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玹的推荐LOFTER(乐乎)

作者第一次写阅读体,为爱发电,OOC、文笔不好,多多担待,大概一周会更两次,谢谢。

原文用【】和加粗表示。

【第2章离谱

夜深,烛火摇曳。

王滇有点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容貌精致却略显疲态,喊得情真意切,“皇儿,你终于醒了。”

只是那未到眼底的担忧浅显又造作,王滇沉默了几秒,闭上了眼睛。

他妈的,这个梦怎么还没醒?

额头传来阵痛,他不得不又睁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被女人一把按住,她大约是想表达一下自己的着急,猛地转头,“云福,快传太医!”

满头钗环叮铃作响,一条长长的流苏甩得太猛,抽在了他眼皮......

满头钗环叮铃作响,一条长长的流苏甩得太猛,抽在了他眼皮上。

“皇儿,你眼睛怎么肿了?”太后捂着嘴震惊。

“…………”王滇忍着暴躁,深吸了一口气。

“回禀太后娘娘,陛下脉搏强劲有力,身体康健。”太医战战兢兢道:“就连之前的头疾都好了,额头的伤口不出十日便可痊愈。”

太后脸上的诧异稍纵即逝,旋即“喜极而泣”,“太好了,这可真是太好了!上苍垂怜,先帝保佑。”

就是那掩在袖子里偷偷掐大腿的手被王滇看了个正着。

……

那太医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只是陛下为国事操劳过度,阴虚火旺脾胃失和,肝肾精损伤,只需细细调理即可!陛下饶命!”

说白了就是熬夜熬多了。

日常工作到凌晨两三点的王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在梦里这么逼真就是大事了——他沉着脸环视四周,说不清楚是哪个朝代的建筑风格奢华大气,床边雕着飞禽走兽祥云流水的香炉燃着香,烛火轻轻摇曳,映照着几张惊恐又仓惶的脸。

而他早被换上了宽大柔软的袍子,手背上浅淡的疤痕依旧在,这才让他放下心来。

身体还是自己的身体。

……】

“噗,肾虚啊你王滇。”权宁毫不客气地嘲笑。

王滇不在意,他堂堂一个老总肯定经常熬夜工作,谁像梁烨一样工作就知道摸鱼!

太后那张虚伪的假面看的梁烨犯恶心,冷笑一声:“太后可真是关心朕。”

“哎呦,哪有母亲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的。”钟千雁心疼坏了,摸摸梁烨的背安慰他。梁烨跟王滇长的一模一样,她自然爱屋及乌,虽说她不太信他们俩是同一个人,但好歹也算是“儿媳妇”。

【……

梁烨被火烤得慌,抱着胳膊问:“他们从哪儿弄出来另一个梁烨?”

“不知道。”充恒也学他抱着胳膊,“可能是随便找了个长得像的,可能是易容术,也可能是太后瞒着主子你在别处养了个双胞胎兄弟。”

“啧。”梁烨心情有些差。

“主子,要不咱们回去看看?”充恒撺掇他。

梁烨凉凉的笑,“赝品有什么好看的,不回。”

充恒一个头两个大,“主子,再不回去你就成假的了。”

梁烨嫌弃地抹掉脸上的血,侧脸被火光照映得有些妖冶,让人琢磨不清他在想什么。

“后来太医来瞧,还说您肾虚。”充恒见状补了一句。

梁烨脚步一顿,不可思议转头,“说我什么?”

“肾虚。”充恒笃定道:“据说虚得还挺厉害。”

梁烨阴恻恻道:“我虚吗?”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充恒一脸严肃道:“闻太傅听闻这个噩耗之后又晕了过去。”

梁烨飞身上马。

“主子,咱们去哪儿?”充恒在火光里问他。

“回宫。”】

“一听到说自己肾虚就回来了,梁国还不如你这面子重要。”王滇捏捏他的脸颊。

“还不是你,败坏朕的名声!不过你都肾虚了,以后我在上面好了,免得累着你。”梁烨那双眸子一下子亮起来。

王滇不说话,掐着他劲瘦的腰身以作威胁。

周围人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捂住耳朵不敢听他们的“私事”。

【梁国大都,皇宫。

皇帝一瓶子把自己敲失忆了,无论放到哪个国家哪个朝代都是件可怕的事情,臣子们通常都要哭天抢地,唯独北梁诸位大臣喜气洋洋,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位上位两年没干过一件正事的皇帝陛下他终于开始关心国家大事了!

陛下竟然问身边的人决堤之事!

天可怜见,年逾八十岁的闻老太傅得知这个好消息,也顾不得担心陛下子嗣问题,强撑着老骨头一路进了宫。

王滇本来想说别动不动就跪,但看这些人对“自己”的惧怕程度,恐怕早就习惯了,他突然不让跪了又是破绽,只能强忍着不适,皱眉道:“你上次见朕是什么时候?”

“回陛下,三个月前奴婢伺候您吃了晚膳,陛下您说要去云彩上摘月亮,奴婢就、就再也没见过您。”云福哆嗦着回答。

“你呢?”他又随便指了个宫女。

“回陛下,奴婢上次见您是三个半月前,您当时正在御花园种番薯和青豆。”宫女细声细气地回答。

“……奴婢见您时,您正在屋顶上喝酒,削了奴婢的头发,要奴婢出家……”

“…………”

听完这些人的话,王滇木着脸看向桌子上大刺拉拉放着的玉玺,好像生怕别人偷不走,上面还被人用刀刻了只斗鸡眼的小王八。

这个梁帝属实有点离谱。】

梁国众人不忍直视,摊上个这么不靠谱的皇帝他们也很丢人啊。

王滇:“我当时就觉得梁国没灭国是祖上保佑,不然有你这么个皇帝早就被踏破皇城了。”

梁烨哼哼两声,显然对皇位不屑一顾。

闻宗这才明白陛下突然转性不是被一瓶子砸开窍了,而是换了一个人,叹息道:“陛下啊,您可上点心吧,不然皇位没了都没人发现。”

崔琦也认同地点点头,他也不想总是被迫给人打工。

【第二章完。】

「黄金裔」之谕金血落向大地,神谕在远方响起。名为「黄金裔」的人子在此集结,踏上弑神的旅途……「宇宙间绝大多数『英雄之旅』,不过是祂们随手掷下的骰子……你的答案会有所不同吗,翁法罗斯?」

本文又名《女鬼的单相思(后双向奔赴)心路历程》(不是)

脑了很久的东西。。。终于写了(还没写完)

本篇6k+,未完很快就续(应该很快吧)

ooc预警

Summary:

他是他漫长而死寂的岁月中刺破黑暗的星星,

是他骸骨未存的死亡之地上开出的花,

是他仅剩皮囊的空壳里生长出的血肉,

是这个残忍而绝情的世界给予它永恒朝圣者的唯一赐礼。

他在第...

他在第零次和第二次回归中与李雪花相爱,他们甚至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他在第一回合就向南宫珉英拜师,他的老师给予他了一个生日。

41回合前期的申喻胜笑着喊他队长,李智慧一如既往崇拜他作为自己的师父。

他成功向安娜·卡芙特复仇,乌列那样的大天使也在999回合与他们并肩前行。

1864次回归的生命是漫长的,这不可否认是诅咒一般的折磨,但又仍存在着星星一样细碎的光亮。

刘众赫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他过去每一回合的经历,最开始他几乎已经死寂的眼睛依旧会为之颤抖,直到他的眉头也不再皱起,直到他手边有了永远不会见底的红酒杯,直到他轻叩手指跳过一些片段……

直到他看着那些经历中他或者他队员的脸,内心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他无法回忆起李雪花第一次对他笑时他有什么样的心情,无法再次体会到第一穆林毁灭时深入骨髓的悲痛,无法对申喻胜的歇斯底里产生愧疚,无法对李智慧的成长感到欣慰,也无法再对每一次成功每一次失败做出任何反应。

“……队长,你应该活下去。”

在最后一次回归中,他的队员们这样对他说。

他从来没有向他们透露过多自己的身世自己的来历,但他们总是那样信任他,不管是出于对他本身的信任还是对他强大能力的敬畏。

他的队员们不会知道自己在他的经历中以何种方式死亡过多少次,也不会知道他从始至终都是那个活到最后的人。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手指在座椅扶手上轻叩着。

旁边传来了酒液与玻璃杯碰撞的声音,谋略家没有转过头,他只是向那个方向伸出手,随后盛满红酒的杯子被递到了他手上。

“你又在看那些经历了。”

是「999」,他是所有刘众赫kkoma中最与谋略家有些话可说的。

谋略家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摇晃着酒杯,动作优雅。

这很讽刺,他早就不再像一个人类了,但在他经历过这些漫长的岁月之后,当他真的变成了宇宙中最孤独的存在的时候,他却又表现得似乎很有人性一样,比如图书馆、一日三餐和随时都会供应的红酒。

“「666」说他发现了一个有些不一样的频道,”「999」继续说道。

没必要有这只是错觉或者无关紧要的差错这种疑问,他们都曾是刘众赫,他们知道什么样的情况足以汇报给谋略家。

“那就找出来看看。”

谋略家回答道,他此时仍保持着他一如既往的漠然。

准确来说,是什么人。

这有些意思,谋略家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作为人类,他对这个灭亡之后的新世界有些过分适应了,机缘巧合地通过第一个场景,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聪明、冷静、也相当幸运。

在谋略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向那个化身发出了邀请。

面对突然出现的屏幕以及赞助商选项,多数人有些差异,但那个化身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下一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抬头向空中看了一眼。

那双眼睛,那双活着的眼睛,对上了隔着屏幕的、本应死去已久的、谋略家的眼睛。

一种异样的感觉啃噬着谋略家内里的某个地方,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那是一种来自心脏——一个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腐烂得连尸骸都不剩下的地方,来自他心脏的钝痛感,源于沉寂的腐朽被骤然降临的新生击中。

我应将他带到我的羽翼之下。

那个念头出现在谋略家的脑海中,扎根在似乎已经许久不曾跳动的心脏上,枝丫疯长到眼睛里。

化身随后低下头,浏览着选项,眼帘垂了下来,思索时有意无意地轻咬着下唇。

他没有选择任何赞助商,这是个新奇的选择,没有人可以否认赞助商带来的好处,除非是像谋略家,或者说是像刘众赫那样的存在——成为那神秘莫测、残忍而无情的赞助商的傀儡。陷入回归的深渊之中苦苦挣扎,渐渐被磨灭掉最后一丝人性,然后,但不是最后,成为隐秘的谋略家。

“这是哪一次回归?”

谋略家问道,当他看到这一世界线的刘众赫将自称先知的、名为金独子的化身提起在桥上时。

他很少这样询问,除去1863轮以外每一回合的记忆都像永久的伤疤一样清晰且残忍地刻在他的脑子里,而眼前的刘众赫并不是1863次,至少从他目前还带着人性的青涩就能看出,如果那不能完全说是愚蠢的话。

“……名义上是第三次。”

「999」回答道。

谋略家垂眸斜睨着他,知道答案不会止步于此。

“但「3」说,他不记得这样的人。”

一个新的世界线出现了。

谋略家微微皱起眉。

这意味着一个不同命运的刘众赫将出现。

隐秘的谋略家是刘众赫的终结,而现在,在“刘众赫”理应结束之后,一个新的“刘众赫”出现了。

有什么干涉了“第三次回归”的世界线吗?

黑色皮革包裹的手撑上了他的下巴。

如果是的话,那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继续看着吧。”

「666」暂时接替了这一任务,「999」仍未离开。

“你会试图干涉这一世界线吗?”

「999」询问道,他是所有kkoma中最能察觉到什么的。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谋略家反问道。

干涉世界线的代价或许会是他的一只手臂,重蹈999的覆辙对他来说没有太大意义。

“你刚刚也看到了,他有能抵挡'贤者之眼'的东西,那甚至足以覆盖他的存在。”

「999」的语气平淡。

「999」是除了谋略家以外,离结局最近的存在。

“他有最后一道墙的碎片。”

剩下的话他们都心知肚明。

谋略家作为刘众赫的最后一轮时到达了最后一道墙,但那只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刘众赫的故事,命运的曲线在刺穿了一路的生命后血淋淋地连上了起点,墙上冰冷而平静的文字像赤裸裸的嘲笑。

如果在那时出现了掌握打破最后一道墙的钥匙的存在,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得到他。

但那只是那时候的刘众赫会做的事,一个依旧愚蠢地追求着生命与希望的人,而不是现在的谋略家。

“这是毫无意义的。”

谋略家说,即使他利用金独子所以拥有的最后一道墙的碎片去打碎墙,会有什么样的变故吗?

星流依旧永恒而残忍地流逝着,他依旧永恒而孤独地重复着已经死亡的时光。

已经死寂的土地上开不出新花,连骸骨都剩不下的尸体上长不出血肉。

「999」注视着他,在他向金独子发出邀请时,「999」一直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谁知道呢。”

999轻声说道,随后他离开了大厅。

金独子完全可以在那个新世界活下去,甚至活得很好。

他不是一个大义而无私的人,对他来说,他并没有太大必要去帮助那些对他没有帮助的人。

他懂得星流的规则,甚至拥有连谋略家当初都没能拥有的东西。

他为什么要执着于刘众赫?

谋略家对于他是如何拥有并知晓这一切并无兴趣,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即使金独子完全有能力一个人活下去,他仍然执着地跟随,或者说是试图与刘众赫并肩前行?

这个问题给他沉寂已久的心脏刺入那些异样的情绪。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意识到,那种情绪,荒谬地名为“嫉妒”。

他注意到金独子在那天第三次打开手机。

他看到金独子浏览着屏幕上的内容,尽管那屏幕只是一片空白。

那一刻,谋略家意识到了什么。

试想一下,什么样的东西,能够提供迄今为止一切的信息,而且又能与刘众赫扯上关系?

他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连他自己都要忘记了,在最后一道墙上,他曾看见的,刘众赫1864次回归的全部故事。

如果金独子阅读过并拥有那个故事,他是否知道刘众赫的结局?他是否意识到了“隐秘的谋略家”的存在?

谋略家猜测答案是否定,不然金独子不会对自己一直以来的陪伴与注视无动于衷,除非刘众赫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但这显然不可能。

那个一项冷静理智的读者,甚至愿意为了刘众赫赴死。

当被白色风衣包裹着的纤瘦身体,义无反顾地推开刘众赫并替他挡下申喻胜的攻击时,随着刘众赫眼中飞溅的鲜血一样崩溃的理智,谋略家也微微放大了瞳孔。

不仅仅是刘众赫于金独子而言的意义使他意想不到,更主要的是,那挡在刘众赫面前的白色身影,让他想起了一些什么。

尘封已久的记忆随着他连到心脏的每一根血管涌入。

谋略家和所有kkoma们一直存在于恩盖森林里,但「1863」并不在他们之中,他留下了一件白色外套后离开了,这也是为什么kkoma们对于1863次的回归并没有记忆,谋略家也只是记得一些模糊的片段。

但即使模糊,谋略家也从未忘却过,在遥远的1863轮,曾经有过一个白色的身影,就像一个脆弱却温暖的星星,义无反顾地挡在他面前。

金独子的身体倒在刘众赫怀里,止不住的血液,或者说故事,从几乎失去内脏的腹部涌出。

他颤抖着血液和故事染红了白色的大衣和他苍白的脸。

这很奇怪,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他脸上却第一次露出一种生动的表情。

谋略家久久地凝视着屏幕,如同刘众赫久久地对着怀中渐渐冰冷的身体沉默。

那本应该是一片死寂的情况,死亡对于谋略家来说,是他记忆中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在他漫长而可悲的生命中,他曾千百次见证过一个生命消逝的瞬间。

但在那一刻,他却分明听见了陌生又熟悉的、心脏跳动的“扑通”声。

那么鲜明那么生动,以至于从心脏连接到身体的每一处血管都在隐隐震颤,微微作痛。

谋略家久违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他应该早点意识到的。

一次次不知好歹地向刘众赫身边凑去,“众赫啊”的轻声中充满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邀请,永笑得暧昧的脸,不时流露出悲意的眼睛……

他怎么能忘记呢?让1863轮的心脏重新跳动的存在。

这就是逃离他们的「1863」开启的第1864轮吗?

谋略家的手指摩挲着他的下巴。

这一轮的刘众赫显然没有第三轮之后的记忆,不然他也不会体现出那近乎愚蠢的冲动。

为什么呢?

谋略家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是这样的家伙身边陪伴着金独子?

金独子又为什么愿意为这样的家伙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

知道金独子的生平对谋略家来说并不是难事,他只需挥动用一根手指就能够获得他的全部信息,这其中的概率甚至不足以在他的手套上留下灼烧的痕迹。

金独子28年的人生在谋略家面前展现,他发现独子的人生出奇地平庸且无趣。他没有可以依靠的亲属,没有可以倾诉的朋友,他人生的唯一动力,就是《灭活法》,刘众赫的故事。

这是讽刺的事实,但《灭活法》也是谋略家曾经的故事。

「1863」摆脱了“角色”的存在,这意味着那一回合的刘众赫,甚至称不上是“主角”。

支撑着金独子活过这些年的小说主角,最终成为的是也只是隐秘的谋略家,而不是一个连记忆都不完整的、脱离角色的蠢货。

能拥有金独子的却是那样的家伙。

谋略家微微皱起了眉。

不,不应该说是“拥有”。

这样的家伙,不可能也不应该拥有他。

他甚至不能保证他的安全。

金独子一次又一次为他死亡,这让谋略家感到莫名的烦躁,如果那称得上是愤怒的话。

为什么死去的不是这个刘众赫?

如果他足够有用,他就会知道不杀之王和八岐大蛇可以提供复活的机会。

或者说,他应该去死,离开这个有金独子的世界,离开这个世界的金独子。

谋略家甚至希望金独子能够放弃一些他给刘众赫的爱,对他冷漠一些,任凭这个家伙因经验不足而在场景中死去,而不是利用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为他奉献。

金独子过于爱刘众赫了,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无关回合。

谋略家记得在1863轮中,他是怎样抚摸他的脸颊,怎样安慰他,怎样为了他义无反顾地放弃自己返回原世界的机会的。

他爱的是刘众赫的整体,而如今,他所有的无私的爱,却只能展现给那个自以为是的1864轮的个体身上。

为什么是他?

重新开始跳动的心脏涌上的不是血液,而是比外神更加腐烂的怨恨。

每次把那张苍白的脸染上颜色的永远是从他伤口涌出的故事,如果那称得上是血的话。

他细长的睫毛在颤抖,身体也是。

如果刘众赫足够有用,他应该抱紧他,而不是愚蠢又僵硬地看着怀里的人一点点消逝。

谋略家的指节敲打着座椅的扶手,一声声的敲击,像某个人渐渐散去的心跳。

事实上,干涉这个场景对谋略家来说不算太难的事,即使有命运三女神的预言在,对谋略家来说,最多只会付出一只手的概率。

化身金独子将被他最爱的人杀死。

谋略家将那个预言反复碾碎在牙齿间。

如果他为金独子打破这个语言,至少是最后两个字,或者说如果他突然干涉,在金独子生命的最后一刻让他毫无痛苦的死去……

手心的皮革几乎要被握紧的指甲刺穿,但他毫无知觉。

敲打着座椅的手指移动了,最终触碰到了屏幕——没有火花,也没有裂痕。

「星座“隐秘的谋略家”不希望您死亡。」

金独子向空中微微看了一眼,冥冥之中好像在看着隔着屏幕的谋略家的眼睛,一如他们的第一次对视。

金独子笑了,轻盈又沉重,像腥风血雨中飘零的花。

“刘众赫,我们再见吧。”

谋略家缓缓摊开了紧握的手掌。

暗红色的故事从手心渗出,和屏幕中映出的故事碎片如出一辙。

没必要做那些事。

他将伤痕横生的手用新的黑色手套覆盖住。

更何况总有一天,金独子将面对他,认识到他才是真正拯救他人生的刘众赫——

——在这一切开始之前,金独子就爱着的刘众赫。

“我要和你签订《外部世界契约》。”

说出这句话的嘴唇很漂亮,尽管谋略家更希望它吐露出的是别的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直视金独子的脸,上一次是在星座宴会上,给那位年轻而锋芒毕露的星座带来了不小的冲击。

这次见面时,他可爱的读者冷静了很多,但过于冷静的语气上谋略家有些不满。

冷静理智,善于交易的金独子太常见了,这是他面对世界的一贯保护色。

谋略家珍惜他的每一面每一部分,但这不意味着他希望他的读者永远用这样官方的语气面对他,就像永远紧闭着柔弱内里的贝壳。

隐匿在影子中的眼睛注视着金独子,注视着他白皙的皮肤,长长的睫毛和不沾血色的嘴唇,似乎想用目光把他一层一层剥开,看着他无助的流泪颤抖,触摸他内里洁白而脆弱的珍珠。

“那就如你所愿吧。”

谋略家轻轻回答。

他很想拖起他的读者那双纤细的手,在上面落下虔诚的一吻,看着他露出惊慌失措的可爱神情。

但他没有这么做,自身携带的概率会让他脆弱的读者受伤,谋略家不想给他的读者带来伤害性的爱意,尽管他早已腐朽的内心一直叫嚣渴求着那样做。

像是在探寻尘封的记忆,又像在观看一个崭新的故事。

他长久以来冷漠麻木的目光带上了残忍的好奇,他想像以前那样用指节轻叩座椅的扶手,但那里只剩下一集空落的手套。

谋略家短暂地凝视着自己缺失手指的手,被概率灼伤的刺痛似乎还停留在那里。

就像第一次看到金独子的眼睛时,被生命的温暖击中冰封的只剩下骸骨外的皮囊的心脏时,所产生的钝痛感一样。

这处缺失的地方会慢慢再生出一根新的手指,因金独子而生长出的血肉,如同腐尸中开出的花。

谋略家希望金独子是第一个触碰到它的人。

TBC.

隐秘的谋略家

ivan望着这片草地,觉得它漫长而绝望。

突然,他看见了那边小树下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少年软软的白色发丝被风吹乱,勾起,又落下。

他走向那颗小树,不知道为什么,他想靠近他。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对视时,他看见till在笑,笑得肆意又自由,像有光,像有力量,牵引着他,牵引着...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对视时,他看见till在笑,笑得肆意又自由,像有光,像有力量,牵引着他,牵引着他已经麻木的情感笑出来,第一次,来自心底。

他觉得till像一株在风里野蛮生长的白色蒲公英,风吹不乱他,但倘若你想要靠近,想要触碰,他就会一下飞走,独留给接近者一个旖旎的梦。

他逐着风,而ivan恰好迷上了这种追逐的感觉。

可是ivan不知道,享受追逐的前提是富有,而他是如此的贫瘠。

不过ivan残缺的感情里有一种执着,一种疯狂,他会一直注视着他,没有回应,没有希望,没有生机,他会在暗处,把自己一切的情感和欲望自我消磨,然后倒在一条光找不到的无名小道上,当作句号。

此刻,ivan刚好走到了till的背后。

till正在一个人一边哭一边写乐谱,看见自己身后突然有一个黑影,他扬起头,逆着光,看见了ivan。

烦死了,till恶狠狠地瞪着ivan。

ivan看见眼前人脸上的泪痕和睫毛上的泪珠不禁有些愣神,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轻轻抚去了他脸上的一滴泪珠。

这回轮到till愣住了。

湛蓝色眸像蓝色的柠檬汽水,是甜的还是酸的,ivan看着这双眸,突然坏笑,突兀地亮出自己的小虎牙。抓住下巴,抓住颈环,吻去了他其余的泪珠,像在汲取。

“滚开,滚开啊!”till剧烈地挣扎起来,ivan不顾怀里人的动作,继续用嘴在他脸上蹭来蹭去。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till收起乐谱和笔,向远处走去。

ivan失神地摸着自己被打的那侧脸颊,盯着till离去的背影,此刻是什么心情呢,他不知道。

草地上的风越来越大,在耳边呼啸,草连成天,吹散了他的背影。可他还是不愿移开眼。

忽然,几张纸翻动的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捡起来,发现是till不小心掉下来的乐谱。

捡到就是他的了。

话说,till很重视自己的乐谱。ivan细细地看着这几张乐谱,他发现上面全是涂涂改改的痕迹,主人一定花费了很多心血。

可是啊,明明知道till一定很珍惜,但他还是想使坏。他拿出落在口袋里的铅笔和黑色橡皮,漫不经心地擦掉了一个音符。

像苍白的海泛起黑色的涟漪,像他的心情。

还是算了吧,他又拿出铅笔认真地描摹着他擦掉的音符。

一抬头,他忍不住笑了。till又凶狠地瞪着他。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不行,我捡到的就是我的了,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ivan笑得很开心。

“不要这样吧,把我刚才对你做的再对我做一下”ivan端详着till的神情,“我就还给你”

远处响起几声清脆鸟鸣,好久没有听到过了,自从地球被外星人占领后。

ivan在心里倒数,“1,2,3,4,5…”他看见till微微侧身,他迟钝而麻木的情感细细的疼像在被蚂蚁啃食,垂下眼,又抬起眼,眼睛还是那么空洞的黑。

“哈哈哈哈哈哈哈”ivan又笑了

然后,眼前的男孩转回身,轻描淡写地用嘴唇擦过他的脸。

手里的纸被抽走,脸被白色的发丝轻轻挠了一下,少年嘴唇贴过的地方像在灼烧。

草生长地轻盈,风是和煦的,手里痒痒的,就像捉住了一株小小的蒲公英种子。

*碗+提,年上。

*致歉一切。

如果是两年前,ivan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在厌弃自己。

【ivan。你在想什么?】till趴在他身上看着他。脸很红,但却说着【我从来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手顺着脖颈往下滑,路过腰窝。

他勾起till的下颚,拇指往下贴在喉骨上。【till,张嘴。我要吻你。】

属于这位主唱歌手的年上感在这时彻底暴露出来,till没有等他,而是自己抬头吻了上去。

半阅读体,射日之征成年组围观未来少年组读《魔道祖师》、

成年组接金孔雀作大死(私设此时孟瑶还未被聂明玦撞破杀人)。

少年组接玄羽羡教大小姐打架。

无原创人物,仅NPC·2。

only忘羡,轩离。

(一·卅三)

——金光瑶吩咐几名僧人:“布个阵法。待会儿含光君过来之后能拦一道是一道。”

——魏无羡道:“你怎么就确定含光君一定会来?”

——他脑中还在飞速盘算要不要撒个谎让金光瑶放松警惕。谁知,金光瑶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他当然会来了,既然魏公子你盯上了这座观音庙,含光君自然也不会不知道此地有蹊跷。难道魏公子觉得说他不在你身边,我会相信吗?”...

——他脑中还在飞速盘算要不要撒个谎让金光瑶放松警惕。谁知,金光瑶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道:“他当然会来了,既然魏公子你盯上了这座观音庙,含光君自然也不会不知道此地有蹊跷。难道魏公子觉得说他不在你身边,我会相信吗?”

读到此处,魏无羡心中忽然轻轻一跳。

金光瑶这话的意思……他一定是知道蓝忘机对魏无羡是什么心思的!

可是,他什么时候知道的?如何知道的?

有一些事,他始终没有细想过。

书中从未描写,金光瑶究竟是从何时起开始怀疑“莫玄羽”的真实身份,他是如何得知含光君对夷陵老祖的心思,又对此如何看待、作何反应——这并不稀奇,毕竟,这天书始终都是在跟着“魏无羡”走的。

然而此时,读到金光瑶这一句吩咐,见他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些话,魏无羡的心脏中却忽然生出了一阵猛烈的悸动。

他一行一行地飞快向后扫视过去,却又连眼睛都不敢眨一眨。

——蓝曦臣道:“魏公子,既然忘机在附近,为什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蓝曦臣却怔了怔,道:“我听说你从乱葬岗下来,刚受了伤,这个时候他怎么会和你分头行动?”……

——金光瑶却奇怪了:“你们住两间房?”……

——蓝曦臣却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道:“魏公子,你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金光瑶道:“不敢,我只是唏嘘罢了。含光君苦守那么多年,居然到今日还没修成正果,不光蓝宗主有理由心急,连置身事外者也于心不忍啊。”

——魏无羡猛地看他:“什么苦守?什么修成正果?”

无意识地,魏无羡又在心中将这两句话重复了一遍,他心脏怦怦直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看向下一行。

——闻言,金光瑶和蓝曦臣倒是都惊讶了,一个两个,都认真打量起他的神色来,似乎在看他是不是故意装傻。魏无羡的心突然狂跳起来,好像有一个死了半个晚上的东西又在胸腔里渐渐活过来。他强作镇定着道:“你什么意思?”

“蓝曦臣”这个反应,并不稀奇,他毕竟是蓝忘机最亲近的兄长,早该知道他心意,可金光瑶,又究竟是怎么察觉、从何察觉,蓝忘机对魏无羡,是“苦守那么多年”的呢?

书中的“自己”大约脑子早乱了,看似如常,实则凡涉及到“蓝忘机”的一概无法静心思考,这才不假思索便认定是“蓝曦臣”说的——可实则“含光君心悦夷陵老祖”,何等惊世骇俗?夷陵老祖声名狼藉,姑苏蓝氏必定得把这事死死捂住才行。

即便金光瑶与蓝曦臣私交甚笃,他毕竟是兰陵金氏家主。金家与魏无羡又是血海深仇至死方休,蓝曦臣除非真疯了,才会主动将如此重大的干系吐露给金光瑶!

所以,“蓝忘机”身上,又究竟是发生过什么,才叫蓝家、蓝曦臣都捂不住,叫金光瑶察觉到了他的心思的?

魏无羡屏息凝神,就要再向后瞧去。

可偏偏就在这时,他忽听聂怀桑意味不明道:“敛芳尊……对魏兄和含光君的关系,很是关切嘛。”

魏无羡提起的一口气猛地给他这句话掐断了。他险些脱口而出一句“你闭嘴”,然而他又很快醒过神来了:聂怀桑显然是有意要点出一件事。

金光瑶忽然就着这话题说了这么多话,当然不是真的要关心“魏无羡”与“蓝忘机”的感情好与不好,他一定是看出了他们之间出了些问题,便要试探一下有无可乘之机。

一想明白这一节,魏无羡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自己”显然已经没有心力思索金光瑶是不是别有用心了——不过反正他明面上已经陷在金光瑶手中,一时察没察觉也无关紧要,最关键的是,一会儿“蓝忘机”来了,会不会因此落入什么陷阱!

——金光瑶道:“我什么意思,魏公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无论真假,这要是让含光君听到了,那可有点伤人啊。”……蓝曦臣猛地把手抽回,不可置信道:“看来你当真一无所知,可你这就忘了他身上那些戒鞭痕是怎么来的吗?没看到他胸口前的烙印吗?”

魏无羡原本尚留心警惕着金光瑶是否要设下什么陷阱,可一看到这一句话,他一下也失去思考的余力了。

——蓝曦臣脸现愠色,道:“不是和你有关,难道是他自己无缘无故弄上去的吗!”

——泽芜君一向极有涵养,可此刻涉及蓝忘机,他却是动了真气。可仔细看了魏无羡的神情,怒意微敛,又试探着问道:“你……记忆有损?”

——魏无羡道:“我的记忆?”他立刻拼命去想有什么东西是自己忘了的,道:“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记忆有……有!”

——他确实有一段记忆模糊不清。

——血洗不夜天!

魏无羡的脑子陡然“嗡”了一声。

恍惚之中,他想起来一句话。

——而这个凶手在群起而攻之的情形下,竟然全身而退,回到了乱葬岗。谁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这似乎是“丹心第十九”开头时一晃而过的一句话。那时候,无论是三个小辈,还是后方的诸人,心神都给玄门百家对乱葬岗一方的“屠杀”擢取了,根本无人留心到这一句话中可能有的隐意,然而这时候,他竟一下又回想了起来。

也许正因为血洗不夜天的回忆过于惨烈,这一句余韵才在他脑海中一并刻印了下来。

蓝忘机道:“……魏婴!”

魏无羡被这一声唤回了现实。

蓝忘机握着他的手,与他四目相对,目光之中,满是隐忍的痛色。

魏无羡看得分明,他是想要对自己说:不是你的错。

魏无羡哑声道:“……蓝湛。”

他道:“我并不是……在自责。我明白。我只是……”

他只是一想到“蓝忘机”曾如此受过,想到是他在血洗不夜天后救走了千夫所指的“魏无羡”……想到“魏无羡”竟全然不记得这一切,便心痛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魏无羡喃喃道:“不夜天那一次?我,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迷迷糊糊中走回去的,难道……”

——蓝曦臣气得几乎要笑了:“魏公子!不夜天当晚,你与之敌对的,是多少个人?三千之众!纵使你再怎么不世奇才,在那般境况下全身而退?怎么可能!”

魏无羡的眼角覆上了一片温热。

蓝忘机声音微微凝涩,轻轻道:“不要想了。”

魏无羡便道:“好。……不想了。”

激愤之下,“蓝曦臣”终于抖出了当年的全部真相。

——他道:“魏公子,当年那一晚,你祭出两半阴虎符,合并为一只,杀够了性之后,却也已是强弩之末。忘机被你发狂时所伤,情况比你好不了多少,也是勉力支撑,靠着避尘才能勉强站稳。饶是如此,他一见你摇摇晃晃地离开,又立即跟上。

魏无羡的嘴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仿佛看见了一道被血污晕染的白色影子,支着一柄长剑,踉踉跄跄、跌跌撞撞,追着另一道摇摇晃晃的黑影而去。

——“当时在场已没有多少人还能清醒,我也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灵力分明快耗至枯竭的忘机一拐一瘸地追上你,把你抓起来就带上避尘,一齐御剑离去。……秘密御剑搜寻了两日,这才在夷陵境内找到你们的踪迹。忘机把你藏在一个山洞里。我们到的时候,你呆呆地坐在洞内的一块石头上,忘机握着你的手,正在给你输送灵力,一直在低声对你说话。

——“而自始至终,你对他重复的都是同一个字。

——“‘滚’!”

——魏无羡喉咙干哑,眼眶发红,说不出一个字。蓝曦臣道……魏无羡双手插|进头发里,道:“……我,我不知道……我真的……”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魏无羡心想。

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魏无羡闭了闭眼。

所以怪不得……怪不得在客栈里,“蓝忘机”听了那些话,会是那样的反应!

他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啊!

——“我知道你对我……很好。”

——“除了谢谢,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

——“反正,我对你……对你……”

天啊!

……天啊。

魏无羡倏忽想起,不久之前,蓝忘机还曾自责于“自己”迟迟不肯表明心意以致误会横生……他虽然也猜测过是不是“自己”说过些什么混账话才叫“蓝忘机”如此……可却从未想过真相竟是如此!

——“他将你救走藏在洞中那时,如何对你说话,如何看着你,哪怕是瞎了聋了,都不可能会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思,所以我叔父才怒不可遏。忘机他小时候是子弟楷模,长大后是仙门名士,一生都雅正端方不染尘埃,这辈子唯一犯下的一个错误就是你!……你若不知道,你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举动?”

“蓝忘机”表白心迹的那些话……那些在绝境之中,不知怀着何等孤掷一注之心才说出来的话,“魏无羡”居然一句都没有听见,一句都没有记住!

“魏无羡”懊悔于自己重生归来后做下的斑斑劣迹,悔痛于这些举动在“蓝忘机”心上剜下万剐千刀,恨不能回到从前杀了自己,魏无羡却想到,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在乱葬岗那一场并肩作战以后,在回到了莲花坞一同祭拜江枫眠夫妇之时,“蓝忘机”是不是以为自己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又被轻描淡写的“朋友”二字扎了个鲜血淋漓、体无完肤!

后来,又在客栈中听到了那些话!

魏无羡喃喃道:“……蓝湛。”

他道:“我真庆幸……真庆幸,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也不会发生了。

类似于这一句的话,他并不是第一次说了……然而每每万千心绪、百感交集,最后汇聚到一处,便都只有化为一句“幸好”了。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心神激荡,只想立刻冲回“蓝忘机”身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对他诉说自己的心意。他尚未突出重围,冰蓝剑光从天而降,逼退众多敌手——“蓝忘机”已至。

魏无羡还未及舒出一口气来,书中变故又生。

——蓝忘机持着避尘的手腕一翻,正要动作,金光瑶却笑道:“含光君,你最好退后五步吧。”……一根细不可察的浅金色琴弦正系在魏无羡喉咙间。

蓝忘机不似“自己”一般脸色煞白,却也因“魏无羡”颈悬一线的险境而微微变色。眼看“蓝忘机”受金光瑶要挟,不得不却步、收剑,魏无羡缓缓攥紧了拳头,声音淡淡道:“敛芳尊……果真是从不会费无用的口舌的。”

——这根琴弦太细了,还涂上了特殊的色料,导致肉眼几乎捕捉不到,再加上魏无羡方才心神大乱,根本没心思注意别的,这才让它套上了自己的要害。

——可蓝忘机顷刻间便毫不犹豫地退了五步。金光瑶道:“好极了。那么接下来,请你把避尘收回鞘中。”……话音未落,喉间传来一阵皮肉被切割的剧痛,有液体顺着他脖子滑落,蓝忘机面色煞白,金光瑶道:“他怎么能不听我的呢?魏公子你也不想想,他的性命可悬在我手里啊。”

只怕,从金光瑶说出那句“看来是真出问题了”——甚至是在听见“魏无羡”问出那句“你怎么就确定含光君一定会来”时起,他就已经察觉了点什么,而后便飞速谋算、步步引导,终于恰到好处地在“蓝忘机”赶来的这一刻,将“他的性命”捏在了手中。

须臾,魏无羡忽然笑了。

他道:“想不到,我魏某人……也能当一回别人手上的人质啊。”

孟瑶神情细微地变化了一阵,半晌,似乎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最后叹一口气,诚恳道:“魏公子,你毕竟也是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既然是人,便总有七情六欲,不会总是无懈可击的。”

故而,中计而心神大乱,被人乘隙挟持,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魏无羡听明白了,点了点头,道:“也是——敛芳尊向来善于察言观色、见微知著,魏某栽在他手上,倒也不算丢人。”

闻言,孟瑶唯有苦笑。

——————

羡是见过暮溪山腿伤了的叽的,射日之征里,身上血污晕染的样子,大概也是见过的,所以要想象出不夜天汪叽的样子,那是……很容易的。

关于金光瑶怎么知道忘羡那事儿的,虽然这里原文写的“蓝曦臣说的”,但是请一些读者不要简单粗暴地理解为“蓝大大嘴巴”!!

就像文中说的,不管蓝大和金光瑶关系多好,金光瑶都是金家人,要知道穷奇道截杀也好,后面的请罪,不夜天,围剿也好,其实都是金家最积极、金家打头阵,所以也是金家和夷陵老祖是真的完全不死不休势不两立。所以,蓝曦臣真的是疯了才会和一个金家人说啊我弟弟救了你们家头号大仇夷陵老祖啊!我弟弟喜欢你们家头号大仇夷陵老祖啊!

所以金光瑶怎么知道蓝忘机喜欢魏无羡的,怎么知道他“苦守多年”的?

蓝家必定要把血洗不夜天到后面的戒鞭禁闭都瞒得死死的,决不能让外人知道,但是金光瑶连蓝家自己都没几个人知道的藏书阁禁书室都能翻出来偷偷摸摸记了谱还撕走曲谱,他发现蓝忘机闭关可能有问题,悄悄查探,不必靠近,发现闭关其实是思过,发现他状态很不好,很稀奇吗?

以他的聪明,结合蓝忘机当初一反常态给魏无羡说话,给温情温宁说话,再想想不夜天魏无羡诡异地全身而退,蓝忘机忽然从众人视线中消失开始闭关又是什么时候,前后一结合,推测出蓝忘机对魏无羡的心思、为他“铸成大错”,这很稀奇吗?

为什么非得是别人告诉他的,不能是他自己摸出来的呢?

然后下一章,大家都知道(搓手手)。

在祂眼中。

1

陆必行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还在那座小小的空中监狱里,手腕上戴着锁,等待林静恒的发落。但是当往事进入梦境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沉浮。

他梦见得知林静恒下落的那天,那时候陆必行正巧在空间站做一桩军火生意。手下传信告诉他,他当着合作商的面只扫了一眼,没有继续下去。但他的手因为紧张而颤抖不已,只好放进大衣口袋里加以掩饰。

那时候启明星是个雨季。他回家后没有去独眼鹰的家,而是冒雨回到了他和林静恒的旧居。在接手独眼鹰的生意之后,...

那时候启明星是个雨季。他回家后没有去独眼鹰的家,而是冒雨回到了他和林静恒的旧居。在接手独眼鹰的生意之后,他挣的第一笔钱就买下了这个租来的小房子,把它改造成了一个盛放回忆的水晶球。下车的时候被雨淋湿了一点,他回家就坐在餐桌里的那张旧椅子上,像等待林静恒的晚饭一般安静良久,他想:“我不能再做这行了。”

林静恒肯定不能接受他的乖弟弟成了一个军火头子,他也许不会发表什么意见,更不可能批评他,多年的缺席是无可辩驳的,愧疚已经铸成了免死金牌,陆必行能得到他更加无底线的包容。所以陆必行执意倒卖军火不一定会挨揍,但一定会伤了他的心。

陆必行小心翼翼地筹谋:“如果他问起来,就说没办法才这样的……对,就说是我爸逼我干的!”

天可怜见,独眼鹰当初为了不让他插手付出了多少努力。陆必行现在兴奋极了,无暇顾及他,想着想着又被友商的通讯请求打断,陆必行不耐烦接起道:“破产了!”

那是这些年来他过得最快乐的一天。他想象林静恒回来,或者他千里迢迢地到达他的身边,想象他的眉目棱角有什么变化,想象他见到自己的神色,想象他们之后的生活。在他发现自己愿意为他拔去爪牙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多么爱他。

当天夜里,他睡不着,向新得的联系方式远远地发去一封加密的讯息,一直睁眼等到第二天一早。没有回信,陆必行在家焦虑地等待,在快中午的时候忍不住发去了第二封,屏幕上跳出一行报错信息,通讯路径损坏。

他自愿留在那里,他把我忘记了,他不会为了我回来,他也不会等我去找他。因为我是一个累赘,一个需要他耗费心力的拖油瓶。也许从来都理解错了,那张汇报行程的纸条不是什么保证,只是一个突发奇想的欺骗。

那一年陆必行二十二岁。他窝在家里笑出声来,觉得自己幼稚得令人发指,想象的一切都那么滑稽,像个拙劣没有逻辑的童话。他突然觉得有些理解林静恒了,他还是像之前一样不谙世事,这几年刀尖舔血的生意也没有帮他长进多少,愚蠢又无能,像小时候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床头的水杯哭泣。

是啊,谁会在乎一个孩子呢?

陆必行怔怔地笑了,删去了林静恒的名字,对前几天来报信的手下发消息,让他不必再探听。既然没有人在乎,那他不必再乖。林静恒忘了他,他就去他面前,毁了他的正事,逼他想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他,为什么一扯上林静恒总会糊涂呢?

林静恒,林静恒!

他恍惚惊醒,入目是暗灰色的天花板,分散的光源像利剑一般刺入他的眼,他保持着睁开眼睛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作。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门外传来皮鞋的声音,然后是卫队长图兰冷冰冰的命令:“打开门,把他带走。”

陆必行甚至没有偏过头去看她一眼,无非还是那些花样。他起身的时候想:今天林静恒会用什么样的态度试图驯服他呢?是劣质的小蛋糕,还是拥抱?

他也没有很想要,当然不会臣服。

2

出乎意料,林静恒没有在办公室,而是待在他的小休息室里。他看起来很随意,只穿着简单的衬衣和长裤,上衣没有掖进去,过分肥大的衣摆显得他形销骨立。

林静恒把他拽进门,将图兰等一众人隔绝在外,反手上了锁,又当着他的面打开系统面板,输入口令调出了钥匙的权限——是为了解开陆必行手上的电子锁。他们长得差不多高,陆必行几乎是直视着他,林静恒微微垂下眼睛不看他,眼睫长长地遮住了一半瞳孔,自顾自地忙手上的活计。

“可以吗?”陆必行轻声问。

林静恒一向不爱解释,手上一点也没有停:“嗯。”

他打开所有权限,转身到冰箱前取出一个细长脖子的酒瓶,又在橱柜里翻出一只漱口杯似的玻璃杯。他背对着陆必行俯下身体,略有些长的头发垂下去,露出他后颈处雪白的皮肉。

挨了那一口之后,他丝毫也没有提高警惕,还是把自己最脆弱的命门对着他。陆必行的双手已经自由了,但是并不想做什么——今天的事情他没有料想,自然没有相应的策略。视线扫过林静恒之前留下的伤口,仔细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留了不怎么显眼的一片红印子。陆必行从头到脚审视着他,一遍又一遍地看,想要在他身上发现一点关于他的影子,很可惜,什么都没有。

林静恒并不管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单找东西就找了很久,最终也没能翻出第二只杯子,只好放弃了。他坐在桌边兀自倒了半杯酒,没有加冰,对陆必行说:“过来。”

陆必行坐在他身边,林静恒就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陆必行问:“给我喝吗?”

“对,你长大了,可以喝点。”林静恒回答得好像很认真,“但是不能喝太多。你剩下的给我。”

这句话很熟悉。在启明星和他一起生活的时候,林静恒有时候也会往他的碗碟里倒满面条或者粥,对他说“你剩下的给我”。他养孩子太粗糙,对自己要求也不高,没有太多讲究,往往陆必行剩下的饭菜都是他打扫。

陆必行举起杯子咽下一口酒,是威士忌,过于辛辣了一点。他有些讽刺地想:“哦,原来我们之前那么亲密。”

林静恒的深灰色眼睛对着他,又转向他的杯子,“你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陆必行又喝了一口,锋利的琥珀色瞳孔抬起来,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林静恒,也许你习惯了解我,而自己保留太多。但是现在我不接受单方面的坦白。”

这个回答太过出人意料,林静恒猝不及防,倏地睁大了眼睛。他眉目岿然的时候像画一样好看,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陆必行觉得有趣,缓和道:“我虽然不会原谅你——”

林静恒微微一抬手,陆必行住口了。他没有去拿陆必行手里的酒,而是握住酒瓶仰头灌了一口,朝他这边微微侧过头来。

“这里。”他展示自己的侧颈,“有一枚芯片,是林静姝的。”

陆必行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震得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他忽然在一瞬间想起林静恒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比现在要健康多了,脸上没有这样憔悴的神色,晚上辅导他做作业的时候也是这样坐在一起。林静恒拿起他的笔,在工图纸上描描画画,给他讲三视图,陆必行神游八表,看着他的生了茧子的大手和雪白的脖子在台灯下有一种温暖的毛茸茸的质感。

这么多年过去,陆必行想到最刻毒的报复就是咬他一口,甚至没有奢望把他带回家里。她怎么敢?她怎么敢控制他,怎么敢把他当成一个物件作弄?

3

他们在这间没有监控的小休息室里喝酒,喝了一整瓶威士忌。陆必行觉得神经兴奋起来,血管震动的感觉很明显。林静恒还好,没有什么表情,又在冰箱里取出一瓶拆开,倒在杯子里,却不再递给陆必行了,自己握着喝。

陆必行倒也没有要求。林静恒喝了很多,眼帘垂下来,一只手撑着额头,双颊依然是冷白的,只有耳朵微微泛起一点热意。陆必行坐在他身边,手臂蹭过他的衬衣,只觉得衣料扎人。

“别喝了。”陆必行忍不住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静恒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陆必行凑过去一点,刚要再说点什么,突然看见一滴泪从林静恒的脸上滑下来,聚到下巴,又砸落在桌面上。

那一瞬间很难形容他心里是什么感觉,陆必行瞠目结舌,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不吱声了。林静恒反而很快抬起头来,看不出有掉过眼泪的痕迹,“你想不想在这里睡?”

这间屋子虽然狭窄,甚至连个窗户都没有,但比起监狱来说还是好了很多。更何况林静恒在这里,陆必行不可动摇地想要答应他,又幡然醒悟,发现自己一直坚持的那些事情已经不知不觉中消弭了许多,心里陡然冒出一种难以控制的惶恐:“不,我还是回去。”

免得你难做。后半句怎么也不出,就咽进喉咙里。

林静恒默默地起身,调出终端准备给他上锁,身体突然一歪,好在立刻伸直胳膊撑住了桌子。陆必行下意识伸出手准备扶他一把,悬着的手一顿,意识到自己不合时宜,又迅速收回来。

“那我在这里凑合一晚上。”陆必行说,“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我锁在床头上。”

“不放心什么?”

“不放心我会袭击你。”

林静恒嗤笑一声,深灰色的瞳孔在夜色里显得浅淡了许多,像一片缥缈的雾:“怎么袭击?”

陆必行用实际情况回答了他。他像蛰伏多时的野兽一样突然暴起,绷紧的肌肉一瞬间爆发力量,把林静恒扑倒在那张薄薄的床上。陆必行的手肘撞上床板,咚的一声,听起来很痛。林静恒睫毛扑闪,突然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他还是那样的语气,却让人觉得柔软。

他说:“必行,想你。”

不管他是故意的还是喝醉后原形毕露,陆必行都心软得要命,像抱一个孩子似的揽着他的后脊,让他微微仰头就能把脸藏进他的肩窝里,林静恒真的这样做了。陆必行想起小时候他生病在床的时候,林静恒侧身把他抱在怀里,每一次都是那样,他沉浸在林静恒凉丝丝的香味里睡着。那时候他从不害怕,不管是病痛还是恐惧,在林静恒面前全都不堪一击。

他安心于做一株柔软的菟丝子花,一个牵着哥哥手的孩子。可是后来他长大了,在被抛弃的恐惧里无数次想象着林静恒攀附着他的样子。

也许林静恒并没有他想象里那样游刃有余。也许林静恒说想念他是真的。最后再相信他这一次,陆必行想,不怪他意志软弱,这比小蛋糕和拥抱都甜蜜太多了,妖怪似的引诱他,引他像小时候相信他写的那张骗子般的纸条一样再次堕入陷阱。

4

陆必行钻进他的休息室之后一夜没出来,第二天问责的通讯就拨过来了。陆必行锁着手腕被卫兵押送回牢狱,觉得肩膀和手臂还残留着林静恒的体温,便垂着眼皮没有作妖。林静恒披着衬衣,匆匆在他身后走过,林静姝冷淡的声音从他离去的方向响起来,相隔太远,陆必行没有听清,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押送他的卫兵警惕得毛都炸起来了。

林静恒正好也在看他,侧过脸一瞥,视线温暖地从他身上划过,接着就蓦然看向了同胞妹妹。

在这之后,他整整两天都没有再见到林静恒,到第三天傍晚,林静恒站在他的监狱外,陆必行看着他的脸色问:“林静姝怎么罚你了?”

林静恒像个哑巴,沉默着打开送营养针的那个小窗口,递进来一只红彤彤的大苹果。陆必行没有接,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我在问你话,你又不说。之前你愿意告诉我,我还以为你改了!”

他皱着眉撇过头,侧颈上的青色血管的脉络隐隐可见。陆必行手上用力,苹果从他手里滑落在地,摔出汁水,他咄咄逼人:“她关了你两天,对吗?你是人,不是因为乱吃东西就被罚面壁的小狗小猫!”

他三言两语就推倒了岌岌可危的平衡,不用说都知道这言论很快就会传到林静姝耳朵里。林静恒默默无言,但是门外的卫兵和研究员撤走了很多,林静恒给他送上逃跑的机会,陆必行接受了。

他离开了。前一天夜里还被锁着双手站在监狱里,第二天只剩下一个权限打开的设备在桌上,其他一切如常,人却消失了。林静恒有所预料,下令追捕,七十二小时之后,遥远的第八星系跃迁点爆破的声音穿过时空层层跌宕而来,耀武扬威地宣告他来去自如的消息。

原来他一直都是故意的,不管是被抓还是逃跑。专门拿来对付陆必行的精密锁具对他来说就像婴儿玩具一样愚蠢。

这一耳光响亮地抽在林静姝脸上。武力胁迫之下,林静恒不得不前往沃托接受质询,内容不用认真想都能猜到:关于那锁为什么被突破了权限,当夜的守卫都去做什么了,乃至一天之前在小休息室里发生了什么。林静恒在途经玫瑰之心的时候遭遇星际海盗袭击,下落不明。注射在他身体里的那枚芯片最后的信号停留在玫瑰之心,像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似的,闪烁了几天就不见了。

他死了。不然芯片怎么会坏呢?只有他死了,身体在宇宙辐射的影响下溃烂,芯片才会暴露出来,进而损坏。不然谁能把它从人的身体里取出来人为破坏呢?按照林静姝目前所知,除了她们,八个星系没有人能做到。

只有一个人他们不确定,因为这个人的保密等级是全宇宙最高的,陆信夫妇死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流浪在外的儿子陆必行。不仅是现在,从他一出生就是这样,有无数个虚假身份,摸不清幅度的信号干扰。成年之后勉强能够查找得到了,也是他故意为之——据猜测,他想要多年未归的林静恒找到他的下落。

现在他不乐意玩了,不再奉陪了,那自然就不会被人看到。

所有人都在对林静姝说林静恒已经死了,但是她不为所动,坚定地认为他还活着,但是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一定不会放过他,他们之间本来就千丝万缕,万般牵扯,血缘的纠缠是永远也摆脱不掉的,林静恒也不应该想要去摆脱。

5

他站在门口深呼吸,然后推开,忍不住嘲笑自己。尽管每天要下去待很久,去之前还是紧张,每次都会紧张。

林静恒睡在地下室的那张床上,是年幼时候的那张主卧的床,所有的床品还是原来的那一套。他坐在床边等待他醒来,林静恒把侧脸埋在洗得发白的枕巾里,安静地呼吸,柔软的布料浸着体温,像个温柔的襁褓。

平平无奇的if线

也许还没完|ω`)

“陆必行?”林静恒一挑眉毛,把杯子放回桌上,“不可能,再查。”

为刺探消息而熬了一整夜的伊丽莎白·卡拉·图兰女士已经没有耐心了,以至于敢跟顶头上司大呼小叫:“为什么不可能?所有的证据指向都是他——星际海盗的儿子、第八星系最狂妄的军火商!启明星上所有人都知道,他家有一间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进的地下室,里面堆满了弹药、锯子、砍刀和人类残肢!”

林静恒:“……”越来越离谱了。

“我说头儿,你怎么能这么武断。”图兰被狠狠瞪了一眼又触电似的站起来...

林静恒打开那份一百多页的邮件,从第一个字开始往下读起来。调查报告非常详细,把对方的生活习惯和个人经历完全客观地进行了叙述,林静恒看着看着就无意识地眉头蹙起。

一看他的表情图兰就知道他在质疑,上前打开了报告的虚拟影像。淡蓝色的人影投射在办公桌前,林静恒忍不住抬头去看:这么多年没见,他已经完全长成了一个大人,个头和自己差不多,一头漂亮的卷发没有怎么打理,沉沉地遮住了眉毛,不知道是不是影像采样的原因,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让人无端感觉有点阴鸷。

林静恒确凿无疑这是陆必行的样子,但是此人的神色让他由衷的陌生。他罕见地沉默了片刻,转向图兰问:“谁负责资料传输的?”

“托马斯……”图兰刚说了几个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能出错,没有任何人修改过!”

“炸毁017号空间站的就是他!我拿项上头发担保,他在锚点处唯一幸存的保护舱里嚣张地留下了一封纸质的信,指纹和DNA被编辑成一支胶囊,一起摆在桌子正中央!”

“有人陷害他?”

图兰几欲吐血:“怎么可能!是他故意向我们示威!陆必行的保密等级是八个星系顶尖的,谁也搞不到他一根头发——资料里都写了,大哥!”

林静恒关闭邮件,转而合上眼睛,支起一只手掐住眉心,“信呢?”

图兰像一只被突然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瞬间熄火了:“啊?哦,有看的必要吗?做笔迹鉴定就好了,还要看吗?……”

林静恒斩钉截铁地对她伸出手:“拿过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在对方的威慑下,图兰悍然抗命只不到一分钟就屈服了,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了搓得破破烂烂的一张纸递过去。林静恒犹豫了一下,也许是看那张纸实在脆弱,他摘掉作战手套,用两根手指肚轻轻一捏,以一个小心翼翼却又带着点嫌弃的姿势接了过来。

纸很脆,像老古董。打开后首先看到的竟然是林静恒的笔迹,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有事出门,晚上回家。下面写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小字,字迹像是被水浸湿又干透,已经看不清楚了,但把纸折磨得皱皱巴巴。在模糊的字上有最新的笔迹,是陆必行的字,他笔锋很尖利,只写了三个字——

我来了。

林静恒觉得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动,带动半边神经抽痛。这没什么,图兰不想让他看的真实原因并不是这三个字,林静恒一翻那张纸,发现右下角抄了一行鲜红的数字,笔迹弯弯的,像是指甲刻上似的,从1一直到16,然后画了一个圆圆的句号。

林静恒看着那数字沉默许久,心内涌起风浪一般的烦躁。可以说,自从把这张条子留在餐桌上离开家的时候,他就开始烦躁,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和耐心毫无作用。

陆必行天真漂亮,喜欢啃手指头,喜欢坐在地毯上抽抽噎噎地哭,喜欢拿玩具小马玩过家家的游戏,喜欢揪各种植物的叶子,喜欢用肉肉的手掌拍拍猫咪的脑袋。他被狗狗吠叫吓了一跳只会撇着嘴要哭,被茶几碰了头只会捂着眼睛要哭,被猫咪哈气只会看着他要哭,不会打狗狗,不会砸茶几,更不会扯着猫咪报仇——他软弱但是善良,像一株柔软的菟丝子,死死扒着林静恒的身体,受了委屈只会掉眼泪。

在工作的间隙,半夜三更睡前,他想起不知道远在什么地方的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总是心脏绞痛,胃翻江倒海地痉挛。小休息室的浴室很狭窄,林静恒干呕完总没有力气,蜷缩着双腿靠坐在墙边,额头抵着瓷砖。

他记忆中的孩子正站在卧室前敲门,他声音小小的,好像忍着哭腔。

“哥哥,哥哥,我要抱。”

林静恒一把捞起孩子的小身体,顺势颠了一下,好让他的短胳膊环住自己的脖子。陆必行乖乖地趴在他的肩膀上,软绵绵的脸蛋蹭他的耳朵,眼泪还在掉:“哥哥,我渴了。”

“我给你倒。”林静恒垂着眼皮,困极了,但一点脾气也没有,“不要哭了,想喝水为什么要哭?”

他一只手抱着陆必行,另一只手熟练地端起凉水杯给小陶瓷杯装满,递到陆必行嘴边。孩子脸上挂着泪珠,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依偎在他的肩窝里,微微打卷的头发落在他的下巴上。

“睡吧,天还没亮呢。”林静恒靠在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孩子的脊背,顺手把眼泪抹了,“别哭了,嗯?”

陆必行说话奶声奶气,有一点哭腔:“哥哥,我梦见你不要我了。”

这位年长的哥哥脾气不好,他的同学、老师、下属都深受其害,甚至陆信都评价他炸起毛来“像一只暴躁的海胆”。但是这脾气对孩子是一点也使不出来,更何况是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但林静恒确实不会安慰人,只好干巴巴地说:“梦都是相反的。”

“不是反的。”陆必行被他晃得要睡着,还是哼哼唧唧地反驳他,“我永远不会不要哥哥的。”

幸好陆必行顺利地长大了,像启明星上的大多数孩子一样,磕磕绊绊地在唯一的学校里读书。他的性格像他的母亲,喜欢研究,性格温和,笑起来很阳光;长相与陆信有些相像,但突出的只有鼻梁和山根,所以不仔细看还是没办法把他和父亲联系起来。林静恒在启明星陪着他一直到十七岁,挣钱养他:一开始是在街上找了清洁的工作,协助清洁机器人做一些犄角旮旯的活计,据他自己分析,这份工作迟早要被人工智能代替,所以赶在那之前在一家破酒馆挂职,这地方环境不错,进账也多。据那大大咧咧的老板说,她十分欣赏林静恒的美貌——可能因此薪水才足够高。这个理由把林静恒噎住了,他第一次在口头上吃了瘪,但是见钱眼开,没有走人也没有抗议。

陆必行不大高兴,十七岁的年轻人总觉得工作好找:“哥,辞职!”

林静恒没搭理他,兀自摆弄锅里的那堆不红不绿的菜。陆必行就钻进厨房抱他的胳膊:“出卖色相骗女人的钱不好吧,起码给个男店长打工嘛。”

林静恒用鼻子出气来回答,表示不屑与嗤笑。陆必行挨惯了,不痛不痒的,继续闹他:“哥,你听见了吗?你不会是想给我找个嫂子吧?”

“怎么?”林静恒冷笑,“想要男嫂子?”

陆必行愣住,眼眶瞪得溜圆。

小陆同学十七岁的世界观被男嫂子这三个字打击得稀碎,一宿没睡着。天快亮的时候,林静恒发觉被子里突然钻进了一只热乎乎的动物——是穿着珊瑚绒睡衣的陆必行,像一只皮毛柔软的小狗。

他长大了,少年人身体颀长,骨骼坚硬,手掌很烫,伸出手臂环住林静恒的腰。林静恒眼睛没有睁开也没有动,问:“做噩梦?”

因为带着一点鼻音,他的声音毛绒绒的。陆必行在黑暗里盯着他的侧脸,目光灼灼,几次张口都没有发出声音,就在林静恒马上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应声了:“嗯。”

他带着哭腔,林静恒睁开眼睛看他,发现他的脸上挂着泪珠,眼皮都肿起来。林静恒欠起身粗鲁地一抹他的脸:“怎么了?”

“我梦见你不要我了。”陆必行说。

林静恒咚的一声倒回去,“这么大了,怎么还做噩梦。”

陆必行闷闷地问:“那你会不会不要我?”

“蠢问题。”林静恒说,“快睡觉。”

在林静恒留下那张字条离开之后,陆必行才发现他似乎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所谓的“蠢问题”。他总是擅长迷惑人心,用一种不可置喙的语气说出来,让人觉得问题的答案就是他想的那样。

事实证明并不是的。林静恒好像平时出门似的溜溜达达地走了,便签上写着要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这是他第一次失信,也是最后一次,因为他再也没有回来,陆必行等啊等啊,等了他那么久。

十六年足够让一个爱哭的孩子把眼泪流尽。

指挥舰的大门开了,升降梯落下来,陆必行等了片刻,从容地迈上前去。押解他的士兵紧张地盯着他的脚步,但陆必行并不在乎,他抬起头来望,林静恒正站在那里,一身挺脱的军装,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目光长久地落在他身上。

陆必行没有做发型,前额的卷发落下来,显得有些阴郁。大概这样保持了几十秒钟,他突然笑起来,扬声道:“哥!”

林静恒做好的心理建设全数崩塌,他猛地心软了。

他是被抓来的,并没有费太多力气,与自首没有什么差别。陆必行的双手被电子锁拷住,但是腿是自由的。他三两步跨到林静恒面前,眼里亮晶晶的,好像噙着泪。林静恒忍不住去摸他的头发,陆必行微微收着下颌任由他动手,像一只乖乖的小狗,又低声叫他:“哥。”

林静恒道:“当年我被林静姝抓住,关在一颗小行星上,我——”

“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不说那些好吗?”陆必行迅速打断他。

他实在太诚恳,林静恒没有再说下去,半晌才说:“长大了。”

陆必行用下巴蹭他的肩膀,军装的垫肩硬硬地摩擦着皮肤。林静恒觉得眼眶有点发热,在众目睽睽之下纵容了他撒娇的行为。他们一起进指挥舰的驾驶室,虽然陆必行的锁还没有解开。

“没关系。”陆必行天真地看着他,轻描淡写地把两人眼下的处境揭过了。他糖果色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倒映着他的影子,现在就是林静恒想象中的弟弟长大的样子。

林静恒想哄他,但不知道怎么说,想送给他好东西,但桌上只有他喝过的杯子,杯子里是冷掉的水,他觉得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陆必行带着点笑意看着他,是一种审视的意味。图兰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觉得这笑容让人起鸡皮疙瘩,于是说:“不然先把他放到狱里,我们再……”

陆必行就在她的话音里突然上前一步,侧过脸对着林静恒的脖颈露出了牙齿——他竟然像猛兽一样狠狠地咬住了对方的脖子!

他的动作很快,不是在闹着玩,只在一瞬间就见了血。林静恒在剧痛中下意识地挣扎抽身,却迟迟挣脱不掉。图兰早看出不对劲,立刻上前握住陆必行的肩膀,用小臂狠狠地抵住他的喉骨,真下了死手:“镇定剂!警棍!都过来啊,还他妈在那愣着呢?”

他按着伤口,血已经打湿了手套,顺着脖子洇湿了林静恒的衬衣,陆必行嘶哑地说:“我真恨你。”

林静恒的近卫洛德和医疗舱一起扑上来看他的脖子,对着血肉模糊的伤口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伤者却在混乱中抬眼看他,深灰色的眼珠一动不动,目光就嵌在他身上。他已经努力做出镇定的表情了,陆必行还是在他的神色里窥见了不可思议,他便轻轻地微笑,嘴唇上的血流到下巴上。图兰照着他的腿弯踹了一脚,他闪了一个趔趄,但没有跌倒,立刻就有人冲上来把他按在一边。

“我不要你了。”陆必行侧过头把嘴边的血擦在肩膀上,厉声说,“就从现在开始,林静恒。”

图兰瞥一眼统帅的脸色,使劲按了他肩膀一把,“闭嘴!”

陆必行咬着牙憋出几个字,“你想没想过我一个人……”

他说不下去了,不再看他,脸上的血渍让陆必行显得很狼狈,他被人带走了。林静恒知道他没说完的那句话是什么——你想没想过我一个人在启明星上怎么活下去的?

林静恒当然在想,一直到见面的前一秒他都在想。但是想又有什么用呢?他错过的时光不会因为愧疚消弭。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岁月,将是漫长的一生中永远刻在心里不结痂的伤口,新鲜得鲜血淋漓。

林静恒的脖子上裹着一只无菌气泡,站在禁闭室前透过玻璃看他。陆必行低着头好像在想事情,安安静静地蛰伏着,不与他对视。

“为什么做这样的事?”

“这是审讯吗?”

林静恒顿了一下,回答:“不是。”

“那我不想说。”

“如果我说是呢?”

“好的,林先生,那我说了。”陆必行说,“因为无聊。”

“你——”

陆必行抬头直视他。

他曾度过一段绝望的日子。在林静恒不告而别之后,他觉得自己好像一辈子就这样了,真正变成了一个孤儿。没有爱,没有恨,只剩下了贫瘠的生命。

林静恒去哪里了?是遭遇了什么不测吗?是厌烦了这里的生活吗?是不想跟他这个拖累纠缠了吗?

那么多个夜里,他竭力像在曾经属于林静恒的枕头上嗅到一点曾经的气味,在眼泪落下来之前擦到睡衣上,免得污染这张属于林静恒的床铺。他想,求求你了,不要受伤,不要死去,我宁可你是抛弃我。

虽然他们一起生活了很多年,其实林静恒没有教会他一点独自生存的技能,在本质上他还是当初那个半夜里起来哭着要水喝的孩子,尽管水杯就放在他的手边。起初是生存,后来是感情,他是失去了哥哥就会死的菟丝子花。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哥哥可以依附,又讨厌其他人,可能早已经干死了,是一只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无家可归的鬼。

林静恒打开禁闭室的门,坐在他的床沿上。陆必行诧异地看着他,不相信他竟然还敢离自己那么近。林静恒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只是摸摸他的头发,说:“饿了吗?”

透过无菌气泡可以看到一只指甲长的小机器人,它在努力跑上跑下,忙忙碌碌地修补林静恒的脖子。陆必行的目光落在伤口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回答什么:“嗯。”

林静恒把手伸进左手边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支营养膏。他有点生气地把它塞进另一个口袋,又努力地挖出了另一样东西:一块色彩鲜艳的小奶油蛋糕。

蛋糕包在塑料盒子里,看起来有点劣质,陆必行已经多年没有吃过这么具体的甜食了。不知道林静恒是如何在悬浮在宇宙中的钢铁军队里找到这种食物的——这种裹满了糖霜和噎人的奶油,一看就是哄小朋友的东西。

他揭开塑料盖,动作有点笨拙,而后懊恼地说:“忘记要叉子了。”

陆必行的双手不自由,林静恒把蛋糕递到他嘴边,他就咬了一口。跟想象中一样,很不好吃,但是对着林静恒深灰色的眼睛,挖苦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他噙着一嘴的奶油沉默。林静恒好像刚刚反应过来似的,讪讪地把蛋糕扣上了,试图塞回口袋里——他不确定陆必行是不是像小时候一样,仍然喜欢甜食。

这么多年没见,他不确定的事太多了。那段日子里他被关在林静姝的基地,那是一间没有门和窗的房子,他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只知道一清醒就在这里了。没有信号,没有武器,没有任何东西能联系他和外界,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打磨过的,最锋利的器具竟然是他的指甲。

他开始发疯般地想要逃跑,未果后开始发疯般地想弟弟,好像自虐似的。

陆必行还没有二十岁,还在上学。他那么天真,胆小又爱哭,他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啊?

因为恐惧,林静恒开始生理性地痉挛反胃,四肢发抖,免疫力和饭量一起下降,迅速消瘦下去。林静姝一开始以为是他的诡计,后来发现并不是,这种压力竟然比战争、流言甚至死亡还重,能轻易压垮他。

林静姝终于答应给他限定范围内的自由,作为交换,他要注射一枚芯片,重新召集白银十卫给对方大开方便之门。林静恒自由后的第一天就想要逃跑,芯片像毒品一样控制着他,从身体到精神。他想要把芯片取出来,可是却发现它的信号源已经被嵌入了脑神经,硬要拿出来的话,能活下来的概率还不足一成。

他不再想要跑了。

这时候已经过去了很多年,林静恒筋疲力尽。他要找到启明星上的陆必行是很难的事,当然,如果他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好孩子的话。

就在这时候陆必行引爆了空间站,好像发出个精确到经纬度的照明弹。

隔着黑茫的宇宙,林静恒听见他遥遥地说:我来了。

陆必行在亲吻他,林静恒发觉口中全是奶油的浓郁味道,他很惊慌。在这一刻,他几乎比被咬断脖子还要惊慌。

“我有一个地下室。”陆必行松开他说,“你听说过吗?图兰应该告诉你了。”

林静恒趔趄着后退两步,靠在门上,灰眼睛里又露出那种难以置信的神色。很明显他没听进去,他还没有从刚刚那个湿热的吻里回过神来。

“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你的东西。你的床和桌椅,杯子碗筷、牙具毛巾和所有的衣服。”陆必行说,“我做了一个白日梦,梦见你还在我身边,被我关在地下室里。每天早上,我离开你去挣钱,傍晚就回来。你呢,哪里都没有去,总是在地下室里生活,起床锻炼,准备早餐午餐晚餐,等我。”

“我一个人在那间屋子里和你说话,讲白天遇见的所有事,晚上睡在那张床上,还以为自己受不了这种疯子的日子,顶多几个月就会抛弃这个地下室。但是十六年过去了,我仍然兴致勃勃。”

“我太想你了,那么多年,我不知道你是死是活。”他的手被锁着,无法抬起来抹眼泪,泪水就顺着他的脸颊流进衣领里,“后来我打听到你的行踪,我明知道你不是故意要离开我的,也知道你过得不好,可我就是忍不住恨你。”

林静恒去给他擦眼泪,被他湿漉漉地蹭着手心,“你总在问我。但是我没事,是你倒霉,你怎么这样倒霉,被我这样的人喜欢。”

他本来满心愤怒地计划好了要来报复林静恒,可是说的话、做的事全是违心的。他想好了见面先咬他一口,把所有是他的或者不是他的罪名全揽到身上,然后死在他手里。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存在于林静恒的记忆里,成为不可替代的完美。这样林静恒去哪里都带着他,做什么都能被他看见。

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是个白眼狼。要想他放过林静恒是不可能的,他就如小时候发过的誓所说那样难缠。从口中吐出的尖刀是假的,决心是假的,只有多年的相思铸成的偏执坚如磐石。

“哥哥,”陆必行压低了声音说,“这个锁绑得我好疼,哥哥。”

林静恒再次坐回他身边,摸他被拷在背后的手腕。他有点担心,眉头紧锁,陆必行知道,从前就是这样的,他心疼他。他猫儿似的依偎在哥哥怀里,眼泪都擦在他的衬衣上。林静恒按着他的后脑,慢慢地揉他的头发,像在安慰小时候的他。在年长的哥哥眼里,他永远是一个孩子。

他坏,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就算无恶不作,林静恒也会要他。他是一个溺爱孩子的长辈,或者说一个包容的爱人。陆必行咬他,流了很多血,刚又亲吻了他,牙齿刮破了他的嘴唇,但你看,他都不在乎。

“我要知道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林静恒说,“不然我没有办法给你解开。”

陆必行发觉身上的力气加重了,林静恒抱紧了他,手臂紧紧地箍着他的身体,陆必行觉得奇怪,于是试探道:“你也要把你做的事告诉我。”

林静恒松开手看了陆必行一眼,嘴唇抿得微微泛白。图兰为他打开门,他就像逃跑一样离开了这间小房子。

6

林静恒觉得四肢恢复了一点力气,挣扎着坐在桌前喝了一口葡萄糖水。他愈发觉得自己丑陋,不想让失而复得的陆必行知道他难堪的这些年。

否则他还有什么资格在陆必行面前做一个哥哥呢?

冷、疼痛。脖子里的芯片让他变得孱弱。让他难以启齿。让他从成熟冷静无坚不摧的大人变回了孩子。

summary:就算他已经失去了任何歌唱的理由,他仍然歌唱着。

※IvanTill双死if

※ooc有

※主要角色死亡描写有

※是ivti但本篇比较偏Till中心向

※含misumi无差

※最近学业较忙所以不定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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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inablink,gone.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重拍在舞台上留下经久不息的震颤。

Till如同飞蛾扑火般跑向Mizi,跑向他的光,他的太阳——并在两人双手即将触及对方的前一秒,被脖子上的拘束装置一击毙命。......

Till如同飞蛾扑火般跑向Mizi,跑向他的光,他的太阳——并在两人双手即将触及对方的前一秒,被脖子上的拘束装置一击毙命。

"Till!!!"

Till像被人开了一枪,子弹没入脖颈的一刹那,巨大的疼痛集中在一点爆裂,血液喷涌而出,挥洒在躁动的空气中,开出一朵死亡的花。

周遭一切好似按下了慢放键,Mizi惊恐的表情、近在咫尺止不住颤抖的指尖……映在眼里的一切事物朝不可控的方向倾斜,视野染上大片血色。

转眼间Till便倒在台上,伤口处流出泊泊鲜血,像打碎了玻璃制的沙漏,沙子倾泻而出。

Mizi一跃翻上舞台,双脚因为眼前的冲击有些发软,她跌跌撞撞来到Till身边,已经力竭的少年嘴角淌血,勉强掀开厚重的眼皮看着她。

弥留之际,Till所有感官都像被覆上了厚厚一层雾,他好像看见Mizi在说话,但是他听不清半个字,直到视觉被剥夺的前一刻,他们只是注视着彼此。

在如期而至的死亡面前,他们也只能注视彼此,将对方最后的样子深深刻进心脏。

Mizi注视着她世上最后一位挚友、家人,沾满鲜血的双手抚上Till苍白的脸,她感到Till原本鲜活的生命力顺着血液流逝,少女明媚姣好的面容蒙上死亡的阴影,眼里蓄满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一颗颗砸在Till的脸上。

Till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就算他再努力试图看清Mizi的脸,回应他的也只有落到他脸上的泪珠。

啪嗒,啪嗒。

Till目不能视,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意识在黑暗中浮浮沉沉,只有那眼泪打在脸上的触感是如此清晰。

水滴落下的间隔时长时短,恍惚间让Till回想起小时候某年生日收到的铁片琴,小孩子们聚在一起,琴棒敲击铁片,叮——地的一声响起,清脆悦耳的琴声勾起多年前在花园生活的回忆。

那时身边有Mizi、Sua,和Ivan……大家开心地打闹,在午休时躲着老师一起偷懒——Sua和Mizi依偎着躺在树荫下,Till不敢靠Mizi太近,睡在距离Mizi有一段距离的草地上,姗姗来迟的Ivan帮Mizi和Sua盖上毛毯,自己则躺在Till身侧,注视着Till的睡颜进入梦乡。

就算Till再怎么厌恶被世界人圈养在这个虚假的箱庭里。不可否认的是,在花园的生活确实是Till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了。

不用面对死亡、离别、和暴力。

只有柔软舒适的草坪,暖洋洋的人造太阳,还有身边的朋友……

过度美化的回忆席卷而来,走马灯淹没了Till最后一点飘摇的自我意志。在或漫长或短暂的黑暗里,失重感裹挟着Till缓慢跳动的心脏,直到心跳和心跳之间能装下空白的四小节,直到一次微弱的跳动之后再也没了回响。

铁片琴声戛然而止,回忆的胶片被剪断。

啪嗒。

——又有一滴眼泪落下,但是永远不会落到Till脸上了。

1,

Till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从提供者那温暖、可靠的臂弯,到被不可名状的怪物领养,被冷冰冰的器械刻上名字和编号;从花园里虚假但平和又美好的穹顶,到真实但无情的夜空——极致的黑里点缀着闪耀大颗的星星,但那也不过是其他觊觎着地球的高等文明。

剥夺了人权的宠物、商品,被推上残酷的舞台困兽斗,压榨他们生命最后一点娱乐性和商业价值。

在梦里,他从那副破烂的躯壳里抽离出来,重新旁观一次他的人生,从他的出生到死亡,像在翻一本自传。

很可悲的是,他的一生注定会以悲剧结尾。

他是曾经感受过最原始的母爱的孩子,只是因为上天赐予了他独特的哭声,只是因为他拥有那份天才的恩赐,从他第一次开口歌唱之时,便站在了悬崖边上。

坠入深渊之后过了许久许久,久到他可能已经遗忘了提供者的面容和声音,久到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到心脏抽痛,却不知道自己在痛些什么。

但他一直记着提供者留给他的东西。

提供者教会了他什么是爱。

花园里,可怜可爱的孩子们在这个荒诞的世界里,无可救药地产生了一些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只有他知道那是爱,所以他像提供者爱他那样爱的毫不保留,也不求回报;所以他面对给予自己的爱才不愿承认,也不忍推开。

提供者也让他明白,神明是不存在的。

如果在遥远的某处真的有神,为何要赐他毒药般的恩赐,又为何对提供者虔诚的祈祷视而不见?

人类是脆弱的,不相信着什么便无法活下去,于是人们开始信仰神明。又有一首高洁的情歌将爱人比作神,在神不存在的世界里寻求救赎。

正因童年时扎根在他心中的真理和爱,他越是在母亲的怀里歌唱理想,越会在残酷的现实中摔得更深。

试问一个不信神,又接连失去所爱之人的孩子,该如何在这个残忍的世界生存下去呢?

在短暂的一生里,他从未向该死的命运和神明妥协。

他从泥潭里爬起,用反叛的尖刺武装自己,嘶吼着高歌理想。

就算被世界人暴力对待,疼痛侵蚀四肢百骸,他仍然歌唱着美好,歌唱着血液里最纯粹的冲动;就算从未得到回应,他也歌唱着,只为博得太阳一瞬的偏爱。

就算憧憬的人下落不明,挚友死在自己面前,所有家人和朋友都离他而去。

就算他已经失去了任何歌唱的理由,他仍然歌唱着。

故事的最后,他如飞蛾扑火一般燃烧生命,死在了最靠近光源的地方。

然后带着再也不会散去的热意,沉入柔软的长夜。

“Till。”

夜的尽头有人在等他。

“醒醒,Till……”

Till早就习惯被这个声音唤醒,在花园的树荫下,在拘禁室里,在舞台背面的候场区……

熟悉的声音反复喊着他的名字,将他的意识引出黑暗。

“你睡了好久好久,我等得快睡着了。”

Till尚未完全清醒过来,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Ivan……”

被喊到名字的那人浑身一抖,没了声音。

Till缓缓睁开眼,发现他和死前躺在Mizi腿上一样,躺在Ivan的大腿上。

——那是Ivan的眼泪。

“你醒了。”Ivan淡淡地说。

Ivan眼眶泛红,声音里带着浓厚的泣音,但还是挂着那副标准的微笑,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平淡一些。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而Till在他死后没过半天就出现在了这里。

他的嘴角微微抽搐,随着又几滴眼泪落下,他再也维持不住那一向从容的笑。

Ivan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Till的脸上。

他不愿去深究舞台上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哭着,任由自己的眼泪弄湿了Till的脸,再用指腹轻柔地帮他擦干。

“Till,Till……”

他哑着嗓子喊Till的名字,短短两个音节被反复咀嚼,像是在确认Till真的存在,也像是在逼迫自己认清Till死亡的事实。

有眼泪落在Till的眼窝,再顺着他脸颊的弧度滑落,就好像Ivan把Till的那份不甘、心酸,和委屈也一并发泄了一样。

“——辛苦了。”Ivan说。

是啊,都结束了。

把所有都当做是一场过于漫长的梦吧。

2,

在一望无际的雪原里,Till抬起头来,呼出一口白气。

生前,Till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死后会去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花园里的孩子们从小就知道天堂和地狱的概念,乖巧温顺的孩子死后能上天堂,不服从管教的孩子死后要下地狱——任谁听了都知道是唬小孩的说辞,却让尚未建立三观的幼童们对此深信不疑。

孩子们像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讨论自己会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死亡对他们来说从不遥远,如何多苟活几年好像更加困难。

但这个话题对Till他们四人组来说有些无谓。

Mizi是唯一不知道舞台真相的孩子,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避免让她谈论这个话题,想要尽可能守护最后一份纯真。

Sua只要和Mizi在一起就行,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有Mizi在的地方就是天堂;Ivan则觉得自己应该会下地狱,因为他自认没干过什么坏事,但也没干过好事。

Till没有理会Sua和Ivan的谈话,他趴在树荫下,在乐谱的空隙用铅笔勾勒出Mizi的发丝。

Till一时语塞,铅笔在削瘦的指节间转了两圈,继续落到乐谱上一笔一笔画着Mizi的脸。

"我从来不想这些。"Till边画边说,语气出奇的平静。

"没人知道天堂和地狱是什么样的,想来也没用。如果因为害怕下地狱就服从管教的话,那才不是什么乖孩子,只是胆小鬼而已。"

真要说的话,从和提供者分开的那天起,他就一直生活在地狱里了。Till暗自苦笑,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不会有比现实更糟糕的地狱了。

Sua对Till的回答有些意外,Ivan一愣,更是直接在Till身边躺了下来。他侧目看向Till的脸,Till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正全神贯注地画着画。

"怎么办,Till说我是胆小鬼。"

Ivan伸出手指戳戳Till的肩膀,Till不耐烦地动了动,扭头看向烦人的黑发小子。

"我可没说你……”

见Till的注意力来到自己身上,Ivan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连忙抓住Till另一只手连声追问。

"Till讨厌胆小鬼吗?我是胆小鬼的话Till会讨厌我吗?Till?Til——l?"

"呃啊烦死了别碰我!"Till好气又好笑地甩开Ivan的手,没了在这里继续画画的兴致,回头对Ivan大声喝道,"我说讨厌的话你又能怎么样!要和我一起下地狱吗?!"

Ivan愣住了,准备骚扰Till的手停在空中,有可疑的红晕迅速爬上他柔软的耳垂。

"诶,Till在向我表白吗?"

"哈?"

"我是在做梦吗?Sua快打我一……啊!!"

Ivan话还没说完,就被Sua一脸鄙夷地踹了一脚。

Till还没从"表白"二字的震惊里回神,呆呆地看着Ivan被Sua一脚踹得在地上滚了一圈,身后突然又传来Mizi的声音,回头一看,Mizi朝他们三人的方向边挥手边跑来。

Sua瞬间整理好自己的仪态,稳稳接住了飞扑过来的粉发少女。Mizi问起大家在玩什么,Sua说Ivan叫我们打他,力气最大的可以骑着Ivan绕树走三圈。

Mizi一听来了兴趣,喊着我要玩我要玩就开始追着Ivan跑。Ivan见大事不妙,正准备开溜,突然感觉脖子一紧,扭头发现是Till在后面拽住了他的衣领。

Till扯出一个狰狞的微笑,另一只手握紧拳头缓缓抬起。

"不如我先送你上天堂走两圈?"

Ivan苦笑两下,在Till的铁拳落下之前认命地闭上了眼。

——童年回忆的最后,天堂和地狱的话题已经被孩子们抛到脑后,他们赤脚在草地上奔跑,和朋友们嬉戏打闹。

死亡未曾远离他们,但仅仅在那片伊甸园里,能让他们忘却一切对未来的忧虑,只需要关心今晚吃什么,明早吃什么……

像一个真正的孩子,而不是宠物、商品、实验品,或者投资对象。

回忆暂告一段落,回到现在,Till朝远处看去。

纯白的地面,纯白的天空。从地面到空中弥漫着薄薄的水雾,淡淡的白色进一步模糊了地和天空的界限。

这个被称为死后世界的地方,既不像天堂也不像地狱,倒更像一张白纸。

天空降下细雪,白色的圆形絮状物飘落,有小片不成形的雪花落在Till的鼻头,冰凉的触感让他感到新奇。

白色的树干上没有枝叶,但树身却十分粗壮,树枝也格外坚挺,在冷冽的风中轻轻摆动,就仿佛这些形同枯木的树只是在冬眠而已,只要浇上些水滋润根茎便能重新开枝散叶。

Till继续跟着Ivan沿着小路向前走。纯白的四周除了白桦木外没有任何参照物,只有Ivan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鞋印。

地面的触感很奇怪,像在幼嫩的草地上铺了一层半凝固的水,摸上去有点毛毛的,冰冰凉凉的,让Till想起在花园里见过的雪绒花标本。标本下方的古铜板用人类文字刻着注释:

雪绒花——象征勇敢,重要的回忆。

雪绒花,雪绒花……

Till福至心灵,终于想起在课本上见过的蓝星自然气象之一,下雪。

他捧起一片眼前飘落的雪花,轻盈又脆弱,一阵微弱的气流就能将它吹跑,稍微再高一点的体温都能将它融化。

Till两手拼成一个小碗,逐渐有更多雪花飘进来,在他的手里积成一个小山。

只可惜他们现在都是没有体温的人了。

在这个属于死人的世界,他虽然感觉和活着没什么太大区别。但约等于死人的体温,不再颤动的心脏,无一不提醒着他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

或许他现在只是一个近似肉身的灵魂而已。

“Till,我们快到了。”

Ivan转过头来等Till跟上自己,不过几步的距离,但因为无处不在的白雾隔在他们之间,好像已经快要看不清彼此的样子。

Till一阵心慌,连忙把手里的积雪抖落,顺着地上的脚印走到Ivan身边。

在这个世界再次见到Ivan,Till的心情很复杂。按理说他应该拽着Ivan的领子,质问他那个吻是怎么回事,输给自己也在他的计划里吗,然后狠狠给他一拳才解气。

但是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是他,Till竟然莫名感到有点安心。

Ivan的眼泪滴在他脸上,一向从容的脸笑比哭得难看。听他反复喊着自己名字,对自己说辛苦了,都结束了……

Till就觉得,对他发火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Ivan出声打断了自己的神游,Till定睛一看,他正试探性朝自己伸出手。

"Till,这里的雾有点大,牵着我会好点。"

自从刚刚Ivan在Till面前毫无形象的哭过一回后,两人之间一直维持着尴尬的气氛,除了必要的沟通之外没讲过半句话。

早在感知到Till来到这边的世界时,Ivan就没有一秒钟是完全冷静下来的。他在心中排练了无数次要怎么面对Till,Till睁眼后要对他说什么,他能做什么。

他也假设了无数种Till可能会对他做的事,比如揪着他的衣领质问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或者直接给他来上一拳等等……

但事与愿违,暂且不论Ivan真的看见Till时大脑一片空白,准备好的说辞一句也说不出来。Till从醒来之后就没有和他正面交谈过,明明还没睁眼就喊出了Ivan的名字,现在对他又像对陌生人一样。

"那你跟紧一点,前面还有一小段……"

Ivan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手上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Till?"

Ivan不可置信地看看Till,又看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Till主动牵了他的手……?

"走吧。"

Till刚盛完一捧雪的手心还留有水迹,把Ivan的掌心也濡湿了。

他想起流星雨下逃亡的那夜,Ivan拉着他的手在山崖上狂奔。明明是Ivan自己提出的逃跑计划,还在实施前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成功,但那天Ivan的手分明一直在颤抖,掌心里全是冷汗。

哪怕汗水多到Ivan快要握不住Till的手,他也只是紧紧地抓着Till,执着地想抵达只有两人的美好结局。

但当Till真的松开Ivan的手,决绝地转身离去的时候,他也没有挽留。

Ivan总是这样,不挽留也不强求,默默的接受一切,永远选择退让和成全。

"快带路。"

Till扭头不去看Ivan,牵着他的手使劲捏了一下,催促他别愣在原地。

"啊,嗯。"

说实话,Till自己也不甚清楚为什么会牵上Ivan的手。

可能是出于对那天的愧疚,也可能是良心发现。

但不管如何,Till都不想再看见Ivan的手空空托起无果的念想

——没人比他更知道那有多难受。

3,

没有温度的手掌摸起来有种奇怪的感觉,就算肌肤摩擦、紧紧贴合在一起,也没有产生半点热量。

Ivan牵着Till的手穿梭在白桦木林里,宽厚的手掌包裹着Till相对要小上一圈的手,走路时微微晃动,甚至能感觉到Till指尖因为常年弹吉他磨出来的茧,有点粗糙的触感掠过Ivan的手背,让他心里一阵发痒。

"刚刚就应该问的,我们现在要去哪里?"Till问道。

他们沿着脚下的小路走,左拐右拐,走进白桦树林的深处,从远处看,还以为是在林子里迷了路的情侣,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

Ivan思考片刻,似乎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形容那个地方,他面露难色,斟酌着如何向Till解释。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的住处,"Ivan说,"因为一些原因我不得不逗留在这个地方,这外面下着雪,我总不能在外面过夜吧。"

Till一愣,眉头皱起,显然完全理解不了Ivan所说的话。

这里不是死后的世界吗?住处?人死之后是可以在这里继续生活的吗?

那死亡还有什么意义?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而且说到不得不逗留在这里,难道Ivan是被困在这个地方了?Till对死后的世界也只是一知半解,难道说其实现在的状况很糟糕?

Till抬眼看向Ivan,眼里满是疑惑。Ivan回以一个安抚的笑,让Till放宽心,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们到了。”

再拐过一个弯,Ivan牵着Till停下脚步,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亮着灯的,木制的小屋。

浅褐色的木材紧密排列在一起,暖黄的灯光照亮了窗户,木屋的房顶上积了一层雪。木屋的形状对Till来说又新奇又熟悉,他从未见过这样原始的建筑,但那种朴素的美感又深深吸引着他。

有别于生前看见的所有建筑物,那些世界人用超前科技打造的建筑通常过于庞大,缺乏人类能理解的美感,又冷冰冰的,显得不近人情。

但这间木屋的尺寸小得恰到好处,玄关处半截埋进雪里的楼梯,还有刚好和比人高一些的木门,一切都表明这个木屋是由人类建造,人类居住的建筑。

“这间屋子一开始就在了,我是来到这里之后顺着小路找到的。”

Ivan牵着Till往屋子的方向走,两人顺着楼梯走到门口,正当Till以为Ivan会直接推门进去的时候,他错愕地看见Ivan敲了两下门。

叩叩。

“对了,有件事没和你说。”

Ivan尴尬地笑笑,门后突然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然后吱呀一声,老旧的木门开了一条缝。

“这里其实还住着一位你认识的老朋友。”

“Till,好久不见。”

顺着声音的源头低头往下看去,只见一个美得像洋娃娃的女孩子站在门口,手里拎着照明和取暖用的提灯。

女孩穿着有些繁琐的白色睡裙,头上戴着缀了蕾丝花边的睡帽。婴儿肥的脸蛋上挂着和年纪不符的冷淡表情,淡紫色的双眸眼波流转,透着像水晶般剔透的光。像宝石一般,有种无机质的美。

Till一眼认出了女孩标志性的黑色短发,还有那稚嫩但清丽通透的嗓音。

“Sua……?”

tbc.

ch6我爱你。

后者本来做好了被数落的准备,没有料到刘众赫单刀直入地,把他们俩之间最重要的问题挑明了出来。

他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定。

“我不是金独子还能是谁?世界上有第二个我这么爱看小说的吗。”

用问题回答问题,狡猾至极。

“我们打的赌。”刘众赫把视线投在金独子的面上,“那道题目在半个月前我教给你做过。你不可能不会做,同时你也不可能不知道这道题。”

不对,现在的问题是不能告诉刘众赫事实。

他的脑子在这个时刻转动...

他的脑子在这个时刻转动的飞快,立刻圆了刘众赫对他的质问。

“如果我不假装,大概就没有机会带你来了。”

“为什么觉得我不会答应你的邀请。”

“我不想只把这次旅程当做朋友的出行。”

轮到刘众赫噎住了,金独子的回答和刘众赫的提问比起来跨度太大,他一句话把两个人藏了很多年的问题剖开了一个豁口,两人的心思若隐若现,从那道被金独子顶开的裂缝中露出红色的横切面。

金独子把握了话语权,他坐着,房车的车顶灯很矮,金独子仰头看刘众赫,暖黄色的光在金独子眼眸流转。刘众赫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从金独子的眼神里看到了些柔软的,无法成型的,委屈的,他从来不擅长应付这类情绪。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刘众赫,我是金独子。但我不是想和你做一辈子朋友和室友的金独子。”

他牵起刘众赫的手,轻轻握在手里,让指尖触碰到脸。

“等旅程结束,我想和你再进一步,到那个时候再给我你的答复好吗。”

还有金独子的存在。

房车内一下变得闷热,两个人不约而同选择重新出去。刘众赫没有再问其他的,他开始向金独子了解一些阿谢斯的东西。

金独子告诉刘众赫,他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很像他想象的后启示录世界。他告诉刘众赫这里会有更自由的艺术,更真实的灵魂。

他一边走一边绘声绘色地讲述他买票之前了解过的阿谢斯。这里的中心有一个巨大的木人,象征着这座城镇里所有人把灵魂束缚住的躯壳。还有一座神庙,等到最后一天金独子会带刘众赫去那里。

一切都是临时搭建的。刘众赫在第二天看到了很多拔地而起的作品,高足有三四层楼。不仅质量高数量也非常多,这一片地白天看才发现,每个营地错落有致,规划出了空地展现人们大脑里想要实现的一切。

他们路过提供酒水提供娱乐的营地,比起游街的花车人们更多的在白天分散在营地和艺术品周围。金独子和刘众赫在这里citywalk一段路仿佛走到了世界各地。各色各样的人着装比昨天见到的蝴蝶男士还要多姿多彩。

早上出门的时候金独子想把他带来的饰品给刘众赫弄上,刘众赫一开始表示了拒绝。金独子像是尝到了昨晚眼神攻势的甜头,如法炮制了一次。

刘众赫妥协了,他把最小的那个翻车鱼发夹夹在头发上,亲自给金独子左右各夹了一个鱿鱼。

白天视野很好,刘众赫还在这里看到了很多他打过的游戏里出现的改装车。身上挂满了亮片的女士,全身涂着银色的男人。有很多人向他们打招呼,金独子一路上吃了三种水果两种糖,有热狗派对有咖啡狂欢。

随处可以看见舞动的人,云层不是云层,蓝鲸和火烈鸟会在一起翱翔。

路过一个营地时有人在拍vlog,他们俩走过镜头时还没发现,直到摄像机里的主角主动和他们搭话。

那是位很漂亮的女性,她头上有着金色的皇冠,衣服却不繁华,精简的剪裁露出了膝盖以下的全部,披肩是随风流动的黄色丝绸花纹似豹。

女士将他们俩牵到了镜头前。表示很高兴自己的幻想曲中有了两个非常棒的篇章。她左手牵着金独子右手牵着刘众赫就开始翩翩起舞,她邀请两个人和她一起。从女人的摄像那传来了一阵非常熟悉的旋律,金独子才发现他们随身携带了一个很小的音箱。

舞蹈很欢快也很简单,向左向右跳动,在头顶比心,然后他们三个会绕成一个圈在歌词响起时转动。

刘众赫突然想起金独子昨天晚上的舞姿,轮到自己他突然有些不妙的紧张感。金独子很配合,他第一遍就跟上了音乐,女人一直鼓励刘众赫别害羞。刘众赫看着那两只鱿鱼在他眼前舞动,莫名觉得有些好笑,身体放松了些也加入进去。

比打游戏简单很多,刘众赫做的甚至比金独子还好。到了转圈时女人却突然后退了一个身位,剩下金独子和刘众赫两个人牵在一起,女士很兴奋,她甚至跳出了镜头,在边上展示她美好的乐符们奏出的声音。

她跟着音乐大声地歌唱,熟悉的旋律并不有假,这是首被很多人传唱的歌,金独子和刘众赫围成圈时已经有很多人来模仿加入了,高潮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他们边上一起唱着歌词。

“Iloveyoubaby,

Andifit'squiteallright,

Ineedyoubaby,

Towarmalonelynight.”

这里的一切都在暗示着金独子想要进一步的关系,刘众赫被这种暧昧的氛围牵着走,他那股从心脏发出的紧张感时时刻刻都令他有点分不清现实。

他忘记他们是怎么从人们的合唱里脱身,那之后都有些出神。他觉得自己变得浑浑噩噩,人们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金独子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不再需要去扮演什么身份,没人知道他是刘众赫。无人需要拯救,无人需要结局。

之后的几天刘众赫看了很多雕刻艺术品,坐在高耸的铁架上和陌生人们看沙上的日落,看云彩摧毁峡谷。金独子陪着他,让他觉得浩淼苍穹也只手可得。

最后一天金独子带刘众赫去了神庙的内部,和那些令人心跳加速的瞬间不同,从他们进入的过程开始就被笼罩上了一股悲伤的氛围。

这里很安静,人们的奇装异服不再是热情奔放的象征,他们沐浴在太阳的幕帘下接受神庙的洗礼。似乎一切都被包容了下来。

“这里能让所念之人的关系更紧密。晚上这里和木偶会被一起烧掉,除了你想留下的所有东西都会不复存在。”

金独子告诉了他这两个中心建筑的最终意义,他期待着这个世界的刘众赫会有什么想要遗忘的和记住的东西。

刘众赫走到摆放着的众多物品之间,这里有照片有写着字的木盒,有鞋带开着的帆布鞋。金独子在前一天晚上得到了一个来自陌生人的相机,他研究了一晚上如何使用,现在里面已经有很多张刘众赫的睡颜。

这个世界的刘众赫睡姿很乖,两个人挤在房车的小床上,刘众赫可以在他的被子里躺的很乖。

他举着相机,看到刘众赫在那些别人的回忆里走了一圈,他走的很慢,一个个浏览着其他人的过去。

“我想忘记一个狐狸气球。”

刘众赫并没有带着那个东西,他只能用手指,在一个没有字符的地方描画它的形状。

金独子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者有什么含义。他觉得现在不是询问的时候,只是按下快门,静静地把刘众赫的模样拍下来。

“没有需要联系的。”刘众赫从镜头里走到镜头外。

“你呢。”

金独子举着相机,把镜头重新对着刘众赫。

还挺多的。金独子想,又拍了些刘众赫的其他地方,他把镜头放的很大,在刘众赫的眼睛,耳朵,嘴唇上。

他拍完也加入了其他人的回忆里,他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金独子想忘记什么,但是作为末日里的某个星座,莫个魔王,某个星流,某个主角的读者。

他想忘记每次死亡的痛苦,每次塑造身体的故事被打碎的记忆。他想忘记逼不得已二选一时做决定时的自己,想忘记故事里无法完成的故事。

他摇头,对刘众赫说自己没有需要遗忘的东西,联系的答案也和刘众赫一样。

他们走出神庙,在夜晚来临之前拍下了一些两个人都喜欢的作品。

太阳把红色带离天空,把烈焰带上大地。

他们和所有人一起围着燃烧的建筑,神庙在灼烧之中倒塌,将人们与逝去的爱重新烘烤出新的热度。

金独子的快门定格了刘众赫的感情。他没有听见刘众赫的声音,只是在照片里模糊得到了答案。

距离旅程结束只有最后一个晚上,他们在所有的东西燃烧殆尽后回到了房车上。阿谢斯是灰烬的音译,他们终于在最后一天燃烧了自己。

...

金独子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刘众赫的呼吸声和他轻微起伏的后背。

他睁开眼的时候也看见了刘众赫,但不对。

这次是主角,是他最后希望想要紧密联系的刘众赫。

去阿谢斯的票是金独子在看那个世界的手机时发现的,“他”做了清楚的攻略,制定足够详细的计划和最后一天表白的时机。

他不应该替金独子说那句话也不应该替金独子得到那个答案。但他真心希望金独子为了这次告白的努力不会没有实行就消失。所有的物资和联系都是金独子本人做的。在准备的那几天里他只是在一遍遍模拟这些流程,保证他的假扮可以完全。

但事实是在最后一步金独子回到了末日。他没想到在那个世界的记忆会被带回来,他无法去爱那个世界的刘众赫,所以在拍下刘众赫的告白时他没有出声。只有金独子能够改变既定的行程,只有金独子可以在那一瞬间和刘众赫说我爱你。

事实既定,在这个世界他还有结局要书写,有主角要拯救。他是金独子,是星座,是魔王,是星流,是主角的读者。

他有他的故事,但金独子衷心希望,另一个世界的他们最终能彼此相伴。

END.

正文结束,番外一篇将发布在cp30的实体本中。

ch5.阿谢斯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近黄昏,刘众赫睁开眼看见金独子的时候心还在狂跳。昨晚的梦似乎在车上延续了,他口干舌燥,仿佛刚刚不停追逐奔跑的是清醒的身体。

“你脸色不太好,要喝点水吗?”金独子拧开他们带过来的一瓶矿泉水。

“我梦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刘众赫抿了一口水接着说,“梦里的我不像我,你也不像你。”

刘众赫说的模棱两可,倒是让金独子在意起来。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到来给刘众赫带来了梦魇。

“喝完下车吧,我们去放松一下。不要想了。”

金独子朝他伸手,似乎在让刘众赫牵上来。刘众赫缓过劲了,对这只手的到来却有些目眩。他犹豫了片刻搭了上去,借着金独子......

金独子朝他伸手,似乎在让刘众赫牵上来。刘众赫缓过劲了,对这只手的到来却有些目眩。他犹豫了片刻搭了上去,借着金独子的手从房车的副驾驶下到地面。

意外的,他脚下并不是水泥地也不是柏油路,更像是沙土。他踩了两脚飞起了沙,顺着沙视线回到水平线,一眼望去,他们周围停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房车。

他的周围并不安静,只是最开始他被金独子的手牵走了思绪。但吵闹也不适合当这片土地的形容词,更像是背景音,他能感觉到很多人,很多交谈和欢笑。

金独子牵着他走,刘众赫在路过的人身上看到更多金色卷发和红棕色的。

附近升起来篝火,也有很多七彩的霓虹灯。房车周围看到一群忙碌的人在搭建自己的营地。

刘众赫猜想,这是不是某个公园。

“你饿吗?”金独子回头,远处巨大的篝火把落日的余晖掩盖。

“有点。”

他们停在了一个看起来在贩卖食物的摊位。摊主穿的很,新潮?刘众赫想了半天在脑海里挤出那个词。是位有着西方五官特征的白人,但是他的面上和手臂都有非常厚重的彩墨,刘众赫觉得盯着人看不礼貌,只隐约觉得他的肩膀和手臂被描绘成了一只巨大的蓝闪蝴蝶。他是位男性,但才回以外的地方,看剪裁像是女式的着装。

“Benvenutidaimieiamici!”摊主人非常好客只是和金独子两人之间有了语言隔阂。

“抱歉,请问你会说英语或韩语吗?”金独子仍旧牵着刘众赫。

“哦?你们是韩国的朋友。我喜欢,帅气的小哥们。我们用英语交流吧。”

那位摊主的发色也为了身上的彩绘染成了蓝色,他开始热情地向金独子介绍他带来的东西。

“这是我亲手做的,我很喜欢做这种五颜六色的小蛋糕,不过这些都是提拉米苏,放心吃!”摊主甚至没有自我介绍就开始把摊子上最中间的蛋糕往金独子手里送。

“让你的恋人也尝尝,你们是第一次来这个乐园吗?”

金独子拿过来,毫不担心地往嘴里送了一口。他突然想起刘众赫不爱吃别人做的东西,这个世界的刘众赫会不会也。早知道他在采购物资的时候顺便把厨具也买了。

“谢谢。”刘众赫向摊主点头,等金独子一口咬完,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吃掉了另一角。

“哎呀你们感情真好!”

金独子一瞬间没尝出嘴里的味道,他的五官好像被刘众赫刚刚的举动夺走了。脑子里只有刘众赫咬下去时的慢动作。

“啊..。是的,我们是第一次来,我听说这里会有仪式,可以告诉我们怎么去吗?另外你的手艺非常不错。”

“哈哈当然!往这座城的边缘走,看到有人打滚并且地上有钟的地方就是了。你们很般配,欢迎一对新人来到阿谢斯!”

可能是摊主人的动静太大,从他身后的帐篷里又走出来两个同伴,他们用金独子听不懂的话拉起了彩带热烈欢呼着。金独子只好连忙道谢和刘众赫顺着摊主人的方向去。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刘众赫的嘴里还有点提拉米苏的味道,说实话很甜,却不是刘众赫喜欢的甜度。

“就是他们说的阿谢斯,一年诞生一次的城镇。”金独子走的时候手里还有别人送的蛋糕,尽管他来之前就知道这里的食物都是赠予制,这么白食的确是第一次。

这两个人似乎忘记牵手的暧昧性,金独子一个人在前面走着,等他吃完才想起来件事。

“刘众赫你知道提拉米苏的另一层含义吗?”太阳已经越来越暗,周围不知哪个营地亮起了光柱,路边的车不再是白天的模样,被改造后诞生起了生命的闪光。

“他的英文名直译也可以叫pickmeup。吃了会让人心情变好,但我更喜欢带我走的意思。”

“为什么更喜欢这个。”他们在经过十几辆花车后看到了那个意大利人说的地方。

有个带着宽檐草帽的男子张着手迎接他们。地上还有三个同行的人在沙子上翻滚。

“来做仪式的吧,来吧,沐浴上阿谢斯的沙子,正式成为这个镇子的人吧!”

金独子终于松开了手。他首先躺倒在沙子上,他把这个仪式看做了末日里一些场景的支线条件。比起那些可能失败的任务,做这个要简单的多。这里的沙砾比肉眼看见的白,粒子撒在金独子的身上,又顺着人体流线迅速滑落。

金独子站起来时竟然神奇的没有沾上一点沙尘。

“来吧。”

刘众赫有些放不开,他只是躺在沙子上,然后迅速站了起来。

明明在那个世界打架打的一身血都没事。金独子想着,捧起来一把洒在刘众赫没有受伤的手掌上。沙子顺着刘众赫的指缝滑落。

“现在你们一人敲一下这个钟,钟声结束你们就会得到新的身份,在这里你是谁都可以。”

听起来很迷幻,金独子接过钟杵,然后把刘众赫那只沐浴过白沙的手一同握住,让钟声荡漾在他们一同敲响的撞击声中。

这让刘众赫想起他和金独子说的话。他不是他,金独子不是金独子。但意外的,同一种表达,在钟声和陌生人的喝彩里他并没有心悸的感觉。更像是一种全新,超脱自我的存在被诱发了出来。刘众赫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要冲出来,有很多话想说,很多情绪想要表达,他好像被热烈点燃了,成为了组成这座城市的其中一束火焰。

从很远的地方响起了音乐,他们的仪式结束被刚刚一同举行仪式的三人组邀请一同去往音乐的发源处。

刘众赫和金独子坐上了他们的花车。一路上他们滔滔不绝,说着他们的营地,说着他们改造这辆车的灵感。这辆花车被做成了蛋壳的形状。他们说这是他们梦想的具象化,他们都想去宇宙,透过一个几乎四面环绕的透明玻璃看宇宙的构成。

正如他们的梦想那般,金独子和刘众赫坐在车里就能看见四周的一切,音乐是从另一个巨大的花车上传来,鼓点令人澎湃。

他们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三人组很高兴。他们感谢金独子二人作为他们梦的见证者。

金独子又一次牵住了刘众赫的手,音乐声很大,他凑到刘众赫身边很大声地问他:“你想跳舞吗!”

刘众赫张口回应,但是人们的狂欢和合成器的声音太大。他不得不放大了声音,几乎咬着金独子的耳朵。

“跳什么!”

他拉着刘众赫往人群中心去。“跟着他们!”

“It'sraceagainsttheclock”

“Butwedontwannnawatch”

人群只是跟着节奏摇晃,他们嘴里唱着哼着,比起舞蹈更像是灵魂的摆渡。金独子和刘众赫挤到了一个稍微宽敞的地方,他们身边的人戴着各式各样装饰品,每个人都用亮光点缀自己,摇曳带出了光的轨迹。

很明显金独子对舞蹈比较笨拙,他只是摇晃身体,带的被牵着手的刘众赫不能好好站立。

金独子的脚步尽力去踩节奏,一二三四,一个节拍,两个节拍。在刘众赫眼里却像刚长出双腿的动物尝试使用脚。

两个人的舞蹈只有金独子一个人牵动着,刘众赫适当地在高潮时分跟着摆动双手。所有人的眼聚焦在歌手和那巨大闪烁的花车。刘众赫的眼睛一直停留在金独子的身上。

“Keeprunning'tilwe'relost”

“Yougotmethinkin”

一曲终了金独子觉得身上粘了细汗,连带着他没有和刘众赫松开的十指。

他不好意思再牵着,正准备松手的时候五指被反扣住。金独子在音乐间隙里清楚地感知到了刘众赫带来的另一重情绪。是他今夜无数新东西里期盼又有些害怕得到的。

刘众赫把他带离了乐台前。他们重新回到花车的簇拥之间,音乐声小下去刘众赫才开口说话。

“你什么时候找到这个地方的。”

金独子和他穿梭在移动的灯塔和动物之间。刘众赫在弄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时候本来想用手机搜搜看,被金独子一路带着这里逛那里逛完全没有机会。

“嗯,大概,我和你打赌的那天?”

中规中矩却无法让人信服。他们回到了金独子租的放车上,刘众赫检查了房车里已经购置好的物资,又把金独子的包打开看。

里面放着他说的鱿鱼内裤,和几个头饰。

享受这一切很好,如果金独子是他本人会更好。他把金独子叫到房车的小型沙发上坐着,问出了这几天一直没有问出的事。

“你是金独子吗?”

.

ch4.约会

自从答应金独子的条件后刘众赫的心里总是装着这件事。上课下课打工回家,金独子说要和他去哪里,说完了就没有动作。

他无法不去想金独子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别有用心。他切菜,一走神手指上沾上了血迹。把案板弄出了点红色。

刘众赫停止了手上的事,去翻医药箱。金独子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刘众赫准备单手往自己手指上贴创口贴。

“厨神如众赫,有什么让你做饭的时候还能分心的。”

金独子立刻走过去把创口贴拿走,两手撕开,小心翼翼地覆在刘众赫的伤口上。说起来他很...

金独子立刻走过去把创口贴拿走,两手撕开,小心翼翼地覆在刘众赫的伤口上。说起来他很久没有见过并用过这个东西了。在末日里鬼怪包有很多种直接恢复的药剂。

“你的计划还没准备好吗。超过这周末就不算数了。”

刘众赫看着贴在手指上的创口贴被贴的像是手指上戴了个小帽子。

让刘众赫放心不下的事终于到来。他这一宿睡的很浅,入睡前总是会想到金独子吹他的手指尖自信满满地说明天跟着我走就好。

他也问过要出远门吗,不准备东西吗。得到的答复是秘密。刘众赫做事很谨慎也很细心,一直以来他们俩的出行双方都分工明确,如今他在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的情况下难免有些空落落的和不安心。

他辗转反侧,床靠着墙,墙另一边就是金独子的房间。实在睡不着就爬了起来。出门却看到金独子房间的灯还开着。偷听不是好习惯,他犹豫着前行,不自觉变得蹑手蹑脚,假装路过金独子门口的时候试图知道点内情。

走过去的脚步很慢,但金独子的房间很安静,只有灯一直在门缝下闪烁。让刘众赫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开着灯就睡着了。

他没办法只好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在卫生间里报复性地制造出了点动静,又轻手轻脚地往回走。

“没睡着?”

金独子看起来不像偷鸡摸狗被抓包的样子,他问的很平静。

“嗯。”

“虽然晚上也能出发,但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要早起坐车会很累的。”

金独子真的把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了。刘众赫回到床上,入睡前又开始回忆金独子这两天的忙碌,他一直抱着手机,虽然之前也抱着手机。

他回忆着金独子这两天的行踪不自觉就闭上了眼。

第二天难得的,他在自己的闹铃响之前被敲门声叫醒。太阳还没升的完全,刘众赫出门洗漱看到外面两个背包放在沙发上。

桌子上有早饭,面包和豆芽汤。这倒是和金独子负责早餐的那几天最常出现的东西没有区别。

金独子在刘众赫吃饭的时候给他手机发了一个二维码。

“这是我们目的地的门票。”

刘众赫的面包咬下一块,这个二维码没有附加文字没有说明。很纯正的黑白格子,出现在两个人的对话框里。和刘众赫的聊天界面一样干净。

两个人去的路上很平凡,像每一次出行。坐上高铁,座位是一起的,刘众赫靠窗金独子靠过道,喝的出门前都带好了,吃的饿了会现买。

刘众赫留意了这趟车的终点是哪,他不是好奇心特别旺盛的人,却有意的在手机里搜索终点有什么景点可玩。

他搜到那个地方有美食街,有游乐园,有海洋馆,也有公园。总的来说确实很适合出游,但是比起他们这种“朋友”关系,更适合情侣前往。毕竟刘众赫的浏览页面上明明白白写着情侣出行圣地。

刘众赫暗暗记下了这些地方的标志性建筑,从高铁厕所回到了座位上。

之后换乘了一辆大巴他们到了目的地。刘众赫四处张望,他没看见几个小时前记住的建筑。金独子问他在看什么,也只好打马虎过去。

金独子定的酒店是双人床,合情合理。两个人背包一放就看到金独子倒了下来。

“你不好奇我给你的背包里准备了什么吗?”

他横躺着侧翻过来,半撑着脸问刘众赫。

“我的衣服都是自己买的,你就算再没有眼光也不会有丑衣服。”

刘众赫嘴上说着还是打开了背包,稍微捣鼓一会在一堆熟悉的布料和必需品中间看到一个蓝色的东西。他一把扯出来,是一条四角内裤,上面有一条翻车鱼的图案。

金独子躺在床上笑的很欢乐。

“我给你买不就有了,这个可爱吧,我有一条鱿鱼的。”

金独子把自己那条掏出来在胸前展示。

刘众赫揉皱一把丢在了金独子床上。

“我不会穿的。”

“可是我给你带的两条都是这个。”

“现在去买。”

拗不过刘众赫,他真的拿上手机就出门了。

金独子跟上去,眼看刘众赫找了最近的便利店买了黑色的,又快步回到酒店。

“我们是在这住酒店的吗。”

刘众赫把内裤塞到自己包里发出了真诚的问题。

“不,我在等通知。大概再过一会就可以出发了。”

“通知?”

刘众赫问完金独子的手机传出系统音。

“走吧。”

金独子不知道在和谁交接,他跟着刘众赫到了酒店停车场,有一位金色卷发的男士看起来在等他。

金独子过去简单用英语打了声招呼,给他验证了二维码。刘众赫见状也递出了自己的手机。

“这是你的伴侣?”男人很亲切并且十分热情。

“嗯..不,我们是朋友。”

“啊抱歉抱歉,你的朋友很漂亮,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假期。”

刘众赫听得懂他们的对话,不知道为朋友一词还是被夸漂亮心情复杂。

男人检查完他们的票,给了金独子一把钥匙。

“这辆车是你们的。”

那是一辆房车,规模不大,刘众赫环顾四周才发现还有好几辆停在周围。

金独子接过钥匙坐在了驾驶座上。

刘众赫疑惑,他的驾驶证是什么时候考的?

上车之后金独子就开了车载音乐,他听到了前奏,随后引擎和音乐同响。他撇了一眼屏幕,歌名是TongueTied。

金独子的开车技术很稳,音乐里响起了萨克斯,他开上了盘山道。冬天的太阳并不毒辣,和乐声一起,刘众赫昨晚睡眠很浅,他被太阳照的暖呼呼的,很快就有些意识朦胧。

眼睛闭上之前他想起来昨晚梦到的东西,在梦里金独子穿着白色的风衣,但是站在离他很遥远的地方。刘众赫想走过去,问他在做什么。金独子却不吭声,他背对着刘众赫。

很奇怪,刘众赫并没有看到那个背影的脸却认得出来身影的主人是谁。他不记得金独子买过白色风衣。

他往金独子的方向走,走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开始加快步伐,步频越来越高,逐渐跑了起来。他和金独子的距离不减反增,让刘众赫焦虑起来。他慢慢感觉到疲惫,但仍旧拼尽全力的奔跑,金独子的脚下有一道白色的影子一直延伸到刘众赫的方向,刘众赫有种直觉,他必须跑到金独子的身边去,他有很多疑问没有得到答案。你是不是金独子?为什么是这个打扮?为什么在我问出你做过的题目时看起来像没有这段记忆?

直到刘众赫精疲力尽地跌倒在地上,刘众赫发现了垂在地上的衣服。他身上也是一件风衣,黑色的,看起来和金独子的十分相似。

他也没有自己买过黑风衣的印象。

刘众赫站了起来,打算继续往前走。却发现地上的白光开始变得暗淡,他急躁,心情变得模糊。他感受到了某种不属于他的无力感压迫着他的四肢。刘众赫再也迈不开一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金独子和他越走越远。

“刘众赫,刘众赫?醒醒,我们到了。”

“不是有很多那种电视剧吗,穿越的。”

“我最不爱看的那种。如果你把我叫来是要聊那种电视剧我会起鸡皮疙瘩。”

“我不和你这种类型的约会。”

“什么叫我这种类型?你小子有约会对象吗?”

韩秀英说话一重,手没控制好力道,纸杯被捏的扁皱,咖啡像她外露的情绪那样溢了出来。还好她不爱喝热的,就算已经到了要裹围巾的温度,她的咖啡杯里还是会浮起冰块。

金独子看了眼,思考着下一个被捏扁的会不会是他自己。好心把纸推过去,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顶着变扁的可能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

“所以你相信穿越的存在吗。”

“不相信,我一直活的很科学。...

“不相信,我一直活的很科学。”

“假设,我是说,或者你当成做梦。有一天你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另一个时空,身边还是那些人,但生活的方式变了很多,你会怎么办。”

“你在做什么问卷调查吗,和你想去的那家公司有关?”

“是,你太聪明了,所以快回答吧韩秀英大人。就当作是为我的未来,不过你说的哪家?米诺软件公司?”

“找到回去的方法,无论如何我不属于这里。那种感觉会让我觉得陌生。”

这洒脱而坚决的选择,正是韩秀英本人。

金独子抿了一口手里的饮品,从咖啡苦涩的尽头浅尝着微弱的甜。所幸他的选择没错,接下来要询问世界上第二个懂刘众赫的人一些问题。

“另一个事,从你的角度看我和刘众赫最近的关系怎么样。”

韩秀英白了他一道,后者隐约从其中抿出三分无语。

“如果你要听快点在一起我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情理之中。

“刘众赫没有和你说过这方面的事?恋爱咨询”

“你第一天认识他吗,他没问过,但是说过模棱两可的话。”

“什么时候?说的什么?”

金独子身体前倾,整个人的姿态从金独子转变成了聚精会神金独子模样。

“真是无语你现在应该照照镜子。就刚刚,发消息问我你是不是在我这里。”

这找人的样子,让他回忆起白日密会里的39条消息。

“最后一件事,今天是我们认识几周年。”

“太恶心了,你怎么问这个,这东西你应该和刘众赫算。”

“我帮你打通关哈迪斯。”

“六年多了,独子爷爷。和你们两个居然鬼混了这么久。我要通关且全武器解锁。”

“谢谢你,伟大的韩秀英媒婆。”

在被骂之前金独子付了钱开始往出租屋回。

他给刘众赫说的理由是去打工的地方请几天假,毕竟三人关系里不好和第三个人直接说我们两个要说悄悄话了。

路上他整理了一些今天的收获,他和刘众赫认识六年,情从何起暂且不知,但应该是双向暗恋,韩秀英话里有话,既然她觉得有可能的事就不是金独子一直在一个人做无用功。以及六年来一直维持朋友关系,两个人按兵不动,似乎没有任何一方在考虑突破这层纸。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也是金独子的缘故,这份感情和他自己的重合,设身处地地思考之后,他开始有意识地摹画出可能的未来,他们两个都不会去和新的人接触,可能会一起参加韩秀英的婚礼,然后回到未来还欠着房贷的房子里一直生活到老。

美好的幻想,但它会永远止步友谊。

即使在末日,他也做不到和刘众赫停留在暧昧关系。

“新林站到了。”

公交播报的声音提醒了金独子。

他一下车就被温度差冻到搓了搓手,立刻往出租屋走。

打开门的时候已经能闻到泡菜汤的味道传到门关,客厅里虽然没有开空调室温却足以让金独子回暖。

往里走两三步就能看到刘众赫的背影和系在腰上的蝴蝶结。金独子想了想,新婚生活莫过于此。

“有什么需要避开我谈的。”

只是新婚妻子似乎不太高兴。

金独子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他们聊天内容的上半段。

“只是问卷那么简单当着我的面也可以说。”

刘众赫平静地在金独子面前放下碗筷和一碟吃泡菜汤完全不需要的番茄酱。

“我有些情感问题。”

出乎意料的,刘众赫对这些都反应平平,就好像习惯了他的花言巧语。

直到用餐结束,他们看似风平浪静的对弈转移到了卧室。

金独子把矮桌搬进了刘众赫房间里,两个人席地而坐,他再次看到刘众赫漂亮的字体洋洋洒洒在笔记本上铺展着。

他听着刘众赫耐下心把公式分解成一道又一道,轻松在纸上画出弧度圆滑的辅助图。大有在他面前演示风之路的模样,肆意散发天赋。

“看懂了吗,现在你做。”

金独子有模有样地在题目上圈划,根据刘众赫所说往下分析,而最后答案和正确相差甚远。

刘众赫看了看题目,看了看金独子。

“换一道,先解这个稍微基础点的。”

一样得出错误答案。

“抱歉,我真的有在认真听讲,众赫理解一下。”

“我再讲一遍,如果你做对了我给你一个向我提要求的权利。”

高中补习的时候金独子这么和刘众赫索取过,为了在下一次的考试中拿一个和刘众赫更接近的名次。

所以刘老师知道金独子需要什么,会被什么吸引,或者说在打什么主意。

他有意从桌子对面改坐到金独子手肘边上的位置,补课的氛围在卧室暖光下氤氲,房间里温度够高,即便看不见刘众赫说话时吐出的白气,那一张一合,垂帘而专注的人,分明在和他传达题目以外的讯息。

金独子听着,继续他的走神之旅,只不过刘众赫说完,他靠末日前的记忆完成了答复。

要求也早就想好了。

“我有几个想去的地方,但是一个人有点没意思,你会陪我的吧。”

“我们没有在交往吗?可是我们住在一起啊。”

“你要是没睡醒回去继续睡,我帮你请病假,和大脑有关的病好请。”

从刘众赫的角度来看,金独子一夜之间好像确实有了许多不同,抛开这些神志不清的发言来说。刘海比昨天长了些,睡裤的长度也有些微妙的短了。

刘众赫也是聪明的人,但这个世界平凡普通,没有太多的设想足以帮他构建出金独子是从其他世界到来的事实。顶了天的他也只是回忆起玩过的拥有穿越剧情的游戏,...

刘众赫也是聪明的人,但这个世界平凡普通,没有太多的设想足以帮他构建出金独子是从其他世界到来的事实。顶了天的他也只是回忆起玩过的拥有穿越剧情的游戏,半信半疑地盯着金独子的刘海,最后得出不可能的科学结论。

“放心吧,醒了。吃了这种级别的早饭不醒也难吧。早上什么课?不带书?”

金独子放下碗筷决定先充当好“同居者”和“大学生”的身份,其他的等观察观察再随机应变。如果事实真如他料想的那样,那眼前的刘众赫就是个比0轮还稚嫩的存在,但同样继承了他所认识的那个“刘众赫”的所有特点,依旧是这平凡世界里不平凡的存在。

和刘众赫解释星座末日不如他好好假扮普通人来的简单。

那个世界和灭活法里,刘众赫都是承载了太多负面情绪的存在,既然有一个能让他轻松快乐的世界,他也没有坏心眼到去打破这对“刘众赫”来说的难能可贵。

他后来出门的时候在客厅找到了他这个世界的通讯工具,一夜未充电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电量,不出所料灭活法并不存在,于是走之前借走了刘众赫满格的充电宝。

他和刘众赫保持着一个影子的距离,盯着手机看了好久在考虑接不接,最后是刘众赫停下一脑门撞人身后才有了接的答案,刘众赫背的双肩包被金独子压了个扁,然后屏幕不再亮,通话已结束。

“你怎么知道是韩秀英打的?”

一段普通的对话不仅损了一顿金独子极差的社交能力,还指明了他们三个在这里也似乎保持着某种深于他人的关系。不管,骂的是原住民,和他没关系。

他们一前一后从后门进了阶梯教室,韩秀英在倒数第五排中间,短而清亮乌黑的发色下是一个灰紫色的兜帽,肩膀松垮着懒洋洋的模样,背影赫然写着“我是韩秀英”五个字。

刘众赫自然而然坐在韩秀英边上,金独子思考了一下,要把韩秀英夹在中间还是把刘众赫夹在中间,最后选择成为主角大人的右护法。

屁股刚着椅面,那熟悉的,具有穿透性的嗓音越过刘众赫直接刺进金独子耳朵里。

“在车上了那会,接了也没法走回去给你拿啊。”

“不一定,看情况。”

“你这头倔驴,怎么今天那么还嘴。恨死你了,不拿过来回去记得帮我上游戏做任务。”

金独子边听边翻出书来,觉得运气好的是,和韩秀英的聊天方式已经养成了类似身体记忆的东西,就算换了个地方,换了个背景,韩秀英就是韩秀英。

同理,刘众赫也是刘众赫。

上课铃打了,韩秀英不讲话了。金独子无心再听一遍许多年前就已经听过的内容,他耳朵里进着,眼睛从书上的一字一句慢慢就飘滑到视线角落里刘众赫拿笔的手上。

手腕很干净,手背上一道疤都没有。灭活法里描述的刘众赫是个伤痕累累的,被痕迹和故事淹没的家伙。他实际在末日见到的也是如此,啊,不,是伤痕累累的倔驴。

他又觉得这个世界的存在很有意义了。

金独子上学的时候就不是个对知识贪婪的人,虽然尽可能的在得过且过的人生里有了差不多的规划,差不多的拼搏,但那个时候对他来讲明确的目标,让他感情波动的,只有每一章每一个字都吸收过的灭活法。

金独子存在的意义是灭活法,灭活法代表着刘众赫。

啊,记不太清了。上大学的时候有过会偷看人手的习惯吗。

金独子想着,视线里的手把笔放下了,然后他亲眼看着这双好看修长,骨和节的节奏美妙的手移动到了他视线中间。把金独子的书翻了一页。

“明天考这里。”

像水面轻置的鹅卵石,一块圆润不尖锐的,大小适当的。在金独子的思绪里飞出好几个波澜。

虽然前面大部分是对刘众赫本人的,最后一个是对考试这个字眼的。

对哦,冬天了。该死的期末

让他想起每个周末的晚上即将迎来的周一,去上班。

“刚刚好像没听,回去教我一下吧。”

金独子索性不止看手了,看了眼刘众赫记好的笔记又看了刘众赫充满不理解的脸。

好像在说,你为什么不听?

“你为什么不听?”

还是一样好懂。

当然这建立在他十年单方面的了解。而刘众赫只认识了金独子一个轮回。

等等,那这个世界他们的交集是从何时开始的。

他突然多了个和回到原来的世界毫不相干的问题,然后发现刘众赫也没有听了,他思绪回来,只看到刘众赫的眼睛也盯着他看,有点奇怪。

他可以用末日世界的生存方法来应对末日里刘众赫的行为,猜测他下一步举动,给他他想要的,把他笼络回来。

但在这里,好像脑袋里突然就一片空白。

被刘众赫露骨地看着,但是读不出其他更多的信息。他也没办法用一把剑收买,也无法向他展示未来。

每一步都是不同的,这个世界和他呆过的那两个都不一样。或者说是两个世界里好的东西剩下了,会流血的,不好的,以及难过的,都被剔除了。

他只能靠猜的,去摸刘众赫看他的意思。

“你落下一个知识点了,如果晚上有事就不用教了我晚点找韩秀英要一下笔记。”

“没事,不用找。”

回答的真快。韩秀英也回头瞥了一眼,她倒是好懂,抱怨自己无缘无故被波及和没拿到掌机。

ok,好吧,晚上和刘众赫在合租屋里过二人生活。为什么住在一起的疑问还没解决,又多了什么时候认识的认识多久了的烦恼。

他想了想,视线越过刘众赫的耳朵尖看到韩秀英身上。

:又名pua救世主和他的男大学生

朋友点梗。

原著金独子x平行世界刘众赫

背景是两个世界的金独子交换,平行世界的金独子这个时候在原著世界摆烂。

大学生的两个人像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暗恋和永远没有下一步的友达以上,直到原著金的出现。

金独子坐在沙发上,像个等待责骂声降临头上的坏小孩。家长是刘众赫,他彼时站在金独子跟前,低头的时候刘海散下来一片阴影打在脸上,看的出来他真的很生气。

不过很快安心也结束了。

金独子很快发现系统调不出来,没有技能栏,没有书签,没有第四面墙也没有星座。他终于从床上坐起来,根本没空环顾房间格局如何,首先发现身上只有一件白t和睡裤,异空间外套根本没有踪影,也就是说连手机,最重要的是灭活法也消失不见。

焦躁油然而生,他从两点一线的社畜到习惯在末日生存,现在又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重新回到社畜生活。这样的结局自然是好的,问题出在原来的世界他还没有看到故事的末尾,那种书写到一半的作品被强制撕扯成碎片的悲离感。更何况他还保留着与同伴生活的记忆。

他还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就想到过,这样近距离接触到的活生生的人,属性框上的每一个字都在宣告他们的非现实。意识不到自己是虚构而出的角色这件事,对角色本身或许是好事,对观者而言只有无尽的悲伤。所以他需要找到结局的原因从活下来转为了完成这个世界。

他下了床,习惯性思考从哪里得到一部新的设备才可以查阅灭活法。这种思维甚至成了惯性,他这才觉得有些发笑。在灭亡世界的生活方式已经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太多。

金独子拍了拍脸让自己保持镇定,既然不存在系统那么这里是原世界的可能性非常小。要证明他醒过来之前的一切都不是虚假的就必须找出这个世界的不同来。

金独子不应声,从床头柜上悄悄拔下台灯,钝器可以造成伤害,线可以用来勒绞。他蹑手蹑脚往门边走,门敲了第二次。他靠近门框屏住呼吸,让身体和墙面平行,近手放在门把上,打算开门的瞬间就下手。

门响第三次,他右手举高台灯,左手压下门把手,锁舌缩回门板发出吱呀的声响。

“你睡死了吗,起来吃饭。”

金独子愣在原地,他对眼前的景象感到疑惑。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除非他现在真的没有醒来而是还在梦中,但是灵魂也能睡着做梦他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门外面的人是他看了十年的主角,是他死去之前那个世界的同伴,也是他所有情感流向的起点和终点。他醒来之后他死去之前最需要确认存在的人。

只是他看起来比饱受轮回折磨的刘众赫意气风发,有种朝气在他脸上若隐若现。那是由内而外的精神力,昭示着他与那个故事的主人公区别所在。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放下了右手,把台灯藏在身后。

“你干什么呢拿着个台灯,醒了为什么不应?快点出来,吃的慢就不等你。”

现在知道观察力和声音也是一样的。

这是一种奇怪的思想,他有种绝对的自信,凭借他对刘众赫单方面的了解,是不是本人他一定能辨别。按道理来说只是脸一样也不一定就是同一个人,可是这个穿着卫衣长裤的家伙,从见面第一眼就给金独子的自信一个下马威。无关乎他的认知,只是看到就有声直击心灵的声音在脑海回响,他就是刘众赫,从里到外,母庸置疑。

金独子懵懵的,穿着睡衣睡裤顶着个鸡窝头还拿着台灯乱晃。在刘众赫眼里就像个没睡醒还在梦游的家伙,他猜金独子可能睡之前脑子里还在回味书里的情节,所以做梦穿成主角,半路被他叫醒结果脑子没反应过来。

金独子很爱看书,从他们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刘众赫牵着妹妹回家,路过公园总能看到一个捧着书头埋的很低的人坐在秋千上。

看不出来多高的个子,感觉小小一只,因为捧着书的手看起来只比他妹妹大上那么一点。刘众赫第三次见到秋千上那个人时想了想,好像那双手自己轻轻松松就能牵进手心。

他们没有讲过话,那个时候是刘众赫单方面的观察。刘众赫还是牵着刘美雅,他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狐狸气球,刘美雅手上也有一个小动物气球。很遗憾,这个气球没有机会到新主人手里,刘众赫路过公园的时候没有在秋千上看到那个小个子。那天刘众赫说不出来的心情不好,就像是应验他礼物送不出去的原因,之后也再没见过偶尔会看书看到晃起小腿的小个子。

于是气球慢慢的漏了气,小狐狸的脸瘪了下去,看起来表情十分伤心。

遗憾会让回忆的影子颜色更深更长。

金独子放下台灯后就走出了卧室。刘众赫的出现让他焦躁的心情意外的平复了下来,他稍微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按照末日以前的生活习惯洗漱刮胡子。一切照旧,包括牙杯的摆放位置和牙刷的角度,唯一和记忆不相同的只有数量。他曾经独来独往,现在每一个生活用品都是成双成对的。他走到客厅之前得到了一个新的疑问,难道这个世界的刘众赫和他在交往吗。

解决问题的最快方法是找当事人。

“众赫啊,我们在交往吗?”

他看到了曾经在灭活法里描述过的料理,不愧是lv10。说完夹起一块颜色煎的金黄漂亮的煎蛋送进嘴里。

“你说什么..?”

*假如异舞正剧全员穿越到了演员pa身上。

*misuivti单箭头哥姐

*有非官方杜撰剧情

十、

美智的记忆停留在蒂尔死的那一刻,舞台是所有宠物人的送葬场。她所有的一切都被粉碎了。

泪水如瓢泼大雨而下,她怀抱着蒂尔的身体,想要逃,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警卫们制裁住她,将她按到在地上时,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她陷入了黑沉的梦乡。美智在梦里又看见了秀雅,黑发女孩咬了咬舌头,冲她做鬼脸,往她耳边戴上红色的花。

美智屏住呼吸,她想要伸手去拉住对方,可她刚想动起来,女孩就像泡影消散而去。再一眨眼,留在她眼前的是穿着纯白表演服的秀雅,她安静地坐在......

美智屏住呼吸,她想要伸手去拉住对方,可她刚想动起来,女孩就像泡影消散而去。再一眨眼,留在她眼前的是穿着纯白表演服的秀雅,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左边的珍珠耳饰在灯光下泛出莹润光泽。

这是梦吗?美智呢喃着秀雅的名字,贪婪地凝视着她。“秀雅…”这里是死后的天堂吗?

她再一次伸手去抓,这一次,美智拉住了秀雅。她想自己一定是死了,秀雅是来引领她渡往彼岸的。

这也就导致,她从绵软的床榻间挤出自己乱糟糟的头时,脑袋不出意外地宕机了。

这是哪里?美智裹紧被子吸了吸鼻子,她眼睛肿得成一条缝,只能迷瞪着看房间里那个插着红色洋牡丹的花瓶发呆。

没过多久,她的天使降临人间。秀雅进来摸了摸她的脸,美智失而复得地抱紧她,换来轻轻的笑声。

真是可怜又可爱。秀雅像位幼儿园老师般牵着美智去了客厅,用刚煮好的鸡蛋给她敷眼睛,洗脸、贴面膜,再牵到沙发上坐好。

全过程里美智都相当配合,只是在和秀雅坐在一起,被温柔地梳理头发时,美智眼泪又滴滴答答地落下了,把面膜都要浸掉下去了。

“秀雅…秀雅。”她哽咽着,“你对我真好。”

“对不起,秀雅。”

湿哒哒的面膜掉在地毯上,秀雅捕捉到贤雅这两个字。虽然没有同台过,但她也记得那位身材高挑的女演员。

她被抓起来了?也?

”您好,这里是秀雅。“她摸着美智的脑袋,”我有些问题,可能需要下贤雅后辈的联系方式,拜托了。“

十一、

贤宇悄摸地溜进地下停车场,他身手敏捷,动作利落,四下打探一圈后冲身后的贤雅比了个ok,从车前盖上一翻,拉开车门,一溜烟钻进车里,美滋滋在心里给自己伴奏了一曲007詹姆士邦德的经典登场曲。

“你在干嘛呢?”贤雅无声无息地从后座上车,将口罩拉得更高了些。

”你不觉得这样很酷吗?“

她看着自己呲个大牙在那傻乐的弟弟,有些无语,”就你那个狗爬一样的速度,不出5秒就被枪毙了。“

贤宇哼哼一声,发动了汽车。他其实不太理解姐姐为什么听到卢卡就脸色大变,现在更是口罩墨镜大外套地裹得严严实实藏着上车。

…难道是他姐终于开窍,发现对方喜欢自己了?贤宇从后视镜里瞥了瞥贤雅,她正打开车窗吹风,表情平静。其实他倒不反感卢卡做自己姐夫,只是总觉得卢卡有些时候渗得慌,他担心人给自己姐姐忽悠瘸了。

贤雅眯眼享受着晚风,这偌大世界如画卷般在她面前徐徐展开。人类肆意地在街上行走,有孩子,有老人,唯独没有什么长得奇形怪状的世界人,她嗅了嗅鼻尖,远处小摊传来辣炒年糕的香味。

她回想起多年前每次歌唱课结束后的下午,她拉着贤宇和卢卡在山坡上疯跑,浑身汗地躺倒在那片人造草坪上,运动后听着自己胸腔里心跳鼓动的声音,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在贤雅的心口鼓动着,叫嚣着。她不顾弟弟的阻拦,用手勾着车窗去抚摸吹过的风,原来她也可以这样无拘无束地活着。

“我们现在去哪?”贤宇问。

”…回家。“贤雅把棒球帽和口罩都摘了,深深吸了口气,倒车镜里的绿色眼眸熠熠生辉,”我们回家。“

十二、

与此同时,本该杀去电视台的卢卡还等在医院门口。

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平行宇宙老人’摆弄着那台手机,牙都快咬碎了。

他不会打车。

也不会看手机地图。

他只能垮着脸走回去,抓住病房里陪坐的伊凡,恶劣威胁。”喂,送我去找贤雅。“

伊凡的眼神像在看傻叉。卢卡转过头,想了想,他果断放弃去掐蒂尔的输液管,转而用手指着床上病恹恹睡着觉的银发男人幸灾乐祸道,”不然等他醒了,我就告诉他,你想搞他,想*他屁股。“

……伊凡屈服了。

架空背景+丧尸pa

预警:内含少量sumi,私设ivan和sua是亲兄妹关系

第二章

美智是第一个打破车上长久的寂静的,也许是又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画面,她在前座轻轻颤抖着掉着眼泪。应该是不想让人担心,抑或者是考虑到后座还有人沉浸在睡梦中,她哭得不是很大声,不过一向关心她的秀雅很快就注意到了。她一边柔声安抚着,一边将车速放慢。

这种情况下,伊凡自然是说不得什么的。

反正他跟秀雅都没想...

车子最终还是在高速公路上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又往侧边行驶了一段距离,停在了一堆杂草上。随后秀雅下车打开后门,轻声问要不要制定一下计划。伊凡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六点四十分。

“我们先搭个帐篷,把他们安顿好再聊吧。”说着伊凡起身下了车,从后备箱拿出军用帐篷。而秀雅则又上了车,先把后座椅子全部放平,然后又让已经睡着了的美智躺上去,再给她盖上了条早就准备好的毯子,这才下车来看帐篷的进度,而另一边的伊凡已经不需要她的帮忙了。

“这帐篷的大小刚刚好能睡下三个人。”伊凡有些抱歉地冲秀雅笑了笑:“不过睡袋就两个,我们忘记多拿一个了。”

“我好歹拿了两条毯子,你拿了什么?”秀雅没好气地怼了一句,在和伊凡对视一眼后刚想接着说你不许用睡袋,他就抢着先开了口:“我就不用了,正好不困,到时候坐外面给你们放哨吧。”

秀雅点头默许。她到前排拿了背包,又拿了一盏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伊凡已经把那男生塞进了睡袋里,裹得严严实实。

已经懒得吐槽了,秀雅把灯放在帐篷中央,又把地图展开铺在地上,取出一支铅笔准备先规划一下路线。伊凡凑了过来,点了点某个位置道:“我们现在应该在这。”

“嗯,总之我们国家肯定待不得了,上面要把知情者赶尽杀绝,也要把毫无价值的平民都杀了。我们现在只能投靠别的国家,暂时逃到别的地方是最优选择。”秀雅顿了顿,她圈了一下其中一个离得较近的国家,伊凡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接道:“是的,我前不久做的那个任务里,正巧认识了这个地方的人,她人挺不错的,而且级别也不小。”

那个国家离他们这有五千六百多公里左右,如果每天连续开十小时,也要十二天才能到达。可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伊凡没有多犹豫,他果断决定下来,现在就去联系那位国外的朋友,看看能不能接纳他们。

这时候蒂尔突然醒了,他从睡袋里挣扎着跳了出来,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等伊凡反应过来,冲上来就给了他一拳,把一旁的秀雅都吓了一大跳,灯也被顺势打翻在地上。

秀雅刚想解释两句,就看见伊凡冲她摆了摆手。他的右脸上已经红了一大片,略有要肿起来的趋势。

而一旁的挑事者对他的伤势毫不关心,蒂尔打完人立刻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没被绑架,但感觉也差不多?

他又窜出帐篷看了下,发现在空无人烟的平地上,脑子还没来及判断现在是什么情况,就听见身后有人跟上来,远远地在为蒂尔做解释,说是为了躲避丧尸,就先逃到这里来了。

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被绑架的蒂尔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绑架犯的话都信,他不要命啦?但眼下也确实无处可逃了,既然他看上去很担心自己的样子,那就先给他点脸色瞧瞧。

“那就给我看证据,你最好没耍我。”

伊凡很乖地回了帐篷,拿了手机回来,给蒂尔听他和他父母的对话录音,又怕他还是不相信一样,很快又把收音机也拿了过来,让他自己调频道。不出所料,现在的广播无一例外,全是杂音。

不过蒂尔的反应还是相当冷淡的,没有想象中的惊恐或者别的情绪,这让伊凡有点失望。他听完后仅仅是把东西还了回去,说了句:行了,暂时信你了。就没了。就好像现在的突发情况只是生活中没刷牙就出了门一样微不足道。

“不过……”比起什么世界末日,明显另一件事更让他在意。蒂尔背着月光看向伊凡,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漆黑的眼眸说:“为什么偏偏绑我出来?”

而伊凡并没有直面这个问题,回应他的只有一个淡淡的、看不出含义的微笑。

他被重新拉回了帐篷里。他们的声音不大,但离帐篷很近,坐在里面的秀雅全程都听得一清二楚。她本来还想问手机录音的内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拿给外人听,想想还是要找个机会单独说。

她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把地图收了起来,带着平板坐到副驾驶位上。

“啊……”伊凡没明白她突然间又怎么了。

不过刚刚的小插曲没能打断伊凡的思路,他迅速给国外的朋友发了两条讯息,想着有时差,估计对方已经睡下了。随后又跟蒂尔说了一些简单的计划,也说了物资紧缺的事。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伊凡匆匆跑出帐篷,回来的时候拿着一把样式有些肆意狂妄的银色电吉他,表面被擦得很干净,甚至泛起了光。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把它还给原主,最终还是补上了一句道歉。

不料蒂尔说:你救了我,这就算了。

他接过吉他,从面板都能倒映出自己的脸来看,不难看出对方的悉心照料。可他们明明完全不认识,蒂尔有点纳闷,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做到这种地步。

其实硬要说的话,也不能算素未谋面。他之前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不经意间也是看到过几次这张脸的。他总是站在离舞台最远的位置,却又是正中央,也许只单纯来欣赏摇滚的。

还是想不通。蒂尔秉持着想不通就跳过的好习惯,自然而然地回归现实,想起刚刚伊凡所说的计划。

“所以现在除了武器和工具啥都缺?”

伊凡点点头,补了句最缺的还是食物。蒂尔立刻接着说:“那好啊,我们可以去打猎!”伊凡又笑了,他问蒂尔摸过枪吗?蒂尔摇摇头,回了句普通人哪有机会碰枪啊,又被伊凡追问杀过什么生物。

蒂尔心里盘算了一下,排除昆虫一类的话,还杀过一些家禽,好歹曾经也是在厨房里兼职过的。

他老老实实地回答了问题,结果对方想都没想就建议道:“你还是跟着秀雅去学用枪吧,或者学弓箭。捕猎这种事目前还是我来……”

这时前面传来一句斩钉截铁的“不要”,硬生生打断了伊凡的发言。

蒂尔有些好笑地看着伊凡,对方还维持着脸上的笑,沉默了一会,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其实你不用做什么的……”你只要活着就行了。

独立且要强的人可听不得这种话,更是理解不到他的潜台词。不过蒂尔也不想跟他争吵什么,他想了想说:“没事,我会一点解剖,之前在厨房里给别人打过下手,血刺啦胡的场面已经看多了。”

“我还可以给你们做饭吃,但不好吃不许抱怨。”说罢蒂尔还顺便用眼神瞪了一下伊凡作为警告,但对方毫不在意,满脑子都是:啊,居然那么快就能吃上他做的饭了。好幸福……

就这样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一会,直到秀雅回来,把灯熄灭,钻进了睡袋里,冷冷地丢下一句“你可以出去站岗了,我要睡了。”蒂尔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竟然快凌晨了,而一旁刚刚还眉开眼笑的伊凡已经起身准备出去了。

他看着对方有些孤寂的背影,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重新躺回刚刚被自己踢掉的睡袋,闭上眼睛,被自己暂时忘记的东西立刻都冲了出来,在脑子里叫嚣着。突然感觉脸上冷飕飕的,而其他地方被裹着又好闷热,这才意识到这个紧得要死的睡袋就是之前以为用来绑架自己的东西,实在是难以入睡啊…

回想了一下,今天真是很混乱啊,被人莫名其妙地打晕,又被带到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还被告知什么丧尸大爆发这种荒唐的事情。虽说他对他父母没什么感情,也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朋友,但这种突发情况还是让他脑子乱乱的,既对现在的情况没什么实感,又不能完全信任身边这俩陌生人。

不过无论怎么样,他确确实实被救了一命。

他睁开眼,想到伊凡在外面还没睡,刚想张嘴再跟他搭句话,但又怕吵醒旁边那个有点凶的女生。思索半天还是算了,决定跟往常一样把脑袋放空,强行入睡一下。

再次醒来便是早上六点左右,是伊凡早上溜进帐篷的声音把他吵醒了。看见蒂尔睡眼朦胧地从睡袋里爬出来,伊凡着实一惊:本事退步了??这么轻怎么吵醒他的?

但他不知道蒂尔一直以来都是浅睡眠。

伊凡有点怏怏地把帐篷里的物品整理到后背箱,而另一边已经自己主动把睡袋收了起来。“喏。”蒂尔把睡袋还给伊凡,跟着他走出帐篷。这才看见这么酷的一辆装甲车。

还没来得及感叹呢,又看见后座躺着个留着哈喇子的大美女……

蒂尔:????

蒂尔:“原来我们有四个人啊。”

伊凡:“啊,对啊,这位叫美智,是秀雅最好的朋友。”

蒂尔:“秀雅是昨晚睡帐篷里的那个?”

伊凡:“原来我没介绍过吗?”

“你介绍了个鬼!”蒂尔翻了个白眼,他有些没好气地说:“哦,忘了,你起码介绍了你自己!”

伊凡:^^

后来秀雅也醒了,她把睡袋收好,顺便也把帐篷收了起来,一齐放进后备箱,再去把美智叫醒。两位男生为了不吵醒美智,一个坐在驾驶位上看地图研究路线,另一个坐在副驾驶位上弹空气吉他,安静得不得了。

美智起来没多久就发现副驾驶位上的人,有些兴奋地喊道:“啊,你醒啦!”蒂尔注意到这句话好像是对自己说的,便回头看了她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那明媚的笑脸,瞬间脸红。

伊凡笑嘻嘻地穿上了一件蒂尔随手丢给他的军用背心,喊了声秀雅快上车,就把车门都锁上发动了汽车。

昨天发的消息已经有了回应,对方很爽快地接受了他们的求助,并表示快到的时候会派人来接他们,希望能尽快汇合,伊凡也把他们的所在地告诉了对方。他还没跟秀雅说这件好事。

第一章

凄冷地风扫进屋内,也没能让紧张地气氛动摇分毫,伊凡心中意外的平静,反倒是秀雅有些失控,想说的话滑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吞了回去。突如其然的状况并不允许他们有任何迟疑,他们难得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争吵的话不再说出,他们点头表示了解,遵从父母的命令回到了房间,随即立刻整理起行李。

在得知丧尸已经爆发的那刻,伊凡承认他是有点恍惚的。那种自己一直以来所守护的其实是最大的反派,任谁都不能很快接受,但他还是忍住了,倒不如说是不想面对。然而父母毫无疑问是站在国家那边的...

在得知丧尸已经爆发的那刻,伊凡承认他是有点恍惚的。那种自己一直以来所守护的其实是最大的反派,任谁都不能很快接受,但他还是忍住了,倒不如说是不想面对。然而父母毫无疑问是站在国家那边的,他们坚信国家不会放弃他们,但强烈的预感让伊凡第一次违逆了他们的意愿。

他必须要跑,就算不是为了自己。

显然秀雅跟他有着相同的想法。就算不太懂人与人羁绊的构成要素,在与妹妹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便明白了,他们要一起走,也一定会出去。

他想了想,还是带上了一部最旧的对讲机,在大腿上绑上一些武器后又挑了一件不太显眼的黑色风衣披上。他很清楚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因此包不能太大,且必须装最有必要的物品。

装有合照的项链要带吗?伊凡苦笑了一下,他一直都认为自己与父母的关系仅仅只是有血缘关系的合作伙伴,事到如今也就没有要带的必要了。

秀雅接过包,这时伊凡才发现她背了两个包,这会让她的行动有所不便,但他也没问出口,轻轻应了一声后,跟她一起朝着后院的偏门跑去。行动所带起的风吹起落叶,零零落落的枯叶掉在地上的声音甚至要大于他们的脚步声。

秀雅和伊凡在门前简单约定好见面地点后就开始了分头行动,整个过程流畅,不需要多余的语言。他们心里都很清楚,病毒的爆发会像火烧森林一样快速扩散,直至蔓延到各个角落里,毫不留情。必须要快,更快。

地下比起地上明显要安全很多。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伊凡简单且敏捷地避开了一些丧尸,冲进那家经常光顾的LIVEHOUSE。演唱会还没开始,台前只有一些正在闲聊的游客被他突然闯入的声音所惊扰,正向他投来不满或疑惑的眼神。而伊凡现在完全顾不得这些,他急切地走向后台。

正因为是小型私人演唱会,并没有什么严格的治安和规定,再加上他平日里常光顾和温和的性格,已经在后台取得一定的信任度,自然没有人会阻拦他的突然闯入。

如他所料,蒂尔正背对着他坐在位置上弹着吉他。他是在为下一场的演出做准备,这样的场景伊凡已经在远处偷偷看过太多次了。

显然此时的蒂尔听见声响,却对此毫无反应。这并不奇怪了。

在看见蒂尔的那刻,伊凡才终于像是从溺水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一样,胸腔内部的心跳声愈发响亮,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伊凡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朝他走去。

“打扰了,蒂尔,现在外面爆发了丧尸病毒,我得带你离开这。”这话就连伊凡自己都觉得好笑,任说给谁听都不会相信,但他必须要带他走,于是继续补充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先跟着我出去,出去看了就知道了。”

“什么毛病?”蒂尔有点不耐烦地抬起眼,他手上的音乐戛然而止,最后一个有些刺耳的音还环绕在耳边,“还有五分钟就要上台了,别来打扰我。”

“不行,来不及了,现在就得走!”

“……喂!你这家伙干嘛啊!!!”

手上的乐器突然被夺走,让本来就暴躁的蒂尔直接炸开。他猛得上前,直直朝对方的俊脸上挥出结实的一拳,发现对方只是后退了小半步且仍没松手,甚至还有余力来拉自己,更是气得青筋暴起。

就在第二拳即将落下的那刻,伊凡立刻抓住对方的手臂制止了暴力行为,再次试图用言语说服对方:“可能待会就会有丧尸入侵这里,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鬼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什么丧尸不丧尸的,惊悚片看多了是吧!放开!!”蒂尔的反应也不甘示弱,一只手被控制住就迅速抡起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朝对方的另一边脸狠狠来上一拳。这次很成功,对方吃痛地放开了手上的吉他。

本来是不想这样的,伊凡在心中诚恳地向蒂尔道了声歉。他再次朝他伸出手,这次不带柔情,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并做出反抗的时候,犀利的一记手刃迅速朝侧脖颈砍去,然后在眼前的人卸力晕过去的前一秒立刻抱住,让他躺倒在自己手臂上,腾出的另一只手带上了蒂尔练习用的吉他。

他们争斗的全过程被在一旁看着他们发愣的橡子尽收眼底,最后一下更是把他看傻了眼。他脸上满脸问号的样子就像是在说:啊?什么丧尸爆发?真的假的?怎么不救我们?

不过可怜的橡子并没来得及问出口,或是做出阻拦的动作,就被伊凡像一阵风一样的动作吓呆,伸出的手停在空中对上了正在关上的门,回过神的时候才发觉伊凡已经抱着蒂尔离开了店内。

约定的地方也说不上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毕竟一切都来得太突然,根本无法提前计划任何事。秀雅提出的方案伊凡几乎是下意识就答应了,现在想想也确实,凭他们的身份与能力,回一趟曾经出任务的准备室是眼下最可靠的去处。

他比秀雅晚一步到达基地,想来她那边是比自己这边顺利的多。伊凡瞥了眼眼眶红红的美智,上前在控制台上放上了自己的手指,很快就响起验证通过的机械音。

要趁权限还没过期,尽可能快得收集物资,车库见。

秀雅悄声对伊凡嘱咐了一句,随后便牵着美智率先走进基地,伊凡跟在后面走了几步,还是停下来决定换个姿势背蒂尔,毕竟抱着实在不太方便作战。

这回蒂尔整个人都趴在伊凡结实的背上,由于是晕过去的,并没有意识去搂住伊凡的脖子,而是把手悬在伊凡脑袋的两侧,导致他只能稍稍弯腰,一手勾着对方的大腿才好让蒂尔不至于摔下去。

在美智的帮助下,伊凡迅速将蒂尔安置到装甲车上,又急急地交给美智一把可以连发的手枪后紧紧关上了门。秀雅早在一旁准备就绪,她在休息室内就给俩人都换上了防弹衣和头盔,不过难免还是会生出一些紧张的情绪。

这是一次毫无计划且危险系数极高的挑战。

美智坐在车内紧张地贴着玻璃看向外面,手柄湿滑的有些握不住,即使双手并用还是在忍不住打颤。突然的爆破声几乎要震破耳膜,就在她捂着脑袋承受难耐的耳鸣时,外面尽数是子弹发射和弹壳掉落的声音,不算大的车库内顿时硝烟四起,火光四射。

当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时,耳畔突然响起开门声。

“差不多了,现在出发?”前方响起了伊凡的声音,应该是在跟秀雅说。

“再等一下,先清点一下物资,看看有没有缺的。”说罢,后备箱被打开,整个车库还是浸透着红光,外面的一片狼藉让美智不忍直视,她移开视线,把注意力都放在秀雅身上。

伊凡还在车边,他打开美智旁边的车门,给了她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并告诉她暂时没事了,可以下来走走,看看有什么需要带的。随后就把视线投向了旁边那个男生。

自把他敲晕带到这里来,至少也有一个小时了,但蒂尔丝毫没有要醒的征兆。伊凡不禁担忧起来,自己真的有使这么大劲,能让他昏睡那么久?

摸了摸对方的手腕,心跳还在,频率也很正常,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问题,就像在普通的睡觉一样。

“应该只是睡着了吧。”秀雅没忍住说了一句,接着催促伊凡赶紧过来帮忙,还有好几箱子弹要搬到车上。

车库里实在是没有什么食物,他们只能把能带的武器和防身用的装备全都整理好,运到车上,又带上了几桶柴油和全部的便携医疗用品,牢牢地绑在后备箱的一角。

好在车内空间足够的大,加上这些物资还能再容纳一个人。等秀雅再次清点了一遍后,三人终于坐上了车,由秀雅负责驾驶,美智则是因为想要体验一下前排的感受,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伊凡就自然而然坐到了后排,这样也能跟蒂尔待在一起,对此他慨然允诺。

他们即将开启一场漫长的逃亡旅行。

R6逃走if

Ivan存活if

有微量的MiziHyuna以及路人角色出场

Ivan失明,但是恢复了!

全文共1w

Mizi轻轻地敲了敲门,一如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回音,她站在门口迟疑片刻,打开未上锁的房门。

拉紧的白色窗帘只能遮住一点点阳光,屋内的一切清晰的显示在她眼前。

不算宽阔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以及持续运行的心电监护仪,地上散着一些白纸,上面有着凌乱的不成形状的笔迹。

房间里除了监护仪器的滴答声之外,寂静无声,阳光洒在躺在床上...

房间里除了监护仪器的滴答声之外,寂静无声,阳光洒在躺在床上的人的身上,如果不是仪器上波折的线证明着他生命的存在,几乎让人忽视他胸口的微小的规律的起伏。

在仪器对面的地上坐着一个人,阳光照不到他,他一动不动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阴影里,只是沉默的盯着仪器上显示的波动。

看到有人进来只是微微的偏移了一下视线,见到是Mizi,他点了一下头算作是打了招呼,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Mizi莫名的想,如果仪器上的线不再起伏,那么被带走的生命应该是两个。

“Till,你要不去休息一下……”

Mizi知道他听不进去,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安慰劝告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她太清楚这种麻木又漠然的痛苦。

可她又不得不说,她实在是不想承受一个好友重伤昏迷,另一个好友沉默的把自己熬出病来。

她上前看了看Ivan,将带来的食物放在Till的旁边,强扯出一个微笑。

“……至少多吃一点吧,不然等Ivan醒了后他都要认不出瘦了这么多的你了。”

Till拿起面包,冲强颜欢笑的女孩点了点头,他知道,他现在应该安慰一下她,或者至少应该开口说句谢谢,可是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住。

“那我先走了,记得多吃点。”

Mizi在沉默中告别,她想回头说Ivan一定会没事的,可这种虚假的承诺在冷漠的现实中毫无作用,她只好默默在心里希望一切都会变好。

在Mizi走后,屋内恢复寂静,Till不知道过了多久,等他身旁的面包已经凉透了,他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低头看了一眼硬的掉渣的面包,伸手拿了起来,仅仅咬了几口就放下了。

Till知道他这样子呆坐在这里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他应该去帮忙,应该去了解现状,应该……

可他太累了,累的不想去管了,他受够了,这些东西他都不在乎了,如果现在世界要毁灭,他就只想冲世界竖个中指。

他现在在意的只有床上的人胸口的起伏。

只要Ivan,只要他还活着就可以了,Till想。

他只想呆在这里,和仪器上起伏的线一同呼吸。

窗外的阳光明媚灿烂,可Till仍能感受得到潮湿的水汽,他的脑海里又浮现起R6逃亡的情形。

漫天的雨下着,仿佛天空破了一个大洞,不像是雨,像是斯提克斯河倾泻而下。

在Ivan倒在他的面前时,Till就已经停止思考。

Till痛楚的感受到,随着Ivan口中涌出的血,有什么东西的被折断,又有什么从心里伴着痛苦放肆生长。

呆滞的随着突然闯进舞台的人的脚步和呼喊离开,等他再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是坐在逃亡的车子上了。

最先唤起他意识的是冰冷的雨,越野车的玻璃被不知从哪来的子弹打破,纷飞的玻璃碎片和雨一同袭来,像是无处可避的命运。

Till下意识的用后背挡住这些,皮肤被玻璃刮来的淋漓的痛让他彻底的清醒,他这才看到他护住的是Ivan。

他毫无意识的靠在Till的怀里,要不是Till用手揽着他,他几乎要跌下。

他的头依着Till的脖颈,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黑发被雨水淋湿,顺滑的贴在他的额头,也蹭在Till的下巴上,是凉的。

破碎的窗口吹进冰凉的风和雨,Till被冻的几乎要发抖,一切都是冰冷的,被雨淋湿的衣服,被风吹过的身体,被戏弄的生命……

唯一让Till感到温暖的,是从Ivan身体里流出的——

鲜红色,温热的,炙热的,滚烫的,绝望的——

将Ivan纯白的衣服染上红色的血。

Till以为自己在尖叫,在嘶吼,在融化,事实上他只是沉默的,紧紧搂着怀里的人,手指用力到发白,脸上挂着的不知道是泪还是雨。外面的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膜,他听不清外面的枪声,听不见雨击打着车的响声……

Till只听见怀里微弱的痛苦的呼吸声。

他无意识的说些什么,直到逃离开追兵,Mizi回头,和Till对视,绿色的眼眸呆滞的望向她,又似根本没有看到她。

Till惨白的脸庞上不知何时沾染上血,也不知道是谁的,车子的后座都是血,交融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他嘴唇不停的开合,可是并没有出声。

“救救他,救他……”

剩下的回忆都是片段,颠簸的路,摇晃的车厢,永不停歇的暴雨,流失的生命……

突然的停车,猛的打开的车门,奔涌来的医生。

Till对这一切都失去了反应,他只是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说救他。

直到医生试图将Ivan从他怀里拉出来,Till几乎是崩溃的尖叫着去抵抗,凄厉的声音像是绝望的困兽。

他听不懂那群人在喊着什么,他只是知道不能再让他离开了,他只想留下他。

被突然注射进后颈的麻药,被强硬分开的手,模糊视线里再次离开的身影……

Till尝试过回忆细节,可是并没有什么用,他也就放弃了,反正也不重要。

等Till从麻醉里清醒后,身上的伤口被包扎好,面对陌生的环境他无暇顾及,他挣开手上扎的针,任由血又流了出来,摇晃的撑起身体就想向外跑去。

被闻声赶来的医生和Mizi拉住。

看到那一抹粉色,他挣扎的更加剧烈,Mizi的存在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做梦,他们真正的从牢笼里逃出来了。

可那个人呢?

Till挣扎的想去寻找,空气的血腥气味让他想吐。

不是做梦的话,那个家伙去哪里了!!

“……Till!Ivan没事!……他没事!”

女孩的喊声终于让他多少冷静一点,他终于停下了挣扎,医生紧紧攥着他胳膊,他丝毫不觉疼痛,满是血丝的眼眸中闪烁着什么。

“……他在哪里?”

等Till询问时,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的几乎开不了口,声音嘶哑颤抖的近乎分辨不出他到底是否在说话。

医生害怕刺激他的精神,勉强将他的手止住了血就急匆匆地将他带到Ivan所在的病房。

Ivan受得伤太过严重,医生尽力勉强保住了他的性命。

可是连医生都无法断言他什么时候能醒来,或者说——甚至不清楚他是否能够再次醒来。

Till将手贴在病房外的玻璃上,手上因他挣扎开而涌出的血还没有被清理干净,他看着刺眼的红色透过玻璃映在Ivan的身上。

Till用力去抹,试图抹去红色的痕迹,连同这一场噩梦一同抹去。

可干涸的血固执的留在玻璃上,Till擦了又擦,只能用另一个手挡住,不再去看。

“什么时候能……进去看他?”

医生本想让这个人先去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再说,可看着他执迷不悟的样子,只能叹着气告诉他,只要一会检查完就会把他送去病房。

自此,已经过了两周了。

Till从零零散散的回忆中醒来,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了下去,他有些慌乱的站起,天色暗下去,坐在角落看不清Ivan胸口的起伏,他只好凑得更近一点,去听Ivan的呼吸。

Till坐在床边,静静地听着Ivan的呼吸,

这个房间太小了,寂静之下呼吸声和监护仪的声音分外明显,Till像是这才放下心。

他已经习惯这一不小心就会发呆很久的状态了,只是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关节,将床头柜上放着的已经凉透的水喝下,算是完成了基本的生命需求。

Till一开始不吃不喝,只是呆坐在床边,盯着床上的人,后来医生严厉警告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会比Ivan死的更早,他也毫不在意。

直到被暴力压着出了病房打葡萄糖,Till不停的挣扎。

医生说只要你打完了让你回去,为了防止他的挣扎,也为保障他的身体,他被用束缚带绑住。

Till挣扎的筋疲力尽,可他解不开,他从来不擅长解开枷锁,他只会挣扎。

Till看着洁白的天花板,迷茫的想,怎么没有人来看我啊……应该会有一个家伙溜进来带我逃走啊。

冰凉的营养液一滴一滴的流进他的身体,冰的让他回忆起现实。

似乎是想明白了,他静静的等着葡萄糖注射完,自那之后他才开始多少吃一些东西。

他轻轻的把手搭在Ivan的额头,下一秒却整个人一颤,感受到异常的温度,Till慌了神,想按呼叫铃却瞥见床头的杯子,他想起刚才拿起的冰凉的水。

Till深吸了几口气,左手搭在他头上,确定温度的正常。

他不想出去找医生拿温度计,那些医生总是用怜悯的眼神看他。

他讨厌这种眼神,就好像他们已经为Ivan的生命下了断言,而他只是的在做无用功而已。

他只好用自己的体温去比对,也正好不用离开病房,一天又一天,现在大约比Ivan都要熟悉他的体温。

Till趴在床边,将头压在自己的胳膊上,伸出手,轻轻的用小指触碰Ivan的手背。

温热,干燥。

Till像是从中汲取到一点温暖,慢慢的闭上眼,即使他知道,几个小时后他就会从并不安稳的睡眠中惊醒。

Till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他睡的浅,还能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到仪器运行的声音,这反而让他安下心来,稍稍延长了睡眠。

这次的梦是lvan感染的时候。

那是Ivan刚做完手术的第三天,呆坐着发呆的的Till总是心烦,直到急促的呼吸声让Till感觉不对。

他伸手去碰,被滚烫的温度烫到。

“……医生!医生!!”

太过慌乱的Till忘记了呼叫铃,踉跄的向着门外跑,匆忙间狠狠的磕跪在地上。

“患者伤口出现感染导致的高烧不退,如果他明天前能够降下温,那对他的生命是没有影响的,要是降不下来……”

没有直接说出口的话反而更加让人痛苦,Till却像是已经接受了的样子,只问了如何降温便将医生送出了门。

如果能够忽视他紧攥的手和咬的发白的嘴唇。

Till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的用凉毛巾给Ivan降温,用毛巾擦拭没有伤口的皮肤,用纸巾沾湿轻擦他的嘴唇。

Mizi想来帮忙,Till只是摇头。

这个屋子太小了,再多一个人他就听不清Ivan的呼吸了。

Till受不了这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没有这个呼吸他就会疯的。

Hyuna将担心的Mizi拉走了,她明白,那个男孩把除了Ivan以外的所有都排除在在外了,他竖起所有的尖刺,调动所有的神经,只是为了保证Ivan的安全。

这个状态太过危险,哪怕只是一点的风吹草动都会让Till不顾一切的发动攻击,甚至代价是自己的死亡。

Hyuna深深的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

不,Till是在渴望着死亡,但这个世界仍有留得住他的人,虽然那个人也是他渴望死亡的原因。

等到Ivan的体温降了一些,Till颓然的坐在床边发呆,还是烫,那他还能干什么呢?

外星人是不会教给他们如何生存与治疗的技巧。

看着Ivan脸颊上因异常的温度而升起来的红色,Till突然联想起当初花园里折断的红花。

那个花活下来了吗?

Till不知道,他不在意那一朵花。

Till弯下腰,凑近Ivan的耳边,但他想让他活下来。

“加油……坚强点,加油……”

有透明的水滴在枕头上。

不知不觉,Till好像睡了一会,又像只是一眨眼,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Till不用去触碰,都能感受到那滚烫的体温。

他想,他应该去接水,然后沾湿毛巾,再……

可他一动也没动,他浑身颤抖的,剧烈的情绪让他有些眩晕。

Till跌撞的扶着床边,看着Ivan紧闭的双眼,自从逃出来后一直隔绝他和外界的膜在这一刻瞬间消散。

积压已久的疲惫和痛苦,酝酿已久的愤怒和悲伤向他袭来,像海啸,避无可避。

Till喘息着强压下复杂情绪让他胃里涌上来的恶心。

他颤抖的,缓慢却坚定的将手放到Ivan的脖子上,跳动的脉搏在他手掌之下。

他恨的咬牙。

你那时候放开了我,我才不会,你要是醒不过来,还不如我亲自动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为什么还不醒……凭什么……凭什么!!

莫名其妙亲了我就自顾自的去死……

谁让你这么做?谁允许的?!

凭什么把自己的命扔给我?!

你说啊!……你告诉我为什么啊!!为什么放手?为什么最后要放开我?

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Till以为自己在怒吼,在质问,可实际上房间里有的只是低低的,宛如泣血的啜泣声。

眼泪一滴一滴的从Till的翠绿眼眸掉到Ivan的脸颊,然后下滑,像拖着尾巴坠落的流星雨。

你是在报复我吗?

Till慢慢收紧手掌,感受手心传来的温度和脉搏的跳动。

他始终紧紧的盯着lvan。

你是在报复我,报复我在那个流星夜抛下你,对吧?

所以你也要抛弃我……你要把我留在那场暴雨里……

你!……

心跳监护仪的滴滴声越来越急促。

Till听不见,他只是死死的咬着下唇,越发用力,即使他浑身都在颤抖。

我不允许!

凭什么!我不同意!!我……

……我要和你一起走。

这一次……一起走吧。

“Till!!放开!!”

听到警报声的Mizi冲了进来。

医生把两个人分开。

梦里的回忆让Till昏昏沉沉的,他分不清自己是不是清醒了,他总觉得有谁的手抚过他的指尖。

可是他实在是不想睁开眼,虽然梦让他睡的不安稳,可他太累了。

再让我睡一会吧,就一会……Ivan……

?!Ivan!

Till猛的睁开眼,一只熟悉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无力的顺着他的胳膊,一点一点移到他的脸上。

熟悉的黑色眼睛移到他的方向,可并没有聚焦到他身上,只是虚无的看着黑暗。

Ivan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好久,他想动一下,在感受到疼痛后,他眨眨眼,什么也看不到,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

为什么死了之后还能够感觉疼痛?

神这么残酷吗?都已经死了还这么疼。

Ivan没有乱动,他眨眨眼,眼前还是一片虚无。

Till怎么样了?赢了Luka了吗?……有没有想我……还是已经忘记我了?

……我亲了他诶!

当他漫无目的的思考的时候,机器的滴滴声打扰了他,手上有不属于他的温度,他突然感觉不对。

身边传来呼吸声,他心跳快了一瞬间。

死后还会有人守在我身边吗?

Ivan压下心中的激动,努力的用手去触碰那只手。

指尖并不柔软,有一层茧子……

是Till啊。

其实在听到呼吸声的一瞬间,他就已经认出那是谁,他的心跳先认出了他。

Ivan楞楞地想,我活下来了啊。

他慢慢扭过头,睁大眼睛想要去看,可什么都看不见。

他伸手去触碰,顺着Till的手一点点的摸,触摸到Till的脸颊,划过干的起皮的嘴唇,抚摸过颤抖的睫毛。

头发长了一点……

怎么瘦了这么多啊……没有好好吃饭吗?那肯定也没有好好睡觉吧……

他过的不好啊……

……诶?什么东西?

有湿热的的水落在他的手上,烫的他手指一颤,他胡乱的抹着,试图去擦干净。

许多的,滚烫的,一如当初划过天际的火流星。

“Till……”

Till一动没有动,任由Ivan的手在他脸上胡乱的划过。

他注视着那双黑色的眼睛,眼睛都不敢眨。

直到那个人用略带嘶哑的声音唤出他的名字,他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落下。

Till颤抖的迟疑的,把手轻轻贴在Ivan抚摸他的手上。

热的,干燥的。

没有淋上雨水,没有浸满鲜血,没有绝望的泪水,没有触碰不到……

Till想开口骂他,想质问他,想狠狠的揍他一拳。

最后他只是用脸颊蹭了蹭骨节分明的手,任由泪水流淌,沾湿他的指尖,嘴角终于扯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笑。

Till想,算了,今天,现在就不骂他了。

Ivan感受到手心的温暖,他眨眨眼。

我还以为Till刚才就要一拳捶过来了呢。

“……Till,你哭了吗?”

“才没有呢,笨蛋!”

Till别扭的将手放下,胡乱的把没有擦干的泪抹掉,这才想起来要按铃叫医生。

他起身,却发现Ivan的手僵硬的停在半空,眼睛并没有跟随他移动。

“……”

“……你……能看到我吗?”

Till不可置信的拉住Ivan的手腕,他看不惯那个手空落落的在空中的样子。

Ivan诚实的摇摇头,欣喜的感觉自己的手被拉过。

“你个白痴,你都看不见了还笑!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傻了吗!”

因为我光顾着去在意你了啊……

挨骂的Ivan幸福的笑着,真好啊,Till,还能再次和你相遇,在这个世界。

“Ivan,你醒了啊!!”

听到消息的Mizi顾不上敲门,直接冲了进来。

“这个声音,是Mizi吗?”

坐在床上接受检查的人偏了偏头,仔细辨认。

“是她。”

站在旁边被Ivan拉着手不放的Till回答了这句疑问。

“你的眼睛……?”

Mizi迟疑的问。

“不用担心,过几天就会慢慢的恢复正常的,这几天注意休息,不要接触强光就可以了。”

正在检查的医生笑着说。

“真是太感谢你了。”

Ivan礼貌道谢,毕竟这个医生被Till夺命连环铃叫来后,即使说了没事,还是被不放心的Till拉着把所有伤口又检查了遍。

“诶呀,不用谢我,你的朋友他啊,可是一直守在你身边呢,伤还没好就不眠不休的照顾你,一开始可是连饭都不吃,被硬拉着去输营养液了。”

“……?”

Ivan歪了歪头,像是理解不了医生到底在说什么。

“医生你辛苦了!快去休息吧!!”

越听越害羞的Till挣开呆愣住的Ivan,急忙想将医生送出去。

“这几天他的身边不能离人啊,不过你不是一直在这个房间里和他一起吗,这也没有什么影响,多注意一下他情绪啊,多加安抚……”

还没说完的医生就被Till匆匆送出门。

不过似乎还有没有说完的叮嘱,Till在门外听医生说着什么。

Ivan还在思考刚刚医生说的话,听到脚步声,抬头微笑。

“Mizi,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

Mizi终于在这个房间里真正的笑了出来,刚刚看到Till脸上浅浅的笑,她终于放心了。

“太好了,你醒了,Till也没事了。”

Ivan皱了下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

“他发生什么了?”

等听完医生交代的Till进来时,他这些天的表现都已经被Mizi全都说出来了。

“我先走了,Till,Ivan!Hyuna姐找我有事,等我明天再来看你们,拜拜!”

“拜拜。”

Till将她送出门,一回头就看到Ivan一副不知道是想笑还是在生气的表情,有些扭曲。

“你那是什么鬼表情。”

Till下意识嘲讽到。

Ivan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向着Till出声的方向摸索,一如扑火的飞蛾。

他迫切的需要他的温度,他想要知道他的存在,哪怕在接触到的那一秒就消融在那温暖中。

Ivan曾在书上读过,后天失去视力的人是能够感受到光的,因为他们最渴望光明。

他想那应该是假的,至少是对他没有作用的,因为他现在只能感受到Till。

Till的呼吸,话语,脚步声。

这些从他醒后从没有离开。

比他的手小一些,微凉的手拉住了他探索的手。

“别乱动啊,小心伤口裂开。”

Till顾不上害羞,直接拉住了Ivan的手。

“Till,Mizi说的是真的吗?你一直守着我吗?”

某个人猛的涨红了脸,害羞的想要撒开手。

却被另一个紧紧缠住。

“不可以不说话啊,我看不到你,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医生说你要多安抚我的!”

故作可怜的表情,柔弱的语气,与之相反是强硬的拉着他的手。

Till当然知道这是他装出来的,他总是能看穿他。

“……嗯。”

看着那没有焦距的眼睛,Till还是放弃挣扎了,反正每天晚上都要贴着他的手睡觉,这算是给他的补偿了。

“……你真的是Till吗?”

“哈?你个笨蛋在说什么啊?”

Till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Till轻轻的摇了一下手,提醒整个人蒙蒙的Ivan。

“我要去拿饭回来,你一个呆一会儿。”

“你果然不是Till吧?”

“你傻了吧,不要逼我揍你。”

听到熟悉的不耐烦的语气,Ivan笑着放开了手,听着脚步声远去。

坐在床上的人缓慢的握了握手,手心还有残余的温度,他将手捂在胸口。

完蛋了,有点幸福的太超过了,会心跳过速晕倒吧。

还没等他思考完,去拿饭的人已经回来。

Till站在门口,急匆匆跑回来的他在门口停下脚步。

看着在光里发呆的人,Till现在才真切的意识到Ivan真的醒了,很难形容他心里一瞬间的感受。

他看着照在Ivan脸上的阳光,这才意识到,今天是晴天。

潮湿的雨夜终于离他远去。

“喂。”

Till在看到朝这边望过来的视线,开口说话。

Ivan等着Till将饭放到他的面前,刚想伸手等着他把勺子递给他,却感受到Till直接坐在了他的床边。

“张嘴啊,发什么呆呢。”

Till皱眉,思考要不要医生给他做个脑子检查,总觉得他醒来以后就傻傻的。

“……太超过了……”

Ivan抓住自己的衣角,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要跳进冰水里冷静一下。

下一秒,烫嘴的饭就逼着Ivan心跳恢复正常。

“你果然是Till。”

好不容易喂完Ivan吃饭,Till筋疲力尽,天知道他忍受了多少Ivan的胡言乱语和动手动脚。

他有没有视力都不影响他烦人!

他刚想收拾碗筷,衣角就被拉住。

“你不吃东西吗?”

“我不饿。”

“不行。”

Ivan坚定的拉着衣角不放手,仗着他现在不会挨揍,得寸进尺。

怪不得瘦了这么多,根本没有好好吃饭吧。

“没有饭了。”

这也算是实话,Till去食堂的时候就已经快过了饭点了,他只买了Ivan的饭就跑回来了。

“Mizi早上带了面包。”

Till并不想吃。

“我明白啦!”

Ivan笑的分外灿烂。

“因为刚刚Till喂我吃饭了,所以也想我喂……”

“闭嘴!我自己吃!”

Till愤怒的拿起放在床头柜的面包塞进嘴里,只恨不能塞进Ivan嘴里。

Till胡乱几口啃完了面包,抬头对上Ivan望向他的眼睛,鬼使神差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俯身靠近了一点,想要去看他的眼睛。

“我是真的看不见。”

Till被他的话吓的猛的直起腰,Ivan无奈的叹口气。

“那你怎么知道?!”

Till一想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耳朵都红了。

“我能听到你的呼吸声啊,我很熟悉的。”

Ivan伸手想要触摸一下自己的头发,他的头发也长了些,风吹动发丝让他有些痒。

伸出去的手直接被Till握住,Till像是没有注意到,只是下意识的动作,Ivan下意识屏息。

“……我也很熟悉。”

Till有些不服气的回嘴,手还用力握了一下,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是声音莫名低落。

Till想张嘴,有些想去骂他,说我可是听着你的心跳好久,从第一颗星辰开始闪耀,到初升的朝阳,说我看着你胸口的起伏好久,从阳光还未照上你的脸颊,到夕阳的余晖洒在窗沿……

“我知道。”

Ivan将Till的手展开,指尖轻柔的沿着他手掌的纹路划过,酥麻感传到Till的心脏,像是有什么在破土生长。

我知道,你的痛苦,你的绝望,你的哭泣,都因我而起……

你在注视着我。

“我都知道。”

Ivan说着,慢慢的坚定的凑近,鼻尖喘出的风吹到Till的掌心,话语的吐息在Till指尖缠绵,他并没有用力,可Till一动不动的看着。

直到Ivan的唇吻上Till的手掌。

柔软的,有些起皮的唇,虔诚的吻在他的手上。

Ivan感受Till手掌不受控制的轻颤,唇角扬起笑容,红晕漫上脸颊。

Till……

我的神,我的宇宙……

Ivan抬头,将Till的手拉着放到自己的胸口,心跳的震动剧烈像是台风,只有他们两人处在台风眼,踏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明明知道他看不见,Till却觉得他看到了,刚想下意识想要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热的快爆炸的脸。

什么声音,他的心跳吗?

Till恍惚反应过来才发现是自己的心跳声。

“你……”

“呦!听说你醒了?”

Hyuna爽朗的声音伴着门被打开的声音一同闯进来,也吹散了一室暧昧。

Till急忙将手从Ivan胸口拿开,背过身去,掩饰自己的脸红。

Ivan一言不发,整个人安静下来。

“啊,难不成打扰你们两位了?”

“啧。”

“……!没有!没有打扰!!”

Till欲掩弥彰的辩解似乎起到了反作用。

“呀,真是不好意思,等你好了我请你俩喝酒啊!”

Hyuna挂着八卦的笑容飞快扫视了一眼,退出房间。

“你要午睡。”

Till还是忍受不了沉默,想起医生说的要多休息,笃定的说。

“我不困。”

“不,你困。”

Till听都不听,绕过床,将窗帘拉上,回头看坐在床上低气压的Ivan。

“睡觉。”

Till理都不理他的沉默,直接扶着他的肩膀想让他躺下。

“……你也要睡。”

“我才不要,我又没受伤。”

Till趁Ivan看不见,冲他做了个鬼脸。

“Mizi说你根本没有怎么睡。”

Ivan固执的不愿躺下。

“……她到底都和你说了什么啊。”

“她知道的全部。”

Ivan拉着Till的手腕。

“你也一起睡吧,趴在床边睡,怎么会睡的好。”

“旁边有床。”

Till试图反抗。

“没有。”

“你又看不见!”

“就是没有。”

Till试图用力,可又害怕碰到他的伤口。

Ivan不怕,他为了和Till一起睡无所不用其极。

“不然我也不睡了。”

“哈?你威胁谁呢。”

Till气的快笑了,可还是坐在了旁边。

我这是怕他困死,才不是关心他。Till在心里默默狡辩。

“诶……”

Ivan感受到他的妥协,也就乖乖的躺下。

Till迟疑了一下,可看着Ivan拽着他的手腕他也逃不走,还是躺下了。

二人都没有说话。

Ivan至少是闭着眼睛,Till仗着另一个人看不见,直接睁着眼。

他绝对没睡!

Till看着他胸口的起伏。

他又不睡。

Ivan听着耳边的呼吸。

“你真的是Till吗?”

“……你别找事。”

Till攥着拳头,在他身上寻找适合下手的地方。

“我不信,除非让我摸摸。”

“你爱信不信!”

Ivan不顾他的拒绝,伸手去触摸他的脸。

“这一切像梦一样,谁知道我要是恢复视力,一睁眼就看到不是Till而是外星人怎么办。”

Till刚想起来,听到这话心下一软,深吸一口气,宽慰自己,不就是让他摸摸头吗,也没啥事,就当是哄孩子了。

“脸不软了。”

医生说要安抚他,忍了。

“嘴唇好干。”

医生说他没有安全感,忍……

“都是骨头,好硬。”

……医生说他伤口恢复得很好,可以打了。

虽然这么想,可Till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Till一点不会照顾自己啊。”

摸到最后Ivan下了结论。

“够了吧。”

“嗯……没有呢。”

Ivan顺着他的胳膊去摸他的手,摸到上面的疤,有些用力的抹过。

“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了,Till你果然没我不行吧。”

“疼不疼啊。”

Ivan得寸进尺,手指侵入Till的领地,十指交叉在一起,玩弄着他的指节。

Till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只是望着他,像看一页难懂的书,感受手传来的温暖与力量。

“你到底想干什么……”

Till眼角流下泪水,他没有哭出声,只是静静的,平静的流泪,颤抖着问出声,手也紧紧的握着Ivan的手。

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为什么在舞台上亲我?

为什么要掐住我的脖子?

为什么不用力?

为什么要用那么温柔缠绵的眼神倒下?

为什么要牵住我的手?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确认是不是我?

为什么要踩坏我的花环?

为什么打架反而会笑?

为什么带我逃走?

为什么会偷走我的东西?

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Ivan另一只手摸索着擦去Till眼角的泪水。

听着Till的质问反而开心的笑着。

他因为看不见,慢慢的向着Till移动,调整成鼻尖对着鼻尖的姿势。

两人的呼吸缠绵在一起。

Ivan试探着想要吻去Till的泪水,却找错方向,吻上他的脸颊,他慢慢的顺着泪痕吻上颤抖的眼皮,唇隔着眼皮能够感受到Till眼眸的移动。

Ivan怜惜的亲了又亲。

Till颤抖的感受他的轻吻,像是什么小动物的嗅闻,痒痒的。

在他吻上的一瞬间,Till闭上眼,有一滴泪流进Ivan嘴里,苦的。

“……因为我喜欢你。”

Ivan贴近Till的耳旁,吐息为他的耳朵染上红色。

Till浑身一抖,他下意识想往后退一点,却被紧紧的拉住,一寸都移动不了。

“我喜欢你。”

Ivan贴着Till唇角,重复道。

“你喜欢我吗?”

Ivan鼻尖蹭过Till的脸颊,呼吸吹到他的脸颊又被挡回Ivan的鼻尖。

Till睁开眼睛,突然笑了。

他清楚的看到Ivan耳尖的红,他伸手去摸。

Ivan猛的一抖,一动不敢动,等待他的审判。

Till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轻轻的在Ivan的唇上亲了一下,只是嘴唇相接一秒就离开。

Till闭上眼,转过身,红色的耳朵在光下几乎透明。

“不许说话!睡觉!”

Ivan睁开眼。

“好。”

等明天再告诉Till我能看到了吧……

现在说的话会被打吧……

Ivan捂住自己的胸口,天啊,快别跳这么快……会吵到Till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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