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陡降,一下子进入冬天的感觉。阳光打在玻璃窗上,有些散漫,又有一种耀眼的孤独,像我因感冒丢失的近半个月的记忆,与这个尘世有些格格不入。生命像是脆弱的白纸,被风一吹就散了。
幸好我们还有很多值得珍视的东西,比如诗歌和信仰,爱和追求。
今天给大家推荐的是曙光老师的诗歌,这是我非常敬佩和喜欢的一位前辈。我不会告诉你,我从诗中发现了什么,我要你去发现,去体会,去感知,去摸索你想要的东西。
世间万物,都有它奇特的一面,等着与你相认。
——秋若尘
张曙光诗选:
纯粹的夜晚
失眠由永不完结的意识构成
列维纳斯
不眠的夜晚变得纯粹。燃烧仍在继续
带着体香灰烬的玫瑰。小镇上的公交车站
仍孤零零呆在雨中,等待成为风景。
一幅风景就是所有风景。它们正隐匿在
目光和意识中,指望着被再次唤醒。
夜晚不与白昼交替。它永无止境。而灰烬
也不是燃烧的终结,只是寒冷的另一种形态。
牛奶倾洒在白桌布上。这个冬天很少下雪。
告诉我,下一刻是否会有奇迹出现?
2022.1.15
致贝拉·塔尔
未来的面目逐渐变得清晰。它并不致命
但不断地返回到起点。一切从一只杯子开始
并斟满了敌意。叶子狠狠砸向街道
小餐馆仍然在那里,像一条忠实的老狗。
我们背对着风景,目光在做横向运动
滑动门,垃圾桶,雾霾,和失恋的出租车。
没有人知道那匹马的结局。飘移
每个人都是一样。在宏大的叙事中
世界变成一只发皱的苹果。它并不包含某些细节。
问题是如何展开,并捕捉住它蝴蝶的翅膀?
花纹美丽而骇人。像一支危险的探戈舞。
所有的器官被唤醒。雨声在枕头边上响起。
资本和权力互相转化。他们毒死了猫。
“事物的中心是意志的虚无。”*真的是这样吗?
我们在黑暗的洞穴中摸索
只是为了躲避最后的家庭作业。
先知死去了,或被吊销了执照。在置疑中
我们被庇护,改造,并改变着自身。
这些超出想象,但并不令人惊异。
2022.1.9
*尼采语
存在
梦游者的吊带裤在窗玻璃上飘浮。它寻找着永久的栖身之所。
塔式吊车把长臂伸向外层空间,杰克和鸟儿
无法抵达的高度。早餐在桌子上。桌子在房间里。
它们变冷。等待着身份的验证。从物,到名称的获得。
树叶,雨,粘土。你确信你会说服那些人
当他们赤祼着在大街上奔跑,距离缩短还是拉长?
光从舞台深处站起。思想沉寂。
每个人都是一所独立的房子。彼此隔绝。
剧情并不严肃,然而乏味。“明天奥格斯堡”。
伯恩哈德人火车头喘息着驶入月台。像一个幽灵。
事实上它就是。鳟鱼五重奏。意义囚禁于语言。你无法释放它们。
玻璃鱼缸期待着一颗石子,以完成它的自身。这是宿命?
粉红的舌头舔着天边。流浪猫走过开花的灌丛,不理睬任何人。
2021.12.16
“明天奥格斯堡”是伯恩哈德《英雄广场》中反复出现的一句台词。
冬天的阅读课
日子兔子一样繁殖。然后消失不见。
理应对它有更深的期待,但最终一无所获。
我们爱着彼此,然后互相憎恨。
智慧在负增长,像GDP指标。
树木深陷在雪里,它们在密谋着什么。
冬天争取着永久居留权,漫长
如我们短暂的一生。上个星期,我读
托姆布雷。我羡慕他能够在黑板上涂鸦。
鸦消失在地平线上,那里有
声音被冻住了。15号,12月。
“我正在被要求不加考察地
赋予其重要意义。”在那本名为
《1945年以来的艺术运动》的书中,
爱德华·露西-史密斯这样说。
她是在暗示,意义只是一种附加,或压根就没有?
在喝了一小杯暗红色的杨梅酿后,
(就像特兰西瓦尼亚的德古拉公爵在吸血)
我的头稍有点晕。当早些时候
在午后清冷的光线中散步,想到
我要创立一个不完整主义写作。
生命总是缺失,你无法让它变得完整。
甚至就连幻想也是这样。你怎么看?
我这样问着,但根本就不会在乎。
史密斯这段话是谈论阿道夫.戈特利布的画作《被冻住的声音第一号》
失去与找寻
我找着我的电子笔。我到处找不到它。
在桌子上的杂物中间,还有床下
——积满了灰尘——。床单和堆成一团的被子
以及,上帝知道,还有什么地方
没有被翻找。我厌倦了这场
捉迷藏的游戏。此刻它可能正在
哪个角落观察着我,嘴角
挂着嘲讽的微笑。我丢失过太多的东西
如果开列清单,肯定会写满
好几页纸(当然忘掉的要更多)。
为什么我们总是在意那些失去的?
它们的缺失使它们的必要性得到了
必要的凸显?或它们的消失带走
我的一部分生命,或像切蛋糕一样
切去了一块记忆?当得到它们
容易或艰难,失去时却很神秘——
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抛你而去
上帝知道吗?当然,它们总是会在什么地方
(除非随着马斯克去了外太空)。
我经常会因为失去它们失去了本性:
忙乱,懊恼,加上几分悔恨——
为什么不能小心些。如同马塞尔
弄跑了阿尔贝蒂娜,这是所有物的反叛
和逃离。这似乎在警告,没有什么
真正属于我们,它们总有一天
会藏匿、消失,放弃我们(多么容易):
我们自己。在另一个世界
我们还会见到它们,告诉它们
我很想念?但那时,还会有记忆
和意识存在?我不知道,甚至也不知道
上帝是否会知道这些。
古老的花园
古老的花园在意识中疯狂生长
当冬日白昼的光线清冷而机械
把它的影子沉重地投射在
黑色雕花的铸铁栅栏上
面具是另一张脸,确切说
是身体的一部分,如今落寞地
挂在墙上,等待着一道咒语
解除封印。接骨木在持续生长
我听见它的骨节发出咯咯的
爆裂声,或者冰川开始坼裂
枕头上留有双面记忆。昨天曾是
今天或明天。但它已不再变化
和儿时的玩具们一道封存在
记忆的阁楼,与蛛网成为知己
邓布利多是位现实主义者,他
相信并创造着奇迹。一切都很美好
一切都恰如其分。当黑色的鸟影
在天空中闪过,你可以把它想象成
某个女巫,或下班回家的保洁员
她们挥舞扫帚,只是与尘土为敌
陌生和并不陌生的风景
我们乞求着得到更多。
杀死我们的也许还有贪婪、贫穷
孤独,爱,以及其它东西。
雪落在灌木丛上。一只不知名的鸟
在附近什么地方叫着。
存在向我们敞开。在另一些地方
它们也会对一些生命关闭。
我从没想到,我会活得这么久。
也许还会更久。陌生的变得熟悉
熟悉的变得陌生。我们逃离的风景已不再是
它自身,只是日常事物,令人厌倦。
当人类消失,大海仍然会奔涌
雪仍然飘落。但那时已不再有大海
雪,以及世间万物。没有人会为
它们命名,无论主人还是奴隶。
致敬托姆布雷
杏子熟了,尝起来是酸酸的。
餐桌的玻璃杯中红色的影子游动。
我们被爱所困窘。一些汽泡
触动着夜晩秘密的机簧。
从哪里开始?事件还是讲述?
喷水池干涸。街道被脚步拓展——
它并不通向任何地方,尽管
看上去你已走得足够远。也许
重要的是展开的方式。
缕空的桌布落满明天的新雪。
枯叶。蝴蝶翅膀。冠状思维。
河流并不流行。它被银行所冻结。
别停下来。廉价的安慰没有意义。
而意义又是什么?它真的具有意义?
另一方面,我们真的需要它吗?
我们是偷渡者,来到这个世界
只是出于偶然。我们的船只搁浅
或失去了动力。它被制成了标本
悬挂在天花板上。“你能请我
喝杯咖啡吗?”或“今夜的星星真好
就像黑板上面擦去的粉笔滑痕。”
我们不去林子里散步
已经多久了,我们不去林子里散步
也不去南方;在餐馆吃面,到电影院
看一部并不好笑的浪漫故事。
秋天与秋天叠合。然后冬天。我们仍然
囚禁在魔法的城堡。只有目光
透过窗子伸向以往的岁月。它们在重复播放
一部咔哒咔哒响着的老电影。在里面我们并肩走过
雨的昆虫和落叶。而光顽皮地玩着
捉迷藏的游戏,并记录下一个个瞬间。
溯流而上
溯流而上。与水和干旱无关。
是干躁的辅音。是舌头在牙齿间发出的声音。
是书本在手指间急速翻过的声音。
白昼的光线僵硬如雪。它垂直降落
渴望着比停机坪更大的空间。
秋天的第一滴雨,不经意地下在谷底
溅不起些许尘土。远处,海被用盐水消过了毒。
历史渗入岩石。落日在一只土拨鼠的眼中黯淡。
与错误同行。我们努力活着。我们无法做得更好。
历史随着木楼梯旋转,并不断变换场景
使之更加适于我们的意图。
它在制造噪音。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
在我看来,这也许是唯一正确的事。
真的是这样?我不知道。
一切都在预期中,然而……
一切都在预期中。一切随时都会发生
或突然结束。六点钟起床,准备着早饭。
散步,读书,听着巴赫或是肖斯塔科维奇。
看一些人的表演,像一出新喜剧。
鸟儿们飞走了,寻找更加安全的巢穴。
担心着物价和世界末日。潮水上涨。但这里没有海。
没有天堂。游乐场关闭。以及电影院。
它们一度成为我青春期的教堂。现在是灰黯的天空
和日渐破灭的幻象。我知道有一天我会死去。
像冬天一样严酷
冬天,花园中积满雪和黑暗。
蓝色的小径和灌木细硬的枝条。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忘记了要去哪里。
事实上,这里并不通向任何地方
只是绕着圈子,甚至找不到
起点和终点。“可以不断地走下去。”
当然,如果你愿意。但也只是绕着圈子。
像季节和生命。像生和死的轮回。现在我把它们
压缩在一首诗中,还有随之而来的忧伤。
更多时候,我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却会招致到更为严酷的报复。
是的,像冬天一样严酷一一
这个冬天,和以往无数个冬天。
有人说我是虚无主义者,我知道我不是。
我怀疑,只是为了证实。
我的心结了冰。上面同样积满
雪和黑暗。但我更喜欢听到那些声音
下雨的声音。流水和坚冰坼裂的声音。在春天。
它真的会到来么?我不知道。
失明的夜晚:献给基弗
夜晚的卷心菜长满蚜虫。
大地的耳朵被塞上了蜡。俄底浦斯消失。
风吹过甬道。火烛发出的噼啪的低语
加剧着天空的暗蓝色和餐桌上的阴谋论。
天空一片泥泞。谎言是真理正在显影的底片。
当盒子被打开,却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又该用什么抚慰我们的心灵?它像被丢弃的鞋子。
西红柿溃烂了,厨房发出呕吐物的气味。
怪兽躲在柜子里,带着锋利的爪子。这不再是秘密。
蓄水池干涸。瓶花枯萎。梯子在虚空中竖起。没有人
在玩纸牌游戏。你在黑暗中凿出一扇窗子。
仍然是黑暗。一只猫弓着身子走过,融化在其中。
雪或一只涂污的木鸟
别对我说,你不相信这些。
当意识的小巷在冬天的口腔陷入迷惘
祈祷,为着一场雪,或
窗玻璃上雪的微弱反光。
天使黑鸽子的翅膀一闪。像不合时宜的玩笑。
当然,也许是白色。或一只涂污的木鸟。
有谁知道,它将为我们带来
怎样的口信?而我的思考:
寒冷属于肉体,还是内心深处的
剥离出的幻象?以及恐惧。
它会被点燃吗?无论如何
生命注定是一个奇迹。
同样你的存在也是一个奇迹。
此刻我们围坐在餐桌前
静默。静默是我们最后的信仰。
托洛斯基死于盛夏。很难相信
弗里达真的会爱上他。
我们为欲望所支配,雪也是这样。
哦,梦,冰斧,恐惧,死亡。
境遇
我努力保持着平衡,在梯子上。
你知道,这并不容易。
但事实上并没有梯子,我只是
随着楼梯或升降机
升起又落下,像每天的太阳。
我在想,每时每刻都在想
如果有一天太阳不再升起
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怎样?而另一方面
这很重要吗?因为总有一天
我们会告别这个世界。而我们
有着更为迫切的难题,譬如
此刻我的身边挤满了人。有的
闭上眼睛,似乎在打瞌睡,有的
在大声谈论着塔利班、恋童癖和
人类的未来,如同神祗
在高高的奥斯匹克山上俯视。而另一些
漠然地看着周围的风景,其实
根本看不到什么,只是白茫茫的一片。
我们站在祼露的平台上,仍在
疯狂地运行,吊索因超载
发出锈蚀的吱呀声,仿佛随时会断掉
不时会有人从我的身边跌落
发出的声音酷似花腔女高音
卡拉斯或萨瑟兰。直到很久
仍然可以听到。他们是自行失足
还是被人推下,没有人知道。
黄昏只是灰烬
历史并不晦暗,像黄昏那样。
它只是被编织成花环,适用于不同场合。
一场雨下过了,空地上堆积起很多影子。
如果向后视镜内张望,你会发现
你离开原点越来越远。
看似高明的布局。你默念着来自远古的教义
走向落日。天气开始变化
温度在水银柱里舒张,全然不去考虑
你的心情和意愿。谁的坟头
种满了铁钉,如同嫩枝和神秘字符。
但鸟儿们飞去了哪里?飞行是对静止的否定。
确切说,是静止的另一种形式。
大歌剧院上演着新喜剧。演员们
挽着手,集体谢幕。他们向空荡荡的座椅
鞠躬,但观众早已离去。
另一种可能是他们从未出现。还有历史。
那些文字和影像,能否告诉着我们
最终的真相?超人和蝙蝠侠死去
锡安山被诺丁山取代。你真的相信轮回的存在?
当你在脸上涂上白粉,扮演着小丑——
而你在说我并不了解这一切。
我不知道该如何进入陌生的领域。
枕头松软而发烫。那是最后的归宿吗?
闯入者的手,拉开门把手。你看到上面的指环。
一日长于百年,或一瞬。而黄昏只是灰烬。
朋友
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打来的
他的声音让我激动尽管
听上去显得有些苍老
谁又不是呢?不知从什么时候
我开始接受朋友们的死讯,一个又一个
当然并不总是这样。但总之他们的数量
在持续减少。是的,一些死去了
还有一些变得疏远,或断绝了来往
甚至你无法弄清其中的原因
我常常想起杜甫的诗句: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这是雪飞走时念给我的
出国前他特地跑来哈尔滨看我
他念着杜甫的诗,还引用罗得克的诗说
回来时他将变成一头狮子
但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弄不清
他到底变没变成狮子?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但
现在同样变得疏远,见面时恐怕无话可说
意外而惊喜。我们随便聊着:哈尔滨
我已经有几年没有回去了
沈阳还行,小区里的环境不错
每天下楼散步,跟邻居聊上几句
还是那么沉重吗?他问。我愣了一下
然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我试着
使用轻松的笔调。是的,轻松的笔调好啊
和画牡丹是同样的效果。然后我们沉默了
我想起当年我们在一起拼酒
飚车(自行车),跑很远的路
到另一个街区的书店买书
这些就像是发生在昨天,又仿佛
上辈子的事情:似乎老去的不是我们
一同变老了,谁都无法安稳
2021.8.25
轻松地写下一首诗
然后偷偷把它埋在花盆里
直到它发出嫩芽,拔节
长成奇形怪状的动物
它的样子会由你当时写下它们时
的心情而定。有的一本正经
有的呲牙裂嘴,充满喜感
或是戾气。甚至一不小心
它会长成你的样子,成为
你的第二个自我。它会死皮赖脸地
缠着你,叫你爸爸,像是私生子
“爸爸,我要这个”,“爸爸,我要那个”
让你后悔成为诗人
预感
此刻我并不焦虑,只是偶尔
会有那么一点,看上去更像是某种姿态。
说起这些,我宁愿去相信那些谎言
完满,自洽,你能从中还原出
某种真相。这是作为战利品
还是一支安慰剂,让你享受些许的快感?
它的流动。直到墙体渗出明亮的汗水
部分开始剥落,发霉,指向
现实中隐秘的部分。季节不断地变换手法
从写实跳到点彩。一朵玫瑰
有时并不是玫瑰,甚至不是光影的组合
而只是堆砌的色块,凌乱,深浅不一
进一步扰乱固有的认知。而通向锯木场的门
不知什么时候被上了锁
记忆堆积在架子上,落满灰尘
像细雪。这似乎在加大它们的重量。
童年的喧闹声传来,而你只是旁观者。
你微笑,翻弄着一把纸牌,想着要
喝上一杯,然后加入捉迷藏的游戏。
而午后的光线迟缓如一把冰斧
劈开云层射进窗子。陵格兰在下雨。
这预示着什么?“该吃药了”。或“我只是
想和你聊聊”。纸牌散落,像画布上涂改过的风景
2021.8.24
伤口
在卡夫卡的《乡村医生》中
他写到少年人神秘的伤口,玫瑰红色
(让人想起芬芳的五月和爱情)
有许多暗点(蜜蜂或飞虫),深处呈黑色
他形容它“像露天煤矿一样张开着”
很显然,它在溃烂,危险而致命
没有人知道少年人是谁,卡夫卡甚至
吝啬地省掉了他的名字。但我知道
这是一个大写的我们,或世界
我们病了。这个世界病了。没有医生
为我们医治。事实上是我们赶走了医生
我们小心地藏好伤口,装出
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在寂静的夜里
偷偷查看着它,或在矿井的入口
探头观望它的内部,或沿着那道梯子
上上下下,想要努力探求它的真相
它就在那里,像一个无休止的问号
我们并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些什么
但知道这是一切事情的起因
它更像一座花园,开满了罂粟和曼陀罗
美丽,但凝结着罪恶,带着我们的
欲望,以及全部的厌倦和悔恨
2017.10.11
但丁
但丁在地狱中遇见的都是意大利人和希腊人。
也有少数犹太人和阿拉伯人。
他没有见到中国人。我想他即使见到了
也无法交谈。他和他的向导都不会说汉语。
因此他忽略了他们,没有写进他的书里。
即使在流放中——多么痛苦,远远离开他的家乡——
他仍然深爱着贝特丽奇。
他为她建造了一座天堂,用他的才华和爱。
(然而维吉尔更加让人同情和敬仰。)
他把他的敌人赶下地狱,让他们接受永恒的刑罚。
他的地狱和天堂太小了。
无法容纳更多的人。更像是一个模型,一个微缩景观。
但他的爱与恨却仍然鲜明而强烈,在宇宙间不断地漫延
只要我们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他面容愁苦。他裹着黑色的斗篷像是黑夜。
他到死也没能回到佛罗伦萨(阿赫玛托娃语)。
没有再看到那座阿诺河上的桥,他受洗的教堂
和住过的房子——简陋而古朴——
但我——一个把他的诗转化为汉语的人——见到了
在2005年,他死去684年之后。
2017.9.20
我的邻居们:霍洛维兹
俄国人?但看上去你更像是
维也纳人,或德国人
一个纳粹,音乐中的纳粹
当,你疯狂地弹奏,仿佛那架钢琴
是经受着酷刑的囚犯——
也像是你的爱人,当然,是以萨德的
方式去爱。爱如今更多是名词
而较少用作动词。但你的手指
雨点般在琴键上倾泻跳盪
我被音乐淋湿,狼狈极了
对于音乐,我纯粹是外行
只是听些巴赫,肖斯塔科维奇
和格拉斯。日光透过教堂彩色的玻璃
照射出人间的苦难,而音乐是弥撒
和安魂曲。它撩拨并抚慰我们的心灵
至于老柴,你的同胞,我更喜爱
他的第一钢琴协奏曲。它能使我平静
而你,我想象你推着那架钢琴
穿行在一个个城市,像慈爱的老祖母
推着一架婴儿车。在一段视频中
看到你晚年的一次演奏:你
专注弹奏着,仿佛世间的一切
都不存在,只有一串清亮的鼻涕
从你刀削般的鼻子上滴落
2021.8.5
致——
我所做的一切
——目前为止——只是为了取悦自己
偶尔也包括你们——我并不认识
也许会在街头擦肩而过,或前世的
恋人或仇人。我无法考虑得更多
对于你们我无足轻重,一个陌生人
熟悉的陌生人,反过来你们对我也是
你们只是读过我的一些诗,喜欢
或并不喜欢,或单纯当作一次消遣
我无法进入你们的世界,而你们
也肯定不需要如此。我们都是
在这个世上艰难地活着,甚至一颗雨滴
也会砸破我们的脑袋。生命
纸一样薄,就是这样。我从不去思考
为什么活着,只是清楚
为了谁活着:我的家人和
少数朋友。我的存在对于他们
也许重要,但更多是出于情感
而不是利益。为了他们,我唯一能够做的
就是活着,而不是写诗
去博取稀稀落落的掌声,或某些困惑
非议和羞辱。名声不过是虚幻
和空洞的赞美(生活何其复杂
又是多么简单)。你们永远不会懂我
但我了解你们。我在观察自己的同时
也在观察着你们。尽管我们待在
各自的房间,中间隔着无数道看不见的墙
现在外面在下雨。雨打在阳台的顶篷
发出噼啪声。树的叶子在雨中翻动
逐渐变得模糊。是的,我从不喜欢你们,也从未
指望过你们会喜欢我。我们是同类
自私而冷漠——希望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我知道
我在做些什么,或怎么去做,并且
“我多么希望我一半的朋友是朋友”*
2021.8.1
*套用洛威尔《尤利西斯》中的句子,原句为“我们多么希望我们一半的朋友是朋友”。
童话
有趣的事情是一只铁皮老鼠。
它死去。岁月被装饰一新。你全身湿淋淋的
仿佛一个初生儿。一场暴雨袭击着
那个遥远的城市,车辆的顶篷露在水面上
像淹死的鱼。我练习着低空飞行。
掠过树木和街道,看见
死亡变幻着不同的面孔。我的羽毛
被淋湿。广场的周围泥泞,人们在跳广场舞。
电梯门不停地关闭并打开,像停靠站台的地铁。
最终我们能否顺利抵达终点?
而终点又意味着什么?我在果酱中沉沦。
而青蛙真的会变成王子?帝制已被推翻。
白雪公主是恶毒王后的青春版。
天堂缺乏人气。灵魂因供暖不足而
涌向下界。那里悬挂着汽球和彩灯。
鸡尾酒会上人形木偶在窃窃私语。
幽灵出没。美令人惊心动魄,像一部
刚刚上映的恐怖片,足以抵御黑暗带来的快感。
但谁又是最美丽的女人?不要关灯。
白天和夜晚快速轮转,像那枚
被一只大手转动着的硬币。
2021.7.21
——以上作品选自《诗歌写作计划》,计24首。
————————————————————
保罗·塞尚
那座山因你而不朽。
你知道,我说的是圣维克多山。
它仍然矗立在那里。但你给了它生命,
而它是你的墓碑。你的水果们也将永远存在
我想象着你的老年,原野间一个孤独的身影。
你的朋友左拉认定你是失败者。孩子们
在身后朝你扔着石头。你的衣服破旧
像那个即将谢幕的世纪。总是这样。
也许这是所有先行者的命运。他们改变着世界
却无法医治世人的愚蠢。我说得太多了。
或许我该沉默,变成石头,或你笔下的静物?
我们宁愿用一块骨头,来制止狗的狂吠?
哦去掉学院式的优雅,我们都会朝着墙根撒尿。
文森特割掉了自己的一只耳朵
他的星空让我晕眩。肖斯塔科维奇用音乐来表达
对未来而不是暴君的期许。而我拿起一只苹果
(来自伊甸园,还是你的画?)
慢慢地咀嚼,品味着来自永恒的芬芳。
丧尸乐园
丧尸们来了。它们成群结队
像是来参加快乐的派对。这是它们的狂欢夜。
它们早已盼望的一天。
它们等待得太久了,以至忘记了
要来做些什么。同样它们压抑得太久
以至失去了它们的本能。
它们来了。成群结队。它们竟错误地认为
它们是来参加快乐的派对。
它们礼貌地邀请我们,和他们一起跳舞。
它们的舞步看上去笨拙而古怪。
它们惊喜地看着圣诞树,和上面金色的铃铛
(可是想起了失去已久的童年?)
它们沿着楼梯的扶手滑上滑下。
它们喝光了所有饮料和啤酒。它们开始
和姑娘们调情。女招待穿着比基尼
托着盘子在走来走去。它们小心地修剪着
尖利的指甲。用欧乐-B牌漱口水漱口。
往身上喷着迪奥牌香水。它们翻开一本诗集
(《如你所见》,自费印刷)
抱怨着诗人写得晦涩。最后他们全都
爬上了席梦思软床睡着了。
这是它们早已盼望的一天。
这是它们的欢狂夜。
他们感到幸福而满足。
“今夜,月亮像一只飞鸟”
今夜,月亮像一只飞鸟。
它很孤独。它独自哭泣。它找寻着回家的路。
尼安德特人用冰斧猎杀着嬉戏的海豹。
裸体女人的招贴画挂在罗马公共浴池的墙上。
变成麦克风和高音喇叭的独裁者唱着安眠曲。嗨C
他们热爱秩序而痛恨混乱。
悲伤的话语,用欢乐的方式说出。反过来也一样。
焚书的火焰有更美丽的翅膀。
贝格勃劳凯勒啤酒馆的墙壁坍塌。
有时,死亡看上去并不那么严肃。
它显得卑微。奥斯维辛在积雪中凝缩成盆景。
德古拉、弗兰肯斯坦和玛丽喝着伯爵红茶。
它有着血一样的颜色。血腥玛丽
还是玛丽·雪莱?历史折叠成一册书。
它由污渍,谎言,和灰尘堆砌而成。
一场场雪落下,然后融化成水。
一个个王朝坍塌,但河流仍在绕着山峰盘旋。
这些是我的内脏和血管。
它们玷污着风景。也被风景玷污。
我们的故事将会是未来的传说。肮脏的那种。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迟早要为它付出代价。
我们没有出生就已经变老,没有品尝到快乐
就已经饱受辛酸。
此刻我在雪地上走着,看着月亮。
哭泣。疲惫。它栖息在电信大厦的楼顶,像一只飞鸟。
静止的画面
美丽的树篱。从灰色变成白色。
鸟儿们蓦地射向天空,像密集的子弹。
冬天是一幅静止的画面。我用脚步
丈量着这一片孤寂的风景
却忽略了那页A4纸空白的存在。
它会无限延展着,直到最终背离我们。
不要和我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或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雪是冬天的名片。它常常在不经意间
出现在我们的客厅。我的一只鞋子湿了。
我知道,如果此刻我画一幅窗帘(像帕拉修斯)
一切就会消失:雪,街景,树影模糊的天空。
不知不觉已到了老年。我感到羞愧。
仿佛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事物
飞快地从车窗外闪过。你来不及
看清它们,更是无法说出它们的名字。
让人遗忘的冬天在人们的头顶狂暴地肆虐。
你探究事物隐秘联系和命运的塔罗牌
告诉我,那只雪球最终会滚向哪里?
紧急下潜
有谁会在意一只虎皮斑纹贝的安危?
有谁会在意阿米巴虫在未来是否存在?
大海道路一样展开。前面是沙子、尸骨和路障。
探照灯交替的光束在头顶上晃动
分割着黑暗,然后是更深的黑暗。
我们必须沉潜于其中,警惕着任何一点
未知危险的数据。我是一头鲸。确切说,是大型的
甲壳类动物。我接受着来自宇宙深处的指令
那无法挣脱的克洛托之线。不要说话。安静。
闭上你的鳃。声呐紧张地捕捉着潜流、鱼群的低语
和珊瑚摇曳的声响。墙上贴着昨天明星的海报。
桌子上是咖啡的污渍,半打开的海图和航海日志
和用过的餐具。罗盘停转了,指针固执地指向上帝。
深些,再深些。下潜到生命无法达到的深度。
“死亡让我们警醒。”但此刻我们还活着吗?事实上
我们只是呼吸着的化石,栖息在幽深的海槽,这里
心跳成为最美丽的光点。冰山在头顶上坼裂,直到
未来的某一天,某个潜水的男孩惊喜地发现我们。
下潜。深些,再深些。到达生命无法达到的深度。
如果你还活着,忘记咳嗽,天空,和你的外套。
在你周围游动:一个美丽的新世界诞生。
——想起理查德·拉塞尔
我的身后是隆起的土坡,或山丘。你可以把它想象成
珠穆朗玛峰。它们在纸上。
坐轻轨的小伙子剥着一枚鸡蛋。
透过车窗,那些花就像是画布上彩色的斑点。一闪而过。
马克·坦西更多是单色。纸在做梦。
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切
唯独不是纸。是否听从了我的建议,
你仍在用手机拍下
流动的街景。世界被物充填着。它在几何式地繁衍。
沉迷在虚拟的风景中,你忘了要去哪里。我也是。
“我有点头晕。”里奇说。
“旁边的景色过得好快。一切都很美,但如果
从另一个角度看
它们就更美了。”他只是想看那条鲸鱼。
坐轻轨的小伙子
在吃那枚鸡蛋。他背起行囊走向车门。他是耶稣吗?
如果他是,他会对我说些什么?
明净的车窗,亮闪闪的
镀铬的护栏,以及八月的天气,
那些花,在高速的行驶中
融为了一幅完整的画面。似乎提醒着我们,
这个世界很美好。
它是否会唤起生命中的某些欲望?但我们
又将如何证明
内在需求的合理性?我们活着。
交税与交配。变形与变性。
不会有一条通道在大海中为我们打开。河流被蒸发。
思想变得干涸。那些鱼去了哪里?它们穿上了羽绒服
在天上飞?车身轻轻晃动,像那张吱嘎作响的床,
让人充满
色情的睡意。它将载着我们经过权力的楼群,
欲望的码头
和思想的废墟?城市膨胀着,排挤着幻象。
资本的集装箱
被绞刑架的吊车高高吊起。生活令人厌倦。
怎样才是另一个角度?
当飞机撞向丛林,雷达上听不到声音。
鲸鱼仍然在海中
背着它死去的幼崽。距离产生意义,和美。吸血鬼
讲述历史。
它的边界。
我知道这个夏天你做了什么。这一刻我觉得我睡着了。
但没有睡。只是望着窗外,头脑里掠过
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
像风吹过幽暗的树林(但丁经过的?),地上落满的
细碎枝条。
隐匿的存在
傍晚让草地变得窄小。像一扇门。
事物簇拥着带有亲密的敌意。
我一点都不喜欢做梦。我宁愿醒着
凝视着天花板沉思,和空气聊天,或
透过黑暗看着那些隐匿的存在。
就会变成空洞的句子。我的外衣
有几点油渍。在小饭馆早餐时留下的。
冰箱里的牛奶变灰,而桌上的瓶花枯萎。
从存在的意义上讲,它们仍然是自身。
但殡仪馆的死者还是吗?我们被黑暗环绕。
隐喻还是叙事?吸血鬼在水族馆中出没。
他们在上个月得了忧郁症。我并不忧郁。
我习惯了一个人思考。像脚在地板上滑动。
猪安上了翅膀,但只是安上翅膀的猪。
除非它被鬼魂附体,像《新约》中所讲。
我承认愚蠢。我看不见那件新衣服。
谎言一再重复着,但玫瑰花仍然美丽。
带刺,开在屋前的篱笆旁。一切看上去很好。
我们此刻要做的:拉上百叶窗。避开摄像头。
谨慎投资。小心P2P陷阱。在蛋糕上燃起蜡烛。
我们起立,唱起了生日歌,然后切开蛋糕
献祭者的身体。一只风筝在窗外飘荡。
是的,生活中到处都是风险,多过快乐。
纳博科夫的蝴蝶
纳博科夫喜爱蝴蝶。他捕捉
并杀死它们。他把它们做成标本
钉在纸板上。这是否在告诉我们
爱是一件残忍的事情?早餐过后
我清洗着碗筷。大海在远处发蓝。
它沉默。我听不到它的声音。也许太远了。
我听到的只是自来水管发出的哗哗声。
我喜爱海。但我无法捕捉
并杀死它。我无法把它做成标本
钉在纸板上。爱有不同的方式。
美也是这样。大海在远处。发蓝
并沉默。我知道它仍然活着。
它沉默着。但我知道它愤怒时的样子。
风景
对于风景我有一种特殊的偏爱。
但它被我的鞋子弄脏。
我安抚着它,唱歌或讲笑话给它听。
直到它嘟哝着睡着。我在早餐中
放进了太多的番茄酱,看上去像是辣椒。
我不停地打着喷嚏。云在桌子上游荡。蒸汽机车
已被内燃机车取代。它们在大地上
割裂出一道道口子。“看见那些花吗?
它们可真美”。但实际上它们只是些垃圾。
红雀沉默,像舞蹈鞋。它们是间谍。
不要相信野草莓,尽管它也是红色的。
在这个世界,一切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我感觉我什么也把握不住。
包括我自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天下起了雨。窗子被淋湿,变得模糊。
我看不到风景。它在沉睡,像吻过的唇。
——以上作品选自《电影与世纪风景》,计9首。
当白日梦发出长长的尖叫
所有的预期都被打破了,但日子仍会在那里
拖着彗星般长长的尾巴,目光迟滞地看着我们。
垃圾箱胀鼓鼓的,带着每个家庭特有的气味
和隐秘。悲伤被巧妙地掩盖。女贞子树开始变绿,很快
春天会像瘟疫一样轰地一声爆发。
它的全身会缀满白色的小花。
像殡仪馆。或一块涂满奶油的生日蛋糕。
“许个愿吧。”事实上有更多的事情要我们去做
一切看上去恰如其分,像餐盘在碗柜中
整齐地摆放,直到存在显现出自身的轮廓。
冰冷而乏味。电水壶发出尖叫。水流
缓缓地注入明天的器皿。好几天忘了洗脸。
车子上积满灰尘。一只流浪猫在风档玻璃上
留下脚印,像一朵朵桃花,但颜色灰黯。
2020.3.30
让·热内
我剃光了头发。看上去像一个罪犯。
但比起罪犯我要更帅些。
当然,有些罪犯也都很帅。
他们中也有天才,比如让热内。
他偷窃,是要写那本《小偷日记》,
还是为了其它的原因,然后才写了那本《小偷日记》?
现在天气开始转暖,树也在考虑着变绿。
动物发情,所有的河流水波荡漾。
我喜欢这样的春天,也同样喜欢《小偷日记》。
让热内也剃着光头。看上去像一个罪犯。
事实上他就是一个罪犯,尽管他后来成了作家。
他似乎比我更帅。尽管他是一个罪犯,后来成了作家。
他说犯罪是出于反叛,而写作是更好的反叛。
他——幸好——死于1986年。那一年我三十岁。
那一年国内在反自由化。我每天骑着一辆破自行车上班
边骑边想着写诗。我渴望有一间屋子,带有
镂花的阳台,和两个有着犯罪冲动的女仆。
当然要漂亮些。那一年我没有剃光头发
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罪犯。
2020.3.31
让·热内(1910一1986)法国作家,著有《小偷日记》、《女仆》、《阳台》等。
四月是写诗的月份
我没有写诗。
每天听几段音乐
钢琴或大提琴,有时
是交响乐,譬如
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
或德沃夏克的自新大陆
偶尔是斯特拉夫斯基和
艾夫斯。说实话,这只是
外面的树在开花
粉,淡淡的白,带一点绿
看上去真的很美。
似乎春天不会因为死亡
而放缓着脚步。
活着的人也不会因此
放弃活着,尽管遗忘是一种美德。
牢牢记住这点吧
然后快乐地度过余生。
而那些死者,在冰冷的地下
蜷缩着,并不会在意
他们能否听到音乐,或看见
四月正在焰火般绽放?
2020.4.6
静默
有时我真愿变成一块石头。
不是唯灵论者笔下的石头,而是
唯物主义者眼中的石头。
它祼露在风中,没有生命。
它从不说话,也从不会去思考。
不会在天空中飞,只是永久保持沉默。
2020.4.7
“存在是一堵墙”
存在是一堵墙。
桌子上的咖啡被遗忘。天气变冷。
树篱白色的小花看上去像残雪。
(不,不是那位作家,是冬天的尸骸)。
老单或他的猫。看上去在说悄悄话。
生活在打着哑谜。谁会告诉我们真相?
街角的花店没有人去光顾
干净得像掏空的口袋。wherehave
alltheflowersgone
现实的问题是,你能否通过
那道窄门,当思想跛了脚,或是无法
念出隐秘的口令?现在
一切都变得明晰了。病毒
跳着假面舞,世界变得更不友好。
尽管一切看起来还是老样子。
春天,仍旧春天。恶趣味地
它在朝我做着鬼脸。
2020.4.23
wherehavealltheflowersgone,《花儿去了哪里》,著名美国反战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