑到他身上,跟个速冻粽子一样缠住了大江的腰。

大江头皮轰一下炸开,奇怪的是第一个跳进脑海的念头不是挣开邢凡,而是把羽绒服脱下来给她披上,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ctmd,里头单套了件薄线衣的大江打个寒颤,真他妈扣的啊,邢凡这小女孩儿咋受得了的。

邢凡整个脑袋都埋在大江怀里,声音闷闷堵堵,听上去也委委屈屈:

“我还以为你真不想要我了。”

大江没忍住去呼噜她头发:“别瞎想,不可能不要你。”

“那你要女朋友不?”

大江的手愣在了空中:“什么?”

“我说,”邢凡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闪闪亮亮,还映着大江的倒影,“你要我当你女朋友吗?”

不知怎么的,明明是寒冬腊月,大江却觉得自己脸上有团火在烧。

李成阳经常称他有一坨叹为观止的大脑,而此刻这个高级器官走马观花地想了很多,末了还是没了下文。

大江帮邢凡把拉链拉到下巴,又给她扣好带着一圈毛领的帽子,落语轻轻:“天儿挺冷的,先回去,啊。”

4.

老话说得好啊,凌晨两点半不回家准没好事。

深夜演偶像剧的后果就是大邢伺候双双病倒,被唯一的健康人拖家带口地给送到门诊挂水,待李成阳赶到时看见邢非半死不拉活地瘫在椅子上,气色看着比二位病号还差一大截。

“成阳哥,我算是服了,要不是我今下午回来,他俩真能把自己活活烧死。”

护工邢非满腹怨怼,他咣当了十多个小时没合眼,本想好好补一大觉,没想到一开门就看见大江摇摇晃晃地找体温计,而他妹妹病怏怏地倚着靠垫,圆鼓鼓的脸红得赛蛇果。

“该,他俩该。”

李成阳想起昨晚上大江那通戛然而止的来电,把从馄饨店打包的粥往地上一搁,翘着二郎腿端详起头杵在发小肩膀睡得正香的邢凡,嘴角满足地向上勾起了小半弧。

该说不说,他俩也挺配吭。

5.

大江有时候怀疑那晚上邢凡的表白是他烧迷糊时做的梦。

大江不是没被女孩告过白。他小时候白净,还是个路见不平必拔刀的主儿,福利院里不少女生对他芳心暗许,托李成阳送情书的有好几个,还有胆子大的直接把他拉到树底下发表爱的宣言,但无一例外都不敢抬眼看他,仿佛自己的暗恋对象是尊吃人的瘟神。

而且在他表示拒绝后,所有姑娘都没再跟他打过照面,偶尔遇上也要绕道,李成阳间歇性抽风时就唠叨他欠了自己老多桃花。

但邢凡不一样。

这丫头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听邢非讲,那天仇家摸上门,要不是他死命拦着,妹妹恐怕要拿水果刀跟亡命徒们磕一磕。

那个飘着粉红泡泡的冬夜也是,邢凡就直直地盯着自己,不见半分惧色,满眼只有坦荡和期待。

再以后的相处也没多局促,她照样该说说该睡睡,见到好吃的哪怕从邢非嘴里抠出来也要给大江留着,有意无意地带他一块看黏黏糊糊还套路无比的卡通爱情片,借着烘到顶的罗曼蒂克BGM耍些倚倚靠靠的小把戏,大江统统装作没看到。

在监督人这方面依旧是勤勤恳恳,禁烟禁酒禁地摊,临饭点才去跟中央台学做菜,回回都能炒出来一盆车祸现场,李成阳有幸尝过一次,漱过口以后发自肺腑地冲大江比大拇指“你是这个”。

大江从鼻子里哼一声,伸筷子把带半截根的小葱段挑出来,心讲话你要怕秃你也行。

邢凡不知道跟谁学了个薅头发的坏毛病。一开始只在他俩独处时小打小闹,再后来邢非已经对二人转见怪不怪,甚至能从容不迫地从揪成一团的躯体夹缝里翻出遥控器换台;到最后李成阳也习惯了看礼宾部老大被按桌子上摩擦,支个脑袋在场外发来爱的慰问:“哎,左边,漂亮!小凡,打得好,这贱货就欠治!”

“大江,你真得找个人管你了,”在大江又双叒叕自cei自演地大事化了后,李成阳开车载他送到楼下,临别前递给他块毛巾,“我看小凡就……”

“你给我打住,”大江把毛巾往头上一抹,兜下来红的黄的一大片酒血混合渍,“先把你馄饨店老板娘哄……”

李成阳一脚刹车:“滚好不送。”

6.

五分钟以后李成阳掉转车头回来接被室友驱逐的大江,开到时后者正从绿化带里捡邢凡顺窗扔下来的保温桶,一拧开腥味直冲天灵盖,李成阳警告大江要敢在他车里喝这种生化武器他立马跳车。

李成阳从后视镜里瞄见兄弟边小口嘘溜边皱眉头,还心情不错地哼哼为你放弃世界有何不可,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气,还是没忍住槽了最后一句:

“你这贱的真是人神共愤,你是不是就欠人管啊?”

是,大江在心里想,我还真就欠人管着。

7.

大江和李成阳一样,都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小孩,打记事起就没见过爹娘。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惜大江不会哭,他只会打到别人哭,然后一瘸一拐地拾起沾了灰的棒棒糖,掰一半给李成阳,再咧开嘴比一个耶。

大江就像一棵野草,没人约束他怎么长,也没人教过他该往哪儿长。小时候跟欺负人的熊孩子打架,结局总是挑事儿的那边先来了家长,当着院长的面骂他欠管教,他再被院长拿教鞭结实抽一顿,临了给他留一声长叹:“你这孩子我管不了。”

可不是,您又没管过我。

大江通常是捂着肚子蹲地上缓一会儿,而后抖抖胳膊抻抻腿,抠着墙皮等李成阳从破了洞的窗户上给自己送大包子。

在完全自助的野性生长中,大江靠自己悟懂了弱肉强食,也学会了以牙还牙,更明白什么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尽管在他浅薄的文化撒哈拉里,那个图式被简化为别人对你好,你就要对别人更好。

然而放眼他这三十啷当岁的人生,鲜少有人向他这个社会茬子投入过太多真情。暗送秋波的小女生有不少是因为英雄情结和荷尔蒙失调,以及客观层面上李成阳的衬托;混社会后更是虚实难辨,他并不指望靠拳脚换来的“江哥”背后没被人问候八辈祖宗。

这么些年了,正经待他一共就俩,一个马帅,一个李成阳。虽然自己平日在这二位的嘴上就没落什么好儿,但扒开那层笋皮,里头都是拿真心填的馅儿。

“大江你喝吧,再多喝点儿,早晚把自己喝死。”

这是劝他少喝酒。

“那脑子是个摆设啊?动手前能不能分析分析局势?别我先给你收尸去。”

这是担心他被阴。

“昨儿那姑娘又哪没入你眼了,我看等人成阳家孩子都会包馄饨了,你还得跟你五姑娘过。”

这是替他操心终身大事。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么,大江不和他们计较。

而现在又多了一个邢凡。一个捧着一颗真心、满身憧憬满身热情、真正为他考虑念他好的邢凡。

大江以前还笑话李成阳给馄饨店贡献的五年KPI竟然换不来一个手机号,现在丘比特的箭头插到自己身上,他总算明白了近乡情更怯是个什么滋味儿。

大江也喜欢邢凡,特别特别喜欢。喜欢到可以为她戒烟短酒,心甘情愿地在她手下俯首称臣,喜欢到想给她买一堆童话周边把家装潢成迪士尼,也喜欢到希望她永远过得最好,怕自己这个半黑不白的青蛙骑士害公主错过属于她的白马王子。

邢凡才二十出头,他已经三十好几,中间差了小十年阅历,又是自己喜欢的人,大江不能不多想一想。

邢凡长得很漂亮,大眼睛长睫毛,头发散下来知性扎上去俏皮,有时候等得太累趴在沙发上睡过去,月光正好跳在她额头,很轻易就能叫大江晃了神。

这么好的邢凡值得一个比我更好的。

不过在王子没出现以前,大江蹑手蹑脚地从卧室抱出条毯子搭到邢凡身上,还是得靠骑士护航。

在大江弯下腰时邢凡睁开了眼,睡昏头的恍惚在认出大江的一刻烟消云散:“回来啦。”

大江不自觉弯了眼眉:“回来了。”

“这么大酒味儿,你又喝了多少?”

“没有没有,就陪了几杯——嘶两杯!”

8.

在大江心不在焉地等第五根华子自己烧到烟屁股时,包厢里突然爆发了劈里啪啦一阵掌声,他跟在场人员一块站起来走完流程,又赶在东家点公主之前搂过蠢蠢欲动的新帅经理,半威逼半和善地夹着小伙子先行退了场。

“别人的地盘上不安全,你容易把持不……”大江推心置腹地拍小伙儿胸膛,抬头瞥过身旁路过的一溜小姐,而昂首挺胸走在最末尾的那个叫他闪了舌头,“住。”

我c,邢凡?!

“喂,大江,”邢非难得地没占线,呼噜呼噜地像在吃面,听上去还倍儿精神,“这么晚啥事儿啊?”

大江开门见山:“你妹呢?”

“我妹?套消息去了。”

“去哪儿套的?”

“夜总会啊,你是没闻着,她今天喷了半瓶香水,味儿现在都没散尽。”

“操,你这当哥的心真他妈大!”

大江冲听筒吼一嗓子,啪嗒点了红色按钮,照着反光墙划拉划拉一头黄毛,接着复又握上包厢门把手。

“江哥?”

门开的瞬间呼啦啦站起一圈人,大江朝最靠外那个一抬下巴,而后目光就钉住了长沙发上爱岗敬业的邢凡。

只消一眼,大江就确定了邢凡不适合浓妆。

特意烫过的头发把她显老了十岁,嘴唇跟吃了小孩儿一样红,尤其是身上那件前开叉后露背的深v吊带裙,亮片和鱼鳞没刮干净似地闪得他眼疼。

与大江脑内的惊涛骇浪小剧场不同,邢凡则要理智得多。听到响动她只是歪头一瞄,然后重新把心思放在眼前这个色迷心窍的lsp身上,夹着嗓子唤一声“老板”,再趁着cheers的功夫把大半杯酒都洒进对方那里。

手!手!手!往哪儿放呢?!还有那双眼,再胡乱瞟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大江在二流子欲摸上邢凡裸背的一刻终于忍无可忍,悬着肩膀大步上前,伸手拉起邢凡胳膊,借惯性把她带到自己怀里:“这妞,我的。”

邢凡不知道大江葫芦里卖什么药,职业操守叫她忽视了这个贴贴有多亲密,当下满脑子想的都是我那马上到手的情报不能就这么飞了。

于是邢凡向大江的腰间软肉发起猛攻。然而无论她怎么掐,后者面上都没表现出半分异样,只是轻描淡写地瞥她一眼,继而又投入到这场无厘头的气势拉锯战里,目露凶光。

最终自然是对手服了软。

邢凡被大江带到大厅卡座,落座以前大江把外套脱下来丢给她,然后闷不做声地坐到邢凡身旁,满身煞气成功吓退了每一个眼怀不轨的雄性动物。

但邢凡只觉得焦躁。她可是下血本才从姐妹那儿央来混进来的机会,情报拿不到,不仅赏金没影儿,连带着服化道的钱都得打了水漂。

“你别老跟着我,我都没法工作了。”

“大江,我求求你,你要实在没事干就去后台聘个保安,别在我跟前晃悠,行吗?”

“人都快走了!”

邢凡急得啪嗒脚,奈何身边这尊杀神稳如座钟,要不是碍于身份,她恨不能把一盘西瓜都扣大江脑袋上。

大江嗤笑一声,目光跟抱着胳膊的邢凡对上,总算是开了金口:

“有点儿耐心,就是得等人走了才好办事。”

9.

吴老六非常后悔上礼拜砸人场子时不小心掀翻了桌上供的关二爷。

要不他今天怎么能那么倒霉。新帅那小贼三言两语把他绕得想吐,看中的小美人儿让八十年不开荤的大江给抢了,回程去小巷撒个尿的功夫,头上又被仇家套了麻袋,劈里啪啦一顿圈踢,打得他脑瓜子嗡嗡,最后秃噜了些啥他自己都记不清楚,就隐约记得问话那女人挺豪迈,听上去就不是啥好惹的角儿。

吴老六一直等到脚步声走远才敢把麻袋揪下来,他清楚行规,有些东西看见了容易丢命。

“妈的,”吴老六往地上吐口唾沫,感觉到嘴里头某颗下牙好像有点晃悠,认命地在拨号键上按了串号码,“歪,周哥?你上回说那大师能替我引荐……”

10.

“大江你刚才真是太帅了!这还是我第一次查消息那么顺利,我哥听了肯定得羡慕死……”

大江边听边笑。小姑娘正兴高采烈地不行,连比划带傻乐,比她肩宽一倍的西装褂随她一块上下颠簸。路灯把邢凡映得柔和,肤如凝雪唇若丹霞,卷发自然搭在肩头,还真有那么几分在逃公主的意境。

大江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儿。

邢凡从来都不是等待王子搭救的柔弱娇娇人,她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别闲扯淡不服就干,谁规定了公主不能穿着裙子弯弓射大雕,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有可能是公主与她的青蛙骑士。

“那买家出价可高,等拿了钱我请你吃饭!”

“就光吃饭啊,”大江带着邢凡一块驻了脚,伸手替她把黏到眼尾的一缕碎发夹到耳后,火速在她侧脸留下一个吻,“不谢谢你男朋友。”

邢凡颧骨飞到天上,两颊染上几缕绯红,罕见地在大江面前低下头,斜向上偷偷打量刚刚开花的某位江姓铁树。

大江故意垮起个批脸:“看什么,以后这种衣服只准穿给你男人看。”

“凶谁呢?找打!”

“开玩笑开玩笑,哎呀哎呀哎呀呀呀——”

*深夜激情码字

*不甜来打我!

“他曾经立在风里,被凌冽敲打,被尘埃掩埋。又曾向青山奔去,在雪中白头。”

“遇见楚楚,是游子摇橹归岸,头也不回的,求一个明明白白。

而后大自在,成眷侣成伉俪,成为自己的肋骨。”

——————

「一碗汤」

夏是白瓷青梅碎冰互碰叮当作响。

萧瑾瑜自衙中归来,匆匆忙忙进了府,日已过午。

他官服未脱,腰间春刀威势逼人,衣襟轻扬一路如风过,平添院内几分肃穆。

到了主厢房径自前慢了步子,不觉已经换上一副笑脸,小心挪至门纱前,颇不正经的垫脚向内偷偷打量。此景配上他通身锦衣齐整,叫满院丫头婆子捂嘴嗤嗤偷笑起来。...

到了主厢房径自前慢了步子,不觉已经换上一副笑脸,小心挪至门纱前,颇不正经的垫脚向内偷偷打量。此景配上他通身锦衣齐整,叫满院丫头婆子捂嘴嗤嗤偷笑起来。

他们在外风光无限威严十分的这位主子,每每到了夫人面前,就变作个不懂事的小孩。

萧瑾瑜闻声回头,她们已经躲进了屋去。他面上没什么怒意,楚楚调教下人宽恕,府里总这样热闹。热闹点好。他家小丫头怕冷清主母当的无聊,整天就爱到处逮人,不由分说教他们学养鸡种地。

府里楚楚说的算。

她高兴就够了。

楚楚正半伏在桌边,摆弄那些个验尸用的家伙什。天天把玩都要掉色了——萧瑾瑜想着——是不是该找个尸体让她活活手了?边推门进去边满脑子案件,思索着找个合适的交给她。

“王爷!”楚楚抬眼,满是喜悦一起身,桌上碗盘叮当作响。萧瑾瑜忙大步前去扶她,只见她卷好那堆工具放到一旁,扬手献宝似的将桌上白碗推来,一双小鹿眼格外有神,急切介绍道:“我腌的青梅到了时候,知道你回来,提前拿冰镇着,还凉呢,快尝尝!”

手掌大的瓷碗,白中露了一点淡青,碗沿儿一圈小花纹,是楚楚喜欢的缠枝莲。行家是一眼便能看出这碗的奇处——胎质细腻,色白而泛青,釉光莹润,这般正经的影青不好寻,萧瑾瑜也是仗着王爷的身份托人几经辗转,才给她带回来这么一套。

嫩黄的汤汁汪在白瓷里,格外可爱,萧瑾瑜托碗端详片刻,在楚楚期待的目光里试饮了一口,随即端起,咕咚咕咚的就这么喝了个干净。冰凉爽心,酸甜开胃,极宜消暑。

“佳酿,”他望着楚楚笑,赞道:“夫人巧手。”

萧瑾瑜在情之一字上,嘴笨的很,平日里不懂,永远“楚楚”长“楚楚”短的叫。偶尔想起来喊一声夫人,自己先羞的像个未出阁的大姑娘。清清嗓子,抬头一看,楚楚也眼神慌乱,双颊酡红。

两人对着脸红片刻,还是楚楚先开口:“王爷喜欢就好。”她心满意足地点着头,“暑天将至,最适合吃青梅了,改日我再给你煮青梅酒腌梅干,嗯……甜的咸的都要!”

她生就一张圆脸,五官小巧玲珑,笑起来眉目舒朗,杏眼澄澈同方才那碗梅子汤一般小巧可爱。夏日将近,已有闷热之感,午时少风,更添黏腻。节令如此,人人无法免俗,大约只有这夫妻二人,仍自得罢了。

饭间,楚楚着急给他碗里布菜,嘴却不停,讲今日府里的花草开的如何好,房檐下鸟窝里的小雏儿叫的如何好听,清平如何如何听话。她对萧瑾瑜总有说不完的话。

萧瑾瑜听的认真,却不移眼珠子地朝她脸上瞧,彼此最最熟悉,仍总也看不够。他从前只敢心里暗暗描摹楚楚的轮廓,好在上天待他不薄,万事皆如他意。

三法司上下皆知,他们那个从前通宵办案几月不归家的王爷,现已思家成性,公案纸张堆砌,皆其所画其妻者。

他是王爷。从小到大,被弹劾,被猜忌,被暗地里逼迫,被以家人性命相挟,见多了荣华富贵,也曾权势滔天叱咤风云。但是万事来过这么一遭,最后反倒贪恋这一碗白瓷梅子汤。

……只想做她一个人的王爷罢了。

萧瑾瑜张嘴吃下她递来的一只虾。

黄金鞍,万世侯,不换他的楚丫头。

「两心相依」

楚楚从前不嗜甜,当了娘后突然爱上了各类糖玩意儿。

从杏仁佛手、蜜饯青梅,一路吃到御赐合意饼,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那豪壮气势,仿佛要吃尽天下糖美食。

原也没什么不妥。萧瑾瑜对楚楚提的要求,向来是说一不二的,要星星顺带给她摘下来月亮,要养鸡那家里必须开个畜牧场。景翊对此一度怀疑就算楚楚开口要皇帝老儿龙/上的大宝石,萧瑾瑜也能不管不顾溜进宫去,给它抠回家来。

……成了亲的男人真可怕。

景翊想起来就痛心疾首。萧瑾瑜!你还是不是从前那个连官帽都不让人家碰的死板鬼了!

各式各样的糖从此在萧府开会。

蜜饯瓜条、金枣、菠萝、葡萄、红小豆。

翠玉豆糕、奶白蜜枣、糖水核桃、果酱金糕。

……莲子羹、豌豆黄、桂花蛋、甑糕、小粽、粘豆包。

这仗势就好似郡王府不住郡王了,要改做卖糖点心的铺子。不过吃食五花八门的送进来,大多都进了楚楚一个人的肚子。

糖吃多了,难免要害牙疼,不出半月,楚楚就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啊!

晚间她抱着萧瑾瑜哭。

“呜呜呜王爷我牙疼……”

萧瑾瑜问:“哪颗牙疼?”

三法司的人,问问题永远很有针对性。

楚楚暂时停止哭,感受了一下,半刻又伸手圈紧他的腰:“呜呜呜是第二磨牙那个位置……”

“……”

萧瑾瑜检查了一下她所谓的那颗磨牙,对它的情况表示担忧。

唉。早知道就不给她满世界搜罗吃食了,萧瑾瑜扶额懊悔,小丫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逐渐管不住嘴,一吃起来没完。他案子多,不能随时随地看着她,非等到牙疼才能长记性。

清平的性子随娘,也挺难缠。不过在萧瑾瑜这里,儿子跟娘子毕竟是不同的。清平不乖,可以讲道理,可以打屁股,可以罚抄书,可以拿出做爹的威严,便宜行事。事了塞个甜枣,小子仍然跟他亲,乐呵呵要爹抱。

对楚楚就没辙了。一哭他就心软,一撒娇他就彻底服了。要是再伸手来求抱抱那可不得了了,萧瑾瑜可能当场百依百顺。思及此,他颇为好笑地低头掐掐小丫头的脸,软乎乎,越吃越圆,手感贼好。她眼里还带着泪,汪在眼眶里,转啊转。手轻轻自她面上泪痕抚过的时候,萧瑾瑜突然心一沉,有种沉舟千帆过,山川总温柔的愉悦与满足。

真是个小祖宗。

他把楚楚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左胸第五根离心最近的肋骨上,心脏砰砰作响。

感情是流淌在血液里的。

他那颗心,好多时刻都能领略到温暖和爱意是真谛。好像他自始至终都知道,遇见楚楚,是他的天命。

「春风三里长」

清平四岁的时候开始跟着萧瑾瑜学写字。

小家伙身体骨弱,是先天带着的不足,楚楚想方设法调养,还是矮同龄孩子一截。每每练字,踩着板凳才勉强能够到书案。他努力去够墨宝,萧瑾瑜就在旁边笑。笑儿子肉乎乎藕节似的小短腿,笑儿子满脸满身的墨痕。

春日有春日的诗。

他握着清平的小手,一笔一画教他写戎昱的《移家别湖上亭》:

好是春风湖上亭,柳条藤蔓系离情。

黄莺久住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

清平学春字学的很快,横平竖直,写的漂亮又好看。

萧瑾瑜点头认可:“爹在你这年纪,写字还是春蚓秋蛇。我们平儿,真是厉害。”

直把小家伙乐的冒鼻涕泡。

萧瑾瑜是不吝于夸儿子的,楚楚说小孩子要多夸才能长得好。

清平写字的时候楚楚就顾不上喂鸡饲鹅,照看她的麦苗了,她在案边,手里捧着本书,津津有味的读。

读到一首《笑卿卿词》,很是喜欢,抄了又抄,背了好几遍。

那晚上,星子稀疏,月夜清朗,人人好眠。萧瑾瑜半梦半醒间,听身侧的楚楚又在背诗了,声音猫儿似的:“笑向卿卿道,耽书夜夜多。出来看玉兔,又欲过银河。”

卿卿二字甚好。

萧瑾瑜觉得,要爱一个人,最好在春日,春日天朗气清,春日花明柳媚。他在这样的日子里遇到的楚楚,谈爱轻易,听风舒畅,万事各有各样的欢喜。敢于掏出一颗赤裸的真心,在陈旧和崭新里一次次洗涤,回到他身上时如同大智若愚。总归是知道,小丫头就站在那里,朝春光借过三分笑意。

萧瑾瑜听着她小声的背,渐渐的又涌上困意,将要睡着时,心里突然浮上一句:

我见青山多妩媚,我见卿卿应如是。

——————————

全文两千六,写到凌晨四点,简直上头到不行。

在此宣布小仵作是我今年最喜欢的剧!

清平的人设遵从原著,书里名字是爹给取的,不求他有多大作为,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就够了。

*文不对题,很自我的感受和看法

*设定两人已经在一起

00.

“他们是不常牵手的,但始终并肩。”

01.

秦风和野田昊是不常牵手的。

一方面是大街上人来人往,澎湃爱意哪抵世俗洪流滔滔——二人并非是没有勇气执手而立,只是不愿因为这份勇气惹众人低眉,横生事端。通俗来讲,秦风脸皮薄,不习惯于众人注视下亲卍昵;野田昊却也并不强迫,只双手插着兜,嘴角噙着笑,朝他的方向靠得更近。

另一方面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共识,大庭广众之下刻意营造的爱意实无必要,相爱的细节隐藏在亲卍密无间的摩肩接踵中,潜入自然闲适...

另一方面是两人心照不宣的共识,大庭广众之下刻意营造的爱意实无必要,相爱的细节隐藏在亲卍密无间的摩肩接踵中,潜入自然闲适的负距离里。亦或者说,他们早已将亲近当成习惯,靠得太近时臂膀紧贴在一起,手背上突起青筋蜿蜒成河流,两颗异域的心脏通过流淌的温热血液联结,无意间自成汹涌深情。

话题间或地展开,时常是跳跃的、上句不接下句的,关于推理,关于近来生活,关于最近看过的一本书,甚至可以关于上个路口经过的巴士第三排靠窗的男士穿着怎样一件西装外套,应该是个怎样的人。往往这时,秦风负责回忆细节,野田昊负责将细节与社会生活的实际情况对应,说出结果的那一刻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交汇处自有情意绵绵的答案。

若说每个人是这个宇宙中一粒如芥子般的、几乎无可视的点,是缘分促成一切交汇点,又是爱让毫不相干的点相互联结,柔软成星云,成为跃动在银河间永恒的、无休止的画面。

02.

他们的第一次牵手完全称不上浪漫,甚至有点儿事出偶然。

那日秦风同野田昊走在东卍京街头,川流不息的车辆从他们身边驶过,人群行色匆匆,眼看就要到十字街口。

于是野田昊有意无意地清了清嗓子:“秦风,你这学期在刑卍警卍学院怎么样?”

“还,还好,”秦风如梦初醒般从入定状态恢复,拾了心神回答他,“就就是,大家好像都,都知道你了。”

野田昊轻笑一声,颇为得意:“是我太有魅力了吗,秦风?”

明明是毫无意义地闲聊,听得自己的名字在他唇齿多次滚动过,咬字不甚清晰却别有一番缠卍绵,秦风的耳朵仍是有些红:“主,主要是,你,你太高调了……”

“唔……将来的にはもっと注目を集めることができます(以后可以再高调一些呢)……”野田昊若有所思。

“野田昊。”野田昊听见秦风叫他。

“嗯?”人群太喧闹,野田昊很自然地又凑近了些。

“我宁愿,你,你是因为自己有名,而,而不是……”

人群的推搡还在继续,越来越庞大的人潮涌动起来,有人不明就里就被推着往前走。秦风刚坐下又站起,冲向店门口的方向。野田昊一把拉住他:“冷静点!现在出去也没用。”

“你,你别管我!”少年人特有的热血和叛逆难以遏制,秦风用力挣开他的擎制,才发现比想象中的困难许多。

“大规模骚卍乱发生在精神本就高度紧绷的人群中,应该是蓄意为之,处理不当甚至可能引发群体无意识,你出去只能是添乱,待在店里,好吗?”秦风已经来不及去想野田昊这段中文竟然用上了成语,只听得他放软了语气,用条理和冷静耐心劝着自己。

秦风眯了眯眼睛。

“这家店铺覆盖超清广角摄像头,没有一个角落成为死卍角;空间不大却开在了市中心的位置,屋里的陈设装潢异常奇怪,不符合日式传统审美的素净典雅,倒是有些花里胡哨。高脚凳的材质使用的居然是金丝楠木,临街隔窗的玻璃居然是钢卍化玻璃,这样的清吧一般走小资路线,投入成本与服务人群明显不匹配。

“还有,拉着我跑时没有就近而是取远,明明旁边有更高大的建筑物可以选择,却偏偏来到这里。

“野田昊,这家店是你开的?”

秦风看着他明明别有用心还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一阵无语:这就是传说中的有钱任性?

这时才念及仍交握的手,相抵的指根已被薄汗浸透,秦风再次试图挣扎:“你,你别拉我,我要出去。”要仅仅是手掌被围拢,秦风还有把握一下就挣开,可偏偏被他擒住的方式如此缠卍绵,秦风甩脱的动作都显得有气无力。

五分钟后警卍察赶来,秦风被野田昊以“现在过去也无法到达事发中心”的理由,半胁迫半哄骗地在店里坐了下来。

十分钟后事情得到解决。野田昊和秦风并肩站在警卍车前,野田昊负责听案情陈述,然后翻译给秦风听。不过是小规模劣卍性卍事件,有人在绿灯亮起时在人群中扔下自制闪卍光卍弹,爆卍炸时发出了巨响,造成了靠近中心地带的受害人群暂时性的失明和失聪,进而引发了恐慌。东京的治卍安一向很好,偶发事件在少数,在听到警方说下一步的工作是追查到底时,野田昊和秦风同时点了点头,致谢后准备离开。

“野田さん!(野田先生!)”警卍官与野田昊是老相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叫住了他。

“嗯?”野田昊笑眯眯地转过来。

“これは誰ですか……(这位是……)”警卍官上下打量了一下秦风。

“彼は有名な中国の探偵である秦鳳であり、事件を検出する彼の能力は私のものに匹敵します。(他是秦风,著名的中国侦卍探,在探案能力方面与我不相上下。)”

警卍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秦风心中好笑。一年前东京的案子闹得很大,东京的警卍界应该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名警卍官如此发问显然是有别的用意,但野田昊却没有正面回答,官方却巧妙。

野田昊摘下墨镜,侧头看了秦风一眼,挑了挑眉似乎在问,我可以说后半句吗?

他笑容蕴了万顷日光,一双潋滟的眼睛情愫流转,秦风缓缓踏入这一片日光里,被包围,被熨帖,被抚平眉心。同时他也在野田昊目光流连里探寻,最终找到日心深藏的答案:我的勇气、我的坚定、我的爱,已为这个时刻准备好了,一切在你。于是他绽开自己,毫不犹疑地飞向光芒,迎上他的目光,眨了眨眼睛。

随即野田昊转头面着好事的警官,语调平平无波澜,开口道:“彼は私の恋人でもあります。(他也是,我的爱人。)”

回应已不再重要,最终的画面停格在他们并肩远去的背影,朗朗日光贯长虹,神爱世人,圣光普照,爱情的马太福音已然摊开。

爱神来到人们中间传播爱的种子,于是田垄与海洋勃发生命,天空与大地呼应江河的奔流不息——垄上的嫩芽不为如俗世蜚语的风声而生根,只因潺湲如溪水的爱意而茁壮;江河不因如世事艰难的狭谷而停止奔腾,只因如爱意温润的雨露而澎湃。

正如同他们的爱不必别人认可,却永远和着温柔和热切,柔声倾诉与告白。

03.

“在你学校门口,surprise?”野田昊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快,却意外有些沙哑,秦风敏锐地察觉到这细微变化,一边应他一边朝校门口奔去:“我马上来!”

夕阳下少年飞奔过林荫道和广场,终于在路的尽头亲眼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他的爱人倚在车门边,头微微后仰,整个人浸没在斜晖里,宁和得仿佛自亘古便静默伫立着,身影被斜阳不断拉长,从没有你的远方走近,一直延伸到你消失的地平线那头。北方的夕照本是有些森冷和悲壮的,此刻却为他微阖的双眼和静谧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

野田昊太过玩世不恭,人卍性在他身上是精彩纷呈的,也是淋漓尽致的,那是一生中,秦风觉得他最为接近于神的时刻。

但下一刻,野田昊睁眼,尔后张开双臂,秦风小跑过去,将他与夕阳撞个满怀,揉碎了身体融进夕阳里,又将夕阳的吉光片羽揉进了自己和爱人的骨血里,让五脏六腑都淌着暖意。

“好想你啊……”野田昊从来都不吝啬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这一次秦风察觉他声音的异样,于是罕见地拉开一点距离,细细看他的眼睛。

野田昊的眼睛是漂亮的,看谁都多情,像千岛湖的春水,像濑户内海的泊湾。只是这一刻布满了血丝,眼角的褶皱笑起来也难掩疲惫。

“为了来见我?”秦风蹙了眉头。

“公司最近有项目,有点忙……我要抽身,只好提前赶一赶进度了。”野田昊说得随意,可是秦风从来明白,项目不会是小项目,有点忙不会是正常作息。

野田昊听到这句话,突然端正了五官,很严肃地同他讲,秦风,这是值得的。

“毕业是一生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你的毕业,我一定要参与。”

夕阳沉落大地,飞鸟归林,夕阳的余韵却留下,彩色的云霞化作天河河水,一滴一滴注入秦风的心脏。

他感觉到每一次心脏的收缩与舒张被深深地关照了,他的喜怒哀乐、他的云卷云舒被深深地呵护了,他的满腔欢喜被深深地馈赠了。

这是爱的馈赠。

于是他接过野田昊手里的车钥匙,驱赶他到副驾驶落座,自己坐上驾驶座位:“你先睡会儿,我来开。”说着很自然地拿过他手机,查看他订的酒店。

确定好了目的地,他们很快就出发,迎着夕阳最后一丝灰烬,去往下一个天明。

04.

野田昊先是睡了个昏天黑地,他实在太困,公司的事务让他接近一周不眠不休地连轴转,秦风又不在身边,睡眠质量下降得厉害。

再醒来已是第二天接近中午。感觉逐渐回到四肢百骸,饥饿感上泛,野田昊挣扎着爬起来,双脚飘飘忽忽,好不容易才落地生根,才发现秦风正坐在套房客厅的沙发上读书。

秦风看书很入迷,野田昊哑着嗓子叫了他一声,他才无知无觉地从书卷中抬起头来,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你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像受惊的小兔子,眼睛亮亮的。

野田昊下一秒就重新陷进沙发里,紧挨着他坐下,心安理得地回应他:“没有,自然醒。”

又偎着看了一会儿书,秦风说,野田昊,我们今天出去走走吧。

野田昊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咀嚼了满口幸福的滋味。

05.

到了山顶已是傍晚,又是苍茫的暮色夕阳下,随意找了一块草坪,秦风和野田昊与山顶对坐。暮色降临,罕有人迹,四周皆沉默,唯留低低私语声于天地间徜徉。

他们第一次谈到未来。野田昊问,就快要毕业了,秦风,你有什么打算吗?

秦风说,其实我还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读研。

野田昊没有问因,问没有替他做决定,只说,听从你自己的内心。停顿了一下又说,如果你想读的话,不用担心经济问题。

“放心吧,如果我真,真的要读,也不会花你一分钱的,”秦风于黑暗处凝视他一眼,随即看向夜空,“如果真的决定要,要读研,我肯定会确,确保我有这个能力,无,无论是学业上还是经济上。”

野田昊没有说话。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东卍京的十字路口吗?”良久,野田昊重新开口。

“哪一次?”

“突发事件那一次。”

秦风没吭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当时你没说完的那半句,究竟是什么?”

十秒信息检索,秦风提取出了那日的记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我,我想说的是,我宁愿你有,有名而被别人知道,而,而不是,秦风的男朋友。”

原来是这样。夜很静,野田昊几乎可以听到秦风的心跳声,他似乎还听见自己灵魂的轰鸣声,两种声音,恰好处于同一频率。

他们心照不宣,他们不谋而合,他们殊途同归。

其实这便像那日在东京街头他向那位警官介绍的秦风。他是优秀的侦探,与我比肩,是我唯一承认的对手、假想敌,他首先是独立的、完整的、卓越的他自己,然后是我的爱人,我们彼此相偎依。对于秦风而言,野田昊先是很多人,是富可敌卍国的财团的继承人,是与自己匹敌的对手,是默契无间的队友,最后才是他的爱人。这并非是说爱人的身份不再重要,而正因为彼此都是独立且闪耀的灵魂,成为爱人的身份才更有意义。

野田昊翻了个身:“秦风,Wearethesame.”他的鼻息掠过秦风白净的侧脸,“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爱你,是和推理一样,永远令我骄傲的事情。”

“我爱作为你的你,也同样地爱着作为我爱人的你;你令我骄傲,我们的爱也同样令我骄傲。”

突然,野田昊怀里撞进青涩莽撞而热烈的气息,混合青草的馥郁,青涩在他眉角具象化,化成一个带着青草香的吻:“我也,一样。”

“我也爱你。”

他们也许是这时候才知道,第一次接卍吻可能没有绚丽的烟火,不是盛大的喧哗下热血上涌;亦不是浪漫的低吟浅唱中方知情浓,只是发生在简单的、再普通不过的时刻,因为深爱着彼此,于是通过一个唇齿相依的动作,借此表达心意的万分之一。

炽热的、滚烫的爱意如星芒,燃亮了整个夜空。

06.

野田昊最终参加了秦风的毕业典礼。秦风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野田昊坐在后排的正中央,正正对上他视线。

全场寂静,舞台光束中,细小的光芒在流转,如同尘埃,又如同浮梦。秦风深吸口气,望向台下,缓缓开口。

“今天,我很荣幸作为毕业生代表,在此发言。”

“四年前我跨进刑卍警卍学院的大门时,也许并没有真正地、透彻地理解到,我究竟为何而来,又想要收获什么而去。”

“如今我似乎也没能完全想明白,但有一点值得肯定。”

“这个世界上,个体生命千差万别,善恶总量不变,正义与善意的存在并非是为了彻底消除恶,而是为了守护光明,并永远有信念、有能力为之而战。”

台下掌声如雷动,穿过万千汹涌的目光,他们的目光在胶着的空气中相接,跃动出细碎的光影,又如同一轮满月被拼合,从此长夜不再孤寂,冲锋号角长鸣。

惟愿不负手中战卍旗,不负卿。

END.

俺觉得那个秦风愣住的表情太可爱了

被富到了直接傻掉

狗勾乖乖喝酸奶.jpg

东京之王,你好富有

bug很多为了构图改了大部分场景

瞎摸鱼

ooc轻喷(╥ω╥`)

天才和天才之间的吸引力很难用“爱”来定义

他们不是剑与剑鞘,不是剑与盾,他们是剑与枪,剑与矛,是美洲虎与非洲豹,是白鲨与虎鲸,是波塞冬的三叉戟和阿波罗的银弓。

我想看的是两个无比自信无比骄傲无坚不摧无所畏惧的天才在愚蠢的人类面前展开竞技,像神袛偶尔在人间留下印记。

我想看的是他们在死寂的午夜狂奔,密涅瓦的猫头鹰在头顶呼啸,

我想看他们背靠着背,肩抵着肩,握紧的双手上扣着同一副镣铐。

我想看吊桥效应和斯德哥尔摩情节作祟,想看他们在生死边缘一次又一次把性命毫不犹豫地交付到对方手上。

我想看他们肆无忌惮地争吵,用尽平生所学论证自己的信念,在白纸上写满公式定理算法、文法寓言和早已失传了的符...

我想看他们肆无忌惮地争吵,用尽平生所学论证自己的信念,在白纸上写满公式定理算法、文法寓言和早已失传了的符号,在房间的地板上演算,在对方的手臂上写下推理,他们要不眠不休地讨论,推翻对方再推翻自己。

我想看他们作为天才的迷茫,想看他们一边藐视凡人的苦痛一边又被更加深重的苦痛所折磨,我想看他们被逼迫被怀疑被排挤被打碎,直到他们发现彼此,像夜煞遇见光煞,亚当遇上夏娃,像顺着神谕找到这世上唯一的同类。

我想看一些游离于理智与冲动之间的东西,一些既不被现实所容也不为理想所取的情愫,一些不能被任何一种语言所概括,只能通过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两位来演绎和表达的东西。

我不要他们天长地久,我要他们天各一方,数十年才得见一面,我想看他们在这一面里互相撕咬又互相安慰,带着积攒了十年的伤疤和力量来到对方面前,结果却发现,

谁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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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我不想看到的东西:

两个智商145的成年人,

一句话告白,

两句话上///床,

三句话之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摸了杂志封面!对不起我有点上头,但他们必须是真的!

有参考照片...虽然还是不像就是了。

P2原图。

就给大结局补个后续,其实算是给完镜补个后续。

详情补档已全部转入爱发电天那么高。详情见置顶。

[娱乐圈AU/非常OOC/很多私设]

邹静直接飞去和路垚见了面,而后接受媒体采访,说她和路先生感情不和,终究没有走下去。

公司相当生气,雪上加霜也不过如此了,公关部负责人直指路垚办事没章法,这种事也没有提前跟公司打声招呼,预备方案。

路垚说:“感情这东西,说没就没了,我也没办法不是?”

但作为补偿,他答应接下来半年保证努力工作,多...

但作为补偿,他答应接下来半年保证努力工作,多多给公司挣钱,以报答同事们为他愁白的头发。

网上议论也从未停过,有人指出,这分明就是偃月的手段,搬出一个艺人的丑闻吸引公众注意力,间接拯救当家大哥。

然而乔楚生和路垚还是被公司下了禁令,要求最近少出风头,别上网别登陆账号,更别随便接受采访。

白幼宁打给路垚,采访他的所思所感:“您这是何必呢?”

路垚说:“你能不能少损我两句,我给你独家。”

白幼宁立马转换口风:“请问路先生,是什么契机导致您做出这个没有意义的举动呢?”

路垚让林小白把白幼宁加入了采访黑名单。

剧组停摆第四天后,终于重新开工。

男一男二,和男N尽数回到片场。

三人神情莫测,状态都不是很好,化妆师很苦,但在化妆间的一片低压中,他不敢说。只能尽心尽力地把各位老师打扮漂亮,送出去拍戏。

路垚这边只剩下七八场戏了,之前都是和男主组分开拍,最后几场剩下的,全是和男一号,以及男二号的戏。

出乎意料的是,拍的过程特别顺利,极尽丝滑,几人两三条拍完,除了对戏,没有半句交流,拍完立刻收工。而拍出来的画面意外得张力十足。

路垚杀青的那一天,全剧组都在找他合照。这也算是组里的一个礼节,顺便拍点剧组日常和花絮用于宣传。

“乔老师和路老师拍一张吧。”

不知哪个工作人员提议道。

两个不同舆论漩涡的男主角同时一僵,接着自然地走向工作人员,路垚抱着杀青的花,乔楚生稍稍往他那边一侧,工作人员按下快门前,新人突然哥们似的搭上路垚的肩膀,咔嚓一声,留下三人合照。

电视剧的官博发博庆祝路垚杀青。

[恭喜路老师杀青啦,祝前途似锦。]

下方配着他与本剧男一男二的合照照片。

合照中,新人搭在路垚肩上的手,有意无意触碰着乔楚生的肩头。

一分钟的高糊杀青视频里,乔楚生和新人的画面一闪而过,也被截出来逐帧分析:本来是路垚和乔楚生在拍照,而最后一秒,新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愉快地勾住路垚的肩膀。

拍完路垚转身,给乔楚生一个后辈对前辈礼节性的拥抱,优越的身高像堵墙似的,将新人完全隔绝在后。

然后路垚就陷入了被骂和被赞的水深火热。

骂他的说他讨嫌,硬是要插在人家一对神仙眷侣中间,有没有眼色啊。

夸他的说他懂得保护师哥,不动声色地将两个绯闻主角隔开,于千钧一发之际化解了史诗级尴尬。

“一个扎戏咖,进组俩月,一共待了不到三十天,至于杀青的时候还哭了?人家主演还没哭呢,他一个男八是不是戏太多了???问号脸?”

这事一出,又有记者联系乔楚生方面确认恋情。

偃月和新人团队沟通后,新人转发此条杀青微博:

“只是朋友。”

纵使有很多“朋友还带这么亲的?”的疑问,两方团队统统选择不予作答,静待事态平息。

以至于他隔天才在热搜上刷到消息,嘴角不由上翘:他就知道。

他赌对了。

然而社畜还是社畜,路垚接下来几个月就得回到另一个剧组,全心拍戏了。他整整两个月没见到乔楚生,看乔楚生工作室发的动态,知道乔楚生这俩月估计也在拍戏,没有别的日程。

看到乔楚生澄清恋情的喜悦在等待中逐渐消退,清醒。他们之间仍旧是一滩死水,是路垚无法跨越的一滩死水。

两个月后的一天,剧组在群里艾特全员:后天我们就全组杀青了,欢迎各位老师回来参加杀青仪式。

但这通知也就是一说,演员们大多日程排得紧,有的杀青当天就买机票去赶另一个通告,哪还有专门跑回来的。

路垚就算是其中一个。

再一次坐实了他巴结公司师哥的传闻。

杀青宴在当地一个规模不大的饭店里举行。主演和导演编剧制片们坐一桌,其他工作人员和配角们七七八八坐在一起。

主创团队的老师们挨个站起来发表杀青感想,大家敬酒。在这种场合,纵使演员们再光芒万丈,资历也是不及创作团队。乔楚生和几个主演依次说了几句感谢,接着众人便开始吃吃喝喝,气氛逐渐活络起来。

“阿四啊,”酒过三巡,副导拍着乔楚生的肩膀,醉醺醺地和他掏心窝,“你是个好演员,虽然圈里总说以你的能力,去做公司好过做演员,但我觉得,你的这股劲是我们这行少有的一种气质。”

“可惜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那方面的爱好,”他眉毛挑了挑,作势搡了乔楚生一下,“我们跟你也是好多年的交情了,你说怎么,开机前,也不透露一下。你看,这下可好,可为难死我们的宣发人员喽。”

该来的还是来的,乔楚生出柜后的两个月始终没出席活动,封闭在这个小山头拍戏,没机会接触到外界对此的反应。

虽说他早就预料到,圈内不会平静地接受,但当变化真正开始发生的那一刻,还是有些始料不及。

路垚坐在远处,只见乔楚生脸色沉静,却静得过分了,偏头和副导说着什么。

乔楚生低声说:“对,这点是我对不起大家,之后宣传上我会尽力配合,如果这部剧的反响,因为我没达到预期,我也会依照合同,给出相应赔偿。”

“嘿,”副导眼神暧昧,“瞧你说的,不是你的错,这是天生的!怪不得谁。只可惜难得一个不娘炮的小生,唉……”他嘴上这么说着,拿着酒骂骂咧咧地去起身,与其他人碰杯。

留下乔楚生在原座位咬牙。

路垚看向副导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幸好混蛋的只是少数,大多数剧组人员喜欢的是乔楚生这个人,大家互相敬酒嬉笑间,乔楚生喝了不少。

他在工作场合向来很有节制,今天却喝到去厕所吐了两回。

再醒来已经是在车上。

头疼地对着窗外看了会,乔楚生才清醒了些,习惯性地转头——

“怎么是你?”

他哑着嗓子问。

驾驶座上开车的是路垚,他手搭在方向盘上,侧头看乔楚生一眼:“醒了?”

乔楚生扭过头去:“开什么玩笑,阿斗呢?”

“阿斗早就喝晕了,”路垚的声音在大醉刚醒的乔楚生听来,轻快到让人讨厌,“我正好顺路回去,就把你拉上了。”

乔楚生蹭着靠背坐起来,右手扒拉车门找开门的地方:“停车,你还醉驾,是不是疯了?”

路垚看他醉得恍恍惚惚,真要开车门,吓得赶紧腾出一手拦住他:“哎哎,别动,我没醉,真没醉。”

乔楚生既头疼又头大,按着额头:“没醉也是喝了,等会被交警拦下来就完了你知不知道?”

“我没喝,”路垚赶紧澄清,“我一口都没喝。”看乔楚生一脸的不信,他没底气地强调:“真的!”

乔楚生眯眼看着他,方才杀青宴上,凡是在场,没有不被灌酒的,路垚怎么可能没喝?

“明天还要回去拍戏,大早上醉着去赶飞机,我疯了啊?”

乔楚生不由地嫌弃:“那你回来干什么?”

这来回折腾的,何必。

路垚看了眼窗外后视镜:“下午这边有个采访,正好来蹭一顿剧组的饭。”

乔楚生抬了抬眉,不置可否。

他只是睡醒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倚着窗边不再说话。

“还想吐吗?抽屉里有矿泉水和橙汁。”

说到这儿,乔楚生想起来,低头看了眼自己:“没吐你身上吧?”

“没有。”路垚说,“不过别人就不知道了,等我在卫生间找着你的时候,您老人家已经吐完了。”

乔楚生从前边抽屉里翻出一瓶矿泉水和阿司匹林,边喝边把药吃了。

完了又在里面找漱口水和口香糖。路垚毛病多得要死,又有洁癖,乔楚生敢肯定他车里这些玩意一应俱全。

路垚看他在那儿认真的翻找,显然是还没完全醒酒,有股醉酒人的执拗:“别费劲了,我又不嫌弃你。”

“我还嫌弃你呢。”乔楚生拎起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这哪儿来的,一股烟味儿。”

“有吗?”路垚拿过衣服闻了闻,看向路面,“刚才在包厢里搁着,抽烟的太多了,我都被熏木了,你竟然还能闻着。”

“行李阿斗帮你收拾好了,大件明天快递发回去,行李箱在后面。”见他不说话,路垚自顾自地说着。

乔楚生突然想起什么,往后座看:“闺女呢?”

“啊,”路垚说,“小咪让阿斗带走了,你醉得那叫一个死,拖你上车的时候我根本没手,怕让她跑丢了。”

乔楚生听他这番描述,不禁怀疑:“我昏迷得有那么彻底?”

“有,”路垚信誓旦旦地保证,“被我扛起来也没半点反抗。”

脑海中不禁浮现路垚当着全剧组的面,把他扛起来装进车里的画面,乔楚生沉默了。

路垚看他一眼:“我开玩笑的。”

“你那么沉,我怎么扛得动,是公主抱抱上车的。”

路垚像是一个卖不出票的单口相声表演艺术家,坚持不懈地讲着独门冷笑话:“骗你的啦。”

乔楚生已经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车了,他只想下车。

SUV驶过大半个城市,载着乔楚生回到自家楼下。

乔楚生开门下车,路垚从后备箱帮他拎出行李箱,送他到单元门口。

乔楚生接过拉杆,将行李立在脚边。

“谢了,你早点回吧。”

还有半个月就过年了,时值深冬,路垚的外套还在车里放着,他只穿了件宽大的休闲衬衫。

风一吹,就能显出大半身形。

路垚点点头:“钥匙带了吗?”

乔楚生伸出手晃了晃:“还有指纹呢,不用担心。”

路垚低头看了看地面,继而抬起头来:“那我走了。”

乔楚生颔首。

却没有转身进去,俩人都站在原地没动。

“或者叫救护车……”路垚话未说完,被乔楚生倾身一吻截断。

只是浅浅的一个吻,止于唇边,却没有分开,修长的手指扣在路垚颈后。

乔楚生停了许久,才收手退回原位,路垚的手还下意识扶在他腰间。

许是酒精作祟,乔楚生目光灼灼,路垚完全愣住了。

他愣到甚至没有回应这个吻,直到现在乔楚生退开,他仍然怔怔地望着,酒精混合着漱口水的淡淡气味,被寒风一吹,打散在脸上。

乔楚生笑了下,拉起行李箱进了单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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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文名啊,本来只是第一章的章节名,全文是合集那个挺文艺又朴素的名字。

但发完第一章,怕大家认不出后续,就一直没改,没想到有GN看成"当你的狗,义无反顾",我在哈哈哈中开始反思了( ̄^ ̄)

即兴产物,有些玄幻。

照旧一发完。

完整版he结尾。

喜欢be看到1完成就可以了,2.3不必看。

好妹妹乐队版,超好听,强烈推荐。

大概这篇是从另一个角度补意难平,如果路垚下船晚了一点,随意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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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路垚清楚的知道他还有八个小时的生命。

九十多岁的他陷入了黑暗。

路垚是个唯物主义者,他并不相信上帝与神的存在,但这就要寿终正寝了,却听到了神的声音。

絮絮叨叨的真烦人,路垚是这么想的。

路垚并不...

路垚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但他控制不住,完全是被带出了本能,所有的回答都像是不过脑子一样,只在心尖打了个转儿就脱口而出,真实又坦诚,路垚活的健康时,从来不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

——你印象中最深刻的开心事是什么?

路家是个严厉到一定地步的牢笼,他从小在管教中成长,所有人都想把他打磨成圆润的上好翠玉,可他却很固执,仍然慢慢长成了一棵仙人掌,张牙舞爪的刺四处伸展,迫切地想要刺破密不透风的墙,就要茁壮着向阳。

他那些日子过的并不开心,虽然是要什么都有,精细地养着,但这种环境下就像是一锅坏汤里调蜜糖,再怎么装饰都是难以下咽。

于是路垚在稍微有了一点儿能力以后,就明目张胆地反叛了,他远渡留学,归来以后却任性地去了上海。

在上海的日子开心吗?路垚扪心自问,诚实地告诉自己,刚开始不开心,就精打细算赚钱然后挥霍着生活。

后来就有些开心了,自从有了案子以后,他就陷入了短暂的开心中。

就像是生活突然开始着色,永远不知道下一笔是什么色调,五彩斑斓之下都是人生百态,路垚在上层过惯了难得尝到了市井烟火。

他很满意,这种新鲜感是乔楚生带给他的。

但他很难挑出最开心的时候,记忆一点点清晰,拨开迷雾什么都变得近在眼前,像是一伸手就能碰到,可他一时不知道先捡起什么好。

“后来开心的事太多了,不知道哪个最开心。”

“探案,每次探案都很充实。”

路垚的答案脱口而出,然后他听到神应了一声,他好奇为什么这个不着调的神会问这么稀奇古怪的问题。

但路垚来不及询问也挣扎着无法开口,刚巧时钟敲了一下,他想,还有七个小时。

——你以前有没有最害怕的东西?

这个问题跳跃的有些快,但这个问题最容易出答案,第一个冒到路垚脑子里的东西让他平白无故就要出一身冷汗。

“狗。”

路垚如实回答,他确实最害怕狗了,幼时还没拔节地长,看什么都是大的,他黄昏跑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一只狗,那条狗有些凶,也是会欺软怕硬,路垚怕了就往后跑,自然没有逃脱,结结实实地被咬了一口。

他从那个时候就怕了,怕了自己在宽道上自己往前跑,四周没有避难的地方,只能被穷凶恶煞地咬了一口。

很疼,他最怕疼了,于是从那个时候只能害怕狗。

——你现在还怕吗?

路垚要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他以为这种东西会让他恐惧一辈子,但现在想起来,其实发现还是挺让人心生喜爱的。

这也是乔楚生影响他的,路垚还记得曾经被一只半丁点儿大的小狗崽子吓得惊慌失措,本能地攀住了乔楚生,现在想来真任性,他还要求乔楚生拿枪打它。

乔楚生一边无奈地说“你是不是疯了?”,一边小心地背着他把他藏在身后。

乔四爷有些固执,话里都是嫌弃,但是身体很诚实,就是不把他从背上甩下来,路垚现在仔细回忆,怎么隐约还记得乔探长耳朵连着筋脉毕现的脖颈都通红了一片,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了。

那个时候路垚不是装的,他是真的很害怕狗。

但就在不久后的一个清晨,上海的街巷开始热闹,四处都是烟火气,晚春的风和煦又带着一丝凉意,路垚就在很平和的清晨被治愈了。

他那个时候穿着松垮的睡衣去阳台伸懒腰,刚打了一个哈欠,往下一瞥就看到了乔楚生。

应该是为着昨天没解决的案子,乔探长起了个大早,拿着一堆早点就来找他加班了。

可巧却被楼下不知道哪家养的小狗崽崽拖住了脚步。

路垚一直觉得乔楚生要比他还善良,乔楚生从下面一直混着血才爬到了现在的位置,知世故又不世故,对所有会呼吸的东西,只要不是在污染空气,这人总会有一种恻隐。

但路垚没想到,乔楚生完全不伪装的时候,能温柔到这种地步。

三土少爷撑着栏杆仔细瞧,清楚地看到,楼下的乔楚生被扒拉着他腿的狗崽子逗笑了,乔四爷低头看着小玩意儿,摇摇头扯出一个有些孩子气的笑,像是还不自觉地舔舔后槽牙,也不管是不是急着做什么事了,就索性蹲下去揉小狗的头。

想了想还从手里的一堆早点里挑了个小笼包仔细捏在手上放凉了去喂它。

小狗被揉的舒服了,但还是有些怯,呜咽着不敢去吃,于是乔楚生有一瞬间地手忙脚乱,竟然本能地打了个响指示意它可以吃了。

路垚没忍住笑出声,正巧清晨几缕阳光照下来,一丝不落地都撒到了乔楚生身上,这人明明应该是痞气又有些冷冽的气质,但混着光就温和,本是排斥的光影就在他身上几经冗杂却毫不突兀,格外让人沉迷。

感觉到善意的小狗崽吃起了小笼包,乔楚生心满意足地吹了声口哨,又留下两块早点才起身,理理警服晃晃脖颈,照常要上楼。

乔楚生并没有看到路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刀里来血里去,人人狗狗的天天见,定然不会放在心上。

但路垚记清楚了,他想,挺可爱的。

这小玩意儿原来也可以这么温馨又美好。

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事情会这么奇妙,反正从那天开始,路垚觉得狗不是那么可怕了。

他再看到狗,就不会想起跑的心惊肉跳的黄昏,脑子里全都是那个清晨阳光可真好。

“不怕了,有人让我觉得狗也挺可爱的。”

钟声又敲起。

——有没有为别人用心过

利己主义者路垚,觉得这个问题简直废话,他下意识想回答没有,但话到嘴边却被咽了下去。

欺骗神明应该是毫无意义,于是他回答,有。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

“至少是有一次的。”

路垚曾经去跟白幼宁学过做松饼,他觉得虽然白幼宁做的不完美,但那个配方应该实打实的好。

于是他就不耻下问了,白幼宁一边啧啧啧地怼他,一边还是把秘方交了出来。

路垚很快成功了,他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天才,这东西果然自己做出来比白幼宁做的好多了。

三土少爷很自豪,自豪到觉得应该可以去乔楚生那里换两块大洋。

于是下次乔楚生来做客的时候,他又做了松饼,一边切着牛排一边悄悄瞥乔探长,直到看到乔楚生像是满意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他早就忘了大洋的事,现在想来都是借口,他就是假公济私想让乔楚生亲口尝尝好吃的东西。

这勉强算一次用心吧,路垚又仔细想,周家的汤,招牌的佛跳墙。

看到乔楚生不适看到尸体解剖,就以泡咖啡为借口故意把他支开。

好多次啊,他这么一个自诩凉薄又自私的人,怎么也能为了一个人做到这么细枝末节?

“有很多次,我也想很努力地去对他好。”

他又度过了一个小时。

——你记忆中最真心的吻有几次,是什么。

按照正常,路垚应该要回答是和白幼宁,他给了他妻子最真心的吻。

但自欺欺人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他只能自暴自弃。

“有两次。”

第二次路垚记得清楚,想必乔楚生也不会忘,毕竟是赔了个新婚礼物,多么称心的汽车。

路垚会开车也喜欢车,这是富家公子必备技能,但是他有些懒散就是不喜欢开,仔细想来,还是坐乔楚生的车舒服。

毕竟那么好脾气的司机不好找,快点儿慢点儿都可以随便招呼,乔四爷也就只能说一句,就你毛病多。

但还是会听路垚的话。

后来乔楚生送了他一辆车,路垚当时确实很开心,收到礼物谁不开心啊,于是他扩大了这份开心,借着这个由头,结结实实地亲了乔楚生一口。

但冷静下来又觉得提不起兴趣,他想,是不是再也没有机会让乔楚生当司机了?

第一次太模糊了,乔楚生应该不记得,就连路垚也有些恍惚。

可他还是记得,应该是吻过的。

那是在童丽被捕以后,路垚陪着乔楚生去买醉,后来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他问乔楚生眼睛怎么红了?

乔楚生说是酒灌得。

喝醉了的乔四爷话也多了些,说以前在码头确实不太好过,又说是不想太孤独,最后说觉得童丽就像他妹妹一样。

哦,当妹妹啊。

听到这句妹妹路垚不可避免地开心了,他凑过去想看看酒的后劲有多大。

贴到呼吸有些暧昧的时候,乔楚生抬眼看他,眸子漆黑眸底深红,路垚觉得乔探长真是长了双多情的眼睛,怪不得长三堂的女人都陷进去了。

但他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气按住了肩膀。

再然后是一个绵长的吻,路垚迷迷糊糊地第一个念头是,乔楚生力气大到他挣不开。

可说实在的,他根本就没想过挣开,还顺势和人回抱在一起,酒精伴着各种情愫都在发酵,后知后觉分开以后,都已经酩酊大醉。

怕是冲动也怕是错误,便心照不宣地封口不提。

“是乔楚生。”

钟声响了四下。

——还能记起你曾经的告白吗,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路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告白是堆砌了辞藻的情书,是深情款款的肉麻话,是随口就能哄人的感动,那路垚实在记不清楚了,太多了。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都不算告白,至少没那么走心。

但还是有一次的,不正式的场合,不正经的话,谁都以为是个玩笑,就连路垚自己都觉得敷衍。

事后也不再提,只说那家的馄饨确实好吃。

但有意思的是,现在想起来却是最真诚。

“还记得。”

“我跟别人说,我是他男朋友。”

应该是五点了。

——你觉得你的婚礼浪漫吗。

路垚是个精致到极致的人,如果是和白幼宁的婚礼,他会毫不犹豫地否定。

那实在不符合他的审美,粉饰的哪怕再华丽也没打动他一丝一毫,他从始至终只觉得麻木。

唯一的波澜,就是乔楚生那句,权宜之计还是心甘情愿。

可路垚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太多牵扯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没有错,就只能继续假装清醒。

现在突然问了这个问题,路垚想着想着突然像是慌了。

“婚礼,婚礼,我手上……”

“你放心,戒指在你手上。”

“谁他妈问你这个了,我戴没戴手表?!”

神像是愣了一下。

“你戴着手表。”

路垚听到这句回答,就安静了。他都开始佩服自己,估计他是唯一一个跟神发脾气的人了吧。

也不知道会不会下地狱。

但他也记起婚礼了,不论中式还是西式,不论有没有白玫瑰红地毯与神父。

他的婚礼不是在教堂,是发生在占美餐厅,伴娘是进口的红酒,伴郎是青岛小牛排,音乐是需要额外加钱的小提琴手演奏。

乔楚生拿手表当戒指,路垚觉得这人太直男,这情景太尴尬,但是还是抢先收下。

按照真心程度,这才是婚礼。

“还行,挺浪漫的,就是有点儿尴尬。”

开始倒计时。

——你回忆里都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是他。

“是。”

路垚从来没这么干脆过。

但为什么都是乔楚生,他开始认真地想。

应该是乔楚生太吸引人了,又对他太好了,于是他就从感兴趣一路跑到了喜欢的无法自拔。

乔楚生身上那么长一道疤,是给他添得;多少年了没有在码头挨过打,就为了接他又挂了一身血。

他知道自己实在是挑剔,可一边说着难伺候一边任劳任怨的也是乔楚生。

路垚始终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他不会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蹦跶,只有在乔楚生这里可以肆无忌惮——备车、付账、信不信我让乔探长关你?

这样的话张口就来,路垚自己心里明白,他不过就是仗着乔楚生纵容。

所有的人,都以自己为中心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他好,去留都不能由着他做主,稍微按照自己的想法就是胡闹。

只有乔楚生,不计后果不计得失,始终站在他这一边,跟他说,只要你想。

乔楚生在每一个细枝末节都用来爱,含蓄地如同细雨样无声,热烈地如同惊涛般磅礴。

感情是需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这以后才有发展的后续。

也就因为这点儿,路垚始终觉得对白幼宁的感情太干涩,他终于承认,他就是很喜欢乔楚生。

“他太好了,我没办法不爱他,我只能爱他。”

只剩下一个小时了。

——你现在最想回到什么时候。

路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记忆开始模糊了,如同走马灯一样四下掠过,实在抓不住。

他在每一个片段都看到了乔楚生,可只能一扫而过。

路垚发现他的回忆里都是乔楚生,明明就是那么短的相处时光,可就是怎么也无法脱离这个人生活。

可能因为每个人都有根,都深扎于爱人的泥土。

所以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太平洋,路垚的心也只能丢到乔楚生身上,再也没办法寄放到近处。

他现在寿终正寝,躺在温暖又舒适的床上,耳边突然响起了柔和的西洋乐,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他想,所有的亲人应该都在他身边,而八点了,应该早就破晓。

本该是圆满,不应该再有什么贪心,可路垚还是觉得难过。

因为七十年太长了,长到他连二十多岁的时候,遇到的那个探长的模样都想不清楚了。

半吊子的道士,是算的准,他真的活到了九十多岁。

但也是算的不仔细,路垚想,他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他明明,在登上去伦敦的船的时候就已经没指望了,乔楚生祝他一路顺风,而他再也没回去过。

一辈子很长,但早就在上海过完了。

他死在那个春天,融化在最后的拥抱,溺毙在爱人的眼里。

“你可以选择不回答这个问题。”

神来催促他了,于是路垚慌了,他是真的想回去,他好害怕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回到我被沙逊银行辞退那天。”

回到那天,路垚想,就回到那天就好。

一切都不晚,一切刚刚开始,他还有挣扎的机会。

阳光一点点刺进来,路垚眼前的雾就散了,他看着乔楚生一身警服的样子逐渐明朗。

“我叫乔楚生。”

“随便啦。”

于是回答完这句话后,就陡然堕入了光明,他过完了最后一个小时。

路垚是真的堕入光明了,他看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外国人操持着熟练的中国话把窗帘拉到最大,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开始仔细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很快记起来了,这是在去伦敦的船上,这个外国人是知名的心理学家,听说他们新婚燕尔以后,便热情地说要免费给他们做个爱情测试。

路垚觉得这人有毛病,但白幼宁却兴致很大,于是便被迫参加,便有了刚才的八个问题。

真是个厉害的心理医生,设定了特定的场景,哄他说出了所有临终遗言。

“路先生,你是我见过最难被催眠的人,但也是入梦最深的。”

“你的话都很诚实,但我想白小姐应该会很难过,你只能记起另一个人,只字未提你的妻子。”

路垚点点头,没办法反驳,他装的太久了,假到自己都当真,现在却被突然敲碎了壳子,逼他直视。

“白幼宁呢?”

“白小姐很容易就被催眠了,是由我助手问的问题,我想你们该坦诚。”

路垚看到白幼宁的时候,有一瞬间失神,但白幼宁看上去倒是比他坦荡,像是早就知道结果。

助手拿着表格走出来,无奈地朝心理医生摇摇头。

“白小姐催眠很快,但清醒也迅速,她在听了第一个问题就已经清醒,以后的问题,我只能当了个倾听者。”

问白幼宁的第一个问题是,你察觉到你爱人最深沉的爱意是什么?

这个问题本来应该很甜蜜,但白幼宁缄口不言,等到助手去催促的时候,她已经清醒了。

她难过到清醒了。

因为催眠中她无法自我欺骗,于是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开,她知道路垚的爱意从来不在她身上。

路垚的情话说得好,但字字都打了草稿,这人好聪明,连爱情都可以学习莎士比亚,照搬罗密欧与朱丽叶。

他太刻意了,眼睛里饱含深情,但最不容易骗人,一看就是用力过度的表演,白幼宁只能给加着滤镜才能信一半。

爱应该是一言一语,一粥一饭,可能随口的漫不经心远远胜过山盟海誓。

于是白幼宁真的难以察觉路垚的爱。

第一个问题就卡壳,以后的就没了意义。

白幼宁随便又看了一个问题,你觉得最深刻的吻。

她仔细回想了路垚给她的两个吻,一个是在太危险的制药厂,一个是在很正式的教堂。

“危险的时候,会不会吻不爱的人。”

“白小姐是说,吊桥效应?”

于是白幼宁就明白了,原来真的有错觉形成的虚假爱情。

在制药厂他的爱太着急,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心跳感。

而在教堂,一切都在众人的目光下,又太刻意,他连什么角度找的都完美,生怕别人看出是敷衍的作戏。

真正需要爱意的地方,是在登船前,却连十指相扣都松散,舍不得花一点儿力气。

路垚根本没有深刻的吻过她。

于是白幼宁就知道,根本没有爱,所有的答案都没意义。

白幼宁比路垚提前出来了几个小时,她先是去买了个东西,然后才静静地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等待宣判。

现在她站在路垚面前,终于走出困住自己的牢笼。

她有重要的问题,于是便打住了路垚的尴尬。

“路垚,我最后问你一遍那个问题,回答对了有奖品。”

“你苦恋的对象是谁。”

船舱静悄悄,但却还能闻到海的气息腥咸,喉咙都有些发痒。

路垚完全可以像上次一样,说白幼宁一了百了,但却顿了一下,再开口都像是带了回音。

“乔楚生。”

没想到这三个字说出来,白幼宁却突然笑了,她拍拍手一跺脚。

“好啊你,你以前果然是骗我,你就是故意吓我玩!我那个时候就觉得奇怪,如果你真的跟房东说了我的名字,她当着我的面,反应怎么会是这么淡定。”

“如果我真的是当事人,那她的眼神怎么会毫不回避,按她那个表现来看,我也应该是个看热闹的才对。”

路垚一时有些无言,他以前就把这话当了玩笑,却没想到被记这么久。

而白幼宁笑够了只是伸了个懒腰。

“还好本小姐没跟你去办理证件,不然就亏大了。”

她伸手进了包里掏出整齐的一张船票,那是她刚才去新买的礼物。

“你终于回答对了,这是临时港停泊,三个小时后这艘船去伦敦。”她顿了顿,眼神都变得柔和,“你可以现在去另一艘船了,这张船票,三天后能带你回到上海。”

乔楚生被租界的案子连累,忙的头疼。

但他满足于忙碌,只要忙一点儿好像就不会想起糟心事,不会想起去伦敦的船。

但也不全是如此简单其实,越忙越没有头绪的时候,他就开始越想,要是路垚还在多好。

效率慢了些,但几天后也有了眉目,乔楚生带着手套仔细地拿起了沙发最深处最角落里的打火机,吩咐手下拿去化验指纹,然后随口安排几个人把哪些人重点监控。

乔探长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像是不知道接下来的具体步骤,还没等清醒,就听到有拍手声响起。

然后是很欠揍又很熟悉的声音,他一抬眼,看着逆光的人影瘦长,却失了些应有的体面,像是风尘仆仆地赶回,连风衣都有了皱褶。

“乔探长好厉害啊。”路垚一边敷衍地拍手一边走向他,临到跟前才后知后觉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过我有一个问题。”

乔楚生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忙晕了开始做白日梦,美好到路垚竟然重新站到了他的面前。

“就是你这效率有些低,需要我帮你办案吗?”

他说着就开始四处走动,又看上了现场的一套进口珐琅茶具,拿起来仔细把玩,跟以前一模一样。

“价钱照旧,我回来了。”

————————————————————

我水平也就这样了,实在无法锋利,随便磕一下,啾啾啾。

后续随缘。

*校园au,甜甜的恋爱

251L楼主

回来了

在去超市的路上,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给我留言嗷

超市是他俩的战场

252L

超市是他俩的战场……

253L

所以晚饭也是他们做是么!

254L

我好羡慕妹妹,每天眼睛和胃都是满足的

255L

我也,我真的酸死了

256L...

256L

妹妹真的,活在蜂蜜泡的狗粮里

257L

楼上笑到我了

258L

艹,蜂蜜泡的狗粮hhhhhhhhhh

259L

我我我,我想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从哪才能捡两个这么帅的帅哥

260L

楼上,梦里

261L

太真实了……

262L回复259L

+1

怎么认识的啊,关键是怎么恋爱的啊

263L

诶我想知道为什么妹妹跟助教哥哥合租诶,

跟男生一起合租不会不方便吗

264L

楼上我也……尤其是卫生间问题

265L

对哦……

266L

还有还有,你们两个合租警察叔叔住哪啊

267L

对哦,为什么不是小情侣同居[/害羞]

268L楼主回复266L

我哥住他们警察局的单身公寓

269L

有对象的人也可以住单身公寓吗

270L

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可怜

271L

我怎么觉得单身公寓的其他人更可怜……

272L

好像确实

273L

妹妹你们不是本市的吗,为什么和哥哥都在外面住啊

274L楼主回复273L

是本市的啊,我跟我爸吵架就搬出来了

我哥因为手机24小时开机,怕吵到家里人,就住单身公寓了,有事情也方便

275L

好暖……

276L

真的好暖

277L

好心细啊,这些细节都考虑到

278L楼主

你们好像都想看他们的恋爱故事哦

改天我有空了开个楼给你们讲

279L

!!!!!!!!!

280L

我无声哭泣了,妹妹太好了

281L

282L楼主

我拿完零食了,剩下的任务交给他们了

[/图片]

283L

楼主来陪我们唠嗑吧

284L

对对对随便唠点什么

285L

今天晚上打算吃什么呀

286L楼主

三土说要做法餐,材料不够拖我们出来买

就是想让我哥买单

287L

哦哦哦哦哦助教哥哥也会做饭!

288L

神仙眷侣啊

289L

会做饭可以理解

但是会做法餐太强了吧!!!!!!!

290L

tql

291L

292L

为什么三土助教还会做法餐啊

293L楼主

他在外面浪了好几年

跟法兰西的姑娘们可熟了

294L

嗯嗯嗯嗯嗯嗯????

295L

小问号我有很多的朋友

296L

三土助教不是研究生吗

怎么浪好多年

297L

我开始懵了

298L楼主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微笑]

也很不想夸他[/微笑]

但是他之前一直在外面读书,而且跳了好几级,

浪了两年觉得没意思就又回来读书了

299L

研究生是要考的吧……是吧

300L

是的吧……我也懵了

301L

考研这么简单吗,我疑惑了

302L

楼上醒醒,不简单,赶快学习

303L楼主

他被导师派回来跟学校合作项目

304L

果然,大佬的世界是我们无法理解的

305L

大佬的世界啊(我这就退下

306L

我去学习了

我不配追这个贴

307L

优秀的人果然是跟优秀的人在一起

308L

我不配

309L

钥匙十元三把你配吗.jpg

310L

我想配,但是我不能

311L楼主

他们在买肉

312L

我居然觉得,警察叔叔,小鸟依人

313L

185的小鸟依人

314L

我要逆了……

315L

哦哦哦哦哦侧脸也太好看了吧

316L

你在看肉,我在看你.jpg

317L

妹妹的拍照技术真的绝了

318L

我舍友,又从床上诈尸了

319L

太配了,天生一对

320L

我已经说不出别的话了

321L楼主

要去结帐了

322L

这么快吗,我看他们逛超市还没看够呜呜呜

323L

我也,好爱这种生活气的感觉

324L

啊,太像老夫老妻过日子了

325L楼主

我哥结帐

326L

我男朋友有钱.jpg

327L

努力赚钱的钱包.jpg

328L

我是不是眼花,钱包放大看里面是不是有照片

329L

楼上你没有!!!!!!!!

330L

卧槽是真的!

331L

妹妹求钱包照片

332L楼主

我都没注意过诶

333L

我放大了

是合照

334L

这么糊我都能看出他俩笑的很开心

335L

楼上是真爱了

336L

他俩也是真爱了……

337L楼主

我哥拎包

338L

甜度报表

339L

甜到楼上打错字

340L回复338L

是你牙口不好吧

341L

所以助教哥哥在做什么,为什么都让警察叔叔一个人拿

342L楼主

他在吃冰激凌

我也在。

343L

卧槽都不能表示我的心情

344L

我喊一百遍是真的

345L

长这么大,我就没嗑过这么甜的

346L

这个角度看助教哥哥好乖哦

347L

愤恨的医学生来了:都是假象

348L

至少这一秒好乖哦,

连鼻头上的痣都乖

349L

楼上的滤镜也是有点厚

350L楼主

回家路上了,回去接着唠哦

351L

注意安全

352L

我居然在论坛嗑cp

还嗑得这么起劲

353L

曾经我对校园论坛不屑一顾

真香.jpg

354L

真的,曾几何时想过,校园论坛除了找人和找东西,还有这种用

355L楼主

我们到家了哦,

要开始准备晚饭了

356L

啊啊啊啊啊啊啊想看直播

357L

想往妹妹家装个摄像头

358L

想往妹妹身上装个摄像头

359L

准备做什么呢

360L

楼上,说过要做法餐

361L

呜呜呜想看帅哥做饭

362L楼主

我哥做甜品,三土做正餐

363L

淦,到底还有多少技能

364L

我原地升天

365L

会做甜品的男孩子也太让人心动了吧

366L

为什么这种狂热健身的人会做甜品啊

367L楼主回复366L

我曾经以为是因为我爱吃,因为我哥做好了都先让我尝尝

后来……

发现是做给三土的

我试毒

368L

又羡慕又心疼

369L

能吃到的话我愿意试毒

370L

吃不到成品我边角料也可以

371L

出现了,边角料君

372L

出现了,出现君

373L

做甜品吗……我想知道谁洗碗

374L

好问题

375L

太精准了这个问题

376L楼主

买了洗碗机

377L

贫穷使我不敢说话

378L

这个解题思路……

就没毛病

379L

叹气

380L

想知道现在妹妹在做什么

381L

我有理由怀疑楼里某些男生是冲着妹妹来的

382L

我也

383L楼主

我哥在给三土打下手

我吗……我在玩手机啊哈哈哈哈

384L

跟在家混吃等死的我一个样

385L

楼上你要被踢出去了

386L

拉黑警告

虽然我在家也这样

387L

就我还在惦记那张黑胶吗

388L

对哦,还有唱片呢

389L

就是就是,帮我们听听是什么唱片

390L楼主

我去找三土要

391L

哦哦哦哦哦期待

392L

我的音乐播放器准备好了

393L

冲冲冲

394L楼主

死三土,说我跟音乐没有灵魂共鸣,不给我放

他才被音乐的大门拒之门外

锯木头的!

395L

果然……

396L

我好像知道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了

397L

果然没有警察叔叔的话会死一个

398L

这才是,熟悉的,三土助教啊

399L

熟悉+1

我们班男生就是这么被他骂哭的

400L

虽然但是,骂哭也太可怕了

401L

妹妹怎么不见了

402L

就是诶,楼主呢

403L

估计是去打架了吧

搁谁都忍不了啊

404L

怕是大小姐对小少爷重拳出击了

405L

虽然不应该

但是我笑了

406L

我也……想一想三土助教的脸就觉得,很好笑

407L

加上身高,就更好笑了

408L

楼上你们真的好过分

但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409L楼主

我回来了,三土真的每天都在找打的边缘反复试探

气死我了

我哥又护着他

410L

摸摸妹妹

411L

爱情都是他们的,妹妹太可怜了

412L

但是妹妹有甜点诶

还有法餐

413L

妹妹还有现场版

414L

我真是太可怜了,

我只能啃着面包看别人的爱情

415L楼主

三土说黑胶要留到晚饭的时候听

早说不就行了,就不好好说话

416L

哦哦哦哦哦所以原来是今晚的惊喜吗

417L

助教哥哥也好浪漫啊

418L

我更期待了

419L

为什么还没到晚上,

我命令你马上天黑!

420L

想看他俩做饭,能偷跑点物料吗楼主

421L

我+身份证号想看!

422L楼主

我去厨房看看

423L

424L

425L

我感受到了渐渐靠近的狗粮的味道

426L

今日份的狗粮严重超标

427L楼主

三土在指挥我哥切菜

428L

呜呜呜我居然感动了

429L

画面好美哦,妹妹拍照技术真好

430L

突然好想哭哦,看到这种温馨的画面

431L

生动又温暖呜呜呜我词穷了

432L

我突然就不酸了

看他们幸福感觉自己也好幸福

433L

不酸了+1

434L

我痛哭流涕,第一次嗑到这么真这么甜的

435L

我的cp是真的!

436L楼主

我哥做的焦糖布丁

我奉命放冰箱里冰一下,给你们偷跑一张

437L

隔着屏幕闻到了焦糖的味道

438L

这也太完美,完全没气泡啊

439L

我看着饿了,我要出门觅食了

440L

感觉做的很熟练了,好评

441L

我心软软

442L

强大又温柔的人啊哭了

443L楼主

我哥带来的酒,醒之前给你们康康瓶子

444L

虽然我不认识,但是感觉很贵

445L

大户人家

446L

我认识……不过

还是不要说牌子了吧,万一对警察叔叔影响不好

447L

楼上说的对,

不过真的是好酒

448L

感觉今天好隆重啊,是什么日子吗

449L

对哦,看起来准备的好认真

450L楼主

没有,三土就是比较装逼

我哥就是惯着他我也没办法

[/微笑]

451L

行吧,还是熟悉的狗粮

452L

还是熟悉的味道

453L

我还以为是纪念日

是我想多了

454L

纪念日估计就抛弃妹妹了吧

455L

这么一说又有点心疼妹妹

456L

我准备出门吃饭了,打卡学校后门的生煎店

有姐妹一起吗

457L

我我我我要去

458L

定个地方见面吧

459L

要不然都直接过去吧,在店里认亲

460L

可以可以

461L楼主

哦哦哦哦哦前菜来了

是我哥做的哦

462L

这是什么啊,三文鱼吗

463L

好像是的诶,不过这个做法没见过

464L

呜呜呜心灵手巧

465L

我到生煎店了!

边吃边看,不会饿着

466L

楼上太聪明了我要点外卖了

467L

我也要点外卖,哭了

468L

不过这到底是什么饭啊,五点吃晚饭吗

469L

470L

对哦,这个点吃饭不符合助教哥哥的人设

471L

楼上想说什么人设,装逼吗hhhhh

472L

楼上怕是要获得楼主点赞一次

473L楼主

不是哦,只是先把冷盘摆出来了,租的房子厨房不够大

474L

昂昂昂,就是说还没做完

475L

做饭真的好麻烦……

476L

两位帅哥好有耐心

477L回复475L

确实麻烦,法餐尤其……

478L楼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哥因为添乱被赶出来了,现在端了杯酒自闭

479L

????我不嫌弃帅哥

麻烦邮寄给我

480L

楼上醒醒

481L

我也不嫌弃,他来给我添乱吧

482L

一群做白日梦的

483L

帅哥谁会嫌烦呢呜呜呜

484L

想看独酌的帅哥

485L

486L楼主

只有独酌的背影,

又靠到厨房门口去了

487L

这该死的爱情

488L

该死的甜蜜

489L

该死的酸

490L

哦哦哦上次在解剖室门口也是这个动作

491L

盯男朋友专用动作

492L

我又想到了上次的眼神杀

我死了

493L

[/链接]

我又搬出这个宠溺笑的视频了

大家脑补一下正面

494L

我脑到了,我好了,我又活了

495L

太可了,我可!

496L

楼上,谁不可呢

497L

好羡慕,好想有这样的爱情

498L

所以爱情是真实的

只是我遇不到

哭了

499L

我哭的好大声

500L楼主

饭快做好了哦,朋友们,我要消失了

吃完饭来给你们复盘(如果我没喝多的话)

501L

祈祷楼主不要喝多

502L

祈祷妹妹千杯不倒

503L

嗯嗯嗯?蹲了一天好不容易快蹲到了

结果???

504L

我以为能收获直播晚餐

505L

我也……唉,先吃饭了

506L

吃饭吧大家,回来再看

507L

我们预估一下要吃到几点

508L

怎么不得一个小时,八点吧……

509L

我也觉得,最早八点

510L

那我八点再来蹲了

511L楼主

我来悄悄说,我哥,居然,喝多了,

上头了

512L

哦哦哦还有惊喜小片段吗

513L

这个居然,就很引人深思啊

514L

应该是饭前空腹喝了的原因吧

515L

这个意思是说警察叔叔原本很能喝吗

516L楼主

我决定回家了,呆不下去了

517L

回家???

518L

回爸爸家吗楼主

519L

这么晚注意安全嗷

520L

回家的话跟大家说一声

521L楼主

嗯嗯嗯,我坐上车了,让我平复一下给你们细细说来

522L

哇,我期待的来了

523L

这不就是我今天都在蹲的部分吗!

524L

我来了!

525L

我带着全宿舍的希望来了

526L楼主

先给你们说一下三土的那个唱片哦,楼上有预言家说对了哦,

我查了一下真的是周璇的嗷,

三土说之前听到有很熟悉的感觉,就托人找了

527L

周璇的歌真的很好听

528L

哇吃饭的时候放真的很有氛围

529L

好像电视剧里,上个世纪大上海的高档西餐厅的感觉哦

530L

这个年代感,脑补了八万字的年代剧

531L

楼上可以展开说说

532L楼主

最可怕的是,我哥还附和他,说真的很有熟悉感

无语了真的是……

吃饭的过程没什么好说的昂,不过三土那个家伙,今天还搞了烛光晚餐

不知道从哪找的这么古的烛台

我觉得我比蜡烛还亮

533L

这可怕的仪式感嗷

534L

这个烛台好好看哦

535L

这种如果是真品的话,应该很有年份了

536L

这男人居然该死的浪漫

537L

我们认识的三土助教又消失了

538L楼主

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下

我哥居然喝多了

往常都是三土酒量最差的,要不是我醒的酒

酒是我哥带的,我都怀疑他给我哥下药了

539L

我有个朋友,说想看看下药之后的事

540L

我是楼上的朋友,我想看

541L

实不相瞒,我就是馋他俩身子

542L楼主

我哥喝多了又乖又倔

我觉得没有三岁

543L

我觉得我要开始逆了……

544L

朕的矮攻要站不稳了

545L

我还是坚信助教哥哥是娇花

546L

朋友们,护工不香吗

547L

香!!!!!!!

548L楼主

在三土的言语刺激下,他俩要在客厅跳舞了

我就跑了

我总觉得被我哥卖了,是不是我爸让他逼我回家的

549L

楼主我觉得你是被卖了

550L

太惨了……

551L

被毫无痕迹地骗回家了

552L

刚刚我就想问楼主不是跟家里吵架了么

553L

姜还是老的辣

554L

楼上,警察叔叔[/微笑]警告

555L楼主

我已经到我家楼下了,算了

我也不想返回去看他俩

556L

要不然楼主再回去吧

557L

回去可以直播一下酒、后、的事情吗

558L

楼上你在想peach

559L

就像是一场梦

醒了之后还是很感动

560L

闭嘴吧你

561L

艹别说了

562L楼主

到家了哦,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了

563L

呜呜呜,不想结束

564L

我吃狗粮吃出了意犹未尽的感觉

565L

我也……还想吃点

566L楼主

今天有好几个人说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我考虑一下之后开贴说说哦

不过这个得征求一下他俩的意见

567L

希望楼主能争取到!

568L

呜呜呜妹妹也太好了!

569L

我的天超想看的!

570L

我从现在就开始蹲,蹲到了我怕是会哭出来

571L

我也,

为什么看别人的爱情故事我这么激动

572L楼主

今天就这样啦,大家早点睡吧,晚安

573L

卧槽!!!!!!!!!!!

574L

楼道里传来一声尖叫

575L

这tm谁睡得着啊

576L

有小伙伴解答一下谁跳的是女步吗

577L

看手的位置,三土助教是女步

578L

我又要大声说,矮攻真香了!

579L

睡不着了,谁睡得着才怪

—————————n天后——————————

580L楼主

朋友们,我征得了三土的同意

(我没敢问我哥,不过我哥最近有任务)

下个贴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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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超了……我以为就只需要写500楼的

我现在就是非常分裂……异常分裂……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意难平要填。

私设多,直接跳出结局了,偶尔也疼疼四爷吧,他的愿望肯定很简单。

一笔带过隐晦的地方,lof肯定不会pb我。

7k+一发完,he。

没逻辑,睡前故事,很甜,注意糖度超标。

写这个的时候在听,我只在乎你。

bgm可以试一下我只在乎你。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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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楚生有个日记本,路垚送的。

他本来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这年岁,这境地,过来今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明天,日记这东西本质跟遗书没...

他本来并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这年岁,这境地,过来今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明天,日记这东西本质跟遗书没什么区别。

毕竟浪头来得急,可能下一个水花过来,命就没了,留下的东西要是无人问津,怎么看都可怜又心酸。

但某件事以后,他就开始写日记了。

那天是去帮白老大善个后,他习惯用刀子,拿枪的手总是透着生疏,身上自己的血和别人的血混起来,污浊的鲜红的,一时都难以分辨,是真的险些没命回去交差。

夏夜黑得让人闷,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四周透不过一丝风,都是蒸腾的水汽,酝酿着就要有瓢泼大雨。

乔楚生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死在雨里的。

可正巧今天的路垚跟办案很上心,期间带三分无赖地跟白幼宁要了两个冰激凌,白大小姐自然不会听他使唤,于是难得用心工作的路少爷并没有得到他应得的小甜品。

这事很快在白幼宁的白眼与路垚的唉声叹气中翻篇,谁都没有继续提,只当是玩笑。

但乔楚生在晚上沾了血,差点儿站不住的时候,竟然想起这件事了。

他想,一个草莓味一个香草味。

不能回不去啊,乔楚生踹开前面那个拿着砍刀扑上来的小混子,心想,得回去啊,路垚还没得到今天的报酬。

于是乔楚生就真的梗着一股气回去了,他只花一天简单疗伤,第二天晚上装作不刻意的样子,却是故意带着路垚绕路走了卖冰激凌的铺子,像是随口一问,还吃不吃冰激凌?

路垚果真要了一个草莓味一个香草味,两个一起吃,嘴角都带了奶油,眯着眼冲着路灯叹了一口气,一脸满足的小模样。

乔楚生那个时候一侧头没忍住笑了,随口冲路垚说了一句,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可话说出口,他就想,真的没出息的估计是自己,多少次刀尖上都滚过来了,怎么就在看到路垚拿到冰激凌的时候,第一次有了劫后余生的感觉。

路垚咽下了一口草莓味的,拿着香草味塞到了乔楚生手里。

“你吃吗?”

这话明明是疑问句,但也没给人拒绝的余地,冰激凌都被塞到手里了,乔楚生也不能再给他塞回去。

于是这被吃了一半的冰激凌就化在了他心里。

“哎,老乔,我听,那个白幼宁说,你昨晚是不是去打架了?”

乔楚生心想这白幼宁真不愧是八卦记者,消息灵通嘴又快,这什么事在她那里都得给抖出去。

“就去帮里,处理点儿小事。”

路垚哦了一声,点点头,然后就低着头,一路沉默地吃着冰激凌,上海的夏夜略有微风,吹皱云幕,月光洒在地上像镀上了一层霜,静悄悄地凉到了心里。

乔楚生一听,没忍住笑了,他跟往常一样,换了戏谑去嘲路垚这句话,但有没有什么隐秘的私心,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怎么了这是?这是怕我突然没了,准备提前留遗照吗?”

可他没想到,这话说完,路垚没有嘲回来,而是郑重地点点头。

“你好歹留下点儿什么吧?你们道上的人都这么洒脱的吗?”

这人难得很正经的模样,却让乔楚生有些哭笑不得,他抬手拍拍路垚肩膀,不自主地揉了揉耳朵,痞里痞气的样子,却扯了个挺真诚的笑。

“能不能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咒我呢?”

月色太温柔了,风打动花枝,落雨樱被摇下,铺天盖地的打着旋儿就落了一片,刮起来像是细密的雨,却轻柔的不着痕迹,落了几片在路垚肩膀上,于是乔楚生就自然而然地替他拿走。

“怎么?担心我啊?”

听到这话,路垚像是一脸震惊地望过来,脸上都是难以置信,像是在好奇他怎么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废话,你要是有个什么,我在上海还怎么活啊!”

乔楚生的笑点莫名其妙,不知道怎么听到这句话竟然摇摇头笑出声,眉眼间少见的被冲散了所有血腥气,竟然有春风一度的和煦。

他在放下刀枪,拿起冰激凌对着喜欢的人时,就像是把整个春天都披在了身上,收进了眼里,揣到了怀里,带着最合适的温度送给对方,偏偏还要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着像是敷衍的话。

“放心吧,我出不了事,给你留得东西还少吗?手表,留声机什么的你不都快搬空了吗?”

“那不一样啊!”

“那我看心情,再单独给你留点儿东西。”乔楚生吃完了最后一口冰激凌,按着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长舒一口气,“留点儿不值钱的东西。”

于是从那晚以后,乔楚生就开始写日记了。

能不能送出去,有没有人看是另外的事情,他只是突然想留下一点儿活过的证据了。

只是因为路垚随口一句,于是他就想说,那就让你知道,我真的存在过。

但其实乔楚生真的不会写日记,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好写的。

先是打了谁一拳,又去教训了哪个不长眼的,每天都是重复着充斥着血腥气,写出来他自己觉得无聊,但又怕万一真的被路垚看到,会吓着见个打架都得捂住耳朵的小少爷。

于是乔探长就当机立断,那就瞎写,想到什么就写到什么,把太血腥的东西掠过,于是日记倒像是成了短篇随笔。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把生活中这些难以言说的辛苦剔除,他能记下来的事情这么少,为了凑字数,他甚至把自己一些小愿望都誊上了,但饶是如此,竟也写不满半页纸。

除了路垚懂事了不少,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事,但偶尔一些无意的小举动,就像是完全撞进了乔楚生的心里。

比如半月前,三土少爷拎着一盒糕点蹦蹦哒哒地进了巡捕房,甩着手摇摇晃晃像是得了天大的便宜。

乔楚生把手头的公报放下,有些疲惫地伸手揉了揉眉心,抬眼去看笑得一脸纯良的路三土。

“你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白幼宁和我玩游戏输了,赢了她两盒糕点。”路垚听到发问,两步走到乔楚生面前,伸手晃晃手里的盒子,“据说是一个已经退休了的老师傅给面子才做的,分你尝一口?”

乔楚生并不喜欢甜口,他吃惯了苦,再甜的的东西到了嘴里也发涩,但这是路垚给的。

小貔貅偶尔拔次毛,还挑剔口味,那就是他的不懂事了。

于是乔楚生接过递到眼前的一盒糕点,随手打开拿了块儿丢到嘴里,触到味蕾的那一刻却像是被击中。

他抬眼看着路垚,路垚自己捧着另一盒,坐在对面吃得津津有味。

“怎么样,好吃吧,果然还是有钱好办事,有钱就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没钱我连橄榄油用完了都不知道……”

乔楚生看他一脸痛心疾首又没心没肺的样子,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言外之意。

“行了,我知道了,我给你买一箱橄榄油行吧?”

“得嘞,还是乔探长大方。”路垚从盒子里又拿了一块儿糕点,把怀里的剩下的大半盒也递上前,“这盒也给你了,记得橄榄油要法国的。”

话说完他就蹦跶着出门了,留了个活泼的背影给乔楚生。

而乔楚生没有拒绝这份糕点,撇开是路垚的原因不说,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味道,完全是记忆里的味道。

乔楚生曾经在码头讨过生活,很多心酸很多血汗都记得不真切了,却能清楚的记得,码头旁边有家很小的点心铺子,店主是个年纪不小的老师傅,招牌铺面有些粗糙,糕点也不精致,现在想来,是肯定不入流。

但做的别有风味,是乔楚生最喜欢的甜口,他后来有了些闲空,也去找过两次,但发现老师傅已经搬了家,糕点铺变成了早点铺。

没想到竟然有了天意,路垚还能凑巧找到这小玩意儿。

他再尝了一口糕点,打眼一扫正巧看到窗边那不知名的盆栽竟然冒了花苞,午后的阳光太安静,这口糕点便被甜到了心里。

你瞧,明明是这么祥和的环境,完美的挑不出一丝漏洞,可怎么还有些眼眶发酸。

许是因为真的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糕点了。

再比如一周前,路垚拐着弯来到他办公室,非要顺走一套洋人送的小摆件,乔楚生左右就不喜欢这种东西,让他拿着赶紧滚,没想到这次路垚像是良心发现了,掏出了一把精致的刀拍到桌子上。

“我不白拿乔探长东西,换的。”

那是把很精致的蒙古刀,长度也正好,握在手里刚刚好,乔楚生拿起来掂了掂,发现是实打实的重量,那刀鞘上面镶着的宝石应该是真的。

乔楚生并不太懂这些精巧的玩意儿,但就是这样,他也知道这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宝贝,连边角都鎏金。

“你说我姨,她是不是故意整我,送什么不好给我一把刀,再贵也不能拆开卖,我又用不到,就送你啦。”路垚对着阳光仔细地看这摆件,表情严肃又认真,跟欣赏一个艺术品一样,“你给我补个差价,下次办案再给我涨点儿工资就行。”

乔楚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路垚前前后后从他这里顺走不少东西,这次还是以物易物,再贵重也没法拒绝。

他随手把钱包也抛了过去,路垚接了个满怀,笑得眼都弯了,生怕他反悔一样赶紧一溜烟跑出了门,还不忘把一套摆件抱在怀里,真是一个也没落下。

平时挺精明一个人,怎么这次竟然主动吃亏?这么亏本的买卖还跟讨了便宜一样,乔楚生有点儿不太明白三土少爷的脑回路了。

他迎着光观摩这把刀,光都是斑斓的,明明该是冷意,可映在眼里冷兵器都有些灼人。

乔楚生指尖滑过刀鞘,越看越喜欢,他心想,路垚怎么这么巧知道他想要一把刀?

他就喜欢握刀,前几天寻得不经用,砍到桌子上有些卷刃,这件事被他无聊地拿去日记本凑字数,正头疼去哪里找把刀,就送上门了。

最后是三天前,犹太富商雷蒙德入了狱,那是曾经在码头烫过乔楚生两个疤的“上等人”,乔探长也不是什么宽容的人,幸灾乐祸虽然没有,但是出了一口气却是真的。

可路垚说,凶手应该不是这个人。

他每次遇到思路就会迫不及待地说,但这次却悠哉游哉地喝起了咖啡,不紧不慢的分析了案情,重新去现场摆弄了一番,磨磨唧唧的才把人放了。

等雷蒙德出来的时候,上等人也不太好了,巡捕房里都一视同仁,乔楚生自然也懒得给他安排单间,等到放人以后,才发现按照牢狱里的惯例,这犹太人竟然真的受了些皮肉上的苦头。

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

乔楚生无所谓地耸耸肩,心里自然没有任何负罪感,隐约还觉得爽,毕竟他前几天把雷蒙德逮进了监狱以后,还没忍住多写了一页日记。

这个时候,乔楚生仿佛发现日记的魔力了,他甚至想,是不是写下的东西,只要有了念头就有可能成真?

乔四爷是最不信这种东西,但应该是这几天太好,过得有些舒心了竟然开始真的学会了贪心。

他一直不敢写有关路垚的一星半点,但看着桌子上那把蒙古刀,又想起了糕点的甜,连手腕上的疤痕都隐隐发烫。

于是他没忍住,拿着笔认认真真地写了些隐秘的感情。

笑自己也太敢写,当兄弟还不够,竟然还想让路垚永远留在上海。

于是他利落地撕了那页日记,留下狼狈的痕迹。

再伸手拿了旁边的字典,翻了一下就找到了片樱花。

小心翼翼地夹在空了一页的日记本里。

乔楚生又不想写日记了,觉得刚才一段已经把所有想说的都说完了。

但自己却清楚,最想说的,还是烂在心里,带进棺材里最好。

路垚是个留过洋的学生,他知道隐私权对一个人很重要,就比如白幼宁多看他一眼,他都觉得有被冒犯到。

遇到打扰别人生活的,也是嗤之以鼻,恨不得在心里把白眼翻到天上。

可他真的忍不住去翻了乔楚生的日记本。

归咎起来,事情都发生在那天夜里。

他从白幼宁那里知道乔楚生前一晚差点儿没命以后,就害怕了。

路垚觉得自己或许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人,他从窒息的家庭里逃出来,一路到了上海都懒得交朋友。

很多关系都有些累赘,路垚觉得自己没用朋友是应该的,利己主义者眼光高,又有些亲密关系恐惧症,加上原生家庭里磨出的一点儿自卑,他有朋友才是见鬼了。

路垚为自己很自由的活着,没有太多牵挂。

可只有乔楚生,这段关系,是他好好去打磨的,甚至处理起来都有些笨拙。

或许别人眼里他是虚伪,但狐狸也有尾巴,他难得的真心都捧给乔楚生了。

那话是真心的,不管从哪一方方面考虑,没了乔楚生,他路三土真的没办法在上海活下去。

他不过二十出头,算命的说他命好,能活到九十多,这么一算还有七十年。

路垚当时踩着月光和乔楚生并肩散步。

他步伐放得很轻,生怕快了一步把人甩在后面。

因为这个时节没有光,在迷雾中摸索着等待破晓,像是五十年也望不到头。

他怕走快了,离开了视线一瞬,以后就再也不会遇到。

七十年真的好长啊,他连个照片都没有,脑子好用不代表记性会一直好,他怎么能不担心有天突然记忆都模糊了。

走回公寓后,路垚倚在阳台上看着乔楚生的背影,他也知道他们两个人或许真的不算是一路人。

按照别人安排的路,他以后还会出国,而乔楚生还会在上海的风雨里。

可路垚就是偏不,他偏不要这样。

那晚,作息向来规律的路少爷失眠了,从三星西照一直看到东方破晓也没有丝毫睡意。

他迫切地贴近乔楚生,可又不知道如何下手。

正头疼呢,就找到了一个叫日记本的东西。

没人知道,那个糕点多难找,老师傅早就隐居在了乡下,路垚给白幼宁看了三天剧本,都快看吐了,用了三遍激将法,才看到白大小姐懒懒散散地抛给他一张纸。

“呵!怎么会有本小姐找不到的人。”

白幼宁气喘吁吁地灌了一杯水,看样子也不是那么轻松。

路垚敷衍地点点头,然后跑了大半天,花了十块大洋才拿了两盒糕点。

感觉吃的都有些肉疼,一箱橄榄油那是应该的,不然按照他以前这人品,乔四爷该起疑心了。

也没人知道,他有多难过,放弃了一堆宫里流传出来的唐三彩,官窑瓷,鸽子蛋那么大的宝石,就死皮赖脸地跟姨要了一把蒙古刀。

那是格格带出来的东西,货真价实的玩意儿,旗人的宝贝,不说放在现在,就是往前推到大清,那也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

而路垚,想起来就想抽自己两巴掌,他竟然拿这些玩意儿换了一堆破烂摆件。

那几件小东西,迎着阳光一看都掉漆了,这洋人也是抠门,送也不送套好的过来,欺负谁不在乎货色呢?

雷蒙德就更别说,撇开沙尔曼的关系不说,他是真的希望这个圆润的犹太人是凶手,甚至真的有了隐约做实的想法,但一想这出了事还是乔楚生顶着,就暗暗收回了这个念头。

花了点儿关系才让几个脾气暴的囚徒多加照顾,他觉得那天的咖啡格外好喝,应该仔细品品。

路垚很不喜欢大度,至少不喜欢这种大度。

毕竟他没有替乔楚生挨过疤,立场方面他本来就偏颇,没有丝毫劝乔楚生放下去原谅。

后来沙尔曼接过红酒,看着路垚一脸不甘心的表情,犹豫着收回也不是个事,心想你要是真这么想要,那也不至于这个表情吧,送你不就得了?

“路先生还是可以收下这份礼物,就当是朋友的礼物。”

路垚摇摇头,看也没看红酒。

“沙尔曼先生,我和您一样,只是不高兴雷蒙德竟然不是凶手。”

而且有一页明显被撕掉了。

他拿着铅笔犹豫,该不该看。

最终还是感性战胜了理智,路垚麻利地坐在椅子上开始涂抹,伴随着铅笔的沙沙声,被藏起来的东西终于浮现出来。

借着模糊的字迹,路垚叹了一口气,往后一倚靠,闭着眼不自觉地笑了。

路垚那个时候就在想,一张照片怎么够呢?他第一次遇到很喜欢的人,靠着片片回忆,是活不下的。

窗外谢了好多樱花,漫天的粉悄无声息;屋子里有片干透了的樱花,顺着日记本滑下,却掷地振聋发聩。

“你又什么毛病?”

乔楚生拿着外套准备离开巡捕房的时候,路垚就一直跟着他,死活要跟他回家。

“我没钱交房租啊,白幼宁肯定带着房东逮我呢,乔探长你看在案子的份上,别这么绝情。”

乔楚生盯了他三秒,揉着眉心冲他摆摆手,是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顺着心意同意了。

乔楚生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路垚正在房间里四处乱晃,这里戳戳那里碰碰,见了乔楚生一脸无奈,就大摇大摆地去床边坐下。

他抢着乔楚生前面开口。

“乔探长,你知道一种侦察手段吗?就是铅笔可以涂出字痕,所以有些东西,撕了是没用的。”

路垚背后一轮圆月,整个屋子灯光晕黄,冷暖交替,乔楚生觉得心脏快要爆开,血液却一寸寸地冻住了。

像是觉得刺激还不够似的,路垚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在乔楚生的面前展平。

多么熟悉的纸张,要每天都花半个小时在上面写日记,乔楚生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过他摸不透,路垚这是上赶着来兴师问罪,顺便来挑明了桥归桥,路归路?那何必这么麻烦,哪怕就是含糊一句不喜欢,他也能想明白。

乔楚生组织不好语言,刚要贫乏地说一句对不住,就看到路垚抬起头,眼睛都是亮的,闪着光,冲他说。

“乔楚生,你过来抱抱我吧。”

等乔楚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路垚滚到床上了,明明该是很熟练,但现在却有些手足无措。

路垚是第一次和人这么激烈地接吻,他在这方面知识有些欠缺,于是分开的时候都有些缺氧,仰着脖颈平复呼吸,却还有力气挣扎着抬手关了晕黄的灯。

于是整个屋子里就只有月亮了。

可乔楚生犹豫了,他一只手就放在路垚腰上,知道应该滑进衣服里再往下探,可指尖都有些抖,是真的不太敢。

直到路垚最先放开,抬手勾了他脖颈,重新难分难舍地吻上的时候,他才像是得了允许。

路少爷养尊处优的皮肤,灌了月光以后泛着冷光,流淌着的都是暧昧,乔楚生常年握刀的手有些薄茧,滑过每一寸肌理就像摸上了精细的绸缎,和在别的地方不一样,乔楚生是强忍着所有要磅礴的感情,总是爱不释手地去把玩去逗弄去放缓动作。

而路垚像是觉得还不够惹火一样,低着眸子,眼睫一眨一眨地像是撒了银粉,他伸手一点点抚摸过乔楚生胸前的一道长疤。

开口问了句,还疼吗?

等到终于忍不住了,温存越来越多,动作却失了条理,当乔楚生咬上那单薄的蝴蝶骨的时候,一屋子的月光已经像是被撞碎了。

第二天路垚理直气壮地赖了床,他起来时候腰酸背疼,应该是怕阳光耀眼,屋子里体贴的被拉着遮光纱,他自己躺在双人床上。

最终是饥饿战胜了睡意,路垚慢慢悠悠地爬起来,挪动着出了房间,刚去洗手间洗漱完毕,乔楚生就带着满手的早餐回来了。

一件件的早点被摆上了桌子,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圆滚,皮薄馅大的馄饨莹润,糍饭糕看起来就外焦里嫩,豆浆是刚磨好的很香甜,旁边还有一块西洋的蛋糕。

于是细水长流的温暖灌进胸膛,车水马龙的外面还在喧闹,也没办法冲散昨晚的一场月光,也许该有千言万语,但也不过如此,满腔爱意最后只能化作真诚又朴素的一句,岁月漫长。

还有七十年,岁月漫长啊。

本该如此,本该如此,本该相互挂念,相互撕扯着去磨合,去把对方嵌入自己的血肉,变成心脏的一部分,于是每次呼吸都不单单是为了自己。

一个有了必须活下去念头,一个有了除却自我的挂念。

路垚看到的是以后稳妥的早餐都有着落了。

而乔楚生永远不能忘的是那晚最后,等爱欲平息以后,路垚迷迷糊糊地就要睡了,睡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我也学着你,来变个戏法吧。

然后他抬手往后一抓,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一样,攥着拳头按到了乔楚生心口。

他说。

“我把真月亮抓到你心里了。”

乔楚生没忍住弯了眼眸,伸手把他揽到怀里。

就真的捧了满怀的月光。

随缘下篇。

我本质不会写什么很深的东西,笔下也不会真的开出樱花。

只是最近街上的落雨樱开了,樱花雨太温柔,我也跟着柔软了。

写来写去,每次都是只能讲清楚感情,尽所有可能温和又温暖地带来一点儿熨帖。

相互温暖相互救赎=谢谢你让我和人世间有了牵扯。

很希望能在这个夜晚,送你一个甜甜的睡前故事。

我补所有意难平。完全性he结尾。

一路改最后十集剧情。全文1.2w左右一发完。

信我,这才是真正的故事,我拿到了真正的剧本。

大概像是四个人视角的生垚爱情故事。

依次乔楚生、路淼、白幼宁、路垚。

不是破镜重圆,这个镜子从来没有碎过。

夜深了,放着歌,看看它吧。

――――――――――――――――

“哥啊,我跟你说,路垚他姐姐真是个狠角色,就我当时假冒他女朋友,看到他姐的那一刻,我觉得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白幼宁当时咋咋...

白幼宁当时咋咋呼呼地手舞足蹈,面上表情极其夸张,见乔楚生不合时宜地笑了,便不服气地继续问。

“哎,哥,你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是什么时候?”

当时乔楚生愣了一下,真的仔细回想,他发现离死亡很近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码头上不留神的暗枪,道上和人火拼,走路被人寻仇,他这条命本来就摇摇欲坠,但猛地让他挑个最,反而难以抉择。

于是他回答,没算过,想不出来。

但如果现在再让他想这个问题,那乔楚生能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了。

是两天前。

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收到了路垚和白幼宁的婚礼请柬,烫金描花,一笔勾出两个新人的名字,精致极了。

就在拿到这份烫手请柬的那一刻,乔楚生确定,这是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了。

为什么呢?因为以前无论他怎么在刀尖上滚爬,趟过血水,看似没有生路,他都有活下去的念头。

乔楚生是个吃过很多苦的人,他还没给自己活过,每次难受了,他就安慰自己,再等等,再等等,等到手上没担子了,就要去巴黎去伦敦去纽约好好逛逛。

可就当拿到那个请柬的时候,他前所未有的慌张与绝望。

慌张于,怎么会这么快?

绝望于,他知道巴黎伦敦还在,纽约也没消失,可他就是不想去看了也不想去体会了。

归咎起来就是,他最爱的人就要远去了,于是他自己一个人就没有在这人世间好好逛逛的心情了。

乔楚生突然觉得活不动了,一伸手就能触碰到死亡。

乔楚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对路垚的感情变了质,等猛然发觉没办法再把他单纯当作兄弟的时候,已经是病入膏肓。

他对长三堂的女人们调笑信手拈来,开口的情话浑然天成,但一下子遇到真正喜欢的却又克制又压抑。

越无感越放得开,越喜欢越珍视,越珍视越谨慎。

在乔楚生眼里,路垚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聪明有学问,长得好看性格又好,碰一下都怕给沾上灰,所以他不敢。

就偷偷地喜欢,明目张胆地借着兄弟的名义放任他的各种胡闹。

本来觉得这样就够了,可以插科打诨的当兄弟,铁三角就铁三角,还能在租界一起破案快活很久。

直到路垚的长姐,路淼出现在上海。彻底打破了这些平静。

路淼想方设法要带路垚回家,白幼宁是个不信邪的,当机立断,摇身一变装成了路垚女朋友,就花枝招展地赴约。

俩不要命的女人凑在一起,一个比一个呛口,一言不合就玩了轮盘赌。

一支手枪,五发空响,一发实弹,谁活下来,谁就能带路垚回家,公平公正的赌局,路垚觉得自己跟个商品一样,又怕又气恼。

等第三发子弹的时候,路垚真的急懵了,他没想好怎么阻止姐姐继续放枪,乔楚生就恰好出现了。

乔四爷一瞥这场面就明白了,再听杂乱的话语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随手不自在地拿起了手枪,说着那行,我也玩玩。

便朝着自己连开了好几枪。

自然平安无事,乔楚生这才安抚路垚,说是空枪,里面没有被放进子弹。

愤怒把路垚的恐惧吹散地一干二净,他摔了椅子没忍住爆了脏话夺门而出。

乔楚生连跟屋里的人客套都顾不上,就马上跟着走了,走到门口一眼就看见还是一脸委屈与愤懑的小少爷。

他叹了一口气,连拖带拽把人推上车,拍拍他肩膀,又开口逗了几句乐子,才终于让人卸下了一身戾气。

“你也一下子就发现那是个空枪了?”

“这次的案子呢,得快点儿解决,沈老板是上海的大药商……”

没有回答路垚的问题,乔楚生很快转移了话题,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要怎么才能如实说出口,其实没有。

情况太乱,乔楚生首先过滤进脑子的是,谁活下来,谁就可以带路垚回家。

这个赌注太有诱惑性了,所以他几乎是本能地想参与到赌局中,开第一枪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个空枪。

他是真的以为里面有子弹的,怀着拼命的心思迈了一步后,才发现了蹊跷。

这才有了后面的二三四五枪。

这个话题很快过去了,乔楚生跟着路垚勘探完现场以后,已经是入了夜,他照顾三土少爷矜贵的胃,去了上好的馆子,由着他吃了个饱。

等两人踏着月色离开饭店的时候,街上已经有些空荡,明晃晃的柔光洒在地上跟泼了水一样,走一步都荡起一阵涟漪。

乔楚生拿着车钥匙在手指尖打了个转儿,一歪头示意路垚上车。

“回家?”

“对啊,不然这么晚了,你还想加班啊,赶紧的吧,我送完你回家,还得去找老爷子问些事情。”

乔楚生一边说着一边替路垚开门,但却发现没人跟上,他回身看着人站在月光下微愣,正纳闷儿呢,路垚就像是回过神了,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两个梨涡,跟着爬上了车,往后一倚,百般无赖。

“回去就得看见白幼宁,她和我姐给我的心理阴影还没过去。”

乔楚生听到这话想笑话他胆小,刚扬起一个笑准备开口,就被路垚的下一句话打了回去。

“你说,你也赌了,按照开枪的多少,我觉得是你赢了。”

他没办法接这话,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有些抖,眼睛盯着前方的路,紧张地都不敢眨,心里清楚路垚就是随口一说,但那句“别瞎闹”。怎么也说不出口。

路垚叹了一口气,好像也没把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放心上,转而又继续和乔楚生掰扯案子。

乔楚生只能顺着他的话回答他,怅然若失又如释重负,他突然发现很多时候路垚都能牵着他的心情走。

等把路垚送回家以后,乔楚生站在楼下冲人摆摆手,无声地道了句晚安,才钻回了车里。

心口有些抽疼,他烦闷地打了几下方向盘,有些颓唐地低头抵在上面。

乔四爷什么都会,他会打架救路垚于危难,会变戏法逗他开心,也会用自己的一身痞气去给他壮胆。

可乔楚生不会相信路垚喜欢他,这有些太自不量力。

大概那个时候,乔楚生就知道,事情不会再平淡了。

果然路垚被设计中了枪,乔楚生都快洗净了一身血腥气,在那一瞬间却暴虐得有了久违的杀意。

乔楚生可以在自己身上留下很多道疤,胸膛上就有一道长的,是为路垚割的,自心口那地方开始,一路横过整片胸膛。

可他不敢让路垚受一点儿伤,这种疼痛会被他复制到自己身上,乘以百倍扩大,跟个长钉一样嵌入他心脏,每一下跳动都是生疼。

当医生说需要家属签字的时候,乔楚生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是,而与他话音同时响起的,还有白幼宁的声音。

乔楚生就在那一刻找回了些神思,他看着幼妹哭的一塌糊涂的脸,大小姐的体面都抛得一干二净,六神无主的样子是真的怕了。

他看着白幼宁接过医生手里的单子,签上自己的名字,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对啊,三土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有自己喜欢呢?

路垚和白幼宁,都是一出生就在上层呆着的人,精细的被养着,骨头都是金贵的,和他这种泥潭里滚爬过,裹着一身血腥气,顺着刀锋混着汗血从底层爬上的人不一样。

乔楚生又想起那天晚上,路垚的前女友邹静因杀人罪进了牢狱,他以为路垚会失落,跟他当时逮捕童丽的时候一样。

于是他提了两瓶酒想去陪人买醉,却在门口看到路垚和白幼宁打打闹闹的样子,好似是没因为这件事太伤神。

于是乔楚生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些难过,恍惚觉得路垚好像并不需要他。

现在看着白幼宁签字,乔探长明白了,因为有白幼宁了,所以路垚就不需要别人。

他们像是两情相悦,该是很般配。

那这个字,确实应该是由白幼宁签下。

你说乔楚生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大概是有两次,路垚得了好吃的东西,自然而然地要喂他,可当时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没好意思把头凑过去,算是变相给给拒绝了。

一次是佛跳墙,一次是周家的汤。

后来再怎么去买佛跳墙也觉得不好吃了。

乔楚生开始给路垚的婚礼倒计时,他准备了新婚贺礼,是刚定的车子,路垚一直喜欢的那辆。

婚礼进行的仓促,应该是为了阻止路家把路垚抓回去,所以用了流程比较快的西式婚礼,先办了婚礼再去批证件。

乔楚生在空荡荡的礼堂看到了路垚,他好像是有些迷茫的样子。

第一眼,乔楚生就看出了他的紧张。

他装的像往常一样走到路垚面前,给人递了汗巾让他擦擦汗。

事情都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乔楚生才终于忍不住,把心里藏了很久的话,最真心的想法,用尽可能戏谑的语气说出。

他问路垚,娶幼宁到底是权宜之计还是心甘情愿。

他当时真的在想,如果路垚说的是权宜之计,那他就把他拐走,不管白家了,也不管上海了,去他妈的路家人,去他妈的洋鬼子。

去巴黎,去伦敦,去纽约,他保证谁也不会找到他们。

可路垚最后回他一句,浑浑噩噩这么多年,这是他做的最清醒,最坚定的一个决定。

乔楚生觉得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烙在了心里,撕扯着把他整颗心彻底捣碎。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明明早就有这种心理准备,但怎么还是觉得就死在了这一刻?

乔楚生只能瞥开眼笑了一下,说一句官方又客套,但是无比真诚的。

“好啊,祝你幸福。”

路垚和白幼宁要离开上海的时候,是一个晴朗的天气,阴雨了几日,难得放晴,阳光洒下来,像是有不真实感。

乔楚生去送他们,他记得当初破案子的时候还说过,以后三人要一起去巴黎。

这话不能当真,两人的电影里不允许第三个人加戏。

他最后给了路垚一个拥抱,很普通又很有意义的拥抱。

白幼宁也张开手臂想要同一个拥抱,可乔楚生没有答应她这个平常的请求。

因为乔楚生想,不行啊妹子,刚才那个抱已经把我全部的力气和精神都透支了,我所有能给的,都给他了。

乔楚生只叮嘱白幼宁以后对路垚好一点儿。

这艘游轮很大,会一路在各个港口停靠,人来人往的拥挤,乔楚生的视线拼了命的跟着路垚。

但他很快也捉不到路垚的背影了。

这些人的目的地是伦敦,乔楚生以前真的很想去。

路淼是最早发现乔楚生和路垚感情不正常的。

她本来就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政客里混了这么久,最会发现层层掩盖下的细微,感情的浮动如同微风吹皱春水,荡漾、模糊、转瞬即逝,但却真真切切地存在,就入了她的眼。

但其实,刚开始,路淼也以为阻碍她弟弟回家的,是那个叫白幼宁的小丫头。

所以她首先试探的是白幼宁,用轮盘赌单纯地逗弄她的任性。

可路淼也没想到,会有人毫不留情地踹门进来,穿着一身警服挺拔冷冽,但也盖不住骨子里溢出的痞气,上海的春天有些潮又有些馥郁的香,所以这个探长进来的时候,一下子就冲散了所有的剑拔弩张。

路淼看到,她的那个弟弟,向来对别人有防备的弟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去求助这个乔探长。

很有意思,这是路垚第一次表现出了完全的信赖,一点儿也不像那个有亲密关系恐惧症的孩子。

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她看着乔探长拿了轮盘赌的手枪,单方面宣布加入赌局,冲自己开了好几枪。

枪是空的,路淼不担心,但她只是好奇,这个乔探长到底知不知道这是把空枪。

如果知道的话,那他第一枪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认真。

路垚摔门走了以后,路淼就放弃了与白幼宁继续争执的心,她很忙,习惯于把精力放在最有效的地方。

她了解路垚,所以她知道,谁才是关键。

因为这层关系,路淼第一个找的是乔楚生,她给了乔楚生很大的诱惑,开出了很好的条件,答应他要钱有,要地位也有,只要他同意劝着与路垚一起离开上海。

是个聪明人就该权衡利弊,然后毫不犹疑地接受这个橄榄枝。

可乔楚生没有,他拒绝的干脆利落,理由竟然有些可笑,仅仅是要尊重路垚的意见。

“如果路垚想走,我绝对不阻拦,但要是他想留下,那谁也别想带他走。”

路淼忍不住笑了一下,想挂着客套的笑继续打商量,但是看到乔楚生脸色的那一刻,她止住了。

她在政界周旋,见过很多政客的脸,知道如何从对方的一个眼神里看出破绽,然后循循善诱,达到目的。

但是乔楚生没有给任何机会,她见过的所有难以说服的政客,都不如他这般坚定。

于是路淼在那一刻就知道,乔楚生对他弟弟的感情不一般。

不一般到,无论那把轮盘赌的手枪有没有子弹,他都敢开枪。

乔楚生这里的路走不通了,路淼才去找的白幼宁。

白幼宁是很重要,但路淼觉得,她应该没有乔楚生那么重要。

所以路淼并不指望白幼宁能劝动路垚,她只需要白幼宁能乱路垚一点儿心思,她就能找到机会切入。

她故意安排路垚中了枪,无碍性命,就是吓吓这些不着调的年轻人,她借着这个机会劝解白幼宁,上海太乱了,要尽快带路垚离开。

只要她能和路垚离开,那路家就不会反对他们,跨个太平洋,他们可以过二人的幸福日子。

不出所料,白幼宁这条路比较好走,她同意了,甚至感激路淼,认为这确实是对路垚好。

路淼最会温柔的笑,她牵着白幼宁的手点点头,心里却暗自拾了一杆秤。

她想,白幼宁好像不如乔楚生会爱。

直到那一晚,路垚知道了伤害他的子弹是来自于谁的手笔。

在聚会的时候,路淼看着她弟弟一点点崩溃,然后被彻底挑开了愤怒。

这是个三人聚会,有白幼宁没有乔楚生,所以路垚好像失去了依靠,几乎是乱了分寸,又找不到人信赖,气急之下竟然想报警。

也是,毕竟乔楚生就是个警察,谁也不知道路垚何时又如何这么信任乔楚生。

而这么紧张的时刻,白幼宁抱着路垚的手臂阻止他,说:姐姐也是为了你好,你冷静一点。

路淼看到这一幕竟然在想,要是乔楚生在会怎么样?应该不是和白幼宁一样的反应。

那个痞气的探长应该会马上把路垚护在身后,掏出枪指着她发问:你他妈的脑子是不是有病,敢拿子弹伤他?

所以比较起来,还是白幼宁比较好。

那接下来的话,都是路淼故意说的。

“上海这地方这么乱,你任性你胡闹,你以为有人护着你,你那种身上有疤和纹身的朋友能护你到几时啊?只要路家在,他们连自己都护不住。”

这话说完,路垚就没有了动静,路淼已经很久没看见自己弟弟有这么委屈的表情了。

她以为她弟弟应该长大了,可遇到难过的事,还是像个孩子。

“她威胁我。”

路垚有些无助地看了一眼白幼宁,可白幼宁像是愣住了,没有回答,只是拽着他胳膊的手松了一下。

路垚也不是冲白幼宁表达自己的委屈,他应该只是难过,又找不到可以发泄的窗口。

也就在这一刻,路淼知道了,她这个弟弟,也是很喜欢乔楚生的。

所以才能知道这话映射了什么,威胁了谁的性命。

于是那个时候路淼就知道,路垚和白幼宁的婚姻哪怕是假的,也至少该在现在坐实了。

没有感情的婚姻能击退其它的东西,而且到时候瓦解这段名分也不是很难。

他们路家接受不了白家,但更接受不了路垚真正喜欢的人。

于是在路淼跟路家表明了利害,这段婚姻就在默许与推进下进行了。

路淼看着倚在窗边看手表的路垚,那是块名贵的表,国外才能定到,应该是谁送的珍贵信物。

你看,明明是双向的喜欢,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路淼很聪明,知道爱情是个很玄幻的东西,她是个唯物主义者,一向不太信这个。

但她这次把这件事归顺到了天意,有缘无份吧,各方都是压力,错过了也是造化。

路淼敛了神思,走过去给路垚整理衣领。

她最后宽解自己的弟弟。

“三土,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就只能走到黑了,撞了南墙疼也得忍着,阳关大道上没有横断的河,你也别指望走桥了。”

白幼宁是在婚礼不久前,才知道原来这场双人电影,她才是硬插进去的那个。

白幼宁最先察觉到的,是乔楚生对路垚的感情。

她当时装路垚女朋友装的开心,得知路垚前女友邹静进了监狱以后,还专程去探望,但主要目的是为了试探,路垚的这段前任感情有多么深刻。

邹静先是否定了她与路垚之间的感情,到最后却没忍住,跟白幼宁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爱吃鱼,爱吃炸鱼,黄花鱼,用料酒腌一个晚上,再裹层面包屑,炸至金黄出锅后,再撒一点儿胡椒和海盐,掌握好火候,他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说到这里,她摇了摇头,眼里都有细碎的泪光。

“不过,他现在应该换口味了。”

白幼宁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邹静是很爱路垚。

但她几乎是无法克制地明白,乔楚生也应该爱路垚。

她记得以前问过乔楚生,怎么让路垚做个事就这么难,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当时乔楚生的回答,现在让白幼宁一字不落地想起。

那个时候,乔探长摇头笑了一下,阳光一路跳跃他睫毛上,他眼底都闪着细碎的光,就像撒了星辰一样。

他认真回答了问题。

“他就喜欢吃和平饭店的佛跳墙,你得去那里给他买,顺便捎上两个生煎,最后火车站旁边,那个铺子里的冰激凌,要一个草莓的一个香草的,这一套下来,他就再也离不开你了。”

白幼宁出了牢房以后,看着明晃晃的日光,心想,路垚或许是真的换口味了,但总有爱他的人记得清楚。

种种细微的体贴纵容被想起,白幼宁终于明白。

原来虽然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但在爱人这方面总是相似的。

但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路垚的心思。所以她觉得最多算是公平竞争吧。

直到她听白老爷子那天有些气恼地说,乔四这个糊涂东西,竟然深更半夜敢拿着刀去威胁黄老大。

“黄伯伯这上海响当当的人物,要谁的命就是一句话的事,楚生哥怎么这次这么莽撞?”

“因为黄和尚他朝你和路垚不小心放了暗枪,但按如今形势和以前的交情,他不可能敢害你。应该是个误会,去谈一下也就算了,半夜拿刀摸到人房里吓唬,这事欠考虑。”

白幼宁点点头,心里一句话没说出来:黄老大不会伤害白家人,乔楚生应该是知道的,所以他这趟铤而走险,应该是仅仅因为路垚去的。

她也想明白了,她是白家大小姐,背后无数的靠山,骨子里都是张扬,被娇惯着长大,所以她就是敢明目张胆地表达自己的爱意,敢带着背后的势力去各方面施压。

敢说,三土,你和我结婚吧,路家也不敢在上海动白家,我们就都安全了。

她带的筹码本来就多,跟乔楚生只有一条命的不一样,这场竞争从来只是单方面的公平。

按照最客观的标准计算,她赢不了。

因为她有十分,却最多拿六分去爱,但造出了百分的架势;而乔楚生有十分却能努力成百分,最后显露出的只敢有三分。

可他们的婚约好像是被推着向前,这一路看似顺风顺水,但感情里有忧虑的女人并不傻,所以白幼宁也几乎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路垚的心思。

她感觉到三土并没有将两人的关系提升到爱情高度,还是日常打打闹闹,就跟损友一样。

但白幼宁还在自欺欺人,或许是路少爷还在学习怎么去爱。

直到那晚聚餐,路垚知道了上次的子弹是路淼安排的,这层窗纸才被彻底捅破。

白幼宁本质是站在路淼一边的,她是去哪里都无所谓,离开上海或许是个很好的决定,只要能跟路垚在一起,去哪里都是新的开始。

可路垚满是委屈地说了一句:“她威胁我。”

听到这句话后,白幼宁拦着路垚的手,连自己都无法察觉地卸了力气。

路淼拿乔楚生威胁路垚,路垚一下子就上钩了。

如果不是真的也喜欢,他那么向往自由的性子,怎么会乖乖听从一直逃避的安排?

路淼走了以后,白幼宁在阳台找到了路垚,问他:“你跟我结婚,到底是不是因为想气你爹?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这我还真没仔细考虑过。”

路垚回了这句话以后就沉默了,白幼宁也隐约知道答案了。

路垚伸了个懒腰,像是随口说了一句:“最近一个案子都没有,我现在才知道探案那么好玩儿。”

白幼宁敲定婚礼邀请名单的手顿了一下,换上了轻快地语调装作随意的模样去问他。

“你不是因为案子吧?是不是因为最近楚生哥没有给你当钱包了,你才想起案子了?”

有大概几秒的沉默,穿堂风卷着花树的香气灌满整个屋子,温暖又温馨。

可在春上的季节,白幼宁觉得自己的血都被一寸寸冻住了。

“也是,火车站旁边的那个冰激凌真的好久没吃了。”

他们的婚礼很仓促,来的人寥寥无几,白幼宁一瞬间觉得这就是在过家家,麻木的按照流程交换了戒指,又接受了神父的祝福,她还没有入戏。

“度完蜜月再办证件吧,我得留一个考察期。”

白老爷子说她胡闹,路垚却没反对,就这么定下了。

最后终于坐上了去伦敦的船,白幼宁有记者的职业病,拿着相机四处拍,但不管怎么找角度,怎么按快门,都找不出路垚有开心的笑意。

“一个人拍没意思,得两个人一起才可以。”

白幼宁听着路垚站在甲板上说出这句话,海风呼啸而来灌满整片胸膛,带着些腥咸的气息,足够空旷的地方让人足够清醒。

她就是个拍照的,路垚想的两个人不会是她。

她最后捕捉到了路垚的笑,有一份加急的电报落到了路垚手里,然后他就笑了。

白幼宁一眼认出来了,那是巡捕房的落款,应该是又有了回上海的机会。

乔楚生来找他了。

她火速按了快门,然后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四面八方的风把她包围,白幼宁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上,她就漂浮着一颗心走到路垚身边,伸手摘下戒指,放在假新郎的手心上。

然后迎着路垚迷茫的目光,一颗心就全都放下了。

“我在上海认识一个很厉害的纹身师,他说,楚生哥找他弄了个新的纹身,左心口位置,一ㄠ,留洋这么久,拼音还认识吗?”

白幼宁眨眨眼,欣赏路垚的惊愕与惊喜,她觉得她应该哭的,可是却没有泪。

“你说,你有什么好的,我哥他怎么能那么喜欢你,为了你能跟黄老大拼命呢?”

“我不要你了路三土,你自私自利又自大,除了楚生哥没人惯着你,没人会喜欢你。”

“算是走个过场,我也帮过你了,你欠我个人情。现在婚礼顺利的报纸应该发回你家,没人敢让你回家了。船没开多久,现在坐救生艇,回去很快的。”

上海滩还能看得见,今天海上天气晴朗,波光粼粼,不远处海鸥鸣叫着争食,真的是个温暖的天气。

白幼宁笑得像是第一次遇到路垚那样,一字一顿落下最后一句话。

“滚吧,不然来不及了。”

路垚走了。急急忙忙地坐上了救生艇,朝甲板上的她挥挥手。

两艘背道而行的船很快都消失在了对方的视线里,白幼宁提着裙子转了个圈,伸着懒腰回到船舱,步子轻快,就像沿着走向新郎的红毯走回到原点。

假新郎要去找真正的爱人了。

感情不能强求,味同嚼蜡的这段关系是个累赘。

而且白幼宁自己也说不准,这份执着,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求而不得。

她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路垚是唯一的变数,唯一的不能把控,所以自从路淼出现后,她就真正地加入了战场,像是圈领地的孩子。

弄了这么久终于明白了,这片领地早就自己在心里打上了乔楚生的标签,她圈不了,路淼也拿不回。

大家都是糊涂人,她还没学会爱,就差点儿糊里糊涂地要结婚。

路垚最清楚爱,却也糊里糊涂地要放弃。

好在都不晚,都来得及。

白幼宁站在房间里看着在窗边摆放着的花,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海,她走过去低下头,深吸一口馥郁的香气,玫瑰花的味道辛辣又甜美。

她还是那个爱打闹的白小姐,骄傲的有恃无恐的,才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明明是她先甩了路垚。

上海没了挂念,她还是要去伦敦,去伦敦找她真正的爱人。

路垚重新踏上上海的土地时,一向聪明的脑子还没从迷糊中抽身。

他想去看乔楚生的疤也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个纹身。

他脚下是坚实的土地,心却漂浮在云端不肯落下,太没有归属感了,这种不确定性实在让路垚恐慌。

这个时代的上海新陈代谢很快,明明上船的时候还觉得冬天格外漫长,怎么不过半天重新回来,就觉得要入春了?

码头上的黄包车向来很抢手,到处都有讨价还价的,路垚拖着一身刚下船的些许狼狈,硬生生挤进人群,看着黄包车师傅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我出十倍的价格,赶紧带我去租界巡捕房。”

黄包车师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富家公子哥的模样,身上一丝一毫都是精雕细琢的金贵。

“得嘞,少爷您请,咱们走着。”

路垚坐上车以后,就开始仔细盘算,越想越纳闷,怎么可能啊,乔楚生怎么会喜欢他啊?

他之前明明抛了那么多橄榄枝,他甚至还怀着私心想喂他喝汤羹,可乔探长都是拒绝的啊。

乔楚生,不是单纯的把他当兄弟吗?

路垚记得乔楚生兄弟很多,他是个很有江湖气的人,道上出生入死的弟兄很多,官场上同僚也不少,商会上也总有人喊他一声四爷。

玩个骰子,连荷官都是他发小,帮着给他出老千。

为什么啊,路垚有点点不开心,因为他觉得上海很大,他只有乔楚生;而乔楚生却可能以为上海很小,他到哪里都不缺人。

当时路垚顾着案子,又实在摸不透自己到底有没有立场管这些,所以接受到了乔楚生的安慰以后,觉得心情变好了,也就自动忽略掉了这件不愉快。

以前觉得开心也不敢往深处想,怕是太自作多情,会给修饰完美的兄弟关系惹祸。

而他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琢磨乔楚生那话有什么深意。

“那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弟兄。”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少跟他们来往。”

确实有点儿意思。

没有男人的问题了,那就考虑一下女人,长三堂那么多莺莺燕燕,风情万种的样子一个扭身都带着旖旎。

这些人都倒贴乔四爷,而四爷像是有一颗浪荡的心,来者不拒,每次都是信手拈来的模样,搂着柔弱无骨的娇媚女子,挂着懒散的笑意接过她手里的酒,仿佛就生在灯红酒绿里。

他身边名贵的花常开不谢,路垚怎么好意思挤进去分缕光。

而他也卖过人两三次,每次用完也不感谢一句,还戏谑一两句。

乔探长是在应酬,慵懒的笑意未深及眼底,而若是他对所有示好都雨露均沾,路垚会觉得实在廉价。

好像,乔楚生对于他的示好,是有些小心的,仔细想来,应该是难以置信地欣喜,不敢信也就真的没有信。

但再稍微一想,白幼宁这个,其实在婚礼前就被打破了,乔楚生跟他说。

“幼宁是亲人,你是兄弟,凡事都得紧着你来。”

路垚当时就觉得这话实在有些奇怪,亲人和兄弟,怎么看也应该是亲人更重要才对。

而兄弟这个,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他不是随口就一句,以后少跟他们来往吗?

现在路垚有些懂了,可能乔楚生自己也没意识到这话里有什么漏洞,也是心急才无法让语言缜密,乔四爷本意可能不是想给谁套什么样的标签。

而是给找了一个合适的借口,于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成了必选项。

你永远不知道,和直男打弯球有多累。

轮盘赌以后,路垚觉得自己明明都不是那么含蓄的说出口了,明里暗里都是,我觉得你赢了,你得收留我,我得跟你回家。

可是乔楚生没接啊,只是沉默地开着车,而他也只能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叹了一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转移了话题。

这件事要算到乔楚生头上,路垚知道他之前表现得是有些没良心,但这件事明显是乔楚生的错。

快到巡捕房的时候,路垚又想起了自己,他是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只有那一次最清醒最坚定的决定,是为了乔楚生考虑。

他想,反正乔楚生没额外的心思,他对白幼宁又不讨厌,那这个决定划分成利润来评估,应该是最赚的。

可感情这种东西,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无法用金子衡量,亏损自己最清楚。

路垚当时只是觉得,乔楚生身上有白家的枷锁,还有路家要亮出的刀,看着真难受。

而路垚在婚礼进行前一刻,在教堂上看着白玫瑰又看着乔楚生,觉得像是最后的暧昧独处,平白无故的不知道紧张些什么。

是权宜之计还是心甘情愿?路垚没办法回答,因为他觉得这两个都有。但不是为了自己。

他只能用句“最清醒最坚定的决定”,收获到了乔楚生的祝福。

然后点点头就若有所思地笑了:幸福啊,以后慢慢喜欢上白幼宁以后,应该也能幸福,但太难了。

路垚到巡捕房的时候,也是赶巧,乔楚生正收拾着准备去现场。

乔探长低着头,还是一身挺拔的警服,皮靴落在地上碾过被风吹落的一地柳絮,格外有气场。

然后英朗的乔探长,在一众弟兄的眼皮子底下就被扑了满怀,四周有掏枪的声音响起,乔楚生本能举起手就要教训这个不长眼的。

却在下一刻,看清楚人以后,变得不会呼吸,举起来的手都不知道怎么落下。

四周那些都是认识路垚的巡警,他们跟没发生过什么一样,悄悄地把枪又收回去,带着看热闹的疑惑心情,看着路少爷扯开了乔探长的警服,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乔探长露出了胸膛。

路垚首先看到的是那道横过整片胸口的疤。然后才看到了白幼宁说的纹身。

“疼吗?”路垚撇撇嘴低下头,“这玩意儿要是不疼的话,你也带我去纹一个,你名字三个字,我好像有点儿亏了。”

乔楚生动动嘴唇没有说出一言半语,于是路垚又继续说。

“我都知道了,但还有些不太清楚,忙完这个案子,得跟你再确定一下。”

“好。”

乔楚生终于能从胸腔挤出这个字,他被这下子砸得有点懵,他并不知道路垚为什么突然回来,也不了解路垚知道了多少深埋于心底,本该藏到死的心思。

他也不太明白,路垚这样代表了什么,还会不会去伦敦。

他想问的东西太多,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只能回了一个好。

乔楚生总是无条件地跟路垚说“好”。

“还有一件事。”路垚整理了一下风衣,看着乔楚生重新把警服整理的整齐,“那有个黄包车,我来着急,给他开了十倍的价,还没付,你看这公费能报吗?”

乔楚生眼神往后一探,就看到了挂着满脸笑意的黄包车师傅,春风和煦,他再向四周扫眼一看,每个人脸上都是忍俊不禁。

“笑什么呢?”乔楚生随手招呼过一个巡警,给他递了一把钱,“去给结账,给二十倍,我赏的。”

这话说完,四周便有嘈杂的声音,一个个油嘴滑舌的巡警就开始叫嚣着早知道就去拉黄包车了,这么赚钱,三年买房五年称霸上海滩。

乔楚生听到这话,摇摇头也没忍住跟着笑了。

路垚看着有一缕光撒到乔楚生睫毛上,镀着一层金色,细密地跳跃着,感觉把他整个人都温暖了不少,像是终于从黑暗中触碰到了阳光。

跟着乔楚生上车,坐到副驾驶以后,路垚开口说了办案前的最后一句闲话。

“我突然回来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乔楚生也不知道是想了多久的话,在现在脱口而出。

“突然想吃佛跳墙了,还有周家秘制的那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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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钱解锁了全部剧情,一天刷完剧,一天半写完文,期间穿插着无数次和墨墨找灵感,磕cp。

内有少量剧透,真的是我在爆肝补意难平了。

感谢所有红心蓝手,感谢所有支持。

会考虑日常版后续。

*Warning:ooc,私设如山,本文根据网传结局,垚宁结婚,四爷参军脑补的后续。

*本文3w+,篇幅过长,请耐心阅读,谢谢。

就算庸庸碌碌匆匆忙忙活过一辈子

也要分分秒秒年年日日全心守护你

最小的事

◆关于一日之长

4:00

方一凡的手机闹铃是震动,在震动了第三声的时候感觉到他立刻起身把它关停。

要问为什么乔英子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作为一个敏感的孕妇,她在方一凡手机震的第一声的时候就被吵醒了。

正迷迷糊糊不高兴着,身后的男人越过中间一长串奇形怪状的记忆海绵枕,轻轻搂住自己的肩膀,随后是脸颊上温温热热的触感。

“媳妇儿,”方一凡的声音很好听,他用的是气声,“你多睡会儿。”

孕五个月之后明显的感觉胎动,肚子里的小家伙一到夜里就显得尤为兴...

孕五个月之后明显的感觉胎动,肚子里的小家伙一到夜里就显得尤为兴奋,导致乔英子上周产检的时候还特意求教过医生,怎么样可以助眠。

她的脾气非常大,乔英子有这个自知之明,毕竟上一次怀方暮朝的时候那种颐指气使的舒心踏实,她到现在也是历历在目的。

之所以问这个,除了为自己更是为方一凡考虑。照顾一个脾气大的孕妇已经够不容易的了,这要再是一个睡不好觉、起床气一万点、脾气大的孕妇,那方一凡的日子就别过了。

医生经过这几次的产检,也不止经过这几次产检,算是比较了解方先生和方太太夫妇了,所以像保持心情愉悦这种废话直接省略,给了个建设性的建议是可以睡前多听听AMSR。

不过,这个乔英子也没有采纳。因为事实证明,方一凡说话比耳机里的AMSR还要舒适宜人多了。

6:30

乔英子因为他在耳边的一句话,一直就睡到了自己的手机闹铃响起。略微挣扎了片刻,起身第一件事是上称量体重。

还好,这周保持的不错。

第二件事是洗漱,一边拿着电动牙刷刷着牙,一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顺便翻手机查看方一凡这一周的行程表。

每次方一凡从肖哥那里收到自己的行程表的时候都会直接给乔英子抄送一份。话说的好听极了——

「请领导检阅指示,欢迎查岗。」

今天是周五,按照表格对应的那一行看下来,依然是他的电影拍摄。

“方明明已经起床啦?这么棒呐!”

方暮朝的卧室在隔壁,五岁的小朋友的床铺上已经没了人,只不过灰蓝色的空调被乱糟糟的从床边邋遢到地板上。

乔英子故作惊讶的逗儿子,连姓带着小名一起叫。她家的小帅哥正扒着门板边上,露出半颗小脑袋,眼睛弯弯朝自己笑。

说不好方暮朝的形貌具体像谁,有人看了觉得随妈妈,有人看了感慨和爸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见仁见智。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性子是中和了方一凡的皮猴儿以及乔英子的蔫儿淘,让人老想爱不释手的捏上几把。

“我刚才,我刚才偷偷提前吃了,爸爸给我做的紫菜包饭。”

乔英子笑,傻孩子都说出来了还叫什么偷偷。方暮朝的幼儿园今天组织去郊游,两天一夜。他从昨天就开始兴奋,今天都不用人叫起床。

“是嘛?~好不好吃呀?~”

她一边从他的衣柜里挑出一身耐脏又好看的t恤和短裤,扶着肚子坐在火箭样子的小沙发上,照顾他换上。听见钻进衣服里小朋友声音嗡嗡的说「超好吃」。

8:43

乔英子一直拉着手陪儿子,等到看着他们都坐上了大巴车之后才从幼儿园门口离开。

沿着大马路上溜达,看着周围步履匆匆赶着上班的人,一开始还津津有味,没过一阵儿就觉得没意思了。正值学生放暑假,乔卫东又雷打不动带着宋倩旅行过二人世界去了。方圆和童文洁也带着小姑子方朵朵旅行,现在就连方暮朝都去旅行了,就剩她一个人。

可-真-无-聊-啊。

乔英子坐在早点摊儿炸糖油饼的灶台旁边,扬起豆腐脑把一个碗底儿痛痛快快的倒进嘴里,一声喟叹,重新放置回塑料折叠桌上。

两手撑着板凳边儿,两条腿在下面晃里晃悠的,东张西望无所事事。

林磊儿年初评上了教授,才31岁的物理系教授,在清华属于传奇人物算是实至名归。现在也是他的假期,正做着二十四孝好男友陪王一笛在上海跟组呢。季杨杨的居住点主要依靠黄芷陶固定下来,人家黄大夫想去北非支援医疗了,两口子就二话不说举家二人迁往,昨天刚看见季少的朋友圈,忙里偷闲去了趟摩洛哥,美食美景和美人都齐全。

总之,就是能陪乔英子玩的,一个都没有。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老公啊。

10:11

方一凡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混成当哥的人了。

今天这几场一起要对手戏的演员大多是十七八岁的孩子,刚才待机的时候方一凡特意把肖哥叫过来,偏着头小声道,

“来的时候我看旁边有个星巴克,帮我买点儿咖啡什么的,我看他们一个个的太紧张估计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再顺便来点儿三明治。我请客。”说着,方一凡直了直身子,从后屁股兜里掏出钱包,递过一张卡给肖哥,“我私房钱——就一点点!!真的就一点点!!别跟英子说啊。”

肖哥大包小包拎回来的时候,听见那些个孩子们兴高采烈不绝于耳的“谢谢凡哥”的时候,表情错愕了半天。

一声声「凡哥」对这小子像是很受用,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咧着嘴笑。肖哥把银行卡还给他,“刚才英子——”“我艹!哥你这么不仗义?!这么快就说了?!”“哎呦没有!”肖哥无奈翻了个白眼,“是你媳妇儿刚才问我你是不是在天津,我说是。我就告诉你一声。”

别回头再落得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乔英子可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比熊猫还熊猫的特级保护动物,可千万不能有啥三长两短。

“啊?哦。”方一凡点点头,“成,那我知道了。”

「一个人待着特没劲吧」「随时汇报啊」「你中午想吃啥,我陪你吃」

发完之后方一凡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问的多余,自顾自笑笑,转头对肖哥说看看能不能帮忙在周边找一家评价不错的川渝火锅订个位。

果不其然,手机震了两下,对话框左侧出现了回复——

「」「正在检票啦」

12:05

方氏夫妇成功在氤氲着麻辣烟气的天津某网红火锅店里的大厅会师。

“你给我发位置之前我还在大众x评上查这家呢!”乔英子还没落座就兴冲冲的说

方一凡把菜都点完了,她所有的喜好他都一清二楚。

怀着方暮朝的时候,由于乔英子在前期妊娠反应过于明显,导致后期她即便显得多么身强体壮,全家人也都提心吊胆严加看管。乔英子那时候老是嚷嚷着想吃火锅,谁都知道孕妇忌口辛辣刺激的食物,所以结果就是爸妈不让,公婆不让,方一凡也不让。

故事的最终是乔英子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像是被全宇宙都抛弃了的小宝贝,抱着方一凡的胳膊,哭着喊着,“……呜呜呜为什么不让我吃火锅!……四川人重庆人怀了孕怎么办啊!呜呜呜呜不吃辣还不得跳楼啊!……呜呜呜呜呜我要吃我要吃嘛!!……呜呜呜呜呜呜呜老公……”

这谁顶得住啊。

哎。方一凡认命的一声长叹。吃就吃吧,没什么比乔英子的情绪更重要。

除了眼前的香油碟之外,还有一个清水碟,驾轻就熟的从咕嘟咕嘟冒着欢腾气泡的锅里捞出来,在水里涮几下再浸香油。

一口鲜毛肚下肚,乔英子眯了眯眼,一本满足。

“你是不是给儿子装吃的装太多了呀?”

早上粗略看了一眼方一凡给方暮朝收拾的行囊,紫菜包饭一大盒、切成小块的各种水果一大盒、点心小吃一大盒。

“害,”对面的男人不以为然,“小朋友们一起分呗。男孩儿嘛~”“嚯,那看来您小时候就是靠吃的吸引小女孩儿的呗?”乔英子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我跟你一个幼儿园的啊?我怎么没印象呢?”“一孕傻三年。”“你说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说啥。”

14:22

在方一凡的片场里待了一阵,很快她就又觉得没意思了,这些年乔英子时常会去探班,所以也就不怎么新鲜了。天气太热,孕妇的耐性是真的不怎么好。

不远处方一凡正坐在折叠椅上被化妆师补着妆,感觉到乔英子探头似是有话要跟他说,眼神示意了一下。

只见她手指了指门口,嘴唇动了动,在用口型说,“我去逛逛街。”

方一凡点头,抬起胳膊和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手机顶部的浮窗有一封邮件提醒,点开是上个月帮他录制单曲的制作人发来的,说是做好了初版编曲,让方一凡听听是不是满意。

“不好意思啊,你有耳机能借我使使吗?”

简简单单的器乐伴奏,加上轻微的风铃声,自己的嗓音缓缓流出——

啧。会不会太甜啊?

16:47

今天方一凡下午的状态异常神武,以至于拍摄完毕提前下班。

他去乔英子说的商场找她,她就坐在一层落地窗边上,是家甜品店,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媳妇儿翻着菜单,在蛋糕的那一页上下纠结犹豫不决。

“点吧,没事儿,两块儿三块儿都行,不好吃我吃,吃不了也我吃。”

乔英抬头看了方一凡一眼,终于眉头舒展笑逐颜开,白皙的手指点着菜单示意给站在旁边的店员。

“您您您、您是方一凡吗??”

店员小姑娘从方一凡坐下来眼睛就再也没从他身上移开,说话直结巴。

“啊是。”方一凡托着下巴和蔼可亲“我我我我可以跟您拍张照吗!!”小姑娘手忙脚乱,从围裙下面的裤子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可以吗?”方一凡询问乔英子

乖巧可人的死样子吧。

乔英子白了方一凡一眼,笑着伸过手朝店员说,“我给你俩拍。”“啊啊啊谢谢!!谢谢小姐姐!小姐姐你真的好漂亮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谢谢谢谢,你也很漂亮。”

女人可真是蠢萌蠢萌的生物,尤其是他家的女人,方一凡抿着嘴偷偷笑。

18:19

谁也没想到这歌正式做出来又这么甜,下午给肖哥听,肖哥说牙都倒了。今年正好是方一凡和乔英子结婚七周年,如果在纪念日里发这么一首甜歌实在是有点过于刻意,毕竟方一凡以现在的实力和能力已经不需要靠业务以外的什么制造热度了。

「要不?今儿发?」

他家这位艺人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可预测的随机性和真实性总是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当初他俩领证也是一拍脑门儿就决定的。

肖哥问过方一凡,为什么要挑9月1号领证,他解释的头头是道,说自己和英子没什么特别意义的交往纪念日之类的,但是9月1号这天倒是对他俩都挺特别。

“怎么个特别法儿?”“九月一开学啊。”“开学怎么了?”“我那会儿虽然特想放假,但是放完假我就特想回去上学,因为开学就能见着英子了。她跟我说她也是。”“得得得,我就不该问。”

「随您大小便」

20:58

乔英子觉得天津没劲,本来还想在这儿住一晚再回去的,现在直接都已经做城际铁路到北京南站了。

方一凡对于这事儿还挺满意,回家有熟悉的床以及孕妇枕,她能睡得踏实一些。

对于妊娠油这件事儿也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虽说长不长妊娠纹和个人体质有关,怀方暮朝的时候去产检,乔英子看到有的其他准妈妈肚子黑黢黢的,还一道一道跟个大西瓜似的实在是瑟瑟发抖,开始每天都对着镜子撩起衣服左照右照,生怕哪天自己肚皮上也成那样。还好直到八个月的时候才开始长出一道,临盆的时候统共三道,后来就都消失了。

方一凡觉得他完全可以写一篇经验之谈的长微博,在给媳妇儿抹妊娠油方面他绝对算得上行家里手。

诶?等会儿,他突然想到了歌名。

22:03

@方一凡:送给大家一首歌[音乐链接]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歌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歌,日常而已。我给这首歌起名叫《观星》祝大家好梦

看了看旁边躺着的人,她已经进入梦乡了。方一凡笑笑,行吧,那就让她明天再听,反正也不急。

这一胎本来乔英子也要照四维来着,方一凡没让,他想顺其自然,虽说他真的私心是个小姑娘,但是生男生女都好,毕竟孩子的妈妈好啊嘻嘻。

不过方一凡确实是把女儿的名字想好了,如果真的如他所愿是个女儿的话。就叫方曦兮,这样所有人叫她名字的时候都会是笑着的,是世间最美好的样子。

如果是儿子的话……方一凡还真没想好儿子的名字。

他没和乔英子提过关于「方曦兮」的事儿,不然他媳妇儿又该说儿子该叫什么「方讨厌」了。

方暮朝哪儿讨厌了?!明明这么可爱!!

《观星》词曲:方一凡

这次是真的真的完结了。

再一次真的真的感谢各位兄弟姐妹对试探的喜爱和支持。谢谢。

咱们下一对西皮再见

然后,我敢说,大可和天天再演情侣之时,就是我躺平真人西皮坑底之日。到时候真人tag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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