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幔包裹着软榻,鹅黄锦被里的少女睡得正香甜,一声鸟鸣剥开清晨的静谧,犹如露珠滴落山泉那般清脆。
阿念揉揉眼睛,哼哼唧唧地,嘟着嘴,皱着眉,好似责怪那多嘴的小鸟惊扰了她的美梦。
阿念伸着懒腰随后半倚在榻上撑着脑袋,她环顾四周,不同于深宫的死寂,屋子浸泡在阳光中,温暖,明亮,又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阿念在脑中阅览了一遍,随即又惊又喜地叫道“是五神山!!”。
屋外的海棠听见阿念的声音随即脚步轻浅进了屋,缓缓合上门。“殿下您醒啦,海棠服侍您洗漱”。
阿念看着记...
阿念看着记忆中三年前就离世的人儿,又怕又喜,张着澄澈的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海棠,海棠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是海棠脸上有什么东西殿下为何如此看着海棠”。
阿念被这么一问倒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人死难道能复生我明明在轩辕怎么跑回了皓翎
阿念试探地问道“海棠你可知道黑帝?”海棠现在越发不解了,心想王姬莫不是睡坏了脑袋。
又猛地想起昨个王姬洗头没擦干,小声嘀咕了一声“难怪殿里的老人都说不可湿发入睡,当真会睡坏脑袋”。
海棠虽心里这般想,面上倒是不露,回道“殿下,海棠从未听说过什么黑帝,现如今只有俊帝陛下,和轩辕的黄帝陛下。黑——帝——,莫不是殿下看的话本子里的角色。”
海棠一脸关切地望着阿念,“殿下,礼仪嬷嬷都说啦,那话本子不是什么好东西,误人心智,乱人心神,都是那帮臭男人写来骗骗良家少女的。殿下冰雪聪明自是不应该被骗了去。”
海棠一本正经地说着,跟个老态龙钟的长者劝佞从良似的。
阿念无奈地摇摇头,想来从她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
阿念随即下榻,拎着裙摆就往外跑去,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只得可怜了海棠,拾起两只彩绣鞋,还得追着落跑的小王姬。
焦心地喊着“殿下!殿下!快把这鞋穿了去,不然该着凉了。”
急于寻求答案的阿念可管不了这么多,箭似地奔着梓馨殿去。
一旁的洒扫女使埋头清扫惊觉一股风涌来,还以为是什么小动物撒欢呢。
可真到了这殿门前阿念又踌躇着,久久不进。
海棠随后也跟了来,撑着腰,弓着背,气喘吁吁的,揩揩额头上的薄汗,抬起头说道“殿,殿下,还是,快...快快穿上鞋子,别着,着凉了去。”
但内心纠结的小王姬又岂能听进一星半点。
阿念微微垂眸,随即抬头望着“梓馨殿”三个大字,盯了半晌,而后像下定了决心般,缓缓走近殿门。
只留海棠呆愣愣地留在原地,毕竟俊帝寝宫若非贴身女使也不便入内。
阿念柔声唤道“爹爹”语气中的期待暴露无遗。阿念探着脑袋搜寻那抹熟悉的身影。
“怎么了,我们阿念就这么想爹爹,连鞋袜都忘了穿。”俊帝的嘴角噙着笑,是那般慈祥,温暖。
阿念的心止不住地战栗,爹爹还在,爹爹还在!!阿念也更加笃定自己重活一世的事实。
大家新年快乐呀,时隔四个月,我终于,更文了。。。(果然是个大鸽子)
最近沉迷于特摄,呜呜呜各种帅哥美女实在太好看啦,cp也香,香到我差点忘了老家还有个南山cp坑没填……
与张启山分别后,张副官也不闲着,继续追查病毒源头,他想起先前见到的密道入口,那里有两个洞口,其中一个通往冰窖和芦苇地,而那里的病源早已被转移,那么剩下的就是另一个洞口了。
几人稍作休整后,准备再次前往...
几人稍作休整后,准备再次前往密道,然而事与愿违,那藏有密道的深坑不知何时竟已被炸毁,无奈之下只能根据先前捡到的黑乔寨小铃铛,直接去黑乔寨一探。
张副官也不是第一回来了,走得轻车熟路,只有尹南风,全程心不在焉地跟着。黑乔寨的氛围比白乔也好不了多少,傍晚北风一过,路上枯黄的草叶便沙沙作响,到这种时候,连小虫子的声音也是听不到了的,于是更添萧索。
人,自然也是见不到的。
与其说这是一个寨子,倒不如用没落荒村来形容更为合适,踏入这里时,张副官险些怀疑自己对病毒源头所在地的判断。
继续往里走便是黑乔寨的祠堂,那里也是对寨子里的人来说最为重要的一处。
与平日不同的是,此刻祠堂外围了一圈拿着各类武器的黑乔人在严防死守。
张副官嘱咐齐铁嘴和尹南风躲好,自己便冲出去与之缠斗起来,张副官的身手自然不用担心,能屠得了这寨子一次,也能屠第二次。
尹南风看着这场面有些恍惚,张副官动作利落,招招致命,眨眼间又夺过一把长刀握在手里,一通挥舞狠劈,效果比先前的匕首好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一旁的齐铁嘴紧张兮兮地盯着战况,打眼一瞧尹南风竟看得愣了神,遂干咳几声,语重心长地劝道,
“尹小姐啊,你可别怕他,别看他现在这样,他平日里可呆着呐,这手法吧……”
齐铁嘴见不惯这场面,对此实在说不出“还好”二字,只好话头一转,又说起别的,“你放心便是,他不是什么坏人,他心可软着呐!”
尹南风仿佛是听进去了,点点头,视线却不挪开。
正如他所说,张副官的确也算是一个善良且心软的人,他最是见不得人受苦,只是这善良仅限于己方阵营的人以及各色各样的无辜者。
而面对敌人,尤其是对张启山有威胁的人,他可跟善良一点也不沾边,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这一点尹南风是切切实实领教过的。也是张副官与她记忆里的张日山唯一重合的一点。
说到底,张副官本质上还是一个军阀,一个比较善良的军阀。
在这乱世当头,狠厉之人比比皆是,但张副官算是一个较为特殊的另类。
他年纪不大,又得了张家人这种与生俱来的好模样,白净秀气,又谈吐文雅,若脱了那身军服,打眼看上去说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玉面书生也不过分。
这样的人,光看外表是怎么也无法让人将其与残忍联系在一起的。
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残忍,方更显无情。
譬如在路上看见一头狼啃食一只兔子,大约最多只觉得血腥,却也司空见惯,毕竟弱肉强食是一贯的真理。
可是,若你看见的是一只干净的小兔子正坦然自若地趴在草丛里搅动着三瓣嘴,优雅地啃食着心跳尚未停止的狼呢?
若真是见此场景,怕是谁也无法淡定起来,只觉心中骇然,谁能想到,那样一只柔弱的兔子,竟能做出这等杀戮之事呢!
狠起来的张副官,便正是如此了。张家与生俱来的东西不止是超乎寻常的外貌和常人所不能及的能力,还有心狠手辣,以及对某种事物的极端执念或极端淡漠,尤其是像张副官这样出身特殊的人。
这使得尹南风的眼睛已完全陷入了前方与张副官交缠的纷飞血光中去了。
她与旁人不同,对于这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场面她早已司空见惯。
很快,战斗结束,只见张副官一手提着还在淌血的长刀,一手拎着一人的后领脖子走过来,他重重地把那人扔在地上,将长刀架在他脖子前,
“这祠堂里有什么,谁让你们守在这的?”
那人摇头不说话,只颤巍巍地看着。
张副官又是一脚踹过去,刀刃在那人脖子上已划出一条浅浅的血痕,“再不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人终于吐出几个字来,“日本人…”
“什么?”
“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是日本人让守在这的。”
尹南风往祠堂里转了一圈,可是除了那些牌位和祭祀用品以外什么也没有,至少,没有能让数十个人守在这里的东西。
“那里面有密室吗?”
那人咽下一口唾沫,点了点头。
密室藏在了牌位下面,确实不好找,把那人击晕扔在外面后,张副官手持匕首极为小心地接近密室,尹南风不解,“怎么,你怀疑里面还有人把守?”
张副官摇摇头,面色凝重,“说不好,但这回着实奇怪,未免太顺利了些。”
按照张副官的经验,若这里当真是存放病源的地方,那势必会有日军重点把守,绝不可能只派几个黑乔寨的喽啰守在这。
俗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妖!
太顺利?的确如此,做任何事都不会这样顺利的,顺着这话往下想,尹南风想起初入张府不久时在陆建勋宅邸里的遭遇,那日也是顺利得反常,不过,那是张副官事先清理掉了那些麻烦。
密室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层层守卫,只有一些实验器材,以及两个大桶,看上去很有分量,大概就是张启山说过的在冰窖里存放过的桶。
“奇怪,怎么没人…”
尹南风随手拿起一个针筒四处张望,忽然,后背传来一阵刺痛,接着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别动,放下!”
一口蹩脚的中文,显然,这是来自于日本人的声音。
张副官也被这声音惊动地转过身,与那个戴着口罩披着白大褂的日本人四目相对。
“放下!”小日本再次大吼。
“好,我放下。”尹南风慢慢弯下腰,小心地把针筒往实验台上放,趁此间隙,张副官立即扔出匕首,正中这小日本的胳膊,尹南风也趁机往后踹一脚,与身后的人隔开距离。
从这人方才的反应来看,张副官推测他并不是军人,更像是不会作战的实验人员。
尹南风又拿起针筒,问道,“这是什么,你怎么这么在意?”
难得齐铁嘴头脑清醒,他壮着胆子高声道,“那些病毒是不是你们搞出来的,疫苗呢,快点交出来!”
而日本人自始至终都捂着受伤的手臂不说话,装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说罢,张副官随手拿起实验台上的几支注有不明液体的针筒,一边嘀咕着这是什么东西,一边照着这日本人的脖子打了下去,不论他怎么喊怎么挣扎,张副官一概不管,逮着个针筒就往他身体里打。
终于,打到第四针时,小日本望着张副官举起的针筒发了怵,颤颤巍巍伸手指向放在角落里的一堆药盒,张副官粗略看一眼,那里边少说也有四五种药。
“到底是哪一种?快说!”
这时,尹南风从一堆箱子遮掩住的暗处走出来,指了指那里面道,“里面有条密道,不远,可以通往外面。”
“行!”张副官把第四针也给他打下去,转身拿起一瓶酒精,“你不说那这里也没用了,我一把火烧了就是!”
小日本忽然不要命地就往那堆药盒里扑,张副官一把将他揪回来,见他皮肤发红,双手不停地在身上乱抓,像是痒得厉害。
这跟莫测的症状非常相似,甚至还要更严重!
“快说,哪个是疫苗!”
小日本没接话,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强忍着奇痒取出一盒药,将药物抽进注射针筒,熟练地打进自己身体里。
不多时,他慢慢停止了颤抖,虽然依旧是挠着身体,但反应减缓了不少。
“哟,副官,还真被你给试出来了!”
齐铁嘴忍不住夸赞后又心有余悸,这症状比莫测还要严重,若真被他们得逞流了出去,得多少人会因此遭罪!
想至此处,他提议道,“副官,一会儿把他也得烧死在这!”
张副官往地上慢慢泼酒精,对齐铁嘴的提议颇为赞同。
一阵极细微的铃铛声传来,尹南风率先反应过来,“外面有声音!”
齐铁嘴也侧耳一听,大叫不好!
张副官紧捂着小日本的嘴巴,往他心口捅了几刀,接着又点燃他的衣服以及一些纸张,迅速从密道跑了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已是深夜,天空黑云如翻墨般浓密,一丝光亮也见不到。
但深夜也有深夜的好处,譬如像现在这种境况,深夜反而给了他们躲藏的机会。
也不知是跑了多远,直到四周完全听不见任何声音时,他们三人才敢松懈下来。
虽说天气冷,但他们这样动不动就要来场长跑什么的,竟然完全不觉得冷了,尹南风躺倒在地上喘着粗气,问张副官,
“我们与佛爷要在哪里汇合?”
“白乔大殿,日军几乎都在那了!”
“佛爷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若顺利的话,最早明天晚上就能到。”
“那我们呢?”
“好。”
齐铁嘴一个人靠着一棵树,有气无力地抱怨着,“这几天我这骨头架子都要散了,哎呀……”
张副官对尹南风的话有些意外,“南风,你也累了吗?”
这是他记忆里第一次,尹南风主动提出累了不行了需要休息,倒也不是不能休息,只是,他总觉得尹南风这回话里有话。
很快,齐铁嘴已经靠着树睡得相当安稳了,尹南风还躺在地上望着天,也不知在想什么。
“南风,你也休息吧,没事,我还不累,我守着。”
尹南风回过头看着张副官,问了个问题,“张副官,你有没有好奇过我的来历?”
“当然,”张副官甚是老实地点头,“不过,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多问。”
“其实,我家不在北平,是在北京。”
“北京?那是什么地方,远吗?”
尹南风又继续望着天,望着那些一眼看不到头的云层,“嗯,很远。”
“你想家了?”
“……你很好,张府的人也很好,只是…”
“只是,还是不如你自己的家人,是吗!”
家人?尹南风犹疑了一下,她在思考“家人”的定义,如果只有拥有血缘亲情的才叫家人的话,那她早就没有家人了。
而如果,长久的陪伴也可以算家人,那么……她想起了新月饭店,想起了张日山,那个沉稳老练、她记忆里最熟悉的张日山。
“也许吧。”
尹南风看着手里已不再转动的怀表,心里如一团乱麻,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一直纠缠陈皮的?”张副官指着怀表问她。
尹南风笑了一下,发觉张副官还真不傻,本来还想瞒着的,不过现下,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张副官也跟着躺倒,躺在尹南风身边,“其实,你想拿回这个,还有个更好的办法。”
“嗯?什么?”
“可以告诉我,我去拿回来!”
黑夜里,张副官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只该存在于天上的星星。
尹南风看着他,竟心虚起来,也不知道在心虚个什么,只好撇过脸,声音有些干涩,
“这是我自己的事,没有要麻烦别人的道理。”
还有,我不想利用你。
这句话尹南风没有说出来,但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任何存有自我目的的行为都算是利用,她不想这样。
有些东西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它掺不得一丁点算计,一旦某些杂质掺入其中,它就脏了,从此变得廉价,且永远都无法再高贵起来。
“这样啊,我还以为……”张副官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颇为遗憾,“我还以为,这么久了,我们算是自己人了。”
尹南风一时语塞。
当然是自己人,正因为是自己人才不能加以利用啊。这是尹南风所认为的,也是多年来她所坚守的原则。
“好了,张副官,你也睡会儿吧,下半夜我来守着…你要保护我和八爷,所以得养足精力。”
“……那好。”
张副官是被小石子滚动的声音惊醒的,彼时已天光大亮。齐铁嘴依旧睡得深沉,只是……
少了一个人,尹南风不见了!
他赶紧把齐铁嘴拽起来,“八爷你醒醒,南风不见了,八爷!”
齐铁嘴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两眼还真没看见尹南风,他又眨巴两下眼睛想起昨晚的事,
“尹小姐,这是自己走了吧。”
张副官正要跑出去寻找,齐铁嘴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自己走的?”
“为什么呢……”
张副官想不明白,脑子里还回荡着昨夜与尹南风的交谈,也许,她是想家了,一个人偷偷回家了?
齐铁嘴适时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劝道,“唉,看开点吧,尹小姐自有她的打算,她能想这一出,就是不让你去找她。”
张副官终于犹豫着作出决定,
“那……我们先去与佛爷汇合……”
对不起各位了,我再一次的食言了
我高估了我的写字速度,低估了我的啰嗦程度
花垣城至和二十四年春,少城主陈芊芊继位,年号承业,而老城主则迁至骊山别院颐养天年。
然,天有不测风云,老城主方至别院不过三月,忽起一场大火,将别院烧了个干净。百姓们本以为是天灾,后来知晓那日也正好是玄虎城少君韩烁归乡之日,玄虎城与花垣城恩怨已久,众人不免多加怀疑。
不过也有传言,那大火乃是朱雀城所为。
听闻,朱雀城主巴彦德勒黑同玄虎城主韩烨有一箭之仇,伏古拉一直在寻机复仇,二郡主陈楚楚同其子阿古拉结为连理后,他本以为能与花垣城结盟,可惜,老城主不欲起不义之争,徒使百姓流离...
听闻,朱雀城主巴彦德勒黑同玄虎城主韩烨有一箭之仇,伏古拉一直在寻机复仇,二郡主陈楚楚同其子阿古拉结为连理后,他本以为能与花垣城结盟,可惜,老城主不欲起不义之争,徒使百姓流离失所,为此巴彦德勒黑耿耿于怀,命探子蛰伏,在老城主休养之时才得了下手的机会。
令巴彦德勒黑始料不及的是,新任城主陈芊芊早早安排了隐卫,虽没能抓到活口,但到底是没让老城主受伤。
“既然没抓到活口,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朱雀城派来的?”算账的赵梧闻言抬头,反驳那讲话的女子,又低头算账去,继续说道,“我看是那玄虎城少君还差不多。”
那讲话的女子平白被人落了面子,羞红了脸,复道:“我看是你个账房小子羡慕韩少君的容颜才这般污蔑他,你说是他,拿出证据来啊!”
赵梧道:“你说是朱雀城,可又能拿出证据来?”
酒馆老板娘翠翠在后间听见前厅争吵,忙不迭拿了团扇匆匆赶来,掀开帘子,她眯眼看了下赵梧,以示不满,心下不免叹气,这小子就爱同人较个高低,偏是东家安排来的,他姐姐又是鸿胪寺的赵枫,她有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若不是他有些能力,她就是撒泼也要东家辞了他。
翠翠上前将人请入座,笑道:“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没有能力打听里面内情如何,说来说去都是猜测而已,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平白伤了和气不是?”
“阿梧!还不快向客人赔罪!”翠翠语气温柔,可那眼中的刀子让见惯了恶人的赵梧也不免心惊。
赵梧颇为无奈的抱拳行礼,“赵梧无状,冲撞了客人,还望客人宽厚,绕过赵梧这次。”
那女子被翠翠一说,气消了大半,如今赵梧也道了歉,她也不好再不依不饶,转眼就跨起了韩烁,引得一阵附和。
路过的陆明瞥了赵梧一眼,又低头行路去了。
当日少君将他留下就是为了探听陈楚楚的消息,陈楚楚确实同阿古拉成了亲,可在第三日后便失了踪迹,秦庄主也随她一起消失,派出探子没能查出个结果。如今他终于从赵枫处得了消息,自然是要走了。
他虽不舍,可终究是要走的,在驿馆见到身着官服的赵枫时,他就弃了那一点子的不可见光的心思。
陆明连着赶了七天的路,跑死了三匹马,终于赶回了玄虎城。
韩烁见到陆明时,秦宣也带着他的消息出现在城主府外。
等秦宣带着韩烁赶到千山阁时,已月上中天。
千山阁久无未人居,韩烁一路避着尘土来到了阁内,就见陈楚楚拥着一堆篝火,靠着假山睡着了。韩烁愣愣的看着眼前景象,不敢踏步上前,总怕这只是一场梦。
秦宣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韩烁的肩,“去吧。”
韩烁轻轻来到陈楚楚身边,缓缓蹲下,手抬起又放下,犹疑再三,终是伸出了手,抚上了陈楚楚的脸颊,湿了眼眶。
前年秋天,他拿到了龙骨,去了蛊虫,满心的在花垣城等着她回来,然而使团回来时,他才知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在他一再追问下,秦宣才告诉他,花垣城使团的目的就是以陈楚楚、裴恒为筹码,换得朱雀城的凤翎,陈楚楚猜到了三分陈禾的心思,才将裴恒送走。
后来,她和秦宣都失了消息。
一别两载,他很想她。
陈楚楚醒来时,只见韩烁红着一双眼看着她,她感受到脸颊处的温暖,蹉跎多年终于有了善果,可惜,她没有多少时日了。她眼角弯了弯,似乎在笑,“少君宽心,我还活着。”
韩烁没意会到这八字背后的苦痛,只以为是陈楚楚的寒暄之词,讪讪的收回手,席地而坐。
秦宣领着白芨、陆明去了别处,回首瞧了陈楚楚一眼,眼里的怜悯不加掩饰。
韩烁穿的银色的白袍上绣着淡黄的暗纹,清贵而又雅致,瞥见他腰间的流云玉佩,陈楚楚取出怀中的灵风玉珏,韩烁清远的目光也终于从火光上转移到了陈楚楚身上。
“如今事了,完璧归赵。”陈楚楚蛾眉一挑,又道,“也请少君将玉佩还我。”
韩烁侧过脸,轻笑出声,“这玉佩雕工细致,质地温润,深得我心。”
陈楚楚听懂了弦外之音,若在从前一定会同韩烁理论理论,可如今除了裴恒和林七的安危外,旁的东西她倒也不在意了。
她抓起韩烁的手,将玉珏放到了他的手中,冰凉之感从手心传来。韩烁紧紧的凝视着陈楚楚,他觉得她变了不少,晚风吹得她青丝微乱,他问:“楚楚这两年去哪了?”
“求医问药。”她答。
韩烁伸出左手,抬住陈楚楚的手,右手一翻,将玉珏放回了她的手中,“以物换物,我收了玉佩,楚楚就将玉珏留下吧,左右不是多重要之物。”
韩烁余光瞥见她将玉珏收好,松了一口气,城主夫人传承之物,怎会是不重要之物,即便那时不知那是一颗糖,他仍旧盼着以后。
月下中天,陈楚楚三言两语的将前情说了明白。
当年林七之死另有隐情,是陈楚楚从温煦处求得了一味假死药,但温煦并没有解药,只有药方,她以林七之死将林七和裴恒送走,又以假药牵制韩烁,带走秦宣以防识破。
她与阿古拉成婚那日,天降祥瑞,送走了陈小千,接回了陈芊芊。阿古拉心善,听她所言后,就放她归去了。之后,她与秦宣便踏上了寻药之途,好不容易找齐了药方中的药材,到裴恒与林七藏身之所时,不见人踪影,只在屋中案上发现了一块琉璃。
听完后,韩烁久久不曾言语,他往篝火中加了几根柴火,闷闷出声,“为什么找我师兄帮忙也不找我?”
陈楚楚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又听韩烁道,“师兄懂医术善智谋,不像我,只是个药罐子。”
饶是见过风雨的陈楚楚,也吃不准眼下的境况,只好默不作声,静观其变,忽而韩烁抬首看向她,目光灼灼,“七日后,是玄虎城的花朝节,我们从没好好的看一场烟火,待一切尘埃落地后,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昏黄的火光衬得韩烁棱角分明的脸颊柔和了几分,陈楚楚犹豫了半响,念起从前,她和韩烁经历过不少节日,却是从未好好看过一场烟花,于是缓缓点头,“好啊。”
可惜,天不遂人愿。
韩烁以为算无遗策,却未曾料到琉璃是抱着必死之心,她以为她爱着韩烨,可当琉璃见到唐还为林七疯魔时,才知晓她的心在何方。
他带着众人在山腰厮杀时,只听山上一声轰响,火光冲天,他愣了半响才回过神,直直的往火光处冲去,赶到月韵阁时,一地废墟。
林七扒着重石,唤着楚楚裴恒,她刚苏醒,身子疲弱,使不上力气,秦宣上前拦住了她,林七抓着秦宣的领口追问着一切,她不明白,明明是她死了,为什么再醒来时,却是楚楚和裴恒去了,她还活着。
然而春风无情,漠然卷走了她的悲痛质问之音,只余低哑的呜咽之声消失在火焰声中,再听不到。
此时,苏万家
“好哥,好哥,怎么办啊。那么多钱,我们怎么赔得起啊。”苏万着急地摇着杨好的胳膊。
杨好不耐烦地甩开苏万的手,说:“吵什么吵,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那么多钱,难道我就还的起了?”
“可…可是如果那人真的把账单寄到我家,我爸妈会打死我的!”苏万还是很着急,“还有鸭梨,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啊。”
“这我当然知道,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嘛。”杨好也十分恼火。
“早知道就不摔什么茶杯茶壶了,谁知道这东西那么贵,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骗我们的。”苏万有些懊悔。
“对啊!”杨好眼前一亮,“谁知道她是不是骗我们的呀。”
“不会吧,那尹老板看起来也不是缺钱的人。”苏万嘟囔道。
“哎,你是不是傻...
“哎,你是不是傻呀?反正我们摔都摔了只要我们咬死那是假的,她能那我们怎么样?”杨好表示对苏万的智商很着急。
“可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吧。苏万还是有些犹豫。”
杨好立马就行动起来。苏万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干脆也不想了,也上网查了起来。两人一边讨论着,一边“霹雳拍啦”地敲击着键盘,而门外传来的铃声,就这么被他们俩给活生生的给忽略了。
而此时在苏万家门口的黎簇一脸迷茫,喃喃道:“咦,怎么没人啊。今天不上课,难道是去找杨好了?还是沈琼?”黎簇叹了一口气,又看了苏万家一眼,转身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黎簇想了很多,实在没想到自己平凡的一生就这么被改变了。想到在沙漠里的奇遇,又想到吴邪,苏难等人,不禁打了个寒颤。路上,黎簇路过了杨好家的殡仪店,看杨好不在后就觉得他们就找沈琼的几率很大,便一路小跑至沈琼家,敲了门。
敲门声打断了沈琼的思路,她去打开门,看见门前气喘吁吁的黎簇,心中一惊,“难道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不可能啊!”沈琼心想。但良好的心理素质马上让沈琼侧开身体,让黎簇进来,并为他倒了杯水,问他怎么了。
黎簇一口气喝完杯中的水,问道:“苏万和杨好在不在你这?”
“苏万?”沈琼松了一口气,说:“不在我这里,怎么了?”
黎簇听了以后很着急:“那他们去哪儿了?我去他们家找过了,没人啊!”
“那会不会是去新月饭店了?我听他们说你被绑架了,好像和新月饭店有关。”沈琼思索了一下开口道。
“什么!新月饭店!”黎簇吓了一跳。想起在离开沙漠是吴邪对他说的话,心里一紧。叹了口气,他双手交叉,沉重地说道:“这下可难办了”
沈琼则是尽心尽力扮演自己学生的身份,假装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我知道新月饭店是整个北平最好的饭店,但那又怎么了?”
黎簇站起来说:“你知道九门吗?”
“九门?”沈琼心中了然,但也没想到黎簇会和自己坦白,“什么九门?是上次来抓你的那个组织吗?”
“嗯”黎簇点了点头。
“苏万他们之前还以为九门是九门学科,见你学习不好把你绑走补课呢!”沈琼打趣道。
“那倒好了。”黎簇往沙发上一躺,“如今我巴不得那是九门学科。”
“真的那么棘手吗?”沈琼问道。
“现在已经不是棘手了。看来,我得去新月饭店一趟了。”黎簇下定决心般说道。
沈琼想了想,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黎簇笑了笑,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了。我不希望这件事把你也牵扯进来。”
“可我也是苏万的朋友,我也担心他。”沈琼坚持道。
黎簇无奈,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不过,我们事先说好,到了新月饭店,一切听我的。”
“好”沈琼答应道。
新月饭店
“啪!”尹南风猛地推开张日山的房门,一跃而下,走到他附近。而此时张日山正不慌不忙地躺在浴缸里,斜睨着看了尹南风一眼,说:“南风啊,就算我只是借住在新月饭店,你这样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尹南风双手环胸,头一歪,扬起一抹得体的笑容,说:“跟你学的。”
张日山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说:“南风啊,这又是谁触了你的霉头,让你跑到我这儿来撒火了。”
“还不是你。你不是带走了一个小孩吗,那小孩的朋友找上门来了。那拍桌子的气势,哼,到还有几分当年吴邪的样子。只可惜啊,他们没有吴邪的本事。”尹南风略微有些气恼。
“哦?”张日山似乎对此事感兴趣。“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到底是...
“还能怎么样。到底是小孩,摔了我一个茶壶,几个茶杯,被我一个账单打发走了,让他们明天来这赔钱。”尹南风似乎有些不屑。
“你就这么确定他们明天会来?”张日山有些不信。
“那当然。好歹我也是新月饭店老板,连几个小毛孩都整治不了,怎么做这尹家家主。”
“愿闻其详。”
尹南风冷哼一声:“我说了,明天不把钱送来,我就直接把账单寄到他们家里去。而且,警察局里的黄局长应该很乐意卖我这个面子。”
“是不是太狠了,他们欠了多少钱?”张日山问道。
“怎么,想记你账上?张会长,你还是先把自己的账还清吧。”尹南风走到浴缸边,对张日山嘲弄道。
“这账,我恐怕是还不清了。不如,我肉偿吧。”说完,张日山一把将尹南风拉入水中。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呀!
——不知不觉又鸽了一个月呢……
他们下到水里,紧跟张副官游到水深处,眼前已慢慢开始浮现出一些房屋的轮廓。
此时的齐铁嘴已经完全不行了,他捂着口鼻,脸胀得变了形,手脚在水里不断的乱扑腾,全靠张启山和二月红拽着才能继续前进。
这个湖底村与张副官见到的并无二致,古朴压抑,死气沉沉。
目光梭巡间,瞧见齐铁嘴正牢牢拽着一根连在井盖上的铁链子才得以稳住身体,看上去难捱得紧。
然而几人的注意点并不在他,全被那口井吸引了去。
这里有三四口井,皆是井口敞露,唯独...
这里有三四口井,皆是井口敞露,唯独被齐铁嘴拽着的那口井是被井盖死死封着,看起来十分不协调。
张副官和张启山离得近,二人交换了个眼神,一同拽住铁链用力向后拉,试图把这口井也打开。
兴许是经年沉在这水里,链子有种说不出的滑腻,在水里的两人也使不上劲,拽起来分外吃力。
就在井盖被打开的那一刹那,铁链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拽至脱手,不等人反应过来,就见井口处卷起一阵极强的漩涡,他们被飞快被裹将进去,在漩涡里挣扎翻滚。
此时他们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翻覆的湖水搅弄得移了位,肺里似乎还呛进了水,引得一阵疼痛。
周遭所有的物事,除他们几个人之外,全都在这场漩涡里岿然不动,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定力。
仿佛其他东西皆是主人,这场浩劫,只针对他们几个闯入者而来。
这是尹南风失去意识前见到的最后一番景象。
再恢复清醒时,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周身的痛感还未消散,一股冷意又透过皮肤钻进来,在身体四处蔓延开。
除了目光尽处的一点微弱的、跳跃着的烛光,什么也看不见,她所处的环境也只能通过冰冷且坚硬的触感依稀判断出应该是以石砖砌成的一个很大的空间。
她浑身都是水,不仅冷,还动弹不得——手臂不知是不是断掉了,稍微一动就会引发剧烈的疼痛。
膝盖那里也是火辣辣的疼,大概是擦伤,唯一庆幸的是这擦伤并不影响行走。
尹南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手臂朝那团烛光走去。
每走一步,身体上的疼痛便愈加一分,那团火光也跳动地愈渐欢脱,她的心也随之一起跳动,一上一下,忽明忽暗。
与此同时,脑中还不断的发挥着极强的想象力,以前在墓里的经历此时在脑中盘旋不止,九头蛇柏,黑色蛇蛊,活人俑……笼罩各处的漆黑仿佛都能悄无声息地幻化出它们的模样,然后蛰伏于暗处,伺机行动。
想至此处,她浑身打了个冷战,手不由自主地摸上腰间。
若是没有湖里的那场漩涡,腰间应该是有一把短刀的。
那是张副官给她防身用的,刀刃锋利无比,甚为趁手。
可惜了,摸着空荡荡的腰间,她心里不禁叹气,
可惜了那把短刀!
燃着烛灯的是一个旧烛台,或许已经不能用旧来形容了,因为这盏青铜莲花烛台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只是数百年之间灯油未干,火亦不灭。
听闻古人会以鲛人熬灯油,使其千年不灭,不知这盏烛灯是否也是如此。
烛台立在转角处,尹南风并未过多停留,绕过烛台拐进去。
忽然间,眼前似乎清明起来,这里虽然谈不上亮堂,但好歹不至于抹黑寻路,尹南风回头看向方才走过来的地方,发觉倒是奇得很,若是有光,一个拐角之别罢了,这光竟偏不照进去,使得这边视线开明,那里却是黑魆魆的一片。
黑暗没有什么可怕的,人们心生畏惧是因为藏于黑暗里的那些让人无法预知的事物,无论利弊,都是未知。
既已离了这种黑暗,尹南风胆子也大了起来,她开始喊张副官他们的名字。
一同被卷下来的,理应不会相隔太远,如此想着,她已喊出了声。
“张副官,张副官!”
空气里混着灰尘的腐朽气息伴随着呼吸动作被吸进口鼻,呛得她嗓子发紧,吞咽一口唾液便算是润了嗓子,她依旧喊声不停,一声高过一声。
“张日山!”
“南风!”
直到不远处终于传来熟悉的回应声,尹南风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松懈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后,仿佛连带着心里的压抑与不安也一同吐了出去,如释重负一般的畅快。
张启山他们几人围坐在一起,中间用从附近搜罗到的木板烧了一堆火,他们就那样围着取暖,烤干衣服。
尹南风在张副官身边坐下,跳跃的火舌便顺着风劲往她怀里窜。
火烧得更烈,身上冷铁般的僵硬在炽热火光里渐渐化开,犹如一件极轻薄极暖的衣披盖在身上,暖热借此渗入身体,向各个经络延伸去,仿佛是喝了一碗姜汤后然后浑身泡在热水里,从里到外都暖乎。
紧贴着皮肤的衣服也在这时才展现出它的存在感,方才是冷衣服贴在同样冰冷的身上,才不觉得有什么,现下坐在这堆火旁,身子已经尽数被温暖覆盖,于是,衣服的湿冷感也就实在难以忽视了。
她抬眼将身边这几个大老爷们打量了一圈,暗叹这时才知道一个人待着的好处,至少,可以让她衣服脱下来好好的烤干再穿上,
不像现在这样——她用手扯开与皮肤紧贴着的衣服,试图让它们跟自己肉体保持距离,毕竟除此之外,她也确无他法了。
她看见二月红的手一直捂在脚腕上,不禁问道,“二爷,你的脚怎么了?”
二月红淡淡一笑,“只是摔到这里时扭了一下,歇一阵子便好。”
“南风,你怎会离我们这么远,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受伤?
尹南风一怔,手臂适时地传来痛感提醒她伤在了哪里,若不是张副官忽然发问,兴许她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自己手臂受了伤这回事!
“都是些小伤,就是手臂这里疼得厉害,不知道是扭到了还是断了。”
她想抬起手臂,可就像是有把刀横在肉里,稍动一下,手上筋肉就会碰到刀刃,疼得厉害。
“尹小姐,要不我帮你看看?你这疼得这样厉害,大约是脱臼了,正一下骨即可。”
二月红话说着,已经走到尹南风身边,他又对张副官道,“张副官,你一会儿扶着点,别让她乱动。”
于是乎,尹南风干脆把脑袋塞进张副官怀里,扭头不看,任由二月红拽着那只手,瞬间,咔嚓一下,一股钻心的疼痛自手臂处生起,并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全身。她痛叫一声,脑子有些发懵。
好在这阵疼痛并未持续太久,待慢慢缓过了劲,她才探出脑袋看了看二月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好像的确不那么疼了。
二月红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听见齐铁嘴打趣他技多不压身后,笑着说道,“我以前跟着师父练功学戏时,时常会脱臼,后来习惯了,脱臼了就自己接上去,那会儿都快成家常便饭了。”
“尹小姐的衣服烤干了没有?”张启山冷不丁地开口。
他目光落在尹南风身上,淡淡的,没了以前藏都藏不住的戒备。
其实衣服还没干透,尹南风见他态度有所改变也不打算再与他呛声,整理一下衣服后就站起来,“嗯,佛爷是有安排了?”
在尹南风出现之前,他们几个就已琢磨过这附近的地形,这里是不是墓室还说不好,但绝对是处于与空气隔绝的地底,这一点是无疑的,但这里不仅空气充足,还有风。
火焰被风撩起,朝着一个角落疯狂舞动,如一面立在风中飘扬的火旗。
他们朝着反方向走去,五个高高矮矮的人影再次被一片黑暗淹没。
尹南风走得谨慎,行进时,手腕忽然被人抓起,劲儿很大,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很快,张副官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南风,这把刀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话音刚落,一个刀柄触感的东西就被塞进手里,她顺手把刀别在腰间,动作利落。
再松开手时,她动作一滞,猛然想起了什么,牵引起的思绪如同模糊一片还不断盘旋着的风筝,怎么也抓不住……
“佛爷,你看那!”
这声音如刀一般,迅速斩断了风筝线,一个激灵,风筝就已经飞得没影了。
这是齐铁嘴的声音,在微弱的光亮下,尹南风勉强看见了齐铁嘴指着的地方——一道近两米多高的石墙。
尹南风站在下面往上看,冷风直顶脑门,把头发吹得乱糟糟的。
二月红轻功最好,此时却在扭伤的腿上栽了跟头,他略略打量一下高度,摇头叹气,“不行,我这脚使不了劲,没法上去。”
“佛爷,要不我先上去看看!”
张副官开口了,他卷起袖口,往后退几步,蓄势待发。
又要一个人打头阵!尹南风偏头看他,眼神颇为责怨,许是目光太烈,竟刺破黑暗让张副官也察觉到了。
然而,他也只是察觉到而已,他眨巴着眼睛看向尹南风,由于看不清神情,他浑然不知这道目光是什么意思,只见他视线又挪回石墙上,固执地道,
“佛爷,我先上去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再想办法把二爷带上来。”
“好。”张启山同意了。
“我跟你一块去吧,”尹南风忽然上前一步,径自略过正神色惊诧的张副官,“我也想上去看看。”
只见她张开双手,往上一跃,两脚极轻快地踏在石墙上,继而飞快往上走动,张副官见状也赶紧跟上,转眼间,两人已稳稳地站在了石墙顶端。
石墙上面,是一条向左延伸的长廊,看见上面光线愈发明亮,他们隐隐有种快接近地面的错觉。
“你为什么也要跟过来?”张副官发问。
尹南风抽出短刀,刀锋在光亮下闪着银光,她回答得漫不经心,“怎么,我还不能来了?”
“这里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你不该上来的,万一有什么危险——”
“万一有什么危险,一个人出事了,最起码还有一个跟着收尸。”
张副官撇撇嘴,“你说话可真不吉利。”
“要听吉利话你应该找八爷去,找我可就找错了!”
尹南风一贯是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毛病,不然也不至于让某人在自己的地盘白吃白住十几年,又把“老不死的”作于他的称谓,从认识他开始叫到现在。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长廊就走到了头。
眼前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铜门,尹南风掌心贴在门上,心里无端生出一丝异样。
她转头,张副官站在她身后,神情凝重地盯着这铜门。
尹南风发觉自己心跳变得很急,好像下一秒就会从嘴里蹦出来,她紧捂着胸口问张副官,
“怎么了?”
“你小心点,我总觉得这门不对劲。”
“但现在除了这里没别的去处了。”
尹南风手指扣进门上的凹槽,又看向身后的张副官,“我把它打开试试。”
张副官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砰”的一声,门被拉开,尹南风向里看去,顿时眉头一皱,又是黑魆魆的,但是这次竟让她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跨过门槛走进去,仿佛行走在浓郁的黑雾里,她看见,眼前的漆黑不是静止着的,而是像水一样在游走流动。
“张副官,这里面——”
她下意识地回头叫张副官,然而一回头,她一时愣住了。
身后只有一条空荡荡的长廊,哪还有什么张副官。
尹南风心还咚咚跳个不停,她大喊了两声张副官的名字,回应她的只有偌大空间里的回声。
张副官消失了!
是的,不是走远了或者不见了,而是消失了。这是尹南风的第一反应。
有时人的感官真的可以称得上神奇,人气儿这个东西,你摸不着看不见,但能感觉得到。
若是附近有人,哪怕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反之也一样。
此刻便是如此了,尹南风的感官告诉她,这附近除了她自己以外,什么人也没有。
“张日山!张日山!”
她仍旧不死心地大喊,不知喊了多少遍,终于又有人声传进她耳朵里,
“南风?南风是你吗?我们在这边……”
是张副官的声音!
她激动地转身朝声音出现的方向看去,当看到眼前情景时,再次愣住了,笑容僵滞在脸上。
那声音,竟是来自于铜门里面!
可她清楚的记得张副官是站在她身后的,绝对不可能进到了铜门里。
比起令人发狂的寂静,她更愿意追逐这个熟悉的声音,哪怕这是十分匪夷所思的一幕。
“南风你在哪,南风!”
声音还在继续,尹南风冲进门里,飞快地穿过这暗无天日的一段路。
她看见前面有隐约的火光,似是有盏蜡烛立在那里,她只匆匆掠过一眼,继续奔赴目的地,只是那种诡异的熟悉感沉在心底愈渐浓烈。
张副官见到匆匆跑来的尹南风赶忙迎了上去,扶着她胳膊着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找了你好久!”
由于高度紧张和一路奔跑,尹南风累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见到他就忍不住抱怨,“我也想问,你怎么跑这来了!”
张副官面上焦急之色难掩,脱口便解释道,“我们被冲下来时都离得不远,唯独不见了你,我还以为你是出了什么事,寻了好久,刚听到你喊我,我才知道你在这边。”
“你……你说什么?”
尹南风闻言愣了一瞬,瞬间面色煞白,瞪大眼睛满眼惊恐地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声音都在发抖。
“南风你怎么了?”张副官更着急了,手上一用力,一不小心就碰到她先前手骨脱臼的伤处,疼得她一下子蹲到了地上。
“你受伤了?”张副官伸手就要查看伤口,被她反手用力推开。
尹南风神情愈发惊恐,抽出短刀指向他,颤声道,
“你是谁……”
年前:我得让这个故事有逻辑性!
年后:管他呢,都给我死!
明月皎皎,夜风习习。
韩烁满心疑惑的打量着拦在自己身前的陈楚楚,猜测她的来意。
自与圣教一役后,他与她已有七日未曾相见。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念头来去匆匆,他尚未思虑出那是什么,只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韩少君,我愿助你夺得龙骨。”
她语气平和,端得是坦坦荡荡,全无惊异之色,似乎只是在与人商讨明日的朝食。
初听之时,韩烁只觉自己犹如置于九天雷下,骨髓中都透着麻木,可待他回神后,眼中却是浓浓的探究。...
初听之时,韩烁只觉自己犹如置于九天雷下,骨髓中都透着麻木,可待他回神后,眼中却是浓浓的探究。
他紧紧的盯着陈楚楚,想要从她的神色中窥得一丝真相。
然而,从头至尾,她都眉眼含笑,一瞬不瞬得看着他。
“郡主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韩烁清了清嗓子,“龙骨乃是花垣城圣物,如今郡主却要帮韩某这个外人去抢自家的圣物,韩某不得不怀疑郡主的来意。”
陈楚楚浅浅一笑,道:“就因为是自家的东西,才不方便自己去拿。”
韩烁神色凝重,问道:“为什么?”
“我要瞧瞧这让林七丢了性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稀罕物什,”陈楚楚抬眼望着他,沉默良久后才缓缓开口,“至于为什么帮少君,想来是因我见少君可爱吧。”
韩烁有些发懵,呆呆地看着她。
眼前人一身素白也挡不住的明媚,一双眼似要透过他去瞧他的内心。他神色看似镇定,低沉的嗓音却微微颤抖,“郡主休要胡言!”
乍听之下似乎是恼怒,可更多的却是羞涩。
陈楚楚瞧着韩烁于昏弱烛光下都显得樱红的耳朵,咯咯得笑出声来,以男女情爱去博自己所求,自然幼稚却也可爱。
然而陈楚楚不得不承认他的方法是有效的,毕竟老祖宗有言: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察觉到两人之间蔓延着一丝尴尬的气氛,陈楚楚敛了笑容,正色道:“圣教与少君有旧怨,与我有新仇,那琉璃要你死,我却偏要你活。”
韩烁静默了片刻,喃喃自语,“原来帮我只是因为我的仇人,恰好也是你的敌人吗?”
陈楚楚愣了一愣,下意识的摇头,欲要开口解释,却又想起她与他不该有过多纠缠,便闭了口,恍作不闻。
两人于夜色中商议颇久,韩烁偶尔抬眼看她,她与他对视,没有羞涩慌乱,她看着他。一刹那间韩烁心中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她的事无巨细不像是在布局谋划,倒像是在交待后事。
韩烁回过神时,陈楚楚已经起身,她看着他,说得缓慢且郑重,“愿少君此行得偿所愿。”
他起身回礼,念起方才她对苏子婴的看重,问道:“苏子婴此人可靠吗?我不怀疑他对你的敬重,但我们所谋之事于花垣城人而言应是大逆不道之行。若……”
“我们只是求半块龙骨救命,又不是谋逆,他会帮我们的,”陈楚楚听他之言却是微微摇头,又沉默半响,嘱咐道,“但,少君切记,只是半块龙骨。龙骨能治百病,留下半块,与后世而言,也算是走投无路之际的一个念头。”
“郡主良善,韩某谨记嘱咐。”韩烁面上虽答应了陈楚楚,但她今日之态度实在奇怪,他要派人去查探下这几日是否有何异常,便道,“初春微凉,郡主畏寒且先回去吧。”
陈楚楚行了一礼,瞧着韩烁越来越远的身影,从袖中取出一颗白瓷瓶,粲然一笑。
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渐渐暗了下来。
韩烁满眼的惊讶,他尚未从陈楚楚忽然一吻中清醒过来,又觉从舌尖传来一阵甜味,甜味带来的柔香令人贪恋。可还未等他沉溺,苦涩便顺着舌尖划入喉咙,充斥于他的五脏六腑。
觉察到陈楚楚的退意,韩烁紧紧拥住了她,低下了头,无视她的挣扎反抗,红唇紧贴,唇间俱是苦涩,苦到发麻,苦到四骸。
韩烁忍着诸般苦意,一点一点的啄抿着。
绵长的苦涩后,舌尖又传来甜腻,韩烁睁眼瞧见陈楚楚满脸的羞愤,一声轻笑,将头软软的靠在了她的肩头,细细品味着口齿间残留的甜味。
陈楚楚偏头,怒道,“无耻。”
韩烁鼻间满是梅花幽香,细嗅之下,还有一丝药的清香,自林七去后,她精神一直不大好,他未觉不妥,歪头道,“是郡主卑鄙。”
陈楚楚静默片刻,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了一声,“其实,这只是一颗糖。”
韩烁勉力笑道:“恕韩某孤陋寡闻,从未见过苦味的糖。”
陈楚楚抬头望着天上明月,双眸发涩,她与他相拥月下,好似一对才子佳人。可她明白,她和他之间却有万千沟壑。
韩烁走时眼里有化不开的愁绪,步伐匆匆,转角时,他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话,“夜色浓郁,小心路滑。”
陈楚楚转身躲进黑暗里,泣不成声,别无他法,手中若没有桎梏,她没办法相信他。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甚为可悲,她爱他,但不能信他。
陈楚楚拂去泪水,吐出一口浊气,披着夜色,拥着寒凉,带着满腔苦涩踏步回了房间。
林七不在,屋子里漆黑一片,陈楚楚唤人点了灯,懒懒的靠在榻上,她望着桌上的油灯,指尖轻抚眉宇,容颜明艳,双眸却凉如寒冰。
天色渐明,灯也灭了
有人来报,她只微微点了点头,略坐了一会儿后,起身背上红伞,回头望了一眼,便随着来人去了。
小楼是新提上来的伺候陈楚楚的女官,她从小长在花垣都城,自是知晓二郡主与林少东家的情谊,是以这几日她也不常打扰二郡主,只在二郡主唤她的时候才出现。
亲友离去,旁人如何劝都是无用之功,只有等她自己放下,这是昔年母亲离世时她自己悟出来的道理。
小楼记得使团起行那日,二郡主一直是冷颜之色,只在韩少君忽然来相送时露出了一丝笑容,可惜只是一瞬。
二郡主上马车时,回头瞧了一眼韩少君,回身时忽然闷闷地说了一句,“其实,那真的只是一颗糖。”
小楼不明所以,只觉那时的二郡主浑身都透着悲凉以至于她将这句话记了一辈子。
夜风拂过,青丝飞扬,楚楚眼也不眨的盯着唐还,她瞧见唐还袖中飞出了什么,来不及细看,身子轻轻一转,堪堪避过,一抬眼便瞧见钉在木门上的暗器。楚楚皱了皱眉,回首望去,耳边忽地掠过“嗖嗖”的暗器声,而后如连珠般的暗器密密麻麻的朝她飞来。
她在院中上下翻飞,敏捷的躲避着暗器。
手中的灯笼摇摇晃晃,楚楚将灯笼向上一抛,抬脚踢向唐还面门,右手的红伞顺势滑下,急急往他下三路攻去。唐还避过飞来的灯笼,往左侧一避,右腿一抬,拔出一把匕首,往楚楚刺去。
凌冽的匕首在楚楚身上留下一个创口。
楚楚也不避让,一团红影噗地一声刺入了唐还身体寸许,唐还往后退去,一脸的不可置信。...
楚楚也不避让,一团红影噗地一声刺入了唐还身体寸许,唐还往后退去,一脸的不可置信。
唐还的伤口狭长狰狞,从左肩一直蔓延到右胸,像一条扭曲可怖的蜈蚣,十分瘆人。
唐还握着匕首,乌发杂乱,有些狼狈,“自伤一千换我八百,郡主好盘算。”
楚楚以伞立身,气息难平,好容易平息下来,道:“错了,是一千换一千。”
“你…”
话尚未出口,一口鲜血喷出,落了满地,唐还心内一惊。
楚楚的唇边浮起一个凄厉的微笑,“跟你学的。”
唐还起身踉跄了几步,一声冷笑,眼底是遮不住的森冷,“呵,郡主学得挺快。”
她眼里的嘲弄令他从心底生出寒意,身体忽然僵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他往她瞧去,沉默半响后,他嘴角微动,“郡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过奖。”
微微晃神,脚下趔趄,幸而韩烁踏步上前,扶住了她。
楚楚侧首向他望去,恍惚间,她的心中竟然蔓生出一种离别的隐痛。
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瞧见五花大绑的阿离被扔在了唐还身旁。
“还不知阿离姑娘本名。”楚楚懒懒的收回目光,言语中藏了几分为不可察的惋惜。
“唐怜。”
“怜?”楚楚打趣道,“若有人怜爱,你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
“眼下说什么都是无意,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唐怜今日着了一身青色,衣襟袖口绣着朵朵玉兰,乌黑秀发随风而舞,鬓边的绢花衬得人越发眉清目秀。
“你若不是圣教门徒就好了。”
“若你不是我的敌人,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唐怜笑道。
“在理。”
明明唐怜就在身旁,唐还却觉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仰面望向夜空,只觉眼中升起一股浓雾,浓雾之后,有什么东西崩裂着绚丽的光束。
那光束一圈又一圈的扭曲着,竟然化成了一个扭动的人形,他愣愣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人影,然而他越想靠近便离得越远。
那人影一眨眼又消失不见,他正暗自悔恼时,耳畔忽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那声音蛊惑而温柔,宛若鬼魅的低语,“唐还。”
这声音越来越扭曲,有时是男子之声,有时是幼儿之声,更多时却是一个清冷的女子之音。
他觉得这些声音都十分耳熟,他寻着声追去只见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待那人回头,他才发现那人居然是林七。
“林…….林七!”他震惊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只一声声的唤着她的名字。
“江淮,你为什么要杀我?”她把他推下悬崖。
之后,唐还觉得自己犹如一方巨石,慢慢浸入潭水,脑海中回荡着林七的质问。潭水之上映着林七的身影,他想要抓住她,于是往上游去,他方伸出手,便瞧见那诡异的光正在逐渐消散,林七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迷雾散去,唐还睁开了眼,看到了熟悉的人,琉璃正一脸忧心的看着自己。
他环顾四周,发现此处不是春山桥,抬手扶额遮眼,问道:“我昏迷后,都发生了什么。”
梦中的一切都从他的脑海中逐渐消散,他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只一味地想要把这股怪异的感觉压下去。
想不到快结局了,我卡壳了。。。。。。
无语子
我感受到大家对be的“热情”了
苏子婴为楚楚备了些吃食,又与她说了近日琐事,确信她恢复如常后,才敢说起林七的后事安排。
不过两三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陈小千的声音,“明日起灵,我想和裴恒一起送林七回去。”
只见楚楚一身素缟,三千青丝未束,眼窝下一团青黑,比之从前憔悴了许多。
她随意扫了眼陈小千,捻起一块糕点,也不细品,就着清茶囫囵咽了下去,“你不配。”
陈小千明白此次所求必然不能轻易征得楚楚的同意,但从未想过她会如此说,这三个字便将她这数月来所积攒的怨气激了出来,“是,除了你以外,我们谁都不配,你是善良大方的女主角,不论你做了什么,在旁人眼里永远都是对的,亲朋好友都护着你...
陈小千明白此次所求必然不能轻易征得楚楚的同意,但从未想过她会如此说,这三个字便将她这数月来所积攒的怨气激了出来,“是,除了你以外,我们谁都不配,你是善良大方的女主角,不论你做了什么,在旁人眼里永远都是对的,亲朋好友都护着你,下属们尊敬你,男主角爱着你!”
她忽然瘫倒在地,心有不甘,“男主角爱着你……”
陈小千抬眼看着楚楚,眼中升起一阵雾气,今晨,好几日不曾同她说话的韩烁,终于来看她了,她满心欢喜的看着他,可他却说对不起。能让男主忽然反悔的,唯有女主,她忽然好恨好恨。
楚楚看着陈小千眼中的恨意,并不急着说话,慢慢行至陈小千身前,弯着腰对上了她的一双眼,泪眼朦胧,恨意无边,她抬手擦去陈小千的泪水,方才闲闲开口,“原来,你也没有那么善良。”
“哼,”陈小千将脸瞥向一旁,“自是比不得你!”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女主男主,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一个道理”楚楚忽然摸了摸陈小千的头,挑眉道,“那就是没有人永远是对的,你说的这些不过是偏爱罢了。”
楚楚收回了手,低眉瞧见陈小千苍白的脸,不由得暗叹,原来不能事事如意时,所有人都会面目可憎,只不过有的人能力不足,掀不起风浪罢了。
陈小千眼下在气头上,听不进去,只紧紧地盯着楚楚,冷哼道:“偏爱?对啊,是偏爱,可他们偏爱的是你,不是我!你明明做得不对,可他们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楚楚深知嫉妒入心的感觉,也不愿再多费口舌同她多说,嘱咐苏子婴带她下去,派人好生看着。
她看着陈小千的背影,勾起一抹苦笑,“他们偏爱的一直是你啊,与我不过是互相利用。”
轻瞥一眼卓几上苏子婴方才送的玉簪,一声长叹,幼年时他送的那支木簪在她去春山桥为林七讨药时当作暗器丢了出去,彻底寻不回来了。那支木簪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可她看重的是那份干净的情谊。
那份纯粹的情谊是现在的苏子婴也没有的,这也是她认出苏子婴后却不相认的缘由。
她能待他如从前,他却是不能,而她不想辜负任何人的情意。
是夜,明月皎洁,星光熠熠
唐还拢了拢衣袖,他靠在林七的灵柩上,看着风吹树舞,无端觉得岁月静好。
这是他好不容易蹲来的同林七独处的时刻,回忆起过往种种,他拍拍了棺身,声音温柔低沉,极为动听,道:“再见。”
灯影摇曳,仿佛那个明媚动人的女子还在。
是了,她一向是暖的,是他由虚假和逃亡编织的一生中最为真诚和温暖的存在。
而他,亲手结束了这一切。
唐还对着满院子的枯树靠着棺木站了许久,,一抹身影踏入了灵堂,他以为是裴恒回来了,便想悄悄离开,忽然那人出声叫住了他,声音婉转,来得是楚楚。
他回首瞧见楚楚恍如当年初见,“你也来了。”
寒风呼啸,窗户被打得吱呀作响。
楚楚微微颔首,提着灯立在风中,她看着他的眉眼,安慰自己,也许是她错了,也许是韩烁错了。
不知过了多久,唐还才开口问道:“你都知道了?”
“是,”楚楚坦然的应了,低头自嘲一笑,“是我愚钝才让你得逞,害了林七。”
“在我看来你非但不蠢,反而十分聪慧,只可惜固执了些,”唐还扬起唇角,漆黑的眸子里尽显锋芒,“若你肯同我合作,林七也不会香消玉殒。”
楚楚一声叹息,若龙骨真那么好拿,她早就取出来了。
她借着前世记忆夜访过祠堂,取了一份碎骨,细细检查后才敢确定,那龙骨是假的,真的龙骨她也不知在何处。
更何况,她从温煦处得知,林七所中之毒,名为寒霜,中毒者身如置于冰天雪地,心如外裹浓霜,不消半日,人便去了。最令她惊恐的是,此毒无解,他们所说的解药是另外一种毒。
她不敢信他们,也无法回到花垣城求得龙骨。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林七都成了她的手下亡魂。
楚楚忽然惨惨一笑,这一刻就像大梦初醒。
这就是宿命吗?
她本以为今生同前世不同,她以为是自己选择了人生,却原来不过是命定之劫以另一种方式应验罢了。
“你也好,我也好,都该为林七之死负责,”楚楚眼中充血,取出红伞,“先送你走,我再赴死。”
唐还吸了一口冷气,昏黄的烛光映得他的脸色忽明忽暗,他的眼底也衬着这光,散了一地的寒冷,“只怕我不愿。”
亲故们再忍忍我,马上就能完结了!!!
我觉得亲故们应该依旧哭不出来
林七握着同心结的手微微出汗,透过红盖头十分忐忑的瞧向身旁的裴恒。
三千青丝用玉冠束起,一袭红衣称得裴恒愈发高雅清华。
林七望去时,忽然想起了裴恒的笑容。
在教坊司时,他一贯是不苟言笑的,一板一眼,颇像一个迂腐的老学究,但出了教坊司后,俨然脱胎换骨。
在教坊司外遇见他时,他要多上几分儒雅,言笑宴宴间,眼眸中更是添了几分随和,再加上性子一贯温和谦逊,都城女子多赞他清朗雅贵,眉目含春。
裴恒是严肃也好,一笑生春也好,从前林七也是明里暗里见过他不...
裴恒是严肃也好,一笑生春也好,从前林七也是明里暗里见过他不少回,但从未见过他这般眉目清冷的样子。
思及此,林七眼睛一酸,一滴泪落在了她的鞋尖上,润湿了绣花。
人这一生好比一日一夜,由朝阳初升至太阴西沉。
她从来都认为来日方长,也就随心所欲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即便此前身中蛊毒,她虽惶惶,时常责备自己从前的莽撞行径,但仍旧热闹的过着每一分每一秒。偶而倦怠,也未曾意志消沉。
今日之局面她始料未及,堪堪双十年华的她,却已经行至末途,她能怎么办?
长夜将尽,一生将终。
她要因虚度年华而悔恨,要因碌碌无为而羞愧,更为甚者,她终要客死异乡,连累家中母亲白发送黑发人,她和母亲谁都未曾料到,三年前府门一离竟是死别。
家书还未落笔,她早哭得泪眼模糊,楚楚忽然上前握住她的手,说,她会为她搏一个圆满。
她靠在窗边,仔细听着院中的动静。
裴恒的沉默在她的意料之内。
可是,她林七此生只余一日,终究是她自私了一回。
手边的红盖头上绣着的是鸳鸯戏水,她拿起红盖头瞧着绣工,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红盖头上的纹路,听着屋外从争吵到寂静再到争吵。
她听见陈小千大声说着,她似乎是说给楚楚听的,又似乎是说给她听的。
她说,“陈楚楚,林七病重,只一日可活,你今日逼着裴恒娶她,瞧着是满堂彩,那明日呢?明日她……她去了后,你要让裴恒如何自处?是陈芊芊的未婚夫,还是林七的鳏夫?”
比起陈小千的气急败坏,楚楚倒是平和,她只说,“我只是告知他一声,并不是在询问他的意思。”
透过窗掩间的缝隙,她抬眼瞧去,只见陈小千将裴恒紧紧护在身后,极其戒备的模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样狂妄自私,盲目自大,借着自己的身份随意支配他人的人生,再也不是我眼中善良大方的女主了!”
“你说的狂妄自私,盲目自大我都认下了,”楚楚接道,“但这亲他还是得结。”
楚楚冷眸凝视,任陈小千血雨腥风的胡咧咧,她自岿然不动。
那一句狂妄自私仿若一把利刃,将林七的一生,生生割成两半,一半是将要成灰的从前,一半是将要同裴恒成婚的现在,她揪着红盖头,瞧见那成灰了的过往里好似结出了一朵洁白的花。
她扔下手边的红纱,冲了出去,她的步子踉踉跄跄,奔下石阶时几乎被绊倒,幸得江淮扶了她一把。她半倚在江淮身上,慢慢的向楚楚走近,神色微恍。
楚楚眉眼间俱是冷意,手中红伞直指裴恒与陈小千,一身的肃杀之意在见到林七时才敛去。
林七伸出手握住楚楚执着红伞的手,笑容嫣然,“只这最后一日了,你就让我安生的去了,好不好?”
夕阳的余晖落在楚楚的脸上,显得她是那般明媚温和
她一直在为他人奔波,竭尽所能的让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拥有平安顺遂的人生,哪怕自己再苦再累,从未说过什么,她只是希望能够逃出花垣城,逃出城主的视线。即便是如此简单的念想,也被陈芊芊毁了,也被她毁了,但她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反而一直护着她们,这么好的楚楚,怎么能够担下狂妄自私的恶评呢?
临了,裴恒还是同意了这门荒唐的婚事,林七很想有骨气的回绝,可当她看见裴恒那双眼眸,那双她在梦中描摹了不止一回的眼眸,她实在是舍不得了。
她想只这一次,她只任性自私这一次
这场婚礼承了春雨城的婚服,于是一切礼仪习俗皆按春雨城之礼。
一拜天地
林七在阿离的搀扶下,同裴恒一道向天地行礼
二拜高堂
如今,两人父母俱不在,只对着空堂一拜
夫妻交拜
她转过身子,同裴恒相对,半躬身子,两相对拜。
林七心道,只这最后一礼了,她就要和他成为夫妻了。
忽然,她只觉喉头微甜,一口鲜血涌出。
满堂惊呼,是裴恒接住了她。
她抬眼瞧着裴恒满是怜悯的神色,抬手想要为他拂去烦心事,忽然自嘲一笑,她就是他的烦心事啊。
周围嘈杂,她只看着他,想到盖头上的鸳鸯戏水,心中更为凄苦。
鸳鸯交颈,蝴蝶双飞
看似恩爱不移,实则是离别之兆
她细细描摹着裴恒的眉眼,只觉得这样也好,礼未成,他同她不算夫妻,既全了她的意,也未辱他的名。
一阵寒风起,飘来一片雪
林七偏头望向漆黑的天际,借着烛光才发现又下雪了。
旧雪未化,又添新雪,春天依旧未来。
她忽然有些想看桃花了
喃喃出声,令裴恒错愕,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
他踏青而回,忽然就遇见了林七,那时的她所念所求也是一束桃花
他出口相问,话方出口,他便猜到了结局。
彼时是人间四月,尚能在高山间窥得一丝春色,可此时却是寒冬新雪。
这个春天仿佛怎么都不会来
一片焦灼中,阿离忽然出口,城西郊地有一处汤泉,名为元和,此地最为别致之处是院中栽有百棵桃花,可以去此处碰碰运气。
闻言之间,裴恒已抱着林七出了门,苏子婴急急牵马而来,上马之后,裴恒一时愣住,方才还能说话的林七,此刻只昏昏沉沉的靠在他的怀里。
满天飞雪,他伸出手迎着雪,晶莹碎雪,万籁俱寂,一场雪湮灭了人间喧嚣。
他低头为林七裹上大氅
林七,你再等等。
迎着风雪,裴恒不知自己跑了多久。
寒风入肺,喉间透着冷意,脸颊处仿佛扎入了千万根冰针。
为什么还没有到元和
雪为什么还在下
这条路为什么还没到尽头
念着念着,泪水从他眼角落下,飞入雪中
身上的红色礼服沾了雪
雪融化成了水,将礼服染成暗淡红色
林七忽然出声,唤了声裴恒
我在,裴恒答道,我们马上就能去看桃花了
林七微微摇头,我等不到了。
不会的,你再等等。
对不起
吾心悦汝
谢谢
裴恒骑着马抱着林七在无垠的雪地里跋涉,林七在他怀里不住的颤抖,时而唤着裴恒,时而念着楚楚,更多时是唤着阿娘。
脉搏声穿过他的胸腔传进他的心里,越来越轻
他想痛哭,想一头扎进酒坛,昏睡一场,似乎这样就能将这一切的不可挽回从记忆里抹去。
雪依旧在下
裴恒勒住马,抬眼望向这满天的大雪
他紧紧拥着林七,想要渡给她些许暖意,想要将她留住
他和林七似乎要被这场雪埋住了,埋在了他们的新婚之日,埋在了他们的离别之日
林七用尽全身的力气,第一次抱了裴恒,也是最后一次
她说,裴恒
只是唤他名字,她已用尽了力气。
旁的话她既说不出口,也没力气再说了
裴恒拥着林七,肝肠寸断
她昨日还为红颜,今日却成枯骨
在楚楚和韩烁的注视下,裴恒抱着林七,趟过雪地,入了山林,飞雪乱眼,他们渐渐瞧不清他们的身影。
风雪纷飞中,裴恒走向了他与新婚妻子的别离。
还是文笔不行,我自己看完一点想哭的感觉没有
呜呜呜ε(┬┬﹏┬┬)3
有些地方有点意识流
比如,对不起到谢谢那里
追着裴恒和林七出来的,就楚楚和韩烁,此处也是一个伏笔,我怕大家记不住,特点点出来
下一章,争取把剧情往前推一推
——dei不起,一恍惚竟然一个多月没更文了,我的错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脑洞越来越奇怪,感觉已经跑偏了……我须得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写的是言情,而不是恐怖奇幻……
被冰层覆盖的岩洞外面是一大片荒草地,他们从狭窄的出口挤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他们脚下踩着湿软的泥泞,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长满了这齐人高的芦苇,远处的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刚好将其包围住,除此之外,便再看不见别的了。
虽然正是正午时分,然而冬日的中午并不比别的时候要暖和多少,可是,总归是要比方才的冰洞里要舒服多了的...
虽然正是正午时分,然而冬日的中午并不比别的时候要暖和多少,可是,总归是要比方才的冰洞里要舒服多了的。
齐铁嘴裹着他的长围巾,蔫嗒嗒地跟在后面,整个人仿佛是一只冻坏了的鹌鹑,于是张副官一边走着,一边给他打气,说着一些,“八爷你再坚持一下,不然可就要冻死在这里了,累死总比冻死好,你要是冻死在这,我们都没办法收尸……”之类的鼓励的话。
这些话到底还是起了些作用的,齐铁嘴听了后,立即就恢复了气力,精气十足的朝他叫道,“呸呸呸,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你小子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张启山拨开芦苇从往前探了两步,说道,“你们看,这儿根本就没有人走动过的痕迹,看来黑乔的人不是从这儿走的。”
“可是那里面也找不到别的出口了,要不,我们进去再找找看?”
张启山望了一眼齐铁嘴,没有同意二月红的提议,道,“算了,我们沿着这周围找找吧,黑乔的人,把东西挪去了黑乔寨也说不定。”
在他们上次来时,从白乔寨到黑乔寨的路上有一块很大的芦苇地,但由于走的人多,远没有这般密集,可那里也是诡谲莫名,进入的人很难凭自己走出去,那次,全靠齐铁嘴的一身祖传本事,才带着张副官离开了那里。
而这里显然是根本没有人涉足的地方,明明也是在这附近的,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荒芜景象,仅这点,便足够叫人捉摸不透。
泥地虽湿软,但也不是不能走路,如此一来,张启山走在最前面,二月红齐铁嘴次之,张副官和尹南风则走在最后面,几人就那么进入了这片一眼看不见尽头的芦苇丛。
大约是走到中间时——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作中间,总之是眼前眼后就只能看见芦苇的地方,张副官原是一直扶着尹南风的,可尹南风一不留神被深埋地里的石头绊了一跤,只听见“啊——”的一声,她突然脱开张副官的手摔在地上,身体径自向旁边翻滚去。
紧接着,又传来扑通的一声——是落水的声音。
张副官的心瞬时就被提了起来,脱去外衣就朝人掉下去的方向扑过去,紧跟其后地下到水里。
这湖底极其清澈,使他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尹南风的身影,她的头发在水中披散开,四肢伸展着,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呆呆地看向前方,像是已经失去了知觉。
岸上的几人用身上的工具割断水边的芦苇,眼前便显露出一直掩藏在芦苇丛里的一面湖来,芦苇丛生的极高极密,若非有人掉下去,恐怕没人能发现。
张副官把尹南风带出来时,她意识还清醒着,只是衣裳都水淋淋的,被冻得浑身发抖,头发还啪嗒啪嗒的往下滴水。
“尹小姐,你怎么样了,没事吧?”张副官把自己的干衣服顺势披在她身上关切道,而尹南风只是轻轻摇着头,眼里说不清是惊慌还是疑惑,目光始终看向湖面。
或许正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无人涉足的原因,这面湖干净极了,只有风偶尔吹起的浅浅的波纹,当真是如镜子一般的干净。
张副官继续鼓捣自己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头也不抬,“你方才怎么了,我看见你一动不动,还以为——”
“这湖底下……”
只听见她喃喃说了一句什么,却又有几分犹疑的停住,视线仍旧停留在湖面上。
“你刚说湖底下怎么了?”张副官停下动作注视着她。
张启山等人闻言也跟着转过头,等着她的下半句。
“没什么。”
眼波流转间,她眼神立即深邃起来,如古井一般深不见底,这也是张副官对她最为熟悉的模样,冷静又强势。
“既然没什么,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吧,都注意点脚下。”
张启山说话间目光看似无意地从尹南风脸上扫过,这位年轻的布防官的直觉总是格外敏锐,不论是对敌还是对友。直觉告诉他这湖里一定不是像她说的那般简单,只因眼下还有更为重要的事,他无心深究这些。
这片芦苇丛的确是相当大了,人走在这里面时,仿佛无边无际。几人已走了快一个时辰,可放眼望去,仍是茫茫一片的枯黄。
张启山发觉情况不对立即停下,用手一层层拨开身边的芦苇丛,一面如镜子般干净的湖便由此映入眼帘。
所以,他们一直在围着这面湖转圈圈?
“这怎么回事,我们一直是直走的呀!”
问题说出口的同时,齐铁嘴也最先冷静下来,开始闭眼掐掐算算,嘴里还念叨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东西。
“佛爷,这儿可太不对劲了,”他语气颇为凝重,“这里四面环山,内藏活水,它还——”
“说重点,该怎么出去!”
“重点就是——”齐铁嘴伸手指向身旁的湖,“这面湖才是出口。”
话说出口,所有人都视线都一齐聚集在湖面上,仿佛这么看着,就能将这诡异的地方看个透彻一样。
张副官将信将疑地走到湖边往下看,湖水虽清澈却深不见底,就这么看确是看不出什么名堂,于是他提议道,
“佛爷,我下去看看。”
张启山犹疑了一阵,眉头都皱了起来,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湖水。
作为唯一的出口,湖里有什么没人知道,这世间使人感到恐惧的也从来都不是什么牛鬼蛇神,而是一切的未知,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着什么。
张副官见状,又道,“我下去看看有没有像出口之类的的地方就行,我已经下去过一次,不会有什么事的。”
良久,张启山才松口,“好,一定要注意安全,小心为上。”
眼看他正欲下水,尹南风忽然开口叫住他,“我在湖里好像看见了一个村子,一个完全沉在了水里的村子,就在湖底。”
“村子?你刚才怎么不说?”
尹南风冷眼迎上张启山的质疑,“刚才我也不知道这湖会如此至关重要。”
“好了,没什么事,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话落,张副官飞快地钻进水里,很快就消失在了更深处,不见了踪影。
第一次下水,他救人心切没看仔细,再次下来,他才发现这湖远比看上去大的多,在这里面人像是立刻失去了方向感,全然不知什么东南西北。
当潜到深处时,眼前果然出现了尹南风所说的村子,一排排用泥土或是石块堆砌起来的房屋整齐的坐落在水底,有的屋前还放着石墩子磨盘之类的器物。
他身体浸在水里,看着水底的房屋陈设,恍惚中竟有种上帝于九天之上俯视人间的超然之感。
这和人看地上的蝼蚁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人看蝼蚁,只是来自于物种以及力量上的压制而形成的高度差,本质上还是属于同一空间的同一层次。
但是现在这种感觉却不是,它就像已超脱物外,来到了一个与这个村子完全区别开的更高的层次,说简单点,就是让他感觉他和水底下的这些东西并不属于同一世界。
张副官定了定心神,试图摆脱掉这些不着边际的想法,他没有返回水面,而是继续向下潜,进一步地接近水底的村落。
本以为会很困难,然而实际上他稍微往下潜一点儿,就来到了屋子门口,仿佛是这个村落知道他的意图后,故意来到他面前的。
怀着对于这些种种的不可思议,他进入了大门半掩的其中一个屋子。
沉在水里的屋子,里面自然还是水,奇怪的是,他进来后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这让最不该出现的慌乱感立刻遍布全身。
他清楚的知道在水里坚持不了太久,如果再不上去,只怕就真得尸沉水底了……
方才明明只是进来了,并未走太远,而现在他前后左右摸了个遍都没找到进来时的那道门。
慌乱之际一只手不知道是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湿滑黏腻,像是常年泡在水里的木材,张副官立即反应过来,用力一推,伴随着木门的开启,方才的黑暗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身看去,又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幕,他发现自己仍旧处在那个可以俯视水底的地方,好像根本就没有接近过那个村落,仍旧是与其处在不同的世界。
可是下一刻,他再次愣住了。
张启山他们全都坐在岸边,浑身湿漉漉的,正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夜色中他们的表情看不真切,但能感受到目光向自己投来时的灼热感,而真正让他错愕的不是这个,而是——
张副官呆呆地望着已被夜色笼罩的芦苇地,他记得,自己下水时是正午,他在水里呆了还不到十分钟,外面却已过暮时。
齐铁嘴率先跑到他面前,幽冷的月光撕开夜幕照在他脸上,不知什么原因他常戴眼镜被摘下来了,泛红的眼圈在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晰。
“你个臭小子你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在下边、在下边上不来了呢……”
张副官望着这一切陷入了沉思,耳边不断的传来齐铁嘴哽咽的叫骂声,他此时脑子里似有一团乱麻紧紧缠着,怎么也理不清。
接着又传来张启山沉闷的声音,“副官,你在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但是可以确信他只在下面停留了几分钟而已,可现在,张启山却做出了与他的经历截然不同的描述。
在太阳正好的时候,他跳进了湖,伴随着水面激起的涟漪逐渐消失,张副官的踪迹也跟着完全消失不见。
因为担心他在水里出事,张启山,二月红,齐铁嘴,甚至是尹南风,全都轮流跳进湖里找他,可却全都一无所获,水底平静祥和,什么也没有,没看见本应在水里的张副官,也没看见尹南风说的沉在水底的村落。
张副官听完,看着他们水淋淋的衣服,竟也不觉得冷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回答,在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道,“里面确实有个村子,而且,我只在里面待了几分钟就上来了,什么也没发生。”
商议许久,在的确找不到其他的出处时,张启山终于下定决心,要一起去这个湖里探个究竟。
是的,一起去,包括齐铁嘴。
齐铁嘴一屁股坐下来,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最后看向张启山,极为真诚,“佛爷,我觉得这地方吧,咱多走走,还是能走出去的。”
张启山瞥他一眼,对众人大手一挥,“一会儿我们直接跳下去,所有人都跟紧,别跟丢了!”
“是!”
张副官回答得最是干脆,身子一转,毫不犹豫跳下湖去。
唯有齐铁嘴绿着一张脸,眉毛已经拧成了川字。
他倒也不是不通水性,只是憋气的功夫跟其余几人没法比的,旁人眼里这湖是条生路,在他看来,总觉得是自己的埋尸之处才是,心中暗暗后悔不该说路在这水里。
我对不起大家,我又水了一章
朋友们暂时是哭不出来了>︿<
裴恒明白自己和林七此生无缘,也终有一日要以亲人旧友之身见她与他人结亲,与他人一道子孙满堂,享受天伦之乐。
每每念到此处,他总是满口苦涩,却也无可奈何。
花垣城战神之子是他的荣誉,也是他的枷锁,他这一生注定要与陈芊芊绑在一起,无所谓喜或是不喜。
偶尔深夜难眠时,裴恒也会苦思,那抹倩影是何时入了自己的眼。
他想起每次见到林七,他总是低着眼,不敢看她,陈芊芊聪慧,他害怕自己藏不住的欣喜会为她带来祸事,而陈芊芊行事虽顽劣,但他瞧得明白,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他想起每次见到林七,他总是低着眼,不敢看她,陈芊芊聪慧,他害怕自己藏不住的欣喜会为她带来祸事,而陈芊芊行事虽顽劣,但他瞧得明白,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他想一副臭皮囊而已,她想要,他给便是了,脸面于他而言,实是一个早就没有了的劳什子玩意儿。
可林七却是执拗的紧,他劝过林七,万事以己先,莫要再管他了。
然而她是又傻又执着,执着的为他一次又一次的挡下陈芊芊的羞辱,傻傻的为他忤逆郡主之令。
其实,林七一点也不懂他。
他好风雅,可她只懂经商之道
为人之秉性,修身之嗜好,他二人无半分相似,他为何会将满腔相思赋予一个不懂他的人,然而思来想去,辗转反侧,却只得一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此次出行朱雀城,他一早便知晓假陈芊芊已经混入了使团,可他佯装不知情,直到离花垣城都城颇远,他才作偶然得知此事的模样,诚惶诚恐的上书城主告罪。
他要借这个假陈芊芊入朝堂,得官位。
可他从未入过官场,单纯的以为万事尽在掌握,直到楚楚点醒了他。
城主处处以陈芊芊为先,她是不会让花垣城的人毁掉她的心血的,那支小队她反而会好好护着,等待陈芊芊的归来,而他所期盼的造化从来不在城主的思量里。
楚楚刚破碎了他的希翼,而上天又要收回他的欢喜
裴恒记得正月初三那天晨起时,日光朗煦,碧空如洗。
积雪融化,雪水从瓦片上倾下,点点滴滴,淅淅沥沥。还有几只鸟雀出来觅食,在屋瓦高墙边蹿来蹿去,热闹得紧。
这么好的天气,昭示的却不是否极泰来
他以为林七的苦难就此结束,没想到去蛊一事却是他们劫难的开始
往日生龙活虎的林七,如今面如白纸,一身血污,数不清的银针扎在了林七的脑袋上,楚楚看着看着便落了泪。
秦宣向他们说了很多,但裴恒只记住了一句
林姑娘也许活不过明日
他低着头,却挺直了脊背,面无表情,叫人瞧不出什么,只他自己知晓,那一刻的天崩地裂,兵荒马乱。
他愣愣不知心之所愿竟得如此潦草结局
待他回神之时,楚楚已走远了,而韩烁也不知在何时追了去。
倚着桌椅,抬手揉了揉额头,他曾厌恶自己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人生,可当一切顺遂被搅乱之时,他又贪恋起从前的安稳。
裴恒慌乱的看向林七,想要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梦。
一个过分真实的噩梦。
显而易见,噩梦之说是他的一厢情愿。
裴恒着苏子婴寻来一把长琴。
焚香,净面,更衣
他着一袭白衣,端坐于幽暗之中,指尖落下一曲长相思,他知道她一定能听见,从满面笑颜到涕泗横流,他唇边一直挂着浅浅的笑,他对她的喜欢,只会为两人带来灾厄,所以他便将此深埋心底。
可她要走了,他留不住她
借着曼曼琴音,他说尽心中相思
他是被苏子婴的焦急声音生生从回忆中拉回来的,回神时,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像极了少年时林七拂落的那朵香雪塔上的水珠。
他掀开珠帘,透过纱幔往外看去
楚楚带着一身伤,负着一身寒凉而回,手里紧紧握着一个瓷瓶,载着满身疲惫,她一步一步的走向秦宣,将瓷瓶珍而重之的放到他的手中。
众人惊奇,只见她薄唇微动,声音喑哑,“楚楚求秦庄主能尽毕生所学救她。”
秦宣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手心,那瓷瓶泛着银光,他静静思量着,久久不曾开口。
“师兄。”原本沉默的韩烁盯着秦宣手中的瓷瓶,忽然出声。
秦宣抬眸深深看他,“我尽力而为。”
“多谢秦庄主。”
阿离想要上前将楚楚扶到偏房为她上药,楚楚却是婉拒,直言要留在屋内陪着林七。
秦宣将楚楚留下,而其他人也被请了出去。
裴恒透过两扇门间越来越小的缝隙,深深望了一眼楚楚。
他瞥见楚楚时,总觉得她神色中有几分道不明的情绪,快得让人捉摸不透,他摇摇头,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韩烁瞧见他的失魂落魄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裴恒抬眼时瞧见他脸颊的伤口,韩烁浑不在意,似乎是有话要说,可到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他愣愣的跟着韩烁行了一段路,后来跟丢了,便沿着回廊一步一步的挪移,似行尸走肉一般,每一步都像是踏进了流沙里,越想抽身越用力,越用力困得越久。
白色的衣裳在寒风中飘荡,越发衬得他似一缕离魂。
他靠在石墙边,瞧见山庄里的人个个手捧红纱,忙忙碌碌,有人在窗户上贴着囍,有人踩着木梯挂上了红灯笼。
苏子婴适时出现,手捧红色婚服,他定睛看着那抹红色,哑然一笑,原来韩烁的欲言又止是这个意思,楚楚的别有深意也不是他的错觉。
初次写文,有些地方逻辑可能不能自洽,而有些地方也可能比较牵强
但是,写下来的时候我还是很快乐的(_)
按照现在这个进度,这篇文应该是快要结束了
希望大家不会嫌弃我的渣文笔::>_<::
自除夕那夜后,瞧着身子康健的林七,却无端的虚弱起来,脸色苍白的如同一张白纸,楚楚求秦宣、江淮轮番查看,江淮没瞧出什么不妥,倒是秦宣有了结论,原来为了初三那日引蛊顺利,他加大了药的剂量,蛊虫在体内暴涨,才惹得林七身弱体虚。
不过两日,林七就已哀毁骨立,双眼下青紫深深。
“楚楚……”
这是林七第八次劝她了。
林七明白,明白楚楚的害怕,害怕秦宣的六成把握不够,害怕她死于引蛊之痛,就连林七自己也在害怕,害怕自己没有以后。
但世间万事,十之八九都是在赌。
六成,已经够多了。
而且楚楚的多思多虑,她自小就知道。
此次她身中噬魂蛊,楚楚嘴上没说,但林七知道,楚...
此次她身中噬魂蛊,楚楚嘴上没说,但林七知道,楚楚也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有时候,林七觉得楚楚真傻,嘴上念叨着为自己而活,可细细数来,她这十多年里几乎没有多少日子是属于她自己的,她前十数载是为城主的另眼相待,好不容易逃出花垣城,却又为陈沅沅奔波多年。
她身上的枷锁已经够多了,林七不愿意,也不想成为压在楚楚身上的一根稻草。
江淮进屋时,一阵风来,带了一丝寒意和几分药香,让神思昏沉的楚楚清醒了几分。她抬眼看着林七的眼睛,似乎读懂了她未尽的话。
江淮从食盒中取出一碗汤药,林七看着热气腾腾的药,只觉喉咙发苦,她拍了拍楚楚的手,认真的说:“秦庄主不过加了剂量,催化了蛊虫的生长,我便如此痛苦,若等到它自己长成,只怕我早被它啃成了粉末。楚楚,不光你在害怕,我也在害怕,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早早祛蛊,得个来日安宁。”
楚楚看着林七眼中的坚定,有些无能为力,可这果却是由她一手促成的。
江淮将汤药放在一碟冰块之中,如此这药也就不烫嘴了,却又未损药性,楚楚倒是感叹他的心细。
“老顾,裴兄有事找你。”他将药小心翼翼地放在林七手中,对楚楚说道。
楚楚轻轻应了声好,不禁叹道:“好久没听人叫老顾,我险些没反应过来。”
林七捏着鼻子将药喝了下去,碗底还有些残余,她偷偷瞥了眼说话的二人,若无其事的将碗放在了一旁的桌几上。
江淮虽在同楚楚说话,可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林七,瞧见她的小动作,心中直笑,可笑完之后,又有些惆怅。
林七以为江淮是在生气她未将药喝干净,便拿起碗将残余的药喝了个干净,她赌气一般,将碗倒扣在桌几上,她将脸撇向一旁,那药苦得林七眉头皱成一团,久久不曾展平。
“喏——”
一把抓过江淮手中的糖,林七感谢他的好,嘴上却是不饶人,“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吃药哪里还需要用糖。”
楚楚含笑看着别扭的林七,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突然忘记了,想起江淮进门时说裴恒有事找她,想着趁还有机会,要寻裴恒思量思量,“你既已喝了药,我便去找裴恒了。”
瞧着窗外的积雪,楚楚戴上兜帽,又对江淮嘱咐再三才匆匆离去。
她喜欢雪天的干净,却又厌恶冬日的寒冷。
楚楚朝手心哈了一口气,看着干干净净,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思量万千,都说瑞雪兆丰年,这春雨城来年必有一个好收成啊。
喝了药后,林七觉得眼皮乏重,念着江淮在,又只好强打着精神同他说话。
江淮笑吟吟的看着她,“若是乏了,就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守着。”
林七摇摇头,“这样不好。”
“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裴兄来守着吧?”
被他点破心事,林七又羞又怒,但身子疲乏,整个人都懒怏怏的,实在不愿动。
林七也算是个十分灵动的姑娘,你若说她一句,她能回你百十句,但如今的她,整个人都透着病弱,似乎下一刻就会破碎。
江淮说不出心中的感受,似乎是在心疼,又仿佛是在期待。
他同楚楚、林七相处许久,他很清楚,能要挟到花垣城二郡主的,唯有一个林七。
作为江淮,他盼着林七平安,但作为唐还,林七是他唯一的人质。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中似乎有两个人在拉扯着,两种欲望不停的撕扯着,纠缠着,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
正在他摇摆不定时,忽然听见林七问了一句阿离。
那声阿离,犹如离魂前的呼喊,将他生生的怔住,他呆呆木木的回了句午睡,林七也没反应过来傍晚之时何来午睡之说,只愣愣的答好。
江淮瞧着林七面无血色的容颜,眼中是怜惜,心里却有了数,他为琉璃布局多年,无论如何也不能因为对一个小丫头的恻隐之心而功亏一篑。
林七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但仍觉得全身冰冷,彻骨的寒意从心口顺着骨髓蔓延至全身,她求江淮为她再加一床被子。
也不知江淮喂她吃了什么,初入喉时苦涩不已,不过片刻又甘甜至极,慢慢的,整个人又暖和了起来,她想起有本新买的话本子还未看完,“江淮,你能为我读本书吗?”
“哪本?”他问。
“教主的野蛮丫头。”
“我突然不想读了……”
“江淮!”
“好——我读便是了。”
江淮从书案上挑出那本书,轻声读了起来
他的声音温厚,似春日柔风,倒是悦耳
林七想起与江淮初识时,他二人争锋相对,谁也不让着谁,楚楚没少从中调停,现在想起只觉得好笑。
不自觉的,她便笑出了声。
江淮抬头望她,“哪里不妥?”
她摇摇头,示意他继续
昏昏沉沉间,她便睡着了。
开始了开始了,铺垫了大半年的刀子,它终于来了!!!!!
下一章,我争取让大家哭着看完
(这是什么失智发言呐_)
除夕夜的雪,下得依旧大,如鹅毛柳絮,瑟瑟风中,才露出几日的红砖绿瓦,青石板地又被皑皑白雪覆盖,徒留廊檐下的一个个昏黄的灯笼,在这漆黑又寒冷的夜里成了唯一的暖。
楚楚倚栏赏雪,林七皱着眉,一时望着栏外,一时望着她。
“我知道你不愿回去,但使团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到初三,等秦庄主替你祛除蛊虫,之后,我会派人送你回花垣。”
林七咬了咬唇,犹豫了半响,小声说道:“我可以跟在使团后面,不会让孙大人发现的,再说了,陈小千也不在啊,凭什么她就可以跟着去,我就不能?”
楚楚无奈的摇摇头,“她终究是承了芊芊的身份,旁人忌惮着她少城主的身份,也不敢置喙。你同她不一样,城主本...
楚楚无奈的摇摇头,“她终究是承了芊芊的身份,旁人忌惮着她少城主的身份,也不敢置喙。你同她不一样,城主本就忧心林家独大,你若随我去,不就是上赶着给人借口吗?且不说花垣城的那些权贵,你一个同花垣二郡主交好的少东家,悄悄的跟在使团后,若朱雀城的人知道了,他们怕是会胡思乱想,以为我有什么诡计呢。”
“那我是非走不可了?”林七低着头又问了一遍。
楚楚见她低头委屈的模样,与陈小千求人的模样十成十的相似,一声轻笑,楚楚偏头静静的看着她,嗯了一声,答道,“非走不可。”
“那你把今年的生辰礼送我!”
她一把拍开林七伸到面前的手,“我早就送你了,是你自己不收的,白让我和子婴吹了那么久的风。”
林七双手抱臂,将脸瞥向一旁,嘀嘀咕咕,“还不是为了替你出气!陈楚楚就是个白眼狼,小白眼狼!不,是个大白眼狼!”
“林七,我耳朵不聋,听得见。
“听见就听见了,我怕你呀!”
此话一出,两人具是一愣
嗤——
两人相视一笑,弯了眉眼
林七戳了戳楚楚,“今年的生辰礼,就真没有了?”
“当然——”楚楚故作惋惜,又忽然从身后取出一个木盒,“有!”
林七眉目凝笑,满脸的期待,接过木盒,轻轻打开,只见一支浑身通透,翠绿欲滴的玉簪静静的躺在绒布上,簪首是一朵半开的香雪塔,端的是清雅出尘。
楚楚看着林七,内心偷笑,想着若是告诉林七,这玉簪她请人做的是一对,而另一支她自然是送给了裴恒,不知她是欢喜多些,还是害羞多些。
念起他二人,她忽然又眉眼一冷,这几日她总是揣揣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可查来查去,没有发现纰漏,子婴说是她逼自己太紧,她却是不信,未免夜长梦多,她还是要尽快将裴恒和林七送走。
韩烁打着油纸伞路过别院时,看见廊下说说笑笑的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的肆意张扬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显露,自烟花会后,两人甚少相见,偶尔遇见了,也只是见个礼。
他记得有一次,他去她的院子里寻陈芊芊,陈芊芊有事走开了,他就坐在陈芊芊练字的位置上等。他低头翻阅着陈芊芊的字帖,止不住的汗颜,这字也还行,估摸着能赶上他六岁时的字了。
又想起师兄对他说的此人非陈芊芊,他内心讥笑不止,天不垂怜,他舍了情爱,选得仍旧是一个错误,可那又怎样?她是就是,不是也得是。
这是他第一次驳斥了师兄,以少君的身份。
后来,陈芊芊回来了
他便走了
行至门前,到底是没忍住,他装作无意的回头瞧了一眼,她从始至终,一直低头看书,没看他一眼。
其实,若他细瞧,便会发现她手中的书是倒着的。
痴男怨女,口中念着永别,心里想着再会
林七瞧见了韩烁,朝楚楚挤眉弄眼了好一会儿,楚楚会意,回头就见韩烁打着油纸伞在雪中驻足,霜枝如玉,鸟雀犹鸣,像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水墨画。
沉默良响,她嘴角微动,浅浅一笑,慢慢地说:“韩少君,岁末安康。”
白芨见韩烁没应声,轻声唤了一声少君,韩烁猛地回神,“什么?”
林七一脸不愉,“楚楚说,你哪来回哪去。”
楚楚嗔怪了林七一眼,平静地笑笑,众人皆知林七的脾性,也不会恼她,“少君莫听林七胡说,不过是节日祝词罢了,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话。”
“既是节日祝词,当然是要紧的话。”
楚楚一愣,旋即又笑了,又慢慢地说,“韩少君,岁末安康。”
韩烁长身玉立,如行云流水般向她作揖,“二郡主,岁末安康。”
白芨虽对容貌不在意,但他明白,自家少君是个及其俊朗的男子,再加上他温柔多金,无数女子对其一见倾心。他身上有着浓郁的清雅贵气,他知道那是韩家世代积累下来的,气质清冽的如同寒江白雪。
但不知为何,当昏弱烛光映在他脸上时,他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寂寥,有些惆怅。
此行是要去接陈芊芊的,他瞧着天色,觉得陈芊芊应该等了很久,在他眼里,陈芊芊是个有些娇憨的女子,虽无大智慧,却有小聪明,若她做了他家的少夫人,城主府会很热闹,但不该只有城主府热闹。
他觉得,为人温和有礼,行事有方的陈楚楚,可以让玄虎城的每一户都热闹起来,但他只将这些话对陆明说过。
陆明是少君十五岁那年险些遭了暗算后,在死卫中千挑万选的,他领得那一队人可比他手下的厉害多了,偶尔有些嫉妒他,可他也是佩服他的。
陆明是死人堆里长大的,不怎么爱说话,所以他很喜欢和陆明说心里话,因为他不会把这话传出去。
平常陆明对他说得话多是不赞同,可那次他却少有的点了头,恍惚间,白芨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他低头侧耳倾听着两人的没话找话,忽然想起上一次两人说这么多话得是腊月十二了,那日是少君的生辰。
白芨记得,腊月十二那天,少君带着陈芊芊入城逛了半日,虽然少君一直在笑,可他自小跟在少君身边,他瞧得出来,少君并不欢喜。
但他还是陪着陈芊芊逛了那么久,直到未时才回来。
意料之外的,他们在山庄大门处,遇见了二郡主。
那日的她,着了一身雪白,披着银红的斗篷,怀中抱着一束红梅,梅花上沾着新雪,红白相映,跟她一样,煞是好看。
许是兜帽太大,挡了她的视线,迷迷糊糊的,她便撞到了少君身上。
赔罪之后,是长久的静默。
他是侍卫,主人之间的事,不便开口,而陈芊芊,是个怕硬的主,恰巧这两个人她都怕。
沉默许久后,少君开口向二郡主求一件生辰礼。
少君从小便不爱过生辰,除了自家人,旁人是不知道他生辰的,陈芊芊也是他“无意”告知的,二郡主想了很久,眉眼凝成一团,她轻轻抚着自己的眉毛,最后粲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支红梅,递于少君。
他侧首偷偷瞧了一眼少君的神色,想要窥探一二。
少君的脸庞棱角分明,面无血色瞧着有些冷漠,二郡主恍如不知一般,还是伸手递着那一支梅花。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他想,花垣城以女子为尊,想来是不知女子赠梅的含义,但少君是知道的。
然而,少君还是接了那一支红梅,“必不负你。”
不负你的心意,还是不负你的情意?
白芨终究是没能知道自家少君要不负什么,但他瞧见少君握着那支梅花,珍而重之的寻了一品白釉雕花鹅颈瓶,将它温养于暖阁内。
那几日,屋内未曾燃香,却自有一股幽香。
然而花无百日红,少君珍而重之的梅花终究是败了。
花败那日,少君递给他一副卷轴,让他拿去烧掉。
白芨自认是个听话的,偏偏这事他不仅没办成,还偷偷将那副卷轴藏了起来。
那副卷轴是一幅画,画中人是二郡主,怀抱一束寒梅,一双眼犹似一泓清泉,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
火光映在宣纸上,他瞧见画中二郡主的眼角处有些水渍,细细查看,不像茶汤。待窥见这点水渍后,白芨觉得自己突然失去了知觉,像个木头一般呆呆的钉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唯有窗外忽忽而过的寒风。
于是,他将那幅画留下了,藏在少君房中的众多卷轴中,他知道少君的习惯,一副画成后,要待到三个月后再看,前人有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瞧着那一堆的卷轴
白芨深觉,自己亦有成为世间良将的可能。
冬雪纷飞,寒风萧瑟
除夕夜宴设在东院,陈小千同裴恒,并苏子婴去往此处,隔得远远的便瞧见了这边的景象。
陈小千方见韩烁时,是满心喜悦,可当瞧见他在同楚楚说话时,又觉得闷闷的,像是有人在一拳一拳的捶打她的胸口。
乍然听见陈小千的声音,韩烁呆愣了半响,方笑颜道:“正念着要去接你,你倒来了。”
“我本来是准备等你的,裴恒说,他和子婴要找姐姐,我就跟他们一起了。”
林七瞥她一眼,瞧见她紧紧抱着韩烁的手臂,即便知道楚楚无意,但仍觉得恶心,呲道:“哎呀,有些人话得好听,可你一看她做得事啊,比村口王二狗他舅舅的奶奶的儿子的表姐的哥哥家的大黄放的屁还要不着边际。”
“林七,你少看些话本子,说得什么话。”陈小千抓着韩烁的衣袖不放,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一开始她是不想和韩烁有牵扯的,她同楚楚解释过,但是,是楚楚亲口告诉她,她喜欢的是苏子婴。
她也说过,她和苏子婴走不到最后的,韩烁才是她的归宿。
可楚楚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把她看得都发毛了,才说,此时是此时,彼时是彼时。
这段时日,韩烁待她极好,她从一开始的惧怕,再到心疼,又到如今的钦慕,她终究是爱上了自己笔下的人物。
她想帮他治好心疾,她知道唯有花垣城的龙骨可治他的病,毕竟那是她为他写出来的良药。
她一直在想办法让楚楚送她回去,可她又害怕,害怕韩烁不会同她走,害怕他会爱上楚楚,那个温柔大方,机敏过人的女主。
她第一次,有些厌恶女主光环,厌恶男主必须爱着女主的设定。
楚楚瞧着陈小千闷闷不乐的模样,心下一沉思,这次她倒是比从前更快的明白自己的心意了,这几日明里暗里的说要回花垣城,看来是对龙骨动心思了呀。
她拍了拍林七的肩,眼神示意,林七不情不愿的寻了个借口,将那话转向了话本子,楚楚心下一阵恍惚,若不是怕连累旁人,她倒是真想把龙骨偷出来,若有龙骨,林七何须遭受这些折磨,而她,也不必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白芨:我亦是有成为世间良将的可能啊!
韩烁(拍桌而起):绝无此种可能!
哈哈哈哈哈看庆余年的时候,郭保坤可笑死我了
这章有点乱,而且有点小黑陈小千,乱吧,主要是我想加快节奏,然后写一点点字数太少,说是一章我也不太好意思(o=^ェ)o┏━┓
这么乱还有好几点没写出来,怕是之后还要再水一章
本来是想偷懒的,但是今天有个姑娘重刷前文,还留言了,我就觉得这么拖着,
老不好意思了()
“摽(biao)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出自《诗经》,是女子希望男子及时前来求婚的情诗
老没文化了我,一直记得piao有梅,老打不出来,后来查字典。。。。。再次羞愧自己的没文化
陈小千算是个活泼灵动的女子,身姿小巧,声音甜糯,细细地唤楚楚”姐姐”时,像极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幼猫。
楚楚对此事不知前情,只是隔着遥遥河岸,透过窗瞧了一眼,当时她发觉事情不对,才急匆匆的带着苏子婴回来,一入门就见林七握着长鞭要动手,陈小千躲在韩烁身后,泪眼涟涟。
秦宣适时打了圆场,众人便动身回了山庄。
一路上,陈小千止不住的哭,方被楚楚安抚好,林七便要刺上几句,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陈小千只好抱着楚楚,嘴里来来去去就是我不是,我会还的。
这些话,楚楚从前世听到今生,耳朵都起了茧子,但仍旧是温温和和的笑着,细声安抚着。林七见了,戴上兜帽,躲在黑暗里,偷偷哭了起来。
她明白今日是她情绪...
她明白今日是她情绪太过,可她就是见不惯陈小千那样子,她才开口说半句话,她就开始哭,更让她生气的是,楚楚到现在只顾着安抚陈小千,却对她不闻不问,思来想去,她不禁偷偷垂泪。
一到山庄,林七便起身跳下了马车,似脚下生了羽翼般头也不回的走了。楚楚知道她在气什么,但眼下她必须将陈小千拉在自己身边,只有让她对自己产生依赖,日后才好行事。
楚楚托阿离去看看林七,自己便送陈小千回去,韩烁一直跟在身后三步的位置。她偶尔回头看他一眼,有几次对上了视线,他便停下脚步,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她。楚楚觉得无趣,索性不回头了,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跟她没关系。
陈小千又拉着楚楚说了许久的话,左不过还是那些,她静静听着,却不应声。陈小千见她不答话,略微胆怯的看了她一眼,问道:“姐姐,你是在生我气吗?”
“生气?”楚楚方才走神想着其他,觉得手臂一重,回眼瞧见陈小千双眼微红的模样,恍惚间似乎是听到了生气二字。
陈小千又开始了她无休无止的会还语录,楚楚心下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还?你要还什么?是要还我和子婴辛辛苦苦给林七准备的满天灯火?亦或是要还……沈…韩少君?”
听楚楚念着,陈小千有些羞愧,低着头靠在她的肩上,不说话了。
楚楚轻轻拍了拍陈小千的肩膀,“你什么都不用还,林七从小脾气大,你多担待点,这灯火日后再准备就是,至于韩少君,你且放宽心的与他相处,我与他并没有什么,我只是从前见过醉酒发疯的人,害怕的紧,那时才顺着他走,你不要多想。”
陈小千还想说,但见着楚楚略带严厉的眼神,又将话悉数咽下,心里盘算着,之后她定要做个助攻,这样她才安心。
楚楚出了房门,心中感叹,装好人真是难受,又念起林七,舒缓了几下经骨,就要往回走。
“云川姑娘——”
她停住了脚步,这才想起,方才他是一直跟着的,平了平心绪,回头笑道:“韩少君有事寻我?”
一声韩少君,让韩烁打了半日的腹稿,就这样梗在了嘴边,说不出来。
她就在离他三步远的灯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温温柔柔的
她笑得越温柔,韩烁越觉得自己是个懦夫,他终究是没活成潇洒的游侠,可怜又可恨。
寒风乍起,灯影摇晃。
韩烁瞧见楚楚往斗篷里缩了缩,想要上前,可只踏出了半步,想了想,还是退了回去。楚楚瞧见他的动作,心下一声轻笑,可见这风越来越大,韩烁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心中不免怨念。
不知过了多久,韩烁才缓缓开口
他说,“云川姑娘,白日里的事,是我醉酒糊涂,扰了姑娘清净——”
她说,“我原谅你了。”
是真情也好,是算计也好,我原谅你了
林林总总,所有的一切,韩烁,我都原谅你了
像是狠狠的一拳最终轻轻巧巧的落在了一团棉花上,韩烁觉得有些无力。
楚楚温和的笑显得越发的刺眼,他想辩解些什么。
可他能说什么呢?
说,今日我不想救你妹妹的,是师兄推了我
呵,这话显得自私无情又凉薄,他说不出口。
“更深露重,韩少君身子弱,早些休息吧。”
韩烁摇头,“今夜月色皎洁,我想多看会儿。”
闻言,本已转身欲走的楚楚也抬头看向那轮玉盘,想起她也算同韩烁一起赏过不少月色,见过不少风雨,本也该去了的,鬼使神差的,她回头,浅浅一笑,那笑淡了雪的清辉,月的皎洁,她轻声道:“再见啦,沈公子。”
一片枯叶随着凉风打在了韩烁的脸上,楚楚早就走了,他瞧着满园的枯树和一地的白雪,心中凄苦。
她离去前的那声再见,显得莫名其妙,可他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世上再没有了唤着沈公子的云川姑娘了。
云影朦胧,明月当空
暖阁内,韩烁沉静端雅的坐在那里,望着手中握着的一方破损的白纱,那白纱上画着一枝梅花,配有诗词,可惜,白纱被烧坏了,只残留了“梅至今忆”的字样。
他想起送她那盏灯时,也是个欢喜热闹的日子,而那日的灯火终于要灭了,这梦魇似的纠缠,终于要结束了,他该醒了。
那白纱被他捏成一团,扔进了炭炉里,他看着它起了小小的火舌,一点一点的变成黑色,又一片一片的化为灰烬,当最后一点白纱燃尽后,他偏头看向夜空中的玉盘。
他对着那轮月亮,痴痴地笑,“也再见了,云川姑娘。”
于是,这世上也没有了唤着云川姑娘的沈公子了。
感情戏这一趴跟我开始的想法偏了
||o(*°▽°*)o|Ю[但是!!!]
我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又甜又虐的点,我又觉得偏了就偏了吧
好任性的感觉(大体没变,也还行(/▽\))
月华霜重,初始的喜悦早被乌七八糟的事消磨殆尽,余下的只有满身的疲惫。
前头的戏班子早演过几轮,喝彩声不绝,待裴恒回过神来才发觉,林七早趴在桌边睡着了。他侧首瞧见屋内的人虽望着戏台,却是各有心思,一场欢乐的戏,衬得厢房内越发冷寂。
将手边的披风轻轻拿起,又轻轻的盖在林七身上,许是他动作大了些,林七挪了挪身子,嘟囔了几句,又继续会周公去了。
若夏花般明媚,似春风般恣意的林七,如今安安静静的团成一团,倒像是一只贪睡的白兔,裴恒看着看着忽然就笑了出来,原是这只贪睡的白兔嘴中念着的是阿成你又偷吃我的梅子,他在心中暗笑,这只白兔不仅贪睡还贪吃。
记忆里,很多年前,那个双眼微红,眉目秀丽的小姑娘抱着...
记忆里,很多年前,那个双眼微红,眉目秀丽的小姑娘抱着一碗糖粥,一声又一声的念着汤圆,他以为是小孩子贪嘴,几经询问才知,那是她爱宠的名字,听说那是一只通身雪白的猫,圆滚滚的一团,神似元宵。
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注定孤苦一生。
少时几经变故,双亲离世,幼妹养在他人膝下,不知他的苦楚,若非林东家暗中帮扶,在拨云诡谲的都城里,恐怕他很难平安长大。
城主怜悯的只是裴司军长子,不是裴恒,她希望裴家长子活着,安安稳稳的成为她的女婿,但并不代表她愿见裴家子嗣入朝为官。
男也好,女也罢,身上淌着裴家血的人是乱时的栋梁,是安时的背刺,城主信任母亲,但不信她的后人。
所以,他很明白城主对他和楚楚的态度为何时而亲和,时而凶恶,也明白此次出使朱雀城,前路必然是荆棘丛生,枝枝蔓蔓。
更可怕的是,这件事成与不成,他和楚楚终究要舍弃一个,所以他要护着陈小千,而她带走了陈小千。
他想护着她这个妹妹,她也想护着这个哥哥。
戏台上的角儿打了个僵尸挺,干净利落,脚下生风
陈小千在那里连连叫好,她见厢房内安静,面有绯色,又甚是胆怯的向周围看了看,见无人在意,又舒了口气。
林七被闹到,整个人开始烦躁起来,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轻声安抚,见她又沉沉睡去,心下稍安。
他瞥了眼陈小千,念起从前的陈芊芊。
于他而言,陈芊芊算不得什么好人,一次又一次的羞辱、逼迫,让他再不爱琴。
焚香,净面,更衣,缺一不奏
他曾以为陈芊芊是知音,可她语中的轻佻,让他明白,她喜欢的只是这张脸
琴瑟声声当赋高山流水
那日后,他将长相思还于林七,与其共眠
玉轮皎皎,月光映着瓦上的寒雪,衬得天色清明
忽然一团纸团砸在了他的身上,他展开纸团,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林七醒。
楚楚的字不错,就是人急又懒,旁人两页纸才能写明白的东西,她只用半页纸,要读懂她写的东西,他这个教司没少费脑子。
他轻声一笑,将纸团收了,唤醒了林七。
林七迷迷瞪瞪的被裴恒带到窗边,忽然就见漫天莹莹火,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河锦州城的人没有放天灯的习俗,忽见满天灯火,景色别致,或是驻足,或寻人将买。
灯影重重,层叠明光
林七抬头瞧着,心中欢喜不已。
陈小千蹦到窗边,韩烁虽怕她掉下楼去,也不扶着,只在一旁看着,陈小千闹得热闹,林七一个白眼飞了过去,好好的心情就这么没了,一时颓废。
阿离见她忽然没了兴致,忙问她,她勉强笑了笑,一张嘴就带着刺,“我最怕的便是老鼠了,方才似乎听见有老鼠在叫,一时乱了兴致。”
下午的事众人明眼瞧着,阿离自认是个外人,他们内里的事她不好说,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却听江淮在一边笑道:“哎呦,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女侠,居然怕老鼠,可真是稀奇啊!”
想起林七被关在春山桥那几日,日日闹着有老鼠有老鼠,他在这边与秦宣瞒着,那边还要费心替她去鼠,着实费了不少心力。
林七今日不愿与江淮争吵,白了他一眼,又狠狠的看了陈小千一眼,转身望着窗外,心中默念:我不气,我不气
陈小千一开始不明白,可林七带着嫌恶的那一眼,她对了个正着,想不明白也难,她瞥了眼身旁的韩烁,想起方才离去前楚楚与她未说一句话,觉得有些委屈,那时情急,她也没想到来救她的会是韩烁,还是和女主刚发完糖的男主。
她低着头小声的哭了起来。
方才一番热闹,屋内安静的出奇,秦宣眼神示意韩烁,让他安慰,可韩烁自己也乱得紧,他觉得有些烦躁,脑子里乱哄哄的。
林七觉得实在是不可理喻,她连两成的力都没发出来,陈小千就哭了起来,一顺手就砸了个白瓷茶杯,裴恒忙拉着林七,怕她动手,让自己吃亏。
陈小千是没这个能力,可抱着不可告人目的的韩烁有,于是将她紧紧的拦在身后。
林七见裴恒拦着她,心中升起一股怒火,直直的往前冲,“陈小千,你厉害,用着陈芊芊的脸去蛊惑她的未婚夫,去蛊惑楚楚的心上人,你这么厉害,怎么不让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欢你啊?!”
林七虽然是气急胡说八道着,但也有几分真,陈小千听了又羞又愧,放声大哭,“我没有!我……我没有!我会还的……我会还的……”
阿离死死拦着林七,虽不知陈小千是天性如此,还是有意为之,眼下不论怎样,她都不能让林七上前,她从前冲动,没少上过琉璃的当,害得唐还与她越发生分,险些不认她这个姐姐,她对林七说道:“今儿是个好日子,莫要生气伤了身体,为了闲碎的事伤了身不值当。”
阿离一开口,众人纷纷开口相劝。
林七觉得是闹得有些过了,本想就此了结,谁知陈小千哭得越发大声了,林七刚被稳住的脾气,又冲了上来,取下腰间的长鞭就要动手。
写得有点飘~~~~
山庄离州城不算远,半个时辰就到了。
韩烁被楚楚唤醒,瞧着二人相握的双手又惊又喜,弯了眉眼,似两颗明珠闪着微光,他只道怕是醉酒出了幻觉,将头甩了又甩,迷迷糊糊的被领着下了马车
林七早早的下了马车,将陈小千掩在身后,看着脸上挂着温和笑容的楚楚,一时酸楚,她也算得偿所愿了。
听见身后的陈小千闹着,林七眉眼一冷,不行,她必须把陈小千带走,免得被她搅了局。慌慌张张的就同楚楚说了再见,一带二,二带四的,想要将人全拉走。
秦宣瞧了她一眼,身子一侧躲过了林七,抬步向楚楚和韩烁走去。
韩烁低眉看着他与楚楚相握的手,耳尖殷红。
秦宣抿嘴,笑容浅浅,“云川姑娘,清和不常饮酒,今日...
秦宣抿嘴,笑容浅浅,“云川姑娘,清和不常饮酒,今日酒醉,失礼了。”
说着便将二人分开,韩烁抬眼瞧见秦宣春风化雨的模样,只觉心中一冷,酒霎时清醒了大半。
他望着楚楚眉眼温柔,低头敛去眼中惆怅。
楚楚恍作不闻,声音婉和,“云川明白,两位不必忧心。”
林七偷偷翻了个白眼,上前将韩烁往楚楚身边挤了挤,拉着秦宣胡乱言他。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巨响,人群涌动,纷纷逃窜,生出一场罗乱。
一行人中不会武的少之又少,阿离被江淮护着,苏子婴也将裴恒护得好好的,唯有陈小千站得远,苏子婴来不及回护,眼见她被人推搡着,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只听见陈小千呼喊着姐姐,楚楚欲要上前,方伸出手,余光只见一个黑影冲上了前。
人流攒动,仿佛滔滔江水一般,从他们身旁趟过。
韩烁将陈小千拦腰抱起,慢慢往街边摊铺走去。
隔着人群,楚楚瞧见韩烁低头向陈小千询问着什么,她面容苍白,青丝微乱,紧紧的抱着他。白色的斗篷虚虚的拢在身上,愈发显得瘦弱,好似一叶浮萍,孤苦伶仃。
楚楚自认见过风浪,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态,可那一刻竟生出一丝恐慌来,恐慌之后,是无尽的寂寥和沉静,嗟叹她与他的有缘无份。
她终于不再惶恐韩烁心中是否有她,只因他终于走向了他的欢喜,不必再同她逢场作戏。那声云云,让她放下前世,而直到此刻,她也终于放下了韩烁。
她思量太久,失了心骨被人群裹挟着走了很远很远,待她回神时,已离众人太远了,人声嘈杂中,她听见林七的呼喊声,匆匆回了句酒楼见,便随着人流而去。
没过多久,躁动将安,楚楚不识路,也不大想太早回去,在附近的市集上闲逛着。
街道上商贾充斥,人烟浩海,车水马龙,说不尽的繁华热闹,吹散了冬日的清冷。楚楚不是没见过如此盛景,只是第一次如此平和又心定的闲走着,既新奇又欢喜,东瞧瞧,西看看,风风火火。
楚楚为林七买了许多话本子,给阿离买了盒花钿,又搜刮了不少字帖给陈小千。手中的东西越来越重,也不嫌累。
楚楚终于觉得有些疲乏,将东西一放,裙摆一撩,便坐在了一处石阶上,忽然有人踢了踢她,“要休息换个地方休息,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闻言,她忙起身赔礼,抬头时却瞧见对方是花不花和温煦,心中警铃大作,右手握着伞柄,只待对方出手。
温煦见此,却是面色如常,“哟,这不是顾云川,顾姑娘吗?”
花不花一听顾姑娘,笑得开怀,“顾姑娘,果真拗口,难怪一般人称你云川姑娘。”
温煦白了他一眼,缓缓开口,“别人爱怎那么叫就怎么叫,干你何事?你的花不花也不见得好哪儿去。”
楚楚见他二人今日作普通人打扮,温煦虽然开口便带了三分讥讽但还算得和善。她收了手,向他二人见礼,“云川无意打扰二位生意,向老板和老板娘赔个不是,也请二位体谅体谅我个外乡人。”
“谁说他是老板的?!”
一听此话,楚楚心虚的看了看花不花。
花不花倒是满意楚楚的一声老板,道,“这里只你和我,你是老板娘,这老板自然是我了。”
瞧着温煦面色越来越难看,楚楚出声,“不知温姐姐和……嗯……嗯……”
见楚楚半天想不出该怎么称呼花不花,温煦笑得越发开心,这可是她第一次见这丫头嘴笨的样子,心中乐呵了半日,才悠悠开口,“我是这药庐之主,大多人称我药大夫,他嘛,一个打杂的,叫他小花子就好。”
楚楚同温煦打交道的次数不算少,她倒是第一次同她如此和颜悦色的花。二人默契的不谈过往,只说着河锦州的繁华。
眼瞧着烟火会就要开始,楚楚也不好再久留,匆匆拜别。
温煦起身相送,看着那抹银白色的身影在这欢喜热闹的日子里形单影只,渐渐隐没在夜色浓墨中,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恰似当年的自己,惶惶然便开了口,“顾姑娘,有些病不一定非得治好。”
楚楚以为她意指相思,笑着应好。
温煦知她没懂她的意思,但也不好再开口提醒,只盼着这丫头能早日发觉不妥之处。
花不花看着远去楚楚的身影,低声问道,“你不怕教主发现治你的罪吗?”
“若想我继续为夫人制药,他就不会待我如何,”她斜睨了一眼花不花,又道,“此间只你我,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
“放心,老板和老板娘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还差……”
一阵嬉笑怒骂,温煦念起楚楚的话,沉溺往事不自知而自毙。
砰——
烟花连连燃起,一簇簇的升入夜空,朵朵流星,锦绣如繁花
于这盛景之下,林七拉着裴恒,唤着楚楚,跑到了她的面前。
林七话多,嘴似连珠一般,开口便不停,楚楚也不打断她,听她说了很多很多,从街前离散,再到四处寻人,又到临行前韩烁醉酒对她孟浪。
苏子婴接过她手中的东西,陪在一侧,面无血色的容颜看起来有些冷漠。
和温姐姐对话那里应该有很长的
但是期末了,我要赶作业论文,ε(┬┬﹏┬┬)3
另外,我没骗人吧,这颗糖不能吃!!
这是楚楚时隔多年再次见到黑衣韩烁。
一袭黑衣神色淡漠,眉眼纤纤,不似江湖少年,却似一位杀伐果断的将军,那份老成持重,尤为像当年的他。楚楚眼眶一酸,险些落泪。原来时过境迁,重生多年,纵使自己决定忘记,却还是对这个人犹有柔情,不过一件相似的衣物,竟惹得她心旌翻动。余光瞥见陈小千眼中的惊艳,她心生恍惚,倒羡慕起陈小千来。
韩烁一抬头就瞧见了楚楚,只见她兜着银白色斗篷,立于众人之间,低眉浅笑。醉酒之后,便双眼迷蒙,眼前隐隐绰绰似有人影。韩烁借着酒胆,步如流星般走到了她的眼前,他拉着她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她就走了。
他恬不知耻的拉着人说了许多话,说花垣城山水养人,将她养的明艳温和,末了还没脸没皮的说...
他恬不知耻的拉着人说了许多话,说花垣城山水养人,将她养的明艳温和,末了还没脸没皮的说玄虎城山水也养人,他就是个例子,但其他人没他好看就是了。
痴痴地笑了两声,实打实的登徒子模样,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他见楚楚不说话,唤着云云,一声又一声。
方才还喧闹着的人群此刻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楚楚终于抬手彻彻底底地抱住了韩烁,向他身后的白芨投去寻问的眼神,鼻间是一股浓烈的酒味。他眉宇深深锁着,久久不能抚平。楚楚不禁想,他的难过,是因为心疾未解,还是为着另外一个人?这一声声的云云,是否只是自己梦中的幻想。
在一片莹白中,楚楚静静抱着他,纹丝不动。直到手臂发酸,她才开口,“我知公子烦忧,但你身有旧疾,又新伤未愈,如此饮酒怕是不大好。”
风从两人间吹过,吹散韩烁本就很轻的声音,但他知道,她能听见,他说,“云云,我们去看烟花吧。”
交握的掌心传来寒冬里唯一的温暖,她牵着他的手,思量了许久,久到韩烁以为她会像往常一般,只做不闻,转身离去,徒留给他一个背影,然而他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好啊,清和。”
楚楚与韩烁同乘一辆马车,其他人倒也不好意思挤,于是林七带着陈小千,拉着阿离占了一辆,走前还朝江淮做了个鬼脸,江淮作势要打,林七却是被阿离护住。
林七见江淮吃瘪的样子笑得十分开怀,阿离忽然拉住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林姑娘,从前我以为江淮对云云不同,这几日瞧着,倒是对你不同。”
她的心突突跳着,随后直摇头,忙开口解释,“阿离,你千万不要误会啊!我跟江淮是清白的啊!楚……云云跟他也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啊!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
陈小千还在回味着男女主角的发糖,乍听见林七一通乱喊,想起江淮对旁人温和有礼的模样,独在林七面前有着孩子气的一面,附和道,“我觉着阿离说得对,江淮对林七你是有不同。”
林七听她这么说,前两日对她生起的心疼早抛九霄云外了,忙扯了她的袖子一下,陈小千不设防,被她一拉,身子歪歪扭扭,折腾了半响才站好。
阿离的眉眼都有几分笑意,连说三个好,又道,“林姑娘说没有,便是没有。”
林七是何许人也?花垣首富林家少东家是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商人,几句话就把阿离哄上了马车,林七见陈小千也要上车,一把将她拽下,见阿离回头,脸也不红,心平气和的扯着鬼话,“路上怕是会无聊,我和小千去拿些吃食和话本子,好解闷。”
陈小千一开始也信了她的话,可见她青筋暴起的手,只觉后颈一凉。
之后,她便被林七拉到一旁,听她说着阿离与江淮的事,又被她嘱咐再嘱咐,不要胡乱牵红线。陈小千只觉得冤屈,以她的眼光来看,江淮爱作弄林七的行为,跟二十一世纪时中小学生时期,爱扯女孩子头发的男生一样,表达喜欢的方式都是那么幼稚。
看着立在马车旁与阿离说话眼睛却不时瞟向这边的江淮,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眼睛偷偷瞟向林七,莫不是这江淮拿了爱而不自知的剧本?
好家伙,她直呼好家伙。
阿离看着说说笑笑的林七二人,语重心长的对一旁的江淮说道,“若是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江淮四处打量着,接口道,“阿离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阿离拧眉看着他,压低了声音,“她已经毁了义父的心血,我不想再见她毁了你。”
“她不会的。”他看着欢闹的林七,语气平静。
“她不会?”一声冷笑,阿离捂着心口,语中满是讥讽,“你莫要忘了,那日若不是我闯了进去,中蛊的就是你了。”
“是我自愿的,她没有逼我。”
“若她真的心疼你,又怎么会舍得你试药?”想了想,又道,“林七是个好姑娘,我不想你后悔。”
“阿姐,美人计这么老土的一招你用了这么多年,还不愿放弃,真是执着。阿姐放心,当年名动南越的小毒仙都没让我动心,何况这么个黄毛丫头,”江淮敛了目光,定定的看着阿离的眼睛,“可惜啊,左右护法都有人了,不然拉她回去当个护法也是有趣的。”
默了默又道,“她惯会做生意的,不如带回去她开个铺子吧?”
阿离微微一愣,旋即道:“我用的从来不是美人计。”
“那是什么?情吗?”江淮只觉得好笑
阿离看着江淮,不愿再多做言语,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希望你能睁眼看看,这世间又不是只她琉璃一人。”
“可我眼中只有她一人。”
林七拉着陈小千回来,只看见江淮离开的背影,又见阿离落寞的身影,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忙给陈小千使眼色。
陈小千终于上道了,打着哈哈,欢欢喜喜的拿出搜刮的吃食话本。
众人收拾妥当后,从山庄出发去往河锦州城。
马车内,韩烁靠在楚楚肩头,楚楚轻轻的捏着他的手臂,替他舒缓疲累。
没人知道他们其实认识了很久,久到楚楚忘记了是哪一世哪一时,久到她开始记忆模糊。但她永远记得一件事,韩烁是水中月,镜中花,是一碰就碎的影,如同一场梦。
他永远是陈小千的
对她来说韩烁是很难放下的,哪怕她重活一次,两世为人,她终究是个在红尘中摸爬滚打的俗人,或许曾经沧海难为水吧,虽然他们从没有真正的相爱过。
与敌人厮杀时,她可以眼都不眨,可在情面前,她从来缺乏勇气去对峙,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也只有在林七面前,她可以不管不顾的去胡闹,因为她打心底里相信,相信林七不会舍弃她。
可城主不一样,韩烁也不一样。
她知道她和他们的情终究会因为陈芊芊走到终点,尤其是她与韩烁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但今日满眼都是她的韩烁,让她明白了一件事,她的惶恐不安是前世的事啊
于是她应了他的云云,唤他清和
江淮终于掉马了
另外,别这颗吃糖,里面有玻璃渣!
秦宣抢过韩烁手中的酒杯,言语中带着怒气与些许无奈,“清和,我知道你对陈芊芊无意,但研制解药一法是……我们只能抓着花垣城不放,这不就是我们留下陈楚楚的原因吗?不过是将人换做陈芊芊罢了,我知你对……”
“师兄”
只一声师兄,再没有后话,也无需多言
秦宣一仰头饮尽杯中酒,一声长叹,“清和,师父昨日来信,千山阁的月昙花,败了。”
“知道了,”韩烁起身往窗边走去,伸出手摸了摸窗沿边的刻花,默了默,道,“只带陈芊芊出门太过扎眼,倒不如把人都带出去吧。”
秦宣猜到他的心思了,也不点破,只答好,转身去请陈楚楚等人了
他出门后,瞧了瞧天色,暖阳高照,是个好日子,但愿能从陈芊芊那里得到龙骨的消息,他的...
他出门后,瞧了瞧天色,暖阳高照,是个好日子,但愿能从陈芊芊那里得到龙骨的消息,他的师弟已经等不起了。
韩烁回头只瞧见秦宣远去的背影,他何尝不知师兄的担忧,只是自己心有不甘罢了。
他走到案前为自己倒了杯酒,滥饮三杯后,将酒杯胡乱一扔,仰头饮尽一坛酒,酒洒了一身,他也不在意,起身又开了一坛,抬手抹了抹唇边残留的酒渍,又仰头喝了起来,冷酒入喉,携着冬日的清寒沁入五脏六腑。
一坛酒没尝到多少,洒了一地,就这样开了一坛又一坛,洒了一坛又一坛,他终于在开第七坛时,停了下来。
一次又一次的扑空,一次又一次的算计,为一个“生”字谋划多年的韩烁终于在一次醉酒后抖着肩膀闷闷的哭出声来。
抬手覆眼,忆起那年于供桌下偶然听得关于自己心疾之事,自那日后,他沉稳了许多,不再带着白芨上山打猎下水摸鱼了,连往常最喜欢偷拔师父胡子的事也提不起兴趣了,只一心扑在书海中。
在他人看来,他一夜长大。
若是真如此就好了,他这么想着
其实,他也惶恐,迷茫,也在深夜被噩梦惊醒,他逼着自己去冷静,去思量,努力做到算无遗漏,就这样,他被自己裹挟着走了那么久,走了那么远。
说来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他第一次真情切意的觉得安定是在一座义庄里。
自他知道一切后,与圣教余孽斡旋许久,许是他的挑衅终于惹恼了谁,他被一路追杀,逃到最后他的身边只剩下白芨了。
雷电一闪,他才瞧见匾额上的义庄二字,只觉满口苦涩,又觉天有怜悯,终究是不忍他主仆二人暴尸荒野,舍了一处收尸之所。
院中的棺材萧瑟的如同秋日枯叶,好似轻轻一碰便成黄土
他盯着棺材好半响,顿了一会儿,抬手抚了抚棺身,木材已经腐朽不堪,只是一碰就掉了一地的木屑,散发着霉臭味,他觉得自己内里残破如絮的身体与这副棺材倒是相配,没来由的有些欢喜,对着身后的白芨说要喝酒。
白芨自然不允,说着少君身子弱不宜喝酒的话。
他轻轻一笑,笑声中满是嘲讽,他还哪有明天
一把抢过白芨腰间的葫芦,拿在耳边晃了晃,听见哗啦啦的水声笑了笑,白芨瞧着年纪不大,却是个酒鬼。
雨淅淅沥沥的落着
十五岁的韩烁,浑身都透着狼狈,手中唯有一柄断剑,一个抢来的酒葫芦,眼中只有一方枯朽的棺材
尚生见死
黄汤入喉,酒的辛辣呛得他咳嗽连连,将葫芦往白芨手里一塞,直道,大人的话果然信不得,这酒一点也不好喝。
他又觉得大人的话也许是该听一下的,若是从了母亲的话,他应当是在城主府里,舒舒服服的躺着,品着厨娘新作的糕点,实在无趣时,就趁着师父小睡,带着白芨溜进去,拔掉他的胡子。
不是他顽劣,只是他师父留胡子的样子实在不好看,不过四五十岁,偏要留着一髯白胡,配着他满头白发,活像个七八十岁的老者
圣教的杀手来得很快
少年的剑眉又深深地皱了起来
刀光剑影,招招致命,左手方才挡了一刀,正汩汩地流着鲜血,他觉得有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在悄然流逝
白芨同他各握着断剑誓死拼杀,他当然可以死,但绝不会让对方轻易如愿
可一个人无论再强,又怎能抵得过一轮接一轮的人海
白芨替他挡了一剑,奄奄一息的躺在他身后
手指微微颤抖,原来,他已经拿不动剑了
长剑刺来时,他一动也不动,只看着那道寒光,想起师父的白胡子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师父的胡子,他只是不欢喜死亡将近的感觉,师父白须白发的模样,像极了他的太爷爷,那个顽劣的老头子。
素白的袍子被血染红,他半跪在地,倚着断剑,几缕乌发混着雨水贴在脸颊处,眉宇间是掩不住的傲岸从容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
是一个少年救了他
那个少年握着一把长鞭,人立在他身前,鞭梢已向周围的杀手而去
杀手从不昔命,迎着鞭子而上,也要杀他
他听见那少年一声冷笑,“蝼蚁尚且偷生,诸位何必如此执着?”
长靴浸水,腿脚久陷积水中,渐渐失了知觉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累得什么也说不出来,雨水入肺,左臂的疼痛刺入骨髓,他想让少年走,他相信,以少年的本领,这些人是留不住他的,况且,他们的目标也不是他。
积水被染成了殷红色,混着所有人的血
雨就这么下着,就这么下着
他瞧着少年纤细的身子,替他挡下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身侧忽然飞出一柄长剑,少年使着长鞭抓住剑身打了回去
这时候他才恍然惊觉,他居然没有方才的惶恐,只觉得心安,眼前的少年好似一只春日的飞燕,这只飞燕那么瘦小,那么轻盈,轻盈的就像一阵柔风,柔风拂面,他突然有些想念母亲的白糯糕。
奔逃厮杀了三日的他,在这连绵不绝的雨水中,止不住地笑了起来
忽然,他被少年扑倒,鼻间是一阵被雨水冲刷到若有似无的清香,他听见少年温和的声音在耳边想起,“莫不是认为自己必死无疑,发疯了?”
透过一点缝隙,他瞧见义庄门口,另一个少年转着一把伞,口中喊着尝尝爷的厉害
少年轻轻一笑,“真是服了他了。”
两个少年留下伤药就走了,还留了一匹马给他
握着手中的药瓶,浅浅一笑,他想得果然没错,这个少年就是一阵风啊。
肆意潇洒,行事逍遥
他,也想这般逍遥
抚了抚心口,沉默良久
那夜的韩烁忽然改了心思
从前他只是不愿父母伤心,这日之后,他想为自己拼搏一把
他想活着,他要从十殿阎罗中夺回生死的权利,他要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无论用什么方法,他一定要走过二十岁的生辰,那个判与他的生命终点,然后潇潇洒洒的活着。
夜幕褪去,黎明降临的时刻,少年终于离开了幽暗的义庄。
从前再苦他也不后悔那日的发愿,直到今时今日,他竟然有些后悔了。
若是那日他没心存妄念,是不是就没有今日的满腔欢喜尽赴流水
他之前同意利用自己的情爱,只因陈楚楚是第二个予他安定之感的人
心口处忽然一阵绞痛,像是有千万根针扎在胸口,连呼吸都带着痛。
他捂着心口靠在榻边缓神,忽然大笑起来,他低头拿出藏在腰间的那枚流云玉佩,这是他半哄半骗得来的,若你爱我,若你爱我……
门外的白芨终究是放心不下,壮着胆子闯了进来,面露担忧,“公子!”
话还未说出口,一个酒坛就落在脚边,他连忙跪下,又唤一声公子
“出去!”
声音清冷却是含着怒气,见白芨不动,韩烁又砸了两个酒坛,“出去!”
白芨低头却是未动
韩烁怒极反笑,“你不走,我走!”
白芨害怕他出事,还是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全身心的注意着屋内的动静
韩烁瞧着一地狼藉,扶额暗叹,他甚少喝酒,今日囫囵牛饮,许是醉了吧
他觉得自己有些烦躁,大脑里乱哄哄的都是陈楚楚的影子
轻轻拍了拍脸颊,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唤了白芨进门
他想见陈楚楚,这个念头从未有过的强烈
20年最后一天,必然是要更新一篇的
ヾ(≧▽≦)ゝ(ω)y
之后,可能,也许,应该会再有一篇更新
灵感来了,我得把握住φ(゜▽゜*)
应该是糖,裹不裹玻璃渣,我就不知道了
陈小千伏在书案上,认真的描摹着字帖,她到底不是此间人,不过握笔小半个时辰,额间已出了薄薄的一层密汗。
她写得用心,一笔一划,端的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瞧着与往日动如脱兔的模样完全。
林七看着案前的人影,从书后抬起头来,偷偷看她,见她眉眼间都是认真,不禁叹服,也不知楚楚同陈小千说了些什么,这三日陈小千居然哪也不去,乖乖的在房中练字读书。
她同楚楚同住一处,见她认真,偶尔勾她出门玩乐,她居然也忍住了,让她一时稀奇,久而久之,她越发好奇楚楚对陈小千说了什么。
楚楚对她也不隐瞒,方才她问了,她便说了,说来说去,不过一个归字。
游子在外游历,虽能见天地,但也会思念故乡,思念家中父母。
如此,...
如此,她对陈小千也有些感同身受了。
她尚且有楚楚相伴,陈小千却是真真孤身一人,倒也不怪她缠着裴恒,这么多人里,不知她是陈小千的,皆惧她,知她非陈芊芊的,也只有裴恒待她温和。
她又偏头看了看身旁闭眼假寐的楚楚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楚楚近来在谋划着什么,裴恒那日与她谈了片刻也是闭门不出,她悄悄去问苏子婴,他却只字不谈,只说公子在作小姐留下的课题。
她听见这话,连连追问,苏子婴却是再不肯说了。
本想旁敲侧击的探探楚楚口风,可一念楚楚行事,她也歇了心思,来来去去这多年,她就没见楚楚做过无用的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林七信陈楚楚,永远
练完了一篇字帖,陈小千甩了甩手,两只手互相捏了捏,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突出一口浊气。
林七见她犹犹豫豫,轻轻扯了扯楚楚的衣角。
其实,楚楚清醒的很,只是在闭目思量城主余下的锦囊之事,察觉衣角微动,她也猜到是陈小千有话要说。
她睁眼缓了片刻才看向陈小千
自那日她与陈小千说了此次出使朱雀城的利害,她倒不似往日那般张扬了。
她一时欣慰,却又有些心疼。
不论男女,世人都是喜欢,热闹的,她也不例外。
见她支支吾吾,楚楚微微摇头,陈小千还是怕她,此路漫漫,她得徐徐图之,于是,她开口问道:“有话就说,你闷在心里,只怕是到明年寒冬,我都不知道你要说什么。”
林七躲在书后微微一笑,唉,她家楚楚真是嘴硬心善的典范啊。
“韩……”念起楚楚的嘱咐,陈小千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姐姐,沈清和今日约我出门,说是今日州城有烟火会,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是听说河锦州以烟花闻名,这个锦字便出自烟花锦簇,所以……”
唉,她是真不想和那罗煞有牵扯,但是她是真的害怕她还没被菩萨送回家,就先被罗煞送到地府了。
楚楚极力的把手靠近火炉,不停的揉搓着,又时不时的把烘暖的手捂在脸上,听见陈小千说她与沈清和今日有约,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了,沈公子,本叫沈清和
她想起那日韩烁说,今日要她一同去往州城,查探是否有试药之事,看着面带疑难的陈小千,自嘲一笑,她陪君子寻生之法,然,君子所念却是佳人。
为了佳人一笑,命,他不要了。
又或者,她就是他的命
强忍着心中难受,她低头瞧着炉中炭火,道:“去吧,这些日化雪,要比下雪时要冷上许多,多穿些,你闹腾得很,想来是见什么喜欢就要买什么,去找子婴多拿些银钱。”
顿了顿,又道,“若是沈公子要替你付帐,不用客气,应了就是。”
最好花的他倾家荡产
如此一念,她觉得自己真是孩子气,又笑了起来,抬眼见陈小千还在,道,“怎么还不去准备,我瞧着不早了。”
“谢谢姐姐!”陈小千心中长舒一口气,念起楚楚对她的嘱咐,心中觉得楚楚果然是面冷心热。
她方掀起帘幕,忽然又被楚楚叫住,她回头只见楚楚抬手松了松筋骨,道,“记得,你要多笑,哭丧脸一点也不好看。”
虽然是嫌弃的语气,她却觉得温暖至极,眼眶一红,又怕被楚楚和林七瞧见,只撇过脸闷闷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