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俄罗斯;东部开发;经济发展;区位因素
【作者简介】郭力，1955年生，黑龙江大学俄罗斯研究院院长、教授。（哈尔滨150080）
俄罗斯联邦独立后政府就非常注重市场调节的作用，取消了计划经济时期政府对东部地区的倾斜政策和开发资金的投入，使在苏联时期就形成的西部地区的工业基础以及相对完善的基础设施，相对的资本、技术和劳动力优势，在俄罗斯的经济发展中继续发挥主导作用。在没有明确的区域发展政策的导向下，东部地区的生产要素向西部地区集中，形成了明显的回波效应，东部地区与西部地区的发展差距愈发扩大，区位因素对区域经济发展的影响越来越大。
一东部地区落后于西部地区的绝对差距
2010年，占俄罗斯领土面积30%和36%的西伯利亚联邦区和远东联邦区，其地区生产总值分别仅占全俄GDP的9.06%和4.66%。相比之下，西部地区生产总值为389722.45亿卢布，占俄联邦GDP总额的86.27%。俄罗斯东西部地区的数据，说明了其经济的发展形成了“非对称”状态。
我们分别选择GDP这一绝对指标和泰尔指数这一相对指标来分析俄罗斯东西部地区经济发展的差距。
（一）绝对指标
从下表中我们可以看出，自2000年以来，东部地区与西部地区GDP绝对差距在不断拉大，由最初2000年41748.72亿卢布的差距上升为2010年的327717.42亿卢布，地区绝对差距增长近10倍。
表12000~2010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情况表（单位：百万卢布；%）
（二）相对指标
泰尔指数是用来反映多个国家或地区之间的收入差距总水平的相对性指标，其数值等于各个国家或地区收入份额与人口份额之比的对数的加权总和，权数为各国或地区的收入份额。泰尔指数越大，表明各地区之间经济发展水平差异越大，当所有的收入被一个地区占有时，泰尔指数达到它的最大值；泰尔指数越小，表明各地区之间经济发展水平差异越小，当收入在各个地区之间平均分配时，泰尔指数取到最小值零。其计算公式如下：
其中，T为泰尔指数，Yi和Pi分别是i地区的地区生产总值和人口数量，Y和P分别是全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和总人口，n是地区数量，Yi/Y和Pi/P分别是i地区生产总值和人口在全国所占的比重。
表22000~2010年俄罗斯国内生产总值以及人口情况统计表(单位：百万卢布；百万人)
根据上表我们可以算出：
以此类推，我们可以计算出俄罗斯2000~2010年泰尔指数如下：
表32000~2010年俄罗斯泰尔指数变动表
根据上表我们绘制出2000~2010年俄罗斯区域发展不平衡演变趋势图如下：
图12000~2010年俄罗斯泰尔指数变动趋势图
从图1泰尔指数趋势图我们可以看出，自2000年以来，俄罗斯区域泰尔指数总体呈上升趋势，区域经济非均衡发展程度加剧。从具体数值来看，泰尔指数由2000年的0.000645上升到2010年的0.002724，增长近5倍。值得注意的是，从2008年开始，俄罗斯区域泰尔指数出现大幅回落迹象，一方面这是由于在国际金融危机背景下，西部发达地区经济受危机影响程度较深，经济出现负增长；而与此相反，东部地区依靠区域资源禀赋优势在金融危机中受影响较小，其中远东联邦区在2009年经济依然保持正增长[1]；另一方面，2007年以来，俄联邦政府东部大开发政策作用也开始显现，出现了东西部地区差距缩小迹象。尽管如此，俄罗斯东部地区逐渐被边缘化，与西部地区发展差距不断拉大，形成非对称发展结构的现实不容忽视。
二东部地区经济落后于西部地区的特征
（一）产业结构严重畸形化
苏联时期的区域发展战略是实行“生产力东移”，充分利用东部地区资源禀赋的比较优势，经济发展采取了资源型粗放增长模式，东部地区逐渐成为了在国家发展战略布局中的原料供应地。在此期间，东部地区以军工为主的重工业和自然资源开采业迅速发展。苏联解体后，独立的俄罗斯联邦开始由计划经济体制转为市场经济体制，市场调节成为了经济发展的主要手段。这使得东部地区长期过度依赖能源、原材料开采，以重工业发展为主的经济结构陷入了艰难的发展中，多年形成的产业布局在短期内难以改变。所以在东部地区的消费部门和生产部门之间、加工部门与采掘部门之间结构严重失衡，直接满足人们基本需求的农业、农产品加工业和服务业发展滞后。近几年来，得益于国际市场能源价格的高涨，东部地区能源部门发展迅速，而这也进一步加剧了该地区产业结构的非均衡，使经济结构调整更加困难。同时，由于资金、技术以及人力资源的短缺，东部地区产业结构调整的难度不断增加。
(二)科技成果转化率低
俄罗斯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和远东分院的多项科学技术一直处于世界领先行列，如航空航天、新能源、电子信息技术等。然而，受苏联时期计划经济体制的影响，东部地区高科技研发中心与地方企业和政府布局分离，科学技术向生产力转化困难。如西伯利亚分院即科学城采取科学社区形式进行规划和建设，科研机构与企业缺乏相互交流合作的环境和机制，信息渠道不畅，使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周期缓慢，科学技术的溢出效应没有得到充分发挥。此外，由于东部地区资金的缺乏和政策的缺失，东部地区许多工业部门不注重科学技术改进和成果转化，科技成果转化率低。由表4可以看到，在俄罗斯研发资金投入中，西伯利亚与远东地区研发年资金投入总额不及全俄的1/10。
表4俄罗斯研发资金投入情况表（单位：亿卢布）
(三)资本缺口较大
由于俄罗斯注重和依赖市场调节的作用，致使东部地区丧失了联邦中央大量的政策和资金扶持，开始谋求“自我发展”，许多开发项目需要生产性基础设施和非生产性基础设施的同时投入，如此巨大的投资规模仅靠联邦中央或地方财政的融资是无法解决的。然而，由于在东部地区法律保障及政策支持的不确定性，使得外国投资者顾虑重重。2009年，俄罗斯联邦固定资产投资总额为79302.55亿卢布，其中俄罗斯东部地区投资额为16699.58亿卢布（西伯利亚联邦区为8314.67亿卢布；远东联邦区为8384.91亿卢布），仅占全俄固定资产总投资额的21.06%[2]。在外国投资方面我们看到，2008~2011年除中央联邦区外，东部地区吸引外资总额一直处于其他联邦区前列，但从全俄看，东部地区利用外资仅占全俄的10%左右。东部地区资金的匮乏，已严重限制了地区经济的正常发展。
表5俄罗斯外国投资地区分布情况表（单位：百万美元；%）
(四)人力资源不足
20世纪90年代初，随着苏联时期自由迁移限制的取消，大量劳动工人和高技术人才返回西部发达地区，东部地区人口外流严重。较低的人口自然增长率以及大量人口外流导致东部地区陷入人口危机。从绝对数量上看，领土面积占全俄66%的东部地区人口却仅占俄罗斯总人口数的18%。从横向数据看，西部地区人口密度约20人/平方公里，而东部地区仅为2人/平方公里，东西部人口密度相差10倍。东部地区适龄劳动力的极度缺乏，不仅影响到俄罗斯国内政治经济稳定，更成为东部大开发的主要障碍。
三东部地区经济发展处于劣势的初始条件
（一）市场规模效应的缺失
1.人口数量问题
市场规模是地区经济发展的重要区位因素，而人口数量和人口密度是一个地区市场规模大小的直观标志。人口数量较多的地区，由于具备市场规模优势以及有利于专业化分工，往往在进入工业化起飞阶段取得制造业规模优势。而俄罗斯东部地区的自然条件恶劣，相较于西部地区开发晚，基础设施不完善，加之远离俄罗斯经济政治中心，致使这一地区的人口数量与西部地区相比严重的不均衡，劳动力资源严重缺乏。由表6可以看出，占全俄领土2/3的东部地区，截至2012年人口却仅占全俄的17.85%，人口密度仅为2.2人/平方公里，且有继续减少的趋势。
2.消费者购买力问题
消费者的购买力也是一个地区市场规模大小的重要标志。人口数量和劳动力数量的不均衡，直接导致了俄罗斯东西部地区消费需求和支出份额的差距。由表7可以看出，东部地区支出份额仅占全俄的不到20%，明显低于西部地区。而且在2006~2009年间，东部地区的消费支出份额呈下降趋势，由2006年的16.8%下降到2009年的15.9%；与此相反，西部地区的消费支出份额逐渐上升。这说明俄罗斯的消费需求和支出由东部地区向西部地区发生转移，东部地区的市场规模不断减小。
表6俄罗斯东西部地区人口情况表
图22012年俄罗斯区域人口密度对比
表7俄罗斯东西部地区家庭消费支出表（单位：百万卢布）
根据“本地市场效应”理论，决定一个地区是否具有“本地市场效应”的是该地区的市场规模。若一个区域市场规模较大，则该区域消费需求和支出份额较大，为降低运输成本等交易费用，企业会选择市场规模较大区域进行布局，这就是与需求关联的循环累积因果关系，也称为“后向联系”。通过分析俄罗斯东部地区人口数量以及消费支出份额，明显低于西部地区，不具备市场规模优势。所以东部地区对生产要素的吸引力较弱，“本地市场规模效应”不能发挥。
(二)生活成本效应的缺失
生活成本效应是指由于企业的聚集对本区域内居民生活成本的影响。随着区域内企业的集中，本区域生产的产品数量和种类增加，从而从其他区域进口商品减少。在存在交易（运输）成本条件下，本区域居民支付较少的交易成本费用，这使得在名义收入水平相同的情况下本区域居民实际收入水平上升，从而引发居民和企业进一步向本区域的聚集，这就表现了与成本关联的循环累积因果关系，也称为“前向联系”。
从表8中可以看出，俄罗斯东西部地区企业数量的差距。东部地区企业数量远远低于西部地区，2011年，东部地区企业数量为726736家，不足西部地区企业数量的1/5。由于东部地区较少的企业数量，本地区消费品种类和数量相比之下较少，即从其他区域进口的商品较多，由于运输成本的存在，东部地区生活成本相比较高，“生活成本效应”不能发挥作用。
表8俄罗斯东西部地区企业数量统计（单位：家）
表9俄罗斯东部地区与莫斯科市职工月平均名义加算工资（单位：卢布）
通过上述分析，在东部地区初始条件中，由于人口较少，导致该地区消费支出份额较少，这直接导致市场规模较小，选择在本区域布局的企业较少；而由于企业数量较少，造成本地消费品种类和数量较少。其结果是在存在交易成本条件下，本地区生活成本相对较高，致使本地居民流出，造成人口数量进一步减少，如此形成恶性的循环累积，这一过程是经济发展中的内生因素决定的，而内生因素的作用具有客观性。
四区域政策对东部地区经济发展的影响
（一）东部地区开发政策的导向作用
影响一个地区生活成本的因素主要包括该地区基础设施完善程度、社会福利保障水平、消费价格指数以及消费品种类等方面。在名义收入不发生变化的情况下，当地区生活成本下降时，本地区居民的实际收入水平提高。在俄罗斯联邦政府关于东部地区的发展纲要中，完善东部地区基础设施建设、健全东部地区社会保障水平是联邦政府区域政策的重点内容，而这将直接影响到东部地区居民的生活质量，促进东部地区生活成本的下降，为成本关联的“前向联系”机制的发挥奠定基础。
1.健全社会保障机制
在养老保障方面，截至2012年3月，东部地区退休人数约750万，占该地区总人口数的28%，其中西伯利亚联邦区为550万、远东联邦区接近200万，人口老龄化问题在全俄中处于中等偏低的水平。为保障退休人员的生活水平，2012年俄罗斯联邦养老金平均标准提高为9152.6卢布，其中远东联邦区为10746.1卢布，西伯利亚联邦区为9096.9卢布，在各联邦区中分别位于第一位和第六位[9]。
在医疗保障方面，截至2011年年底，西伯利亚联邦区拥有各类诊疗机构1153家，年可接待患者约55万人次；远东联邦区拥有各类诊疗机构483家，年可接待患者约16.6万人次。按照人口比例，东部地区的综合医疗保障能力高于俄罗斯联邦平均标准[10]。
在失业保障方面，近年来，西伯利亚联邦区和远东联邦区失业人数逐渐减少。2011年两地区失业人员再就业比率约为27.3%和26.3%，高于全俄平均水平。
截至2012年3月，东部地区总失业人口数量为106万，地区失业率约为7.5%，虽然还高于西部发达地区，但与2010年相比，西伯利亚和远东联邦区的失业率分别下降了1.2和0.7个百分点[11]。
此外，在社会救助和社会福利方面，2000年以来，政府多次提高了东部地区的最低工资标准和最低生活额度，贫困人口数量不断下降。同时，东部地区享受公民住房和公用事业补贴的公民数量和补贴额度也不断增加，居民生活水平逐渐上升。俄罗斯联邦政府的该类政策提高了东部地区社会保障水平，是降低东部地区居民生活成本、提高居民生活质量的重要举措。
2.完善基础设施建设
随着区域内部人口数量的增加，本地市场规模逐渐扩大，就业人员一般把自己的收入花费在其工作所在地，因此本地区消费支出份额增加，市场容量将扩大。在存在交易成本以及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企业布局会选择较大规模的市场，这就是本地市场规模效应，即随着人口数量的增加，消费支出上升，从而引发本地区产业份额的增加；而随着本地区企业的增多，工业部门对劳动力的需求将逐渐增加，而这又将进一步促进本地区人口数量的增加。形成了与需求关联的“后向联系”。
决定一个地区人口数量的因素主要有两方面：本地区的人口密度和人口区际流动量。为了增加东部地区人口数量、减少该地区人口外流，俄罗斯联邦政府相继出台一系列补贴政策和吸引外来移民的优惠政策。《21世纪亚太战略》规定，要加快《关于俄联邦外国公民的法律地位》法规的制定和完善，积极吸引临近地区人口向东部地区的迁移[14]。2002年《西伯利亚经济社会发展战略》中提出，在2003~2010年间计划投资300亿~500亿美元安置东部地区迁移人口[15]。根据《2025年前远东和外贝加尔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战略》，俄罗斯政府通过给予土地补贴，鼓励俄罗斯公民向远东地区迁移并且长期居住。发展战略中明确指出：“巩固远东和贝加尔地区居民的一个补充措施，是为居住和愿意在该地区居住的本国公民，一次性无偿提供不超过0.3公顷土地来建造私人住房”[16]。《2020年前西伯利亚发展战略》中提出，要形成一个相对开放的市场，促进劳动力的流动；采取针对性措施，吸引高技术人才以及熟练技术工人流入[17]。
通过“前向联系”和“后向联系”机制，东部地区社会保障水平的提高、基础设施建设的逐渐完善以及积极的人口政策有利于该地区生活成本效应与市场规模效应的发挥，为东部地区经济发展和组织能力的提高奠定了基础。
（四）加强东西部地区的经济联系
（五）提高国际合作水平
近年来，俄罗斯联邦区域政策通过扩大市场规模效应以及生活成本效应有效地提升了东部地区的聚集力，改善了循环累积相对不利的初始条件；同时，通过提高市场开放度，为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提供机会，这将促进良性循环累积因果链的形成。然而，我们也看到，除了俄罗斯联邦政府区域经济政策的不连续以及执行力不佳对区域政策的效果造成一定影响外，由于“路径依赖”的存在俄联邦政府区域经济政策在东部地区的发挥尚不充分，东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差距并没有明显缩小，区域政策的落实和执行力度有待加强，在实践中还需进一步强化俄罗斯联邦区域经济政策在东部地区的内生性效应。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俄罗斯东部地区的发展与中俄合作新空间》（项目批准号：11JJDGJW004）,中期研究成果。〕
（责任编辑:张红侠）
注释：
[2]Росссийскийстатистическийежегодник2010.С.677~679.
[3]根据表9数字计算得出。
[7]同上。
[10]同上。
[11]同上。
[13]Стратегиясоциально-экономическогоразвитияСибиринапериоддо2020годах.С.2.
[15]СтратегияразвитияРоссиивАТРвXXIвек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