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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子老婆又带着蔼蔼去海底走亲戚了,徒留我在家收拾屋子做饭,他们上回还去了岛上要了一圈礼物,最后回来的蔼蔼浑身闪亮亮的,扒拉着鱼缸底的珊瑚就睡了好几天,怎么叫都不醒。

对此兰波倒是很无辜,他只是用筷子沾了一点酒给蔼蔼尝了尝,嗯,是酒神的酒,一头成年男性狮子喝了都睡了半年,更别提一只刚刚满月的小鱼人。

但兰波的育儿思想很明显和我不同,我会紧张蔼蔼的一切,恨不得把世界都捧到蔼蔼面...

但兰波的育儿思想很明显和我不同,我会紧张蔼蔼的一切,恨不得把世界都捧到蔼蔼面前,所有东西都想要给蔼蔼最好的,买个奶瓶都得货比三家,想要玩具我都能在后院拔地而起一座儿童乐园——不过儿童乐园这个是锦爸建的,蔼蔼回来的一个星期后,建筑师就被空运来蚜虫岛建的,那动静哐哐的。

不过建成之后先便宜了兰波,我不止一次看见他抱着膝盖从滑滑梯上滑下来,顺着惯性掉进彩色的海洋球池里扑腾,又直接翻上去再重复一遍,徒留蔼蔼吸着奶嘴坐在儿童秋千里荡来荡去看daima快乐,自己也还挺乐呵。

但以上的描述就可以看出兰波对蔼蔼其实更偏放养,有时候也会劝我说小人鱼其实皮实的很,没我想的那么易碎,不用太紧张。

但那是个巨无敌可爱的,又像我又像兰波的小omega诶!他自己也是个宝贝,宝贝生的小宝贝我怎么忍心不疼嘛。

但兰波不说,实际上也是疼蔼蔼的,就是嘴硬,蔼蔼刚回来时候我们谁也没想到,手忙脚乱的,主要是我手忙脚乱,一接到消息急得扛起兰波就跑,他挺镇定,在我肩上刷手机淘宝,还疑惑的问我,“randi,为什么它给我推奶粉和婴儿玩具?这个软件在藐视我?”

“不不不,这就是这些软件的神级预判,就是能推给你你想要的东西,网上很多人都遇到过这样的事,还猜它会窃听。”

我边跑边解释,然后就听见兰波一本正经地对着手机说话

“我还想要毛绒球外套。”

一边跑还要一边忍笑真的是高难度的活啊,不愧是我的笨蛋老婆,怎么就这么招我喜欢。

然后隔天,蚜虫岛轮渡靠岸,卸下来了一堆写着收件人“兰波”的快递,我借了辆车运回家打开才知道,那是成箱成箱的奶粉,尿不湿,奶瓶,儿童磨牙饼干以及都坠着毛绒球或印着猫爪的亲子装,还有一个小一点的鱼缸。

兰波其实不太知道怎么养小孩,首页推什么他买什么,也不知道什么牌子好,就朴实地认为越贵的就是越好的,奶瓶的奶嘴都是最新材质无污染的,他给蔼蔼的,也是他认为最好的。

蔼蔼也很喜欢这些东西,我拆快递的时候他就趴在旁边,刚刚回家两天的小鱼人还不能化出人腿,只是好奇的看那一箱箱东西,眼睛亮晶晶的,时不时伸手扒拉。

我把他抱起来放怀里坐着,又拆了一瓶磨牙饼干,从里面拿了一根给他,他握在手里啃,安静了一会,又用沾了口水的饼干去敲奶粉罐,嘴里发出短促的“a”声,扭动着胖胖的小身子,自己和自己玩的十分开心,没看出来好大儿还有当鼓手的天赋。

就这样看着好像这好大儿除了开心就是可爱,是个单纯漂亮又无害的小宝贝,还能自己逗自己玩,其实也不全是,带娃哪那么容易呢。

蔼蔼刚刚回来那一星期,真是又乖又软,谁都给抱,运气好的还能从他那得到一只迷你水母,就是对谁都叫“daima”“daimi”或“a”,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分清楚我和兰波的,我们俩的称呼从来没乱过,这种状况和人类的小孩差不多,刚刚学说话,就会那么几个词,其实也不懂具体意思,又努力想说话,就这样了。

后来再大点,差不多是回来半个月左右,可能是也和我们熟了,开始有些小脾气和皮,有时候闹脾气就是不让抱了,在兰波怀里的时候我伸手想抱他,他直接把头一扭,两只小手紧紧抱住兰波的脖颈,全身上下写满了抗拒。

刚开始兰波对这很新奇,对我挑眉露出些类似于“胜利”和“挑衅”的表情,抱着孩子去看电视吃零食了,我就只能回归厨房,不是做饭就是泡奶,就和锦爸说的,alpha地位多低啊。

后来连奶都没得泡,蔼蔼长得太快了,兰波买的那箱贼贵的奶粉还没喝完,蔼蔼已经可以抱着扇贝连壳啃,一口一块嘎嘣脆,和吃饼干似的,留下一堆被咬坏的奶瓶和没喝完的奶粉。

直到某天兰波好奇是什么味道,沾了那奶黄色的粉末,小心翼翼地伸进嘴里试了试,然后没多久解决了剩下的奶粉。

上面这些也还不算什么,之前蔼蔼还没回来的时候也曾经听同事旅鸽说过,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我没什么感觉;蔼蔼回来之后呢,我自信极了,我们家小宝贝乖的没边,能做什么妖?

现实给了我一巴掌。

某天下午,兰波在午睡,我在办公,蔼蔼在旁边垫子上玩玩具,时不时就传来咯咯的笑声,十分省心,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突然没声了,我抬头一看,玩具铺了一地,蔼蔼不知道去哪了,而卫生间里传来了可疑的水声。

进去一看,我觉着血压升高是真的可以感觉到的,就在眼前,蹭蹭往上窜,因为我看见那小崽子,爬在马桶圈上,手伸到里面玩水,还往脸上糊,还用手抹开,看我过来,还笑,用那刚刚学会的,为数不多的词汇对我说

“daimi!洗脸!”

而他的daimi已经两眼一黑,快要当场昏厥,在昏厥前还得把小逼崽子从马桶里捞出来,洗干净,然后以后卫生间都得上个儿童锁。

虽然这个小崽子重生后继承了兰波的能力,碰到水就能将任何水净化成能喝的程度,但……算了还是不要细想了。

不过我也把这些拍下来了,希望长大以后的蔼蔼看到不会哭出来,不过按照我和兰波的基因,冲过来把手机砸了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没关系,一个合格的爸爸应该要学会把孩子的高清黑历史存很多备份,留着以后成人礼上放。

——————

写不动了,兰波的视角过两天发

蓝涣并不喜欢江澄。

但他是蓝氏家主,跟江澄在一起,是最合适的安排。

他们之间可以没有爱,只要像寻常人家那样,相敬如宾即可。

成亲的时候蓝涣就跟江澄说清楚了,他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在外人面前足够的体面恩爱,再各自处理好自家的事宜,有需要的互相帮衬就是了。

比起成亲,更像是合作。

今日是初一,云深不知处的弟子们已经将课业交到了蓝湛那边,各商铺的账目也都仔细地归纳好了由蓝思追审阅,蓝景仪带着新入门的正在后山练剑,一切都井井有条。

蓝启仁同蓝涣叮嘱了几句,蓝涣一一应下。临走时,又多提了一句,茶叶是江澄新采购的,近来云梦很是时兴,特意让他送了来。

处理好两......

处理好两家的关系也是他一早应承给江澄的,这些事一向是他更擅长,便都由他来。

江澄有孝心,做事又周到,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浪费了江澄这份心意。

“泽芜君。”

“哦,景仪啊,有什么事吗?”

蓝景仪这一年成长了许多,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小辈,蓝涣看着他也满是欣慰。如果能把脾气改一改,就再好不过了。

“泽芜君可否多住些时日?弟子们有些功课不是很明白,想找您指导一二。”

蓝涣略一沉吟,说道,“此次怕是不行,我已答允了明日便启程回云梦,那边还有些事需要我回去处理。至于功课……忘机最近很是空闲,问他也是一样的。”

说完拍了拍蓝景仪的肩膀,“你也大了,我一直觉得你和思追是很有潜力的孩子,早日带领起师弟们才好啊。”

蓝氏定下的规矩多,但好在这样教养大的孩子总是更快成长一些。世家面上风光,内里却要比普通人家付出更多的劳累,处处都要计算和算计。

连姻缘,也是算计的一部分。

蓝涣叹了口气,只希望景仪他们不要再吃这样的苦。

天色还早,蓝涣出了云深不知处,便在山脚下的小镇上随意转了转。

姑苏人温婉,小贩的叫卖也比云梦那边要小声一些。蓝涣一路走过去,对着那些笑脸相迎的摊贩一一点头回应。

“泽芜君回来啦,我前几日新进了几样好玩意,您进来瞧瞧?”

蓝涣自幼性子沉稳,对这些稀奇东西不感兴趣,字画古玩倒是有些研究,便只略略看了看。

“泽芜君,您看这个花瓶,上面的图案与您上个月买的那幅画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买回去正相配啊。”

蓝涣点了点头,让老板打包装好,同方才的几个小玩意放在一起。

“泽芜君,也看看我家的吧,这东西云梦可没有!”

蓝涣依言望去,果然是姑苏特产,想起前几日江澄的笔洗不小心磕碎了,便挑了个粉青釉祥云样的包了起来。

他于经商一道不甚精通,好在有江澄时常提点,这半年蓝家的生意做得还可以。

联姻嘛,到底是图利的。蓝涣摇摇头,将东西一一收入乾坤袋,御剑往云梦方向飞去。

云梦的码头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即便已近星夜,还是人来人往。

有几个眼尖的把蓝涣认了出来,热热闹闹地同他打招呼。江澄在外人面前给足了他颜面,是以云梦的人也都认了他这主母的身份。

蓝涣心领,平日里便也多帮这些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在云梦的口碑倒是越来越好了。

一路欢歌笑语的走回莲花坞,江澄还没回来,蓝涣先去卧房将乾坤袋中的东西取出,一一归置好,再把方才顺手买的甜汤放在桌子上。

想想那个小贩开口便是,泽芜君同宗主感情真是好啊。蓝涣只觉得讽刺,世家场面就是如此,只需要做一点小事,在外人看来便是恩爱至极了。

他摇摇头,将江澄搁置在一旁的账目细细翻阅一遍。

江澄回来的时候已是丑时,蓝涣听见响动便翻过身来,问了一句,可要用些餐食?

江澄面上有些惊讶,似是没料到他会在这,开口却是,“你怎么还醒着?”

蓝涣笑了笑,回他,“我在灶上煨了汤,饿的话我去端来。”把一个举案齐眉的样子做到了极致,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江澄摇了摇头,说不饿,又点了点头,说可以尝尝。

蓝涣便起身披上外衣,去厨房端了过来。

江澄像是累极了,舀一勺子便停上一会,蓝涣也不催他,帮他把佩剑收好,又打了一盆温热的水。

等江澄好容易喝了半碗汤,便替他解了外衣脱了靴,用帕子擦了擦脸。

等收拾妥帖了,才一起躺在那张床上安静地睡过去。

好在云梦觉晚,蓝涣也没觉得有睡不够的问题。即便不是因为心悦,相处时的体面他也是愿意维护的。

江澄这一觉睡得很好,朝东的窗子被蓝涣用屏风挡上了一些,日头并没有晒到他,醒来还觉得有些昏暗。

到了校场,蓝涣正带着一众弟子练剑,穿着箭袖短袍,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庄重却平添了一丝少年气。

江澄不知想到什么,便笑了出声。

蓝涣见他过来,收了剑让弟子们自行去练,自己朝江澄身边走来,不用看也知道身后有人在挤眉弄眼,议论二人感情好。

江澄今日要去几处庄子上视察,蓝涣换了衣袍同他一起去。他今日穿的是前些时日制衣铺刚送来的,同穿了宗主衣袍的江澄站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

“怎么了?”

“无事。”

蓝涣偶尔也会觉得,就这样也不错,反正他也不是那种儿女情长的人。

跟莲花坞隔了一座山的玉岫庄有些异样,江澄假作离开,又带着蓝涣偷偷潜回,果然发现了鬼修的踪迹。

箫声先于紫电传至那几人身侧,只微微一滞,便被紫电捆了个正着。

江澄下手从不留情面,饶是鬼修哭诉悔改也没动摇半分,只是听见魏无羡三个字到底还是变了脸色。

折返的路上两个人都一言不发,蓝涣想了又想,觉得还是需要提醒江澄,免得他这副缅怀的模样被旁人瞧去生出许多是非来。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这婚事从来不是因为喜欢,江澄心里装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从家族角度考虑,江澄还是跟旧人划清界限的好。

蓝涣把这场“合作”中的利害关系分析得很明白,也清楚自己优势在哪。

江澄那套标准,套在自己身上是再合适不过,这也是当初他能轻易说动江澄联姻的重要前提。

这几年因着这张脸,他在江氏得了不少好处,自然不会随便就让这段关系瓦解掉。所以一入客栈的房间,蓝涣便开了口,“晚吟,可是心情不好?”

“唉,魏公子当年的确……”

“提他做什么!晦气东西!”

等江澄骂过一遍,他才接着道,“也不能这么说,死者为大,过去的便都过去吧。”

“呵,他是过去了,可留了多少烂摊子!今日那鬼修,还有前些时日云乌山闹得那些事,不都是因着他的好秘籍吗!”

蓝涣不再劝他,将茶水续好了递到江澄手边。只等着他发泄够了,才好声宽慰着他早些休息。

俗话说床头打架床尾和,即便只是联姻,该有的也不能少。

一开始蓝涣会挑一些黄道吉日,后来吉日实在是有些多,江澄提出抽签决定。但也有例外的情况,比如今日出门,就没带签筒。

蓝涣从身后抱住江澄,觉得他刚生了气,应该需要一些安慰。

这也是一个合格的主母该做的。

“晚吟……”

“你不累吗蓝曦臣?!”

蓝涣想,有些累,但是为了保住主母的位置,他只能如此啊。这场婚事,真是让他牺牲太多。

1.拯救病娇师兄后,他跟男主跑了

江澄从小就知道他的存在是为了拯救一个人,八岁那年,这个人成了他的师兄。陪他练剑习字,护他骄傲恣意。魏婴正直勇敢,再不是原定人生里那样阴暗偏执的模样。

江澄本以为他不会再与男主有任何牵扯,他能乖乖待在莲花坞做他的云梦大弟子,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可未曾想,魏婴还是头也不回地追着男主走了。

难道反派的宿命就是跟男主不离不弃吗?江澄叹了口气,重新将笔拿起来。

“……江、澄!”

“你明知道我如今御不了剑,为何不等我就先回来了?你知道我在后面跑得有多累吗!”

“你写的这是什么?结业报告?江澄你走什么,你给我说清楚,在姑苏你踹我干什么!”

2.白月光回来后...

2.白月光回来后,夫君要与我合离

江澄直到今日才明白蓝湛与他的婚姻是一场荒唐事。

当初魏婴身死,江氏混乱不堪,蓝湛却主动提出心悦江澄,欲与江家结亲。江澄思量之下,同意了这门亲事。虽曾听闻蓝湛与魏婴的闲话,但这几年里蓝湛一字不曾提起,对江家也是倾囊相助,就连金凌也对这个舅妈十分满意。

江澄也以为蓝湛是爱着自己的,直到大梵山上再见魏婴,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他自作多情。蓝湛是在报复他对魏婴的见死不救,多年恩爱已变成诛心之刃。江澄不是输不起的人,君若无情我便休!

“谁无情?”

“我不过同兄长耽搁了一会,你连和离书都要写好了?江晚吟!”

3.扶弟魔夫君为了弟弟,与我割席

江澄与蓝涣成婚的时候,只知道他是世人口中的世家第一公子,光风霁月举世无双。却不知晓,他的好从来都更优先给弟弟。

那个他从小带大的弟弟,寡言少语不喜交际,蓝涣便将一切资源都捧到了他跟前任他挑选,但凡有看中的,即便江澄苦苦哀求也要被强行夺去。

还有他的结拜义弟,也是他的心尖宝。江澄不过是因金凌的教育与对方有些冲突,便遭来蓝涣的无声谴责,口口声声为了他好,却将江澄都未曾看过的乐谱送予金光瑶。

这张席子算是将江澄心里最后的情分斩断,罢了罢了。

“晚吟,我知道忘机看起来是不太礼貌,但不能因为你喝多了就硬要把他的房门拆下来带走吧?”

“还有金凌那件事,已经打赢了就不用以父之过为由头去打人家父亲一顿了吧?哦我没有说阿瑶上门阴阳怪气骂人家一家就是正确的意思啊。”

“再说,咱们不是说好不学乐器了吗?而且这席子分明是你用紫电抽裂的啊…你别生气啊,晚吟我不是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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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脑子就是想这些想坏的

有没有太太写个啊,求求了

第一次见到魏婴是我十五岁那年。

每年都有各家的子弟来姑苏求学,他不是第一个,但是是唯一一个半夜翻墙还被我捉住的。

我记住了他。

那是我第一次受罚。

他是跟我完全不一样的人。

从小我就很听话,听叔父的话,听兄长的话,按家规办事,一言一行从不出错。我是世家楷模,很多人都喜欢我。

魏婴不同,他肆意,洒脱,眼里从来没有规矩二字,可他也有人喜欢。

江澄对他很好。

那种明晃晃的偏爱,我在叔父那里见过,也在兄长那里见过,但他跟魏婴,又与我们关系完全不同。

我不太明白。

不听话,也会有人觉得他好吗?

我起初应该只是想知道他哪里值得吧。

等醒过神的时候,视线已经移不开了。...

等醒过神的时候,视线已经移不开了。

我习惯性地追随他,又企图让他按照我的方式生活。

可他不情愿,连带着一开始对我的那点新鲜,也被我一次次的教育弄没了。

我想应该就是新鲜吧,就像我在云深不知处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人一样,他也从未见过我这样的人。

我原本以为江澄会一同说教他,毕竟那时候在姑苏,我也曾见过江澄告诫他不要走岔了路。

可江澄没有。

很奇怪,我看得出他的心烦,可他依旧把魏婴留在身边。

我不懂。

但我觉得他们不会一直这样逃避下去。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魏婴闹出了事来,江澄跟他决裂了。

我去了夷陵见他,假装只是路过。

他看起来还是很肆意,好像脱离江家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他跟我说江澄的不是,还对温苑夸我。

我在想,会不会他其实也是喜欢我的?

这大概是我做出的最离经叛道的决定。

去喜欢一个男子。

还是一个劣迹斑斑的人。

我成了唯一站在他一边的人。

江澄好像代替了我之前的位置,开始劝他回头,但每一次都会得到否定的回答。

但魏婴不在乎,江澄似乎也不在乎,他们决裂了,又好像没有。

这种假象还是被打破了。

金子轩死了,江厌离也死了。

我带着魏婴逃出去,他眼里一点生机都没有。

我生平第一次同人告白,对方没听见。

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在不夜天江澄没有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如果带他逃出去的是江澄,那会不会,在被鬼道反噬的时候,魏婴能不那么甘愿赴死?

可惜没人能告诉我。

魏婴死了。

我喜欢他的事被长老们知道了。

我不明白,旁人都说我好,为何他不喜欢我?

我想求一个答案。

时日久了,也就成了执念。

我越来越喜欢他。

在他死了以后。

我也越来越不喜江澄,明明最开始偏爱魏婴的是他,为何现在走不出来的却是我?

魏婴又回来了。

在他死了十三年之后。

我带他回了云深不知处。

他没有选择去莲花坞,这让我觉得,他的确是喜欢我的。

所以我再次同他告白了。

借我兄长之口。

他说他不知道如何对人好,希望我多担待。

我不想担待,他怎么不知道?我明明见过他对江澄好,为何到我这里就不会了?

江澄没再找过他。

金光瑶的事闹得太大,江澄忙着帮金凌站稳脚跟。

他有时候会跟我说想去给金凌帮忙,但怕江澄不接受。有时候又会说,江澄怎么对金凌那样好,这么久了也没提过他一句。

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笑笑,说他喝醉了。

他手边只摆了两盘糕点。

我早该发现的。

那天在江家祠堂,我就该发现的。

江澄说把他扫地出门的时候,魏婴就开始不对劲了。

江澄骂他不知检点,他却忙着解释同我只是朋友。

我那时只以为他是为了我同江澄争执,如今想来,江澄那样明显不能接受断袖的表现,才是他迫不及待想让江澄闭嘴的原因吧。

我又想起当年在夷陵。

他抱怨了那么多句江澄,躲不开的都是江澄在乎外人的评价,竟越过了他。他不过是逼着江澄,一次次证明他是重要的,最重要的。

那样明白的占有欲,我却才看明白。

像我一开始想的那样,魏婴实在是一个恶劣的人。

他喜欢江澄,他不懂,也不说。

他把自己变成一个疯子,却把禁锢的绳子递到江澄手里,他逼着江澄不得不要他。

魏婴说,要与我浪迹天涯去了。

到了无人之处,他又说,他打算换个模样混到莲花坞去。

他说为了做得真些,就劳烦我暂且不要回家了,去外边历练几年吧。

他说他活不了多久了,死前不愿意折腾了,反正江澄笨得很,一准发现不了他。

我觉得不见得。

当时在大梵山,我是凭着曲子认出来的,江澄是直接甩了紫电的。别说他只是换个模样,我怀疑他化成灰,江澄也认得出哪撮渣是他。

但我什么都没说。

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答应跟我试试之后又说出这番话的。

江澄骂的没错,他果真是个混账玩意。

我到底在喜欢什么?

我终归不是江澄。

我没办法在试过之后还喜欢这样一个人,他也不会那样鲜活地对我。

我还是不太明白,但我决定放弃了。

毕竟我还不想一个人去浪、迹、天、涯。

兄长对我的归来似乎并不意外。

他送了本新研究的修炼功法去云梦。

我也没有再做任何出格的事。

只是在清谈会上,见到伪装成小弟子的魏婴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一切,或者包括我,都不过是他试探江澄的一步罢了。

江:最烦断袖!恶心!

魏:你收回去!你把这话给我收回去!我警告你马上给我道歉!

1.

江澄发现魏婴变成了一个断袖。

他不太能接受,因为从小时候起,他就知道魏婴喜欢女子。

所以,应当是有人诱骗了他。

江澄决定找出这个人。

2.

江澄第一个怀疑的人,是聂怀桑。

胆小黏人,符合话本上断袖的描述。见到他还目光闪躲,符合做恶事后心虚的表现。

江澄步步紧逼,言辞犀利。

聂怀桑在他的质问下终于溃不成军,声嘶力竭。

“这种事你们关起门来自己说就好了啊!”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神色不似作假,江澄想到了什么,放过了他。

3.

江澄第二个怀疑的人,是蓝湛。

聂怀桑说关起门来,让他想起了云深不知处的罚抄。

魏婴便是同蓝湛一起,被关了...

日久生情,也非不可。

蓝湛面红耳赤,缄口不言,活脱脱恼羞成怒的模样。

将被江澄钉死的时候,蓝涣闻讯赶来。

“江宗主,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忘机不会如此的。”

“江宗主,请先把剑收起来吧,忘机,你也收起来!”

言辞恳切,比那位百口莫辩倒令人信服一些。

4.

江澄将怀疑转至蓝涣。

面若好女,性情温婉,与魏婴一惯喜欢的女子模样尤为相似。

在蓝湛面前的一番剖白说是真情流露也不为过。

的确是误会,真正的凶手是他自己!

“江宗主!你怎可凭空污人清白?涣与此事不干啊!”

“江宗主如此行事之前,就没先从自家想起吗?”

蓝涣晓之以理,江澄若有所思。

5.

江澄非必要不愿意怀疑他的,金子轩。

一样的骄傲恣意,每每被训话脸上还会露出相同的讨好来。

这不是夫夫相是什么?

金凌的字也是魏婴取的,果真是早有征兆!

他与魏婴一向不对付,但话又说回来,谁说死对头就不能倾心相待呢?

“不能!”

“相待什么相待!是阿离愿意才让他选的字,而且你怎么不说你自己取的太难听!”

江澄动之以情,狠狠敲打了金子轩一顿。

6.

蓝启仁已过四十。

金凌不满两岁。

聂明玦生人莫近。

金光瑶…金光瑶率先发起质疑,凭什么说魏公子断袖了?

江澄面沉如水,不予作答。

7.

他都扒我衣服亲我了,不是断袖是什么?

江澄给魏婴留一丝颜面,不在外人面前指摘他。

况且一定是受人引诱,魏婴能有多大的不是呢?

江澄相信自己的师兄。

8.

魏婴真的很乖巧。

江澄到家的时候他已经烧好了洗澡水。

“阿澄,我放了些药材进去,你先泡一泡,我待会帮你捏一捏。”

江澄点点头,他就说了嘛,魏婴能有什么错!

金光瑶温馨提示:永远不要陷入自证陷阱

魏无羡一向对自己委身江澄之事不加遮掩,甚至颇为自得。

蓝启仁听闻后拧眉吹须,“以色侍他人,能得几时好?”

这话传到了魏无羡耳中,当晚他就蹲在了蓝启仁榻前,轻声道,“今日尚好。”

半月后,“今日也好。”

一月后,“今日也很好。”

半年后,蓝启仁提剑在云深不知处山门前本就贫瘠的家规石上,刻下一行字

【云深不知处不可议及魏无羡】

同日,已抄家规半年的蓝景仪再续抄一个月。

蓝湛从出生以来就没有这么尴尬过。

今日是江澄大婚,他和兄长受邀代表姑苏蓝氏前来道贺,结果吉时到了新娘没到,看媒人慌慌张张的模样,大抵是逃婚了。

他原本只想同旁人一样安静的待着,等江家自行处理,却不曾想腰侧突然被人推了一把,玉佩磕在桌沿上,引得所有人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

单这也就算了,偏上一刻江澄正拧了眉,说就是逃了他也要今日成婚,当他江晚吟没人要了吗!

蓝湛刚想措辞他不是自荐之意,就听身旁熟悉的声音响起,他兄长温言带笑,“其实早先蓝家便与江家有婚约在身的,只是涣见晚吟有新人选,便没再提及,如今要履行也未尝不可。”

说着他竟伸手解开了顶上两颗扣子,露出月白外袍下赫赤的颜色,“哎呀真...

说着他竟伸手解开了顶上两颗扣子,露出月白外袍下赫赤的颜色,“哎呀真是巧,我今日正好穿了一件合适的。”

话音落下,那一身再合适不过的衣裳就展现在众人眼前,不仅是蓝湛愣住了,连方才还愤然不已的江澄也跟着愣住了。

到底谁会来参加别人婚礼的时候穿一身嫁衣啊!

蓝湛觉得他的脸同这衣裳也大差不差了。

所幸也没有荒唐太久,虞紫鸢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当下便阻止了拉着江澄就要拜完第三拜的蓝涣。

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用力托住了蓝涣行礼的手,“泽芜君且先等等。”

一旁的宾客也缓过了神,都等着看这要如何收场。原以为是云梦江氏被人逃婚闹了笑话,没料到还有姑苏蓝氏当场站出来续婚。

现下端看江家的态度了。

“今日之事,让各位见笑了。”江枫眠实在避不开蓝涣的视线,只好回看过去,“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想来云深不知处也还未得到消息吧。”

言语间尽是将事情推给蓝启仁做决定的意思。

眼看蓝涣微微一笑就要开口,蓝湛首次逾了矩,出手将他拦下,朝江枫眠夫妇行了礼便强行告退了。

蓝涣看起来不是很满意。

但蓝启仁显然更不满意。

“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忘机,这次你的确失态了。”

“你把蓝家的脸面丢到哪里去了,就不说你们都是男子,那江晚吟是好相与的吗!”

“忘机,下次不许这样了。”

“我在说你,你一直攀扯忘机做什么!”

“嗯?叔父,曦臣可有做错什么?”

蓝涣抬头一派无辜,蓝启仁怒目甩袖而去。

“忘机,今后,你真的要多加努力了。”

这一句话,让蓝湛的思绪瞬间回到了三个月前。

那次夜猎回来,蓝涣受了点伤,不算严重,却卧床休息了许久。蓝湛过去的时候,江澄已经在寒室坐了有一阵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泽芜君好生歇息,改天我再来看望。”

原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客套语句,奈何蓝涣接了一句,“改天是哪天?我好先行准备,今日这般还是太过失礼了。”

像是君子所言,毕竟兄长素来重视形象,但江澄不是来探病的吗,都能好生打理了也没有看的必要了吧?再者……

蓝湛细瞧了瞧,实在没看出哪里有半分失礼的样子,看似虚弱却不显憔悴,连衣角的褶皱都恰到好处,同他先前担心的情况没有一丝重合。

江澄应该也没料到会被追问一句,嗫嚅了半天,还是蓝涣拍了板,“那就后日吧,请江公子再来。”

“……”

江澄红着一张脸匆匆离去,蓝涣顶着那张灿如芙蓉的笑面对他说,“忘机,今后你要多加努力了。”

宗族的事务被一点点放到了蓝湛手中,他颇有些手忙脚乱,但想到兄长还在病中,蓝湛便只好暗暗坚持,哪怕忙到一日只睡两个时辰,也不曾去寒室打扰过。

直到那一日,他有一笔帐目实在拿不准,想着兄长也休养了许多时日,大抵也是有些精力的,却在推开寒室房门时,看到蓝涣在摆弄丝线。

他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何意,连日来的忙碌让他有些晕头,只欣喜兄长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想着能将大权交回。可蓝涣听他说完只是摆了摆手,说江公子今日还要来探病,这些事务还是忘机多多费心吧。

“探病?”

云深不知处的药都停了五日不止,江澄还来探什么病?他兄长——他兄长从身后拿出一盒铅粉,熟练地涂在自己脸上。

“为兄此番的确是为救江公子才受了伤,也难为他如此上心,时时前来探望。”

江澄的探望停在了上月初五,那日蓝涣没有傅粉,还特意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准备同江澄出门走走,却收到了莲花坞的来信,说是江公子要准备婚仪,不便前来。

蓝涣又把自己关了回去,好在现在云深不知处有蓝湛管事,蓝启仁也没说些什么。

想到这里,蓝湛有些难以接受地开口,“兄长。”

“怎么了忘机?”

“兄长莫不是这些时日都在绣这身衣裳?”

在我为账目心烦,带弟子夜猎,晚出早归之时,你便是坐在屋内一针一针地绣着嫁妆?!

蓝湛微颤的手被蓝涣拉住,抚在袖口的暗纹上,“忘机,你瞧,为兄的手艺可还行?”

“今日真是昏头了,连抹额都未曾换上,幸好礼还未成。”

蓝湛看着他又从衣襟里取出一条朱红描金的抹额,花样之繁复任谁看了不称一句泽芜君好手艺!

蓝湛愤恨欲走,又被蓝涣叫住,“忘机,明日也该互换庚帖了,这件事为兄不便出面,便交由你负责吧。”

蓝湛去找了蓝启仁。

修真界的消息一贯传的很快,不过两日蓝家欲与江家结亲的事就人尽皆知了。当然,可能跟蓝涣逢人便问,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买来准备带到云梦去的有关系。

“忘机,叔父知道难为你了。”

江家果然如蓝湛所料,并没有遣人前来,想来是要按下不提。蓝湛已知晓那婚约打从江晚吟落地起便失了效,自然也不会主动前去。

但他没想到,不过多拖了一日,蓝涣就拿着一份庚帖进了静室,赫然是江澄的大名。

“忘机,晚吟的我已拿到,为兄的还请尽快送去。”

“拿到?”

“是啊,想来莲花坞事繁,江宗主一时脱不开身,我便自行去取了,虞夫人委实热情了些,你瞧,为兄的衣袖都有些开裂了。”

这当真不是抢来的吗?

孝道之重,压得蓝湛开不了口反驳。

也不知蓝涣那日去拿庚帖还做了些什么,总之蓝湛带着人抬着礼上门的时候,没被一鞭子抽出去,还上了两盏香茶。

纳礼是蓝启仁按照宗族规格准备的,蓝涣自己又添了一些。地契多在姑苏,管理不方便,便都折算了金银翡翠,单是给江澄大婚那日配的冠,就打了十二个。

蓝湛着人介绍的时候,江枫眠夫妇的表情也从勉强逐渐变为难言,礼单之重,任谁看了也知道委屈不了江澄。

更何况,蓝涣还是上门婿。

“只是初十是否快了些?”

快吗?

蓝湛不觉得。

他以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送兄长出嫁,更没想过他会如此迫切。但正如叔父所言,蓝氏的名声真的耽搁不起了。先前是他想岔了,还以为能拖得这件事不了了之。如今看来,若是江家不允这门婚事,蓝氏才真的是要完了。

蓝湛拿着婚书出门的时候,正碰见江澄跟魏婴回来,魏婴不知说了什么,当下便挨了江澄一脚。

他略施了一礼,便带着人离去,隐约听见江澄嘟囔,“真是奇了,那蓝二居然没有瞪我们。”

蓝湛脚下一顿,假装没有听到。

也不知道日后他兄长会不会为了这小夫君和大舅子,来训斥他这个亲弟弟,想想就觉得前路茫茫。

云深不知处让他感到陌生,一众弟子已经提早将各室收拾妥当,连他门前养的两盆花都被挂了红。

一身素白的他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蓝湛抿了抿唇,转身关上了静室的门。

“含光君,泽芜君有要事相商,请您前去。”

这世道,不容他有片刻安宁。

初十那日,蓝湛肉眼可见的憔悴,却带着压不住的喜气,让蓝启仁宽慰他的话默默咽了下去。

泽芜君身长玉立,饶是红纱覆面,人们也对这新人的身份一清二楚。

云梦江氏与姑苏蓝氏结亲,场面当真是少见。

只是再少见,蓝涣要求绕第三圈的时候,证婚人聂明玦还是出言制止了。“曦臣,吉时该到了。”

那一刻,聂明玦得到了云梦所有人的爱戴。

婚事顺利地不像话,哪怕处处都显得离谱,偏偏没人站出来反对一句。蓝湛依着吩咐,抱着裂冰和朔月站在一旁观礼,也感觉十分欣慰。

从莲花坞离开时,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即使后来听说新婚夜泽芜君就因为醉酒,带着江公子闹私奔,被紫电捆了一宿,也没让他兴起半点插手的欲望。

毕竟,云深不知处还有诸多事务需要他来料理,兄长说得对,他该努力了。

蓝涣来偷庚帖那天,第一个发现的是江澄。

当时他刚好起夜,睁眼便见一个人从窗外翻了进来。按道理,这亲事他是该反对的。但没办法,蓝涣长得确实有点厉害了。

只不过他跑路的技术确实不太行,刚出去就被虞紫鸢抓了正着。

听那声响,少说得挨了两鞭子。

“再不撤我告诉我舅舅,等我舅舅来了,你就死定了!”

魏无羡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面前这位小公子小公子眉间一点丹砂,衣上刺绣精致无伦,在胸口团成一朵气势非凡的白牡丹,金线夜色里闪着细细碎光。

魏无羡觉得有点眼熟,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便随口问道:“你舅舅是哪位?很有名吗?”

林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三分冷峻七分森寒:

“他舅舅是我,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云雾散去,月光洒落。

一道紫色的身影从林中缓步走出,细眉杏目,相貌是一种锐利的俊美,腰间悬着一枚银铃,走路时却听不到铃响。

江澄!

他舅舅是江澄?!

他是师姐的孩子——金凌!

魏无羡恨不...

魏无羡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自己刚才说的什么混账话!

“舅舅。”金凌像只受伤的小兽,睁着一双大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江澄。

江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在看见压在金凌背上的小纸片人儿时,目光中腾起一阵戾气。

手指微勾,小纸片人儿便不受主人控制飞入他的手中,指间用力,纸片蹿起火焰,在阴灵的尖叫声中烧成灰烬。

金凌立马抓回自己的剑爬了起来,闪到江澄身边,“我要打断你的腿!”

“打断他的腿?”江澄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遇见这种邪魔外道,直接杀了喂你的狗。”

魏无羡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多年不见,师妹越发凶残了!

江澄弯了弯唇,“金凌,方才输得那么难看,自己去赢回来。”

金凌飞身上前,仗着有江澄在身后护持,出剑又快凶狠。

魏无羡左右闪躲,手指探入锁灵囊。

好机会!

这时,一道蓝色的剑光闪电般掠出,与金凌佩剑相击,直接将这上品仙剑的金光打得瞬间溃散。

魏无羡脚下一个踉跄,扑在了地上。

江澄皱了皱眉,看向来人,“我道是谁,原来是蓝二公子。”

魏无羡抬起头,一双雪白的靴子从他面前走过。

一身白衣,束着一条白色云纹抹额,身背一把古琴,清冷出尘,可不正是姑苏蓝氏含光君蓝忘机。

真是冤家路窄!

江澄不耐的说道:“含光君不呆在姑苏,怎么有空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了?”

蓝忘机淡淡道:“夜猎。”

江澄看着蓝忘机宽大的绣袍将身后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神色不悦道:“含光君身后护着那人,是江某要的,请含光君让开。”

在莫家庄时,这人出手帮了思追他们,虽修非常道,但行正义事。

蓝忘机抓紧了手中的剑柄,冷声道:“此人虽修炼鬼道,但并未伤害无辜。”

江澄手指摩挲着右手食指那枚指环,“所以含光君是想和江某动手?”

蓝忘机垂眸道:“忘机不敢。”

装模作样!

江澄看着神情淡漠的脸,心中不知怎么的就起了一点捉弄的意思,“含光君嘴上说着不敢,可却把人紧紧护在了身后。”

“江某听蓝老先生说过,含光君迟迟不娶妻,是因为含光君心中早也有了中意之人,此人莫不是就是含光中意之人?”

蓝忘机没有言语,只是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时,一群姑苏蓝氏弟子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为首的是蓝思追和蓝景仪。

“主母!”

魏无羡瞪大了眼睛,呆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我听错了!”

蓝景仪好奇道:“什么不可能?”

魏无羡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江澄怎么可能是你们姑苏蓝氏主母?!”

金凌大声囔道:“死疯子,我舅舅不是,难不成还是你?”

江澄蹙眉道:“金凌。”

“舅舅。”金凌有些不甘心的都了魏无羡一眼。

蓝忘机沉声道:“不可乱言,江宗主是兄长三茶六礼,明媒正娶的道侣,是姑苏蓝氏名正言顺的主母。”

江澄嫁人了,嫁的还是蓝曦臣。

魏无羡抱住脑袋,还是不愿相信。

江澄挑了挑眉,“说起来,江某也算是含光君你的长辈,姑苏蓝氏家规,不敬长辈,含光君想来比江某清楚。”

“兄长。”蓝忘机俯身示礼。

江澄有一种狐假虎威被正主抓包的感觉。

“晚吟。”

“蓝涣,你怎么来了?”

蓝曦臣走到江澄身边,轻声道:“涣在山下久久等不到晚吟,以为晚吟遇到了难缠的事情,便想着上山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蓝忘机道:“兄长。”

蓝曦臣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轻轻笑道:“晚吟,我们去山下放花灯。”

江澄犹豫道:“蓝涣……”

“晚吟,我想与你一起。”

“好。”

魏无羡:完了,他那嘴硬心软的师弟被蓝曦臣吃的死死的。

一发完——

蓝亦舒轻轻扣门,“宗主,医师来回话了。”

得到应允,医师垂手进了门,先是行礼,随后才对那长身玉立的宗主如实回道:“二公子五内郁结,怕是就这两月的事了。”

一枚黑子落入棋盘之中,满盘皆输。

蓝曦臣闭了闭眼,“没得救了吗?”

医师看了眼蓝曦臣,眉心微微刻出一个‘川’字,“之前属下就说过,二公子是心病,但凡他一日想不开,多少灵丹妙药下去都是无用,何况如今他本就存了死志。”

“知道了,你下去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医师走后,蓝曦臣才泄出心底的伤痛,嘴唇被出一丝鲜血,他双拳紧握,死死地盯着已成死局的棋盘。

蓝初云正捧着几卷文书要进去,被蓝亦舒拦在了外头,他见亦舒愁眉深锁冲着他摇了摇头,心......

蓝初云正捧着几卷文书要进去,被蓝亦舒拦在了外头,他见亦舒愁眉深锁冲着他摇了摇头,心下不免疑惑,以口型问道:怎么了?

蓝亦舒把人稍稍拉远了些,俯耳道:“二公子时日无多,宗主终归是伤心的。”

蓝初云猛地听闻此时,一时也不知要做和反应。蓝忘机虽从小在云深不知处长大,可是除了与他有血缘的三人之外,其他人几乎很少见到他,便是偶尔见了也不过匆匆一撇,故而蓝初云幼时对他的印象多是从蓝曦臣处得知的。再后来便发生了宗主与主母的事情,蓝初云对他也是厌恶的情感居多,恨不得让宗主再狠狠罚他两戒鞭才好。

宗主护了这位弟弟多年,也不知此时是怎样的心情。

蓝初云撇了撇嘴,那些往日里同蓝亦舒抱怨的话又让他咽了回去,“那现在怎么办?把东西先预备下?”

蓝亦舒看了看房内隐约的人影,叹了口气,“悄悄的先预备些吧,别声张,二公子还年轻,兴许过两日就好了。”

二人这边刚说完,蓝曦臣从寒室出来了,他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让蓝初云把东西放他桌上,自己便往静室去了。

他解开了静室的结界,正好看见药童在给蓝忘机喂药,只是不论药童的动作多小心细致,那药喂进口中,大多也都咽不下去。

“我来吧,你出去传我的话,不许人进来。”

药童垂首出去了,蓝曦臣看了看手里的药,将它搁置在一旁,只握着那只冰凉的手,轻声问他,“你还想要什么?能给的我都给你了,蓝湛,你还想要什么?”

蓝忘机睁开双眼,瞳孔涣散地看着上方,良久,他说:“我想出去,还想……最后求兄长一件事。”

蓝曦臣:“你说。”

蓝忘机抽开手,艰难地跪在了蓝曦臣面前,深深叩首,“我想去夷陵带一捧土回来,待我死后,求兄长将我与那捧土一并火化,撒进湖泊之中。”

蓝曦臣唇角的肌肉一搐,目色阴沉,“我若不答应呢?”

蓝忘机看了他一眼,眸中全无半点神采,似是早就料到了一样,说:“不答应也无妨,那就把我烧干净些,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扔了吧。”

魏无羡曾同他说,他不脏……可是每每闭上眼睛,他总能看到自己身上有多脏,多恶心……还是烧了吧,烧得透透的,扔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变成黄土,变成尘埃。最好兄长以后只记得他的恶事,能把他的名字也从族谱里抹去,只当他没有来过,让他消失得干干净净才好。

他想着想着,青白的面上竟也露出一丝笑意,却是喉间一阵腥甜,来不及伸手去捂,全吐在了蓝曦臣的身上。

那双扶着自己的手在细微的颤抖,蓝忘机隐约感知到了兄长的伤心,却也不敢十分确认——兄长该是恨死他了,又怎会伤心?他这样伤了江澄,他的兄长还怎可能为了他伤心?

蓝忘机的意识在沉与浮之间徘徊,耳朵里忽远忽近地听着周围杂乱无章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影影绰绰的身影在他眼底流过,他仿佛在那些纯白之间,看到了玄衣青年。

魏无羡……你带我走吧,人间的苦,我不想再熬了。

他无力地向虚空伸出手,冰凉的空气自指尖流过,像是他再也抓不住的曾经的彼此。

蓝忘机闭上了双眼,手掌重重地垂到了地上,耳中最后听见的,是兄长伤心欲绝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

夷陵乱葬岗上杂草丛生,黄土漫天。

这些时日,各大世家没日没夜地上山来招魂,说是生怕魏无羡复活后报复他们,可不论用了多少方法,都找不到他的半点残魂,一个月后,来的人渐渐少了,又过了几日,乱葬岗上几乎被踏平的杂草终于得了喘息,又随风疯长了起来。

江澄也派了门生去招了几次魂,自从魏无羡死后,他亲自过来倒还是头一遭。

倒也不是江宗主嫌弃自家门生招魂的本事不到家,而是金凌那小子实在比他想象中的更能闹腾。

不过他却也不是来躲闲的,就算要躲也不会挑乱葬岗这个鬼地方,而是在昨日抱着金凌,看他把‘紫电’啃得湿哒哒的时候,恍惚间却想起了那个被他扔在了树洞里的小娃娃。

到底稚子无辜。

他往山坳的方向走着,心想,这孩子若是命大,他就把小娃娃带回去,让他做个看门房的小厮,自此平凡而庸碌的过完一生也好。若是他命薄,那自己就把他埋了,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呼啸的北风中,传来了古琴幽鸣之声,江澄认得那是蓝氏的‘问灵’。

他的心脏开始不自觉地狂跳,脚步不由得调转了方向,往伏魔洞的方向走去——从未听说过姑苏蓝氏的人来过,是谁?会是谁?

再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想见蓝曦臣的,哪怕装作无意中碰见了,遥遥看一眼,行个规规矩矩的宗主礼,总也好过只能梦中无望地看着他的背影的好。

所以,当江澄刻意板着一张脸去寻人,而最终看见的却是蓝忘机时,他的理智被瞬间烧得精光——总以为自己已经能接受蓝忘机还活着的事实,可当这个亲手夺去姐姐生机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江澄还是高估了自己。

不过短短十几招,蓝忘机就被打得吐血。他本就已是濒死之人,对着盛怒的江澄,几乎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忘机琴’的琴弦断了两根,手指亦被割出了血,蓝忘机抚着胸口用力地吸了两口带着尘土的空气,骤然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江澄的理智在把蓝忘机打趴下后渐渐回来了,他本以为蓝忘机不过是皮肉外伤,可此番对战下来,又观他如此形状,竟像是没几日活头了。

“二公子,多日不见,怎的如此狼狈了?”他故意手法轻佻地勾起蓝忘机的下颚,眼尖地看到他被鲜血覆盖的唇色泛着一点青紫,脑中想着自己刚才似乎也没有下这么重的手,嘴上却也半点没留情面,“好一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嗤……”

江澄的这个动作显然触到了蓝忘机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狠狠地挣开下颚上的指尖,“无耻……!”

一个巴掌毫无预兆地甩在了蓝忘机的脸上,不轻不重,就像是那人此刻的语气,不痛不痒地含着一缕轻蔑之色,“我是利用了你和魏无羡的情义,我是无耻,所以你抢了我姐姐的续魂丹,你就高尚了?不过是一样的人罢了。”

蓝忘机吐掉嘴里的血,眼底恨得几乎喷火,“卑劣小人,你……”

江澄反手又是一个巴掌,连语气都没半点波动,“当日我不该教你如何管家,而是该教你何为尊卑上下。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给我记着——我为尊,你为卑,这巴掌算是我欠你的,今日就暂领主母之责最后教给你,别以为在外头,人人都还会给你蓝二公子面子,人家那是给云深不知处的宗主的,而我……偏是那个不愿给的!”

蓝忘机被他两个巴掌打得头脑发懵,只凭着本能指着他,用此生能想到的最狠毒的话去羞辱他,“魏无羡有恩与你,你弃了他,带人杀了他……这山中净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你……你也杀了他们……连个四岁的孩子也不放过!江晚吟,你……你是畜生吗!”说完这段话,他手中骤然脱力,倒在了地上呕血不止,手指痉挛地抓着领口,似是回不上来一口气,马上就要撒手人寰了。

江澄的眼圈微红,蓝忘机自是不晓得他心中的伤心与不忍,只当自己的话戳中了他的痛处,这会儿正恼羞成怒,登时心口一松,生出了几分扭曲的快意。

“蓝忘机,我在你的眼里,是连为人都不配了。”江澄看着命不久矣的蓝忘机,在让他‘痛快的死’和‘痛苦的活’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他掐着蓝忘机的脖子,温厚的灵力不动声色地输进了枯朽的身体,他说:“与其一剑杀了温狗,我还是更喜欢看着他们慢慢死,只可惜那群人手脚太利落杀得太快,我也只捡到了一个来玩。”江澄故作苦思冥想状,道:“我骗那个四岁的孩子,说要与他玩捉迷藏,把他骗进了山坳里,同他说,我不来找他,就不许他离开,随后就在他的周围布下了障眼法,嗯……这山里的风那么冷,夜里的鬼怪又那么多,真不知他是被冷死的,还是被吓死的呢?”

蓝忘机的眼睛错愕地瞪大了。

江澄:“玩游戏的那日,他仿佛还生着病,这么些天了,大概已经没命了吧?二公子既如此好心,不如就替他去收尸吧。”他唇角带着畅快的笑意,松开了蓝忘机的脖颈。转身下山的步伐才走出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踉跄奔跑的声音往山坳去了。

能不能活下去、怎么活下去……就问天吧。

蓝曦臣放下狼毫笔,蹙眉看着蓝亦舒,“带了个孩子回来?”

蓝亦舒:“是,那孩子还穿着温氏的衣服……”他显得有些为难地看向蓝曦臣,低声道:“宗主,那孩子姓温,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怕是不好。”

蓝曦臣揉了揉眉心,“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孩子不能留。你和初云远远的,找个小富人家,把孩子送去即可,越快越好。”

蓝亦舒领命出去了,蓝曦臣正要提笔继续批阅文书,忽闻外头传来了惊呼,“二公子?!”

蓝曦臣一怔,忙起身去看,却见蓝忘机抱着昏迷不醒的孩子,跪在寒室门前,见他来了,忙磕头下去,“求兄长救他……”

这样身份的孩子,没有宗主的首肯,是没有医师会出手相救的。便是姑苏城内的人见了这孩子的穿着打扮,大约也是无人敢去触蓝氏逆鳞的。

“他……高烧不退,求兄长,救救他……”蓝忘机的额上已见了血,哑声哭道:“稚子无辜,求宗主开恩!”

蓝曦臣松开在袖中捏到发痛的手,几步奔到蓝忘机面前抱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转身进了室内,“让医师过来,快!”

蓝忘机的脸上重又焕发了生机,他跟着一起进了寒室,摸摸孩子的小手,又俯身亲一亲他的小脸,口中呢喃着‘孩子’,那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模样让蓝曦臣的心底无端一酸——这孩子,他也是听江澄提起过的。

每次提起那个孩子,江澄总是一脸的不耐烦,说这孩子不懂事,家人也不懂事,就由着他来抱自己的大腿,还说这孩子不会看人脸色,明明自己都那么凶地瞪他了,他却仍是缠着自己玩游戏。

“谁让晚吟次次去,都次次带孩子才爱吃的糖果子呢?”那时候的自己,就这样从后头抱着他,看他一样一样往乾坤袋里塞好吃的。

“我是带给那条猪鲤吃的,谁要给那小崽子吃了?你别瞎说!”

“是是是,都是托魏公子的福,那孩子才能回回都吃到这么多好东西,我都要吃醋了呢。”

“哼……我等下就把东西全自己吃了,一颗糖都不会留给那孩子的,你等着瞧吧!”

往事如风,不可追思。

这个孩子的生与死却总是和那些不可追寻的往事挂钩,让人唏嘘。

“孩子……魏无羡,我一定救孩子……孩子……”

蓝曦臣一怔,大约也知道了这个孩子对于蓝忘机来说恐怕意义不同寻常,他如今垂死之人,硬是拼着一口气从夷陵带回了这个孩子,或许也真是他们俩都命不该绝。

苍天当真待自己这个弟弟不薄。

蓝曦臣无声地叹息,起身让了医师到榻边,为这命在旦夕的孩子医治去了。

那孩子的高烧终于在七日后退去,醒来却忘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不知姓名不知来处,只格外乖巧懂事,明明自己还病着,却已经会挣扎着爬起来给蓝忘机倒水喝了。

蓝忘机的身上终于多了一些活人的气息,药喝下去也不吐了,成日里抱着这个孩子晒太阳,就在静室里待着,也不出门,口中唤他的名字,“思追。”

蓝曦臣踱步进来,正瞧见蓝忘机带着恬然而温和的笑容叫孩子的名字,于是开口问道:“思追?为何叫这个名字。”

小小一个孩子见了人来,赶忙从蓝忘机的身上下来,跟在他身边规矩十足地行了个礼,活像一个小大人,“见过泽芜君。”

那模样,活脱脱就和一个矮小的紫色身影重叠了。

“往事如风,不可追思,所以取名叫思追。”蓝忘机垂着眼,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蓝思追。”

蓝曦臣盯着蓝忘机许久,见他温软的神情愈发悲伤,抱着孩子楚楚可怜地跪下一言不发,那孩子不明所以,也安静地跪着,一双大眼睛不时看向蓝曦臣,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冲着他笑。

“你什么意思?”

“我……我想给这孩子一个身份,让他姓蓝,做蓝氏亲眷子弟。”

“求兄长……”

蓝曦臣的声音温和,却不容反驳,“我已经给这孩子找了一户好人家,是书香门第,大富大贵是不能了,至少能一生衣食无忧,他若是个有出息的,将来考取了功名为民请命,也不枉我们与他缘分一场。”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他不能姓蓝,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半个月后就送他下山。”

“兄长!兄长……!”

蓝曦臣信手一挥,名唤‘思追’的孩子即刻昏睡了过去,他这才冷下神情,语气中满是警告与失望,“蓝湛,你别太得寸进尺!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你若再求,我现在就把这孩子送走,让你这辈子都见不到他!”

蓝忘机抓着蓝曦臣的衣摆恳求:“他是无辜的!”

蓝曦臣:“所以他才能活到现在!可是蓝忘机,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个世上难道光是‘无辜’二字,就能让人活下去吗?若真如此,那江厌离何辜,金凌何辜?”他冷冷地抽出衣摆,看着弟弟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转身重重关上静室的大门,阻去了他哀求恳切的目光。

蓝初云收回那点同情的目光,跟着蓝曦臣回了寒室,替他倒了一杯下火的桑菊茶,才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宗主,你就这么笃定二公子会服软吗?”

蓝曦臣喝了茶,松出胸口的那股恶气,“初云,他是我弟弟,我太了解他在抓住一线生机以后会怎么做了。”

蓝初云:“二公子这驴脾气……”他吐了吐舌头,改口说:“二公子这倔脾气,让他为了一个温家的孩子能有蓝氏亲眷的身份就服软认错,我不信。”

蓝曦臣:“如果只是温家的孩子,自然不会。”

蓝初云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行吧,虽然自己真的不懂这孩子不是温家的,还能是谁家的,不过既然宗主都这么说了,大约也是真的能成的吧。

蓝忘机的行动比蓝曦臣预料的更快,天刚擦黑,他就跪到了寒室门前,郑重磕头认错,“蓝氏亲眷蓝湛大逆不道,行为不端,立身不正,为一己私欲残害江氏嫡女江厌离,罪大恶极,特来向宗主请罪,求宗主重罚!”

“蓝氏亲眷蓝湛罔顾人伦道义,弃蓝氏声誉于不顾,为一己私欲残害江氏嫡女、金氏少夫人江厌离,天理难容,特来向宗主请罪,求宗主重罚!”

整整一天一夜,蓝忘机跪在寒室门前一遍遍说出自己的罪行,直至声嘶力竭,喉咙干哑,来来往往的人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匆匆自他身边走过,蓝启仁去寒室内待了许久,却也只是摇着头目光悲悯而无奈地出来了,直到次日日落,蓝忘机神色恍惚,形容苍白,干巴巴地细说自己的罪行,忽而手心一暖,小思追眨着迷茫的大眼睛看着他,也在他身边跪下了。

“大哥哥不哭。”他依旧笑着,擦了擦蓝忘机颊边的泪,随后朝寒室那边磕了个头,脆生生地说:“思、思追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嗯……少吃糖果!宗主哥哥不要生气了!思追知道错啦!”

蓝忘机哽咽出声,握着思追软软的手指,霍然心中大痛,哭道:“蓝湛知道错了!求宗主开恩!求宗主开恩……!”

寒室的大门终于开了,蓝曦臣看着俯首跪拜,不敢抬头的蓝忘机,淡淡地说:“你既知错,那我如今罚你,你可还服?”

蓝忘机:“心服口服。”

蓝曦臣:“那好,回静室听候发落吧。”

蓝忘机一怔,见蓝曦臣又要回去,忙膝行上前,“那、那思追呢?”

蓝曦臣微微回首,“如你所愿,回去吧。”

蓝忘机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抱过尚还懵懂不知的蓝思追,重又磕了几个头,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两日后,江澄在给金凌扎小辫的时候,听到了由叶让念出的、姑苏蓝氏对于二公子蓝忘机的责罚告书。

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忙让奶娘抱了金凌出去,亲自拿了那封信从头看到尾,把那枚宗主大印看了又看,确认确实是蓝曦臣大印后,才不可自信地喃喃,“不是打了几十道戒鞭,罚过了吗?怎么好好的竟要去不夜天当众行刑,废他全部蓝氏修为?”

叶让:“属下问过来送信的蓝氏门生,说戒鞭是因为他在伏魔洞打伤了自家长老,而这次废去修为,是……是因为大小姐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他觑着江澄的神色,问:“玄门百家都收到这封信了,会去不夜天观刑,宗主,您去吗?”

江澄紧紧盯着那封‘血淋淋’的信,一字一字从头到尾又看了数遍,咬牙开口,“去。”

待续…

大蓝蓝:只要我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我和晚吟就还是事实婚姻!!优势在我!!!!!!!

以下正文——

静室内燃着凝神静气的青烟,古琴声最后停在一个半高的音阶之上,抚琴的手按住琴弦,高雅的贵公子面无表情地抱起名为‘锦瑟’的古琴,“今日的清心音就弹到这里,你好自为之。”

蓝忘机仍是一动不动地趴在榻上,整个背部几乎无一块好肉,手里攥着那日他从伏魔洞里带回来的唯一一件物品怔怔地出神。

“哦,对了。”蓝曦臣抱着古琴,淡淡地看着弟弟的背影,“明天玄门百家要一起去乱葬岗诛杀魏无羡,我特地来告知你一声。”

鲜血自绷带中缓缓绽开,蓝忘机的声音和他此刻的身体带来的反应截然不同,“兄长自己都一地鸡毛了,还来......

鲜血自绷带中缓缓绽开,蓝忘机的声音和他此刻的身体带来的反应截然不同,“兄长自己都一地鸡毛了,还来关心忘机,真令人感动。”

蓝曦臣的神色阴郁,他站在阳光下,眸中没有了半点温雅和煦,“我与晚吟的时日还长,倒也不急,忘机好生休息吧,早日养好了身子,才能去乱葬岗上替他好好哭一场。”

蓝忘机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把手中的那枚流苏几乎捏碎,“多谢兄长关心,不送。”

直到身后的门轻轻关上了,他才泄出憋在嗓子眼里的痛苦的呻吟,只是在这个家里,仿佛所有人的哭声,都从来没有声音。

清雅的兰室内,蓝曦臣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明日同他一起去乱葬岗的人手,待一切布置完毕,蓝初云捧着案卷跟在蓝曦臣身后,小声说:“宗主,明日势必会见到主、江宗主,您想好怎么同他说了吗?”

“二公子不死,说什么都没用。”蓝亦舒在一旁淡淡地说:“现下江宗主也无心儿女情长,你冷眼瞧着这几日外头的动静,大多和江宗主、和莲花坞有关。依我看,江宗主现在最想做的就是给自己立威,以保今后的太平。”

蓝初云默默瞪大了双眼,“啊?那、那他和宗主的事儿就这么算了?这么多年的情分呀!”

“不急。”蓝曦臣微微回头,似笑非笑的神情之下是一副全然无法摸透的心肠,“我说过,来日方长。”

江澄仿佛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上了乱葬岗,分明是百家讨伐魏无羡,可到了最后,他却成了站在最前头的那个。

身旁,一名看着与江澄年纪相仿的青年低声道:“宗主,要不要属下进去瞧瞧?”

江澄回过神来,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那一瞬的失神不过是错觉。他轻轻摇了摇头,“他是养在我家的龙鳞锦鲤,这孽畜是死是活,也该我亲自去看着。”说罢,连‘紫电’也不化形,只身走入漆黑的伏魔洞内。

‘陈情’上的穗子不见了,光秃秃的一根杆子滚落在一边,江澄弯腰拾起鬼笛,看着它,又像是看着已面目全非的故人,“魏无羡,我来杀你了。”

角落里的‘人’动了动,枯瘦的脸上露出了平静到怪异的笑容,“江澄……我宁愿死在你的手上。”

外头人头骚动,有人高声喊道:“江宗主,里面是怎么个情况?”

江澄缓缓走到魏无羡身前蹲下,像小时候那样,每每用过完善,他会蹲在琼月池边,等着那条嘴欠又嘴馋的猪鲤游过来,天南海北地说着自己去过蟠桃会,见过南海公主,那美丽的公主被他俊朗的外貌迷得如何神魂颠倒,如何非他不嫁……

“你现在这副样子,别说是南海公主,就是街头乞丐都看不上你,真真难看得紧。”江澄笑了笑,抓着他的头发把魏无羡从地上提起来,“你想怎么死,我给你个痛快,也算是全了我们十几年的情分。”

魏无羡骤然大笑,外头那群惊弓之鸟被吓得连连后退,唯有一抹月白冲入洞府内,焦急地寻找着江澄的身影。

“晚吟,松手!”随着蓝曦臣的话音落下,江澄的脸上遽然多出一道血痕,他猛地松手后退,却见成千上万的黑影在魏无羡的身边显化——那些,都是被魏无羡杀死的、操控过的厉鬼!

江澄惊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连被蓝曦臣拉到了身后护着都未曾察觉,他的眼中只有被厉鬼越抬越高的魏无羡,那些厉鬼张牙舞爪地冲着江澄和蓝曦臣嘶吼着不许他俩靠近,渐渐的,它们开始调转了方向,魏无羡的脸上,身上多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可他却似乎无知无觉,只痛快又疯癫地笑着。

他曾后悔吗?他有过害怕吗?一个人在乱葬岗的时候,他想起过从前吗?

“魏无羡!”江澄伸出握着‘陈情’的那只手,将鬼笛的一端递了过去,“抓住它!我救你出来!!!”

你可以不顾从前,你可以没有良心,你可以放荡不羁说走就走,可我江晚吟……又岂是能让你事事如意的人?你若一死了之,我又要拿什么……去祭我姐姐的亡魂!我还要让你跪在金凌面前磕头认错,还要让你日日夜夜忏悔懊恼!要让你时刻看着那个被你害得无父无母的孩子是怎样好好地长大的!

手脚的皮肉被撕扯开,内脏被鬼手掏了出来,厉鬼疯狂地反噬着魏无羡的身体,它们不惧怕‘紫电’,不惧怕‘朔月’,它们只要他死,只有他死了,它们的魂魄才能安息。

只有他死了,所有人才能好过。

魏无羡的笑声在一捧血雾中戛然而止,天生地养的龙鳞锦鲤到最后只剩下了一地的碎肉。江澄满身满脸的皆是鲜血,手上还维持着要把他拉下来的动作,他眼底一痛,眨了眨眼——似乎,是魏无羡的血落了进来。

“晚吟,晚吟!”蓝曦臣连唤了他两声,才见那双杏眼中重又聚起了光,在目光相对的瞬间,他似乎还未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这满地的碎肉血污,他才回过神来,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推开了扶住他臂膀的手。

“滚!”

蓝曦臣被他推得倒退了半步,再想碰他,却是‘三毒’已抵到了喉间。

连刚才对着魏无羡,江澄都未曾拔剑……

蓝曦臣咬牙,勉强收拾起支离破碎的心思,“晚吟,我……”

江澄:“你叫我什么?”

“嗯?”

“江宗主。”

江澄收剑的动作滞涩了半拍,若非蓝曦臣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恐怕都不会发现他的不对劲,只是于自己而言,江澄已是如明月般不可得的存在了。

‘江宗主’那三个字如同毒药,蓝曦臣却和着血硬生生吞了下去,“江宗主,回去吧。”

姑苏蓝氏和云梦江氏的人冲了进来,他们看见了地上的碎肉、看见了江澄手中握着的‘陈情’、看见了两位宗主脸上复杂的神情。那满墙满地的鲜血似乎已经昭示了此次围剿乱葬岗的结局,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魏无羡死了!大块人心——!’,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灌入了伏魔洞,江澄在一声声的‘道喜’声中,如同来时一般被人簇拥在中间。

“江宗主,接下去该怎么办?”

“魏无羡死了,江宗主是头功啊!”

“江宗主大义灭亲,真乃英雄出少年呐!我看接下去就把这乱葬岗上躲着的温狗都杀了吧!”

“是啊,温狗灭了莲花坞全族,江宗主可不能心慈手软!一定要为老宗主和虞夫人报仇!”

“报仇!报仇——!!”

人群乌泱泱地围着他,又呼啦啦地散开,江澄和门生仍呆呆地立在原地,外头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似是一根银针,扎得江澄脑仁酸疼,他扶着额头晕眩了好一阵子,满脸戾气地睁开了双眼。

伏魔洞内,只剩下他们江氏一族的人了。

先前那名与江澄走得极近的门生名唤叶让,他也是现在唯一敢上前说话的人,“宗主,姑苏蓝氏和兰陵金氏、清河聂氏的人已经先回去了。”

江澄冷冷一笑,甩开叶让的手,“其他人呢?”

叶让眉心微蹙,似是不忍,“他们在搜山,扑杀……剩余的温氏族人,说要斩草除根。”

一群老弱妇孺,犹如无根浮萍,又有何根可除。

江澄只觉胃部泛起一阵恶心,远远的就看见一名老妇被几人拖拽着往他这边走来,那些人见了他便像是献宝一般把老妇踹倒在地,“江宗主,这老婆子藏在一棵大树后头,幸而被我们发现了,否则真要被她跑了!您看着要怎么处置?”

老妇抬起头,惊恐而无望地看着江澄,没了几颗牙的嘴里汩汩冒着血,似是呢喃着恳求的话。

江澄见过她。

自己当日数度造访夷陵,有一日被留下用了晚膳,他记得这老妇做的汤羹甚是好喝,像极了姐姐的手艺。

她的身边,还总跟着一个小娃娃。

江澄的心跳骤然加快,抬了抬眼,“在哪儿找到的?”

一人指着一处山坳,“躲在那儿呢,当真让咱们好找,江宗主,您……诶,江宗主,江宗主您去哪儿?”

江澄头也不回,“去抓漏网之鱼,不是说斩草除根吗?”他回头,阴恻恻地看着那老妇,“母狼的身边,怎会没有小狼崽子呢?”

老妇哀哀地恳求着,她还在奋力挣扎,妄图从两名壮汉手底下逃出命来,刀剑入骨的声音沉闷而熟悉,冰冷的利刃在她的身体里转了一圈,她的口中遽然涌出一大口鲜血,倒在了地上,目光仍直直地瞪着江澄去往山坳的背影。

江氏门生都让江澄遣散去了各处做帮手,他独自去了山坳,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那棵大树。

他记得那个总爱抱着他腿的小娃娃最喜欢和他玩捉迷藏,每次却只会挑这一个地方躲。

而如今,这个地方的外头被盖了一块木板,上头还覆着一堆枯草落叶。

江澄不费吹灰之力地掀开了几乎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伪装,看见了蜷缩在角落的那个小娃娃。

小娃娃没什么精神地躲在里头,他见了江澄后怔了怔,似乎是认出了他,通红的小脸立刻露出了笑容,张开双手就要让他抱。

江澄抬脚,不轻不重地把他踢了进去,‘三毒’铮然出鞘,指着小娃娃的鼻尖,“滚进去。”

小娃娃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些时候不见了温情和温宁,为什么婆婆和叔叔们都愁眉苦脸,为什么大哥哥只把自己关在伏魔洞里,家里人也不让自己靠近他,为什么那个长得像仙子一样的白衣哥哥再也不来了,为什么今天是婆婆来和自己玩捉迷藏,为什么婆婆说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许出来,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虽然看着凶巴巴,可是总会给自己带好吃的果子的大哥哥,把自己踢得那么痛,对自己那么凶?

“不许哭!敢哭出声音就杀了你!”

小娃娃咬着嘴唇,小声呜咽着落泪,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小脸比刚才看见时更红了。

江澄见他被自己吓住了,缓缓收了剑,闻得后头有杂乱的脚步声,他只最后匆匆瞥了那孩子一眼,顺手施了一道障眼法,又丢了些杂草上去,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

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江宗主,您没事吧?可还有什么发现?”

“不过一堆乱石杂草罢了,那些温狗呢?”江澄边说边往另一边走。

姚宗主跳了出来,声音最是高亢,“已经全部就地正法,丢入血池之中了!江宗主可要去看看?”

江澄瞧也不瞧他们,只领着自家门生下山,“姚宗主留着自己慢慢看吧。”

乱葬岗一役,玄门百家大捷,云梦江氏宗主江澄大义灭亲,手刃魏无羡,剿灭剩余温氏族人,告慰江氏亡魂在天之灵。

自此,云梦莲花坞名声大噪,在修真界彻底站稳了脚跟。

蓝思追GET!

江澄出入云深不知处向来是没有任何阻碍的。

且不说他在蓝氏做了五年的主母,便是那枚主母令就可以保证江澄即便出入寒室,也不会有任何人来过问。

或许,还有蓝曦臣的缘故。

若非他提前下令,那么当自己在去往静室的一路上,为何过往的门生除了按礼制行礼之外,无一人上前与他攀谈呢?就连蓝启仁见了他,也只是神情复杂地喊了一声‘江宗主’后,就再无他话了。

原来他们都知道了,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就只有自己……像是个还在有奢望的傻子!

江澄在静室见到了蓝曦臣,他还是那样的温润,像是一块被温养了多年的美玉,端然坐在室内,即便什么也不做也美好得如同一副绝世的山水画,让人看了就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自己又何曾......

江澄在静室见到了蓝曦臣,他还是那样的温润,像是一块被温养了多年的美玉,端然坐在室内,即便什么也不做也美好得如同一副绝世的山水画,让人看了就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自己又何曾不是从见了他第一面起,便再也没有办法忘怀他呢?

他上前一步,眼中温润不再,唯有无言以对的愧疚,“晚吟。”

江澄第一次躲过他伸来的手,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们兄弟情深,也知道你们姑苏蓝氏最好脸面,怎好传出宗主杀死亲弟弟这样的丑闻,所以我不让你为难。前几日我病着,如今我大安了。”他缓缓抽出‘三毒’,剑刃将他的面庞照得森冷,“蓝忘机的命,就不劳泽芜君亲自动手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即便杀姐仇人在前,他都还想着保全蓝曦臣的体面。

——他就是太顾着所有人的体面,才会这么累了。

若他能像蓝忘机这样魔怔,若他能像魏无羡般狂傲不羁,至少现在他已经能提着蓝忘机的人头去祭他的姐姐了。

江澄:“蓝曦臣,我只说一次,让开。”

他想,如果蓝曦臣能让开,哪怕只是一个假装看不见的细微动作,自己也能把他现在挡在中间的举动美化成一种‘表演’——演给外人看,自己并非想要置弟弟于死地,是江宗主太过强硬凶悍,自己阻止不及才发生这起悲剧的。

看啊……自己到现在都想着,要保全蓝曦臣,保全整个蓝家的体面!

可他蓝曦臣,竟连睁一眼闭一眼的余地……也不留给他了!

江澄闪身越过蓝曦臣,‘三毒’灌注杀气,直取昏迷不醒的蓝忘机项上人头。

‘铮’的一声脆响,‘三毒’被‘朔月’挑开,扎进了房梁,入木三分。因着二人在千钧一发之内都使出了全力,江澄只觉虎口发麻,霎时裂开一道血痕。

他收回了随着‘三毒’一道移开的视线,却收不回给出去的一份真心。

原来真心被生生捏碎,竟是这样的疼,疼到他竟有些想笑。而他,真的当着蓝曦臣的面笑了出来。

他看着蓝曦臣,看他慌得收了剑,却也没有把剑放下,他不知道自己还在等什么——多好的机会啊,‘三毒’直接就能把这两兄弟一起料理了,可他只觉得自己手脚酸麻,看着眼前这个本该是最熟悉的人,他只觉得无比可笑。

可笑自己竟还在等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或许放不下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蓝曦臣知道自己应该立刻说些什么,至少应该让江澄知道,自己这几天数次往返姑苏和云梦,却都被莲花坞的人赶了出去,他知道当自己决心要保下蓝忘机的那一刻起,云梦便不会再欢迎自己,可……可是……

他无措地抚上江澄的双臂,感受着手掌下细微的颤抖,“是姑苏蓝氏对不住你,是我对不住你。”

江澄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轻笑出声,‘紫电’居然灵光大现,劈向了蓝忘机。

但是世家公子第一的实力到底是更胜一筹,不过十招之内便把他逼到了室外,让蓝忘机远离了一切毙命的可能。

江澄的脸色比他腰间系的那根白绫还素,“他,杀了我姐姐。”

蓝曦臣:“我知道。”

江澄反问:“你知道?”随后,他轻轻点了点头,口中喃喃重复,“你知道,你知道……”

蓝曦臣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歉意,他又何尝不想让江澄如愿,不,若他有办法的话,一定会让所有事情都回到来得及挽回的那一刻。

若是当时他能一直留在晚吟身边,那么或许他就有机会阻止蓝忘机抢走那枚续魂丹。

他们就不至于到今天这样的局面。

蓝曦臣:“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

江澄笑着摇了摇头,“十二岁那年,你带着他来云梦,是我姐姐不顾自己清白的名声,把他藏在了闺房之中,才躲过了蓝司直的搜查。”

蓝曦臣拉着他的手,低下了头。

江澄:“后来,我不愿让她嫁来你家,就自己过来了……五年,蓝曦臣,五年啊……!”他反手抓住蓝曦臣的衣袖,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得太过失态,“这么些年,我们江家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们蓝家的事情吧,啊?”

蓝曦臣被他哭得心乱如麻,慌乱得去擦他脸上的泪痕,“是,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愿意用一切来弥补,晚吟,真的对不起!”

江澄突然大声哭道:“我不要你弥补,我就要杀了他!蓝曦臣!你若还顾念半分情面,就别再拦我!”

蓝曦臣的手僵硬地拽住了江澄,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对不起,对不起……”

江澄连呼吸的声音都破碎了,“蓝曦臣,我江晚吟,我云梦江氏,在你眼里,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他缓缓回头,用力挣扎着甩开了那双手,“究竟算什么,算什么?!他杀了我姐姐——!!我最亲的姐姐……!!你还给我……你还我姐姐……蓝曦臣……”

他的哭声被一道隔音障封闭在那么一个小小的空间内,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或许蓝曦臣和蓝忘机的哭声也被这么封闭了起来,只要无人点头,他们就出去。

他们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愿意进来。

那个小小的、六岁的孩子,在一个润物细无声的春天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笑盈盈地与他们相约下一次的重逢。

蓝曦臣不敢去想,若是当年的江澄知道会是如今这般局面,是否还心境如初呢?

“对不起,对不起晚吟……除了杀他,其他都可以,哪怕你即刻取我性命都可以,真的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江澄绝望的痛哭过后,慢慢收敛起了所有的情绪。这样的转变让蓝曦臣心慌无措,他徒劳地试图去牵江澄的手,在一次次被甩开后,他只能看着他,心里隐隐明白: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

江澄那股让蓝曦臣熟悉的气质仿佛被他的眼泪冲刷得一干二净,尽管眼角通红,眼神却已全然没有了昔日的内敛与从容平和,他托起掌心的那块蓝氏主母令,手心一翻,玉佩从蓝曦臣的指缝间掉落,摔得粉碎。

“自今日起,我云梦莲花坞与你云深不知处,再无瓜葛。”

蓝曦臣:“……”

江澄:“再让我从你家人嘴里听到半句有关我曾经在姑苏的种种,我掀了你云深不知处的山头!”

瑟瑟夜风不尽萧萧,江澄强迫自己走得稳当,把所有好的,念的,舍不得的,该放下的,统统留在了云深不知处,徒留蓝曦臣一人站在原地,极缓极慢地蹲下身去,捡拾起了那块破碎的主母令。

江澄离开云深不知处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对外宣布云梦江氏与姑苏蓝氏自此再无‘婚约’一说,两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任何人更不得再提起当年他在姑苏做过五年‘男妻’的事情。

起初自然是无人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提起此事时,也多是看热闹的心态,毕竟当年江氏、蓝氏和金氏三族的联姻可是修真界的一大乐事,如今这三族死的死散的散,只不知当年联姻时的种种‘山盟海誓’,这‘男妻’江晚吟打算如何挽回这稀碎的脸面呢?

姚宗主那把粗嘎又尖细的嗓音在聚春阁的包厢内肆无忌惮地说道:“还要什么脸啊?当年的清谈会上他自己表现得和青蘅君如何伉俪情深的,大家都看在眼里,‘我家宗主近日身子越发好了’这话也是他亲口说的,姑苏的主母令我可听说了,得是行了房以后才能有的,想想真是恶心。”

杨宗主蹙眉摇头,“青蘅君的身体差成什么样子大家都心知肚明,江澄那话不过是糊弄当年那温若寒的,姚宗主别是想多了吧?”

姚宗主放下酒盏,忽而恍然大悟,“杨宗主这话倒是提醒我了,既然青蘅君不行,那就换个行的来,是不是?照此看来,这主母令究竟是哪一任宗主给的,可就真不好说了。”

一旁默然品茶的刘道长轻轻摇了摇头,“姚宗主,照贫道看,那莲花坞与云深不知处的往事还是休要再提了吧,我看江宗主的那些话也不像是随口说说的,慎言,慎言呐。”

姚宗主酒劲正盛,酒杯‘啪’的一声往桌上一放,朗声笑道:“我还怕他江晚吟不成?当年他们家怎么腆着脸的送儿送女去蓝家巴结的事儿我都还记着呢,结亲的手段那叫一个高明啊,那江澄送去的时候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娃娃,能懂什么事儿?一个青蘅君不够,再来一个少宗主,我就不信这种事情是他一个人能谋划的,哼!他若真是个要脸的,就让他自己出来把话说清楚了,主母令到底是谁给的?他敢吗!”

气氛眼见着越发尴尬,杨宗主忙笑着把话题扯开了,在场余下数人也无人再去接那姚宗主的话,只纷纷举起酒杯把酒言欢,不多时就把那些话都抛却在了脑后,又或许人人心里都明镜似的看得清楚,却也都晓得‘隔墙有耳’四个字怎么写。

莲花坞当初死得只剩下一个少宗主了,人人都以为自此以后修真界的四大家族名册会得重写,可那半大的少宗主偏生是个不服命的,硬生生把莲花坞从废墟里生拉硬拽了出来,重又稳当地跻身四大家族之列,就连魏无羡的事情都没办法把它拖垮,足可见江澄的心性手段。

这样的人,即便没有办法成为朋友,但是,也绝对没有人希望自己与他成为敌人的。

于是,当江澄提着‘紫电’踢开姚宗主的仙府大门时,亦无一人敢出面说他半个字的不是。

‘紫电’劈开了‘姚氏仙府’的匾额,江澄踩着它跨进高高的门槛,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听说姚宗主记性不好,不是忘了我说的话,就是记错了些什么事,今日江某特来拜访,也好帮姚宗主好好记一记东西。”

姚宗主一家正在用早膳,冷不防被江澄以这样的方式闯了进来,登时气得脸红脖子粗,他仗着这是在自家地界,江澄又是孤身一人前来,立刻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没规矩的东西!你哪里来的教养!”

江澄微微扭头嗤笑一声,抬脚就往他门面上踹去,‘紫电’只出一招便掀飞了要围上来的姚氏门生,‘三毒’眨眼间便扎进了姚宗主的发髻,挑断了他的玉簪,“姚宗主说什么?江某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姚宗主被踢断了牙,捂着口鼻扔出几张符箓,两人有来有回地过了十余招,只闻得一声惨叫,精瘦如猴儿一般的姚宗主已被紫衣青年踩在脚下嗷嗷叫着求饶,“江宗主、江宗主饶命,姚某……姚某不知哪里得罪了江宗主!还、还请江宗主手下留情!!”

江澄卸了他一条胳膊,任他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自己则意态闲闲地踱入正厅坐下,身旁拖着长长的‘紫电’,蓄势待发,“江某这两日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似乎是姚宗主在散播谣言,说什么……我去姑苏蓝氏做过男妻?”他换了个姿势支着二郎腿,很是苦恼的样子扶着额角,“我怎么不记得这事儿了?要不,姚宗主给江某好好说道说道,我是什么时候去的姑苏蓝氏做的男妻,又从哪里拿了主母令?”

姚宗主痛得两眼发黑,耷拉着右手跌跌撞撞地跪倒在江澄身前,“没有,没有!我、我酒后失言……不不不,是酒后胡言乱语的!江宗主没有去过姑苏,更没有做过男妻!哪里有什么主母令!都、都是我糊涂了!我胡说!我该死!我该死!!”

江澄也不理他,食指点了点桌面,见姚氏仆人不解其意,当下便不耐地皱起了眉头,“姚氏怎么净是些没眼色的蠢货?本宗主来了这么久,也不见人奉茶,都是哪里学的规矩,谁家的教养?”

一旁的仆人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很快去而复返,哆哆嗦嗦恭恭敬敬地给江澄奉了茶,生怕他喝得不痛快,又给端了几样果子在旁,在触到他冷漠的眼神之后,屁滚尿流地滚出了正厅。

江澄喝了茶,把茶盏信手往地上一砸,碎瓷片崩得到处都是,他看也不看姚宗主一眼,只自顾自地说:“想来姚宗主脑子不好,耳朵也不好使,那我今日就把话再说一遍,你可给我记清楚了——我,云梦莲花坞宗主江澄,从未去过姑苏蓝氏做那劳什子主母,若我再在外头听见有关此事的一言半语,便只当是从你姚宗主嘴里漏出来的了。”

‘紫电’感知到了主人的杀意,如一条蟒蛇般缓缓滑遍姚宗主全身,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即可将人绞杀。

“是、是……!从、从未,从未!江宗主饶命,江宗主饶命!!”姚宗主又痛又怕,不住地跪在地上磕头,直磕到江澄离开,才敢把脸转过去,惊魂未定地看着那道紫色的身影。

一口长气还没疏到底,那紫衣宗主忽而驻足回头,阳光下的笑容堪称绝美,落在姚宗主的眼里却宛如一条毒蛇。

他说:“莲花坞当年在废墟之中重建,江某也算是懂得一些堪舆术,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便帮姚宗主也看看这仙府的风水布局吧。”说罢,他扬起‘紫电’,大笑着往姚府的后院走去,朗然道:“姚府内眷昨日都去扬州参加方家主母的宴会,那我也不怕惊动内宅了,姚宗主,你可千万不要同我客气啊。”

那一日,姚氏仙府被江澄一人拆毁了大半,除了祠堂之外几乎无一处幸免,直到日落时分江澄才‘乘兴而归’,而当姚宗主想派人去请当地工匠修缮仙府之时,竟无一名工匠敢接手他家的声音,还是那江氏的管家赵七妹带着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过来,只说自家宗主年轻气盛,可万万不能伤了两家和气,至于损毁的仙府修缮问题,赵七妹大手一挥,便有上百名工匠鱼贯而入,叮叮当当不过半个月就把姚氏仙府修葺一新。

就当那姚宗主以为这事儿终于到头了的时候,江氏立刻又派人送上了一份足足十五万两的账单,说是那些来自云梦的匠人的工钱……

自此以后,修真界再无一人敢提当年之事,也是从那一日起,修真界便流传出了一句话——惹谁都不要惹江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江晚吟!

让我们恭喜姑苏蓝氏,凭一族之力,逼出了江宗主的完全体=v=

姚宗主:所以呢?啊???啊??????我就活该是个出气筒呗??????

江宗主:哦?看来姚宗主还觉得自己没错是吗?行啊,那我继续拆!

下一章预告:魏无羡灰飞烟灭……

大蓝蓝:MUA的!本来要离婚了就烦!还TM在我家门口闹!!!闹闹闹闹闹什么闹!!再闹就把你们豆沙咯!!!!!!!!

夷陵乱葬岗,凶尸遍野,到处都是残肢和断壁残垣,唯独‘伏魔洞’数十丈的范围内无一具凶尸敢靠近。他们双目赤红,焦躁不安的在附近徘徊,不时发出低吼,只待时机一到,便和游荡在附近的厉鬼们一起冲入洞内饱餐一顿。

清凌凌的琴声蕴含着灵力将凶尸厉鬼又击退了许多,素白的人影落地时不免晃了几下,指尖被琴弦割出了不少鲜血,滴落到黄土之上,很快就被这片仿佛有生命般的土地吸吮干净。

蓝忘机冲进洞内,饶是已有心理准备,仍是不免被洞中阴森惨烈的情景吓得退了两步。魏无羡抱着头蜷缩在一副绘......

蓝忘机冲进洞内,饶是已有心理准备,仍是不免被洞中阴森惨烈的情景吓得退了两步。魏无羡抱着头蜷缩在一副绘制于石壁的巨大的符箓之下,鬼笛‘陈情’滚落在一边,鲜红的穗子被鲜血浸透,沉甸甸的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魏无羡,魏无羡,我来了,你看看我。”蓝忘机缓缓跪在魏无羡面前,双手托起他的脸,只一眼,他已觉自己的心脏碎成了千万片。

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他朝思暮想的人,终于,终于……

蓝忘机抱住魏无羡,哭声冲破他滞闷了许久的胸腔,与厉鬼哀怨的哭嚎纠葛、缠绕,久久回荡在伏魔洞内。

他说,孩子没了;他说,对不起;他说,他这几日做梦,总梦见他们在昆仑的时光;说得最多的,便是让他跟自己回云深不知处,说自己能救他。

“跟我回去,魏无羡……我一定救你!我不会抛下你,魏无羡,魏无羡你抬头看看我……我是蓝湛,是你的小古板啊……!”蓝忘机擦掉他脸上的血迹,见他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便把耳朵凑了过去想要听清,却是一个清晰无比的‘滚’字扎得他的魂魄都被钉在了地上,和那血污、枯草、尘泥一般,被踩在了足下。

蓝忘机的神魂仍在震荡,他颤颤巍巍地拉住了魏无羡的手,唇瓣被咬出了血,“你,跟我回去,跟我回云深不知处!”

“滚……”

“你太虚弱了,我先给你输些灵力……魏无羡,你跟我回去,我求你……”他握着那双不再温暖的手搓了半晌都不见半点热气,连灵力都不能让此人的身体温暖分毫,慌乱无措之下探入他的灵脉。

灵脉的尽头,是同那主人的双眼一般乌黑的虚无。

蓝忘机错愕地瞪大了冰瞳,直直地看着他,“魏无羡,你的妖丹呢?!”

他说一句,魏无羡顶一句,就像他们从前无数个日日夜夜那样。可是那时候即便魏无羡总是惹他‘生气’,也从未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他总是把这个他口中的‘小古板、小美人’捧在掌心里,放在心尖上。

从未,从未如今日这般,伤过他的心。

可是蓝忘机不在乎,他说,自己从未生过气,甚至自己很开心能有个人这样逗他说话。

“魏无羡,你不要走……不要——!”蓝忘机抓住魏无羡的衣摆,无力地跪在他面前。

从前,魏无羡从不舍得让他这样伤心哭泣。

从未,从未——!

蓝忘机从怀中拿出那颗续魂丹,这颗丹药曾让温若寒都垂涎欲滴,世间仅有此一颗。

它能续人性命,便是在阎王殿中亦能把人救回阳间,全人魂魄。

可是蓝忘机知道,它到底是补不回自己那部分缺失的、名为‘善’的魂魄了。

他将这枚丹药放进了魏无羡的口中,一次、两次、三次……都只是含在唇间滑落,并未吞咽。于是放进自己口中嚼碎了,悉心哺进魏无羡的口中,像是期待着有奇迹发生,希望自己的灵力能在他的身体中有一寸归处。

伏魔洞中,除了他哀哀的哭求,便只有那一声声掏干了他心神的‘滚’字做回应。

他等,等了一日一夜,等到自己的灵力枯竭,等不到魏无羡的半分起色,却等来了族人。

蓝曦臣的脸色阴沉到看不出一丝往日的明艳,‘朔月’出鞘提在手中,他信手一挥便使得周围的厉鬼灰飞烟灭,脚步在伏魔洞前停下,他冷冷地看着跪在身前的那一席月白。

“蓝湛,让开。”

蓝忘机缓缓地摇了摇头,他颤巍巍地展开双臂,挡在了蓝曦臣的面前。

魏无羡的身影如同一具骷髅,他忽而痴笑,忽而低啜,对外界的一切没有半点反应,鬼气从他身上不断冒出——已是无可救药了。

蓝曦臣握着剑的手轻轻放下,利刃不轻不重地架在了弟弟的肩上,“拿出来。”

跟在蓝曦臣身后的数十位长老身形微动,见宗主似乎并不想做出什么出格之举便也都安下心来,重又看向了自家这位向来最省心不过的二公子。

了尘长老最是性急,上前一步,甩了甩佛尘,道:“二公子,快跟宗主回去吧!”

“忘机,先回去!”

“是啊二公子,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江宗主说,只要续魂丹能在两日之内拿回来便既往不咎!”

蓝忘机的眼神一暗,仰头看着蓝曦臣冷若冰霜的面容,“太迟了……”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什么‘太迟了’之前,蓝曦臣已重重一掌扇在了蓝忘机的面上。

这是蓝曦臣第一次对他动手,他自己反应过来时都被发麻的掌心惊到了,于是将通红的手掌掩于袖中,他指着趴在地上起不来身的蓝忘机,许是太阴尸经被洞中的厉鬼之气感召,蓝曦臣的眸中也渐渐染上了嗜血的红丝,‘朔月’有所感知,隐约有龙鸣之声传来。

还是蓝启仁最先反应过来,似是预料到了蓝曦臣的举动,他先一步出剑撩开了‘朔月’,“宗主,三思!”

蓝曦臣一怔,眼中骇人的戾气退去了两三分,旋即出手如电,又是一掌狠狠打向了蓝忘机的心口,震得他呕出一口鲜血,几欲晕死过去。

长老们本因蓝忘机当众抢夺了江氏‘续魂丹’去追寻魏无羡一事而恼怒,见宗主并不打算袒护幼弟,一时还有些放心——毕竟若是宗主铁了心的要护着蓝忘机,他们也不能如何。可如今见他不仅不打算袒护,仿佛还有要下杀手之意,立时也慌了神。

那可是他的亲弟弟!若是云深不知处的宗主因为莲花坞的宗主而背上了弑杀手足的罪名,这、这是怎么说的?!

“蓝忘机,你当真执迷不悟,快跟我们回去!”蓝启仁见势不好,先蓝曦臣一步出手,揪起蓝忘机被血染红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才走没两步,耳边猛然传来破风之声,他本能地松手闪开,却见‘避尘’已然出鞘,那人竟是对着所有人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神情,站在了魏无羡的面前。

“我,不走……要走,就带他……一,一起……!”

蓝启仁倒吸一口凉气,“蓝忘机!你当真被这孽畜迷得疯魔了!他是妖孽,又修鬼道,如今闯下弥天大祸,你为了他强抢江氏续魂丹已是大错,如今还要执迷不悟吗!”

蓝忘机:“他不是妖孽!不是——!我要救他,他是我夫……呜!!”

蓝曦臣骤然对蓝忘机施了禁言咒,一把将人推到石壁之上,强行卸了他手中长剑,用只有兄弟二人听得到的声音低语:“蓝湛,回去,否则我当着你的面凌迟了他。”他又一用力,把还在挣扎的蓝忘机的右手往石壁重重一按,“我说到做到,回去!”

蓝忘机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无比的兄长,眼里的哀求之色逐渐被绝望所替代——他知道,他的兄长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会当着自己的面……杀了魏无羡的!

可兄长如何不知,魏无羡于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不,他知道,正因为他知道,所以他才会这么说。

蓝忘机被族人一左一右架了起来,昏沉地回到了云深不知处,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回头看了一眼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的魏无羡,他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感知,连蜷缩的姿势也没有变过一点。

云深不知处的仙府之外已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大多都在不夜天的战役之中失去了至亲族人,而他们聚在云深不知处外,便是要向蓝曦臣讨个公道——不少人都亲眼目睹了蓝忘机抢走了江氏的续魂丹,追着魏无羡去了。

蓝亦舒挡在义愤填膺的众人面前再三重申,“二公子绝不是帮凶!宗主正在严查此事,若发现二公子有此心,必定严惩不贷!”

人群之中,有一人振臂高呼,“已经五日了!谁不知道泽芜君和那蓝忘机兄弟情深!别是想要用‘拖’字诀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吧!”

“魏无羡这个魔头的乱葬岗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如今就连江宗主都对他的生死不发一言了,怎么,云深不知处死了几位前辈,倒不打算为他们报仇了吗?!”

“我看他们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魏无羡杀我父兄!我必将他碎尸万段!!你们的二公子作为帮凶也难辞其咎!今日我先杀了蓝忘机!再去乱葬岗手刃了魏无羡那孽畜!!”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廖少主拦下软语劝慰,人群中,一颇有年岁的仙子翩然而出,朝蓝亦舒行了一礼,道:“实非我们强人所难,而是二公子的所作所为许多人都看见了,整整五日了,泽芜君也该出来给个说法,是与不是,只消他一个说法便是。”

蓝亦舒蹙眉,正是为难之际,蓝启仁面色阴郁地出来了。不等众人开口,他抢先一步,道:“诸位既要个说法,宗主便让我出来给诸位一个说法——蓝忘机追随魏无羡而去乃是云深不知处的家事,如今他昏迷不醒,待醒来以后必会按族规处置。至于他抢夺江氏续魂丹乃是蓝氏与江氏的私事,绝非诸位口中所谓的‘帮凶’,若诸位再有‘莫须有’的罪名给我云深不知处套上,便休怪我族不顾念当日‘射日之征’中并肩而战的情义了。”他猛一甩衣袖,沉着脸转身进去,“亦舒,关山门,开结界,传宗主令:即日起若再有闯山者,一律按当年的温氏处置!”

云深不知处的祠堂外,三十三位长老站在了宗主身后,看着跪在冰冷青石板砖上的二公子——蓝忘机。

他今晨刚醒,便被人带到了此处跪下。

蓝曦臣说,怕他跪在祠堂里脏了祖宗的眼,便只让他跪在这里行刑也是一样的。

蓝忘机自嘲一笑,跪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听兄长数落他的‘罪行’,昏沉之间,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看见了昆仑玉雪之下,他站在屋檐上,背后是一轮明月。

【蓝湛,今夜山下有庙会,一起去看吗?】

【不去。】

【你别总是用‘不’开头嘛,走了,一起去看!】

【不要,魏无羡,我说了不要!】

【你要,你要的!你这人最是口是心非,明明最爱庙会上的那些小玩意儿,偏偏就说不喜欢,可我每次买来送你,你又都收了起来。】

【谁收起来了?!】

【就是你收起来了,不信你让我进你房里看看,床头柜里的木头匣子里藏了什么?】

【魏!无!羡!】

想到情深处,眼前站着的家人也仿佛都不存在了,隔着血海深仇,越过那些坎坷岁月,蓝忘机仰起头,看到了魏无羡。

他还是老样子,一脸的玩世不恭,桀骜不驯地靠在柱子上,晃了晃手里的酒壶冲着他笑,“蓝湛,喝酒吗?天子笑,我请你啊!”

第三十三道戒鞭挥下,蓝忘机倒在了地上,唇角隐隐含着笑,目光温软地看着空无一物的远方。

三十三位长老齐齐跪在了蓝曦臣的面前,“宗主三思!”

蓝曦臣将戒鞭交给蓝亦舒,脸庞如冰雕一般冷硬,“蓝忘机,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知错否?”

了尘长老重重捶了捶地面,站起来跑到蓝忘机身边把他扶起来,语气急迫,“二公子,你好好跟宗主认个错吧!江宗主那边咱们一起想办法!宗主不会不管你的!”

蓝忘机身下的一大片地面都被血水染红了,他勉强跪直了身子,看着明明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兄长,忽而露出一个堪称明艳的笑容,“兄长,一切都太迟了……”

我和魏无羡,你和江晚吟,都回不去了……

蓝曦臣默然盯了他半晌,终是无话可说,只在离去之前朗声道:“明日午时,带去校场,清理门户,以正家法!”

日落之际,蓝初云鲜少阴沉着面孔出现在了蓝忘机的面前,他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在触到蓝忘机阴冷的目光时,把那木匣子往他面前重重一摔,掉出了里头百十件小玩意儿。

那是魏无羡送给蓝忘机的东西,他都好好地珍藏在了床头柜的木头匣子里。

蓝忘机阴恻恻地瞪着蓝初云,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贵气,“再如何,我也还是云深不知处的二公子,你又是什么人,竟也敢乱碰我的东西?给我放回去!”

蓝初云气得要动手,还是蓝亦舒在旁拦了他,转身向蓝忘机无比恭谨地行了一礼,道:“回二公子的话,我们是奉宗主之命来二公子跟前把这些东西烧个干净的,请二公子亲眼瞧好了。”说罢,也不等蓝忘机有什么反应,他立刻动手点燃了那些物件。

熊熊烈火映澈了蓝忘机苍白的脸。

宗主让烧的……他的兄长让烧了?他的哥哥……是真想让他死了。

盈眶热泪含在眼中,蓝忘机的目光从烈焰之中移开,落向了寒室的所在。

蓝启仁是现如今除了蓝曦臣之外,唯一可以进入寒室的人了。

他拉着蓝曦臣的手,声泪俱下,“曦臣,我只最后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你母亲的临终遗言!”

若非是今日这般无解的局面,他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蓝曦臣是看着尉迟凌月被处死的,他身为叔父,又怎么忍心让他再回忆起那一日的半分画面?可眼看着他就要亲手结果了亲兄弟,蓝启仁如何不忍心,也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蓝曦臣的声音悠远而恍惚,像是又回到了那一天,“她说,涣儿,你要好好照顾你弟弟,要替母亲护着他,爱着他……”他怔然落泪,望向了窗外,“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蓝启仁:“你忍心让你母亲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看着你们手足相残吗?你忍心让云深不知处跟着你一起,背负手刃亲族的罪名吗?”

蓝曦臣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木然地看着叔父苍老而悲伤的面庞。他刹那间觉得自己竟是这般的无措,明明已经是宗主了,他原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许多事情了。

却原来……他仍是身不由己的。

宗族、兄弟、逝者的牵念、生者的哀求,无一不是他与江澄毕生都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们从来,从来……从来都无一天可为自己而活。

眼泪划过脸庞,有炙热的疼痛,蓝曦臣尝到了自己喉中的腥甜味,“侄儿知道了,定不让叔父……失望。”

莲花坞内白幡飘飘,浸着湖水潮湿的气息,连香火味都变得不那么真实。

江澄一身素服跪在祠堂内整整七日,最后竟一头磕在地上昏死了过去,才被赵七妹唤了人来抬去房中医治,直高烧了三天三夜才醒。

他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端着碗勉强咽了两口粥便再吞不下任何东西,只问在旁小心服侍的赵七妹,“姑苏那边,怎么说?”

赵七妹最怕江澄问这个,如今听他问了,深知悬在头上的那把刀终是要落下的,于是抹了把眼泪,扶着江澄孱弱得不停颤抖的臂膀,小心翼翼地说:“云深不知处罚了二公子三十三道戒鞭,关入禁闭室思过三个月,待三个月后,再带他亲自向宗主请罪。”

江澄的呼吸沉重而迟缓,“只是,罚戒鞭,思过?”

赵七妹不敢看他,“是。”

江澄似乎是笑了,只是这笑容看着都像是在哭,笑着笑着,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好笑,他仿佛是真的在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居然会觉得蓝曦臣会为了他,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也是,如果真的杀了蓝忘机,就不像蓝曦臣了。

他从来都是最心软的。

江澄撑着赵七妹的手站了起来,让人替自己换下了一身缟素,提剑往姑苏去了。

既然蓝曦臣舍不得动手,那便让自己,亲自去报这个仇!

待续……

凄凄惨惨狼妖涣狐族少主历练澄

年下养成注意避雷

远方的山顶隐隐可见,雾气缭绕,虚实不清,如梦中仙境般引得人妄图去里头深入探索。

半山腰上,锦衣少年累得气喘吁吁,眼窝下泛起淡淡的乌黑,一看就没睡好觉。肩上的小狼崽呜呜几声便自觉往地上蹦跶了去,给少年减轻了些负担。

江澄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背,抬头看了眼远如天涯的山峰,感觉自己下一秒便能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瞄着手中的地图无奈摇了摇头又接着赶路了。

这几日里江澄的作息十分机械化,每天早上起来采些野菜煮早餐吃、赶路、打个猎再采些野菜煮午餐吃、赶路、打个猎煮晚餐吃...

如此循环往复,江澄想着要不是身边有个能交流的小家伙他可...

如此循环往复,江澄想着要不是身边有个能交流的小家伙他可能真的会闷死在路上。

小腿似乎被触碰了,软乎乎的。江澄低头一看,是狼崽子正蹭着他的裤腿。

他踢踢腿,把狼崽挥开后继续赶路,可这小崽子也不怕,屁颠屁颠地跟上他,再次蹭起了他的裤腿。这萌萌的举动并没有令江澄感到放松,而是让疲惫的他心中无端升起了烦躁,冲着这只狼崽吼了一句:“蓝涣你能不能别吵我了,我真的好累!没工夫陪你玩!”

幼崽蓝涣不明白,为什么江澄感觉到了累却不选择休息一会儿,但为了不再惹江澄生气它也只好默默跟在一旁,陪江澄爬着山。

才下过雨,土地被淋得湿烂。江澄一路走来鞋子和裤腿都已经遭了殃,而蓝涣在下地后白嫩的爪子也不免粘上了黄土,现如今两人身上都脏兮兮的。

等到好不容易登上了山顶,江澄直接瘫倒在地,平缓着气息。期间斜眼看到了蓝涣的脏爪子在身旁晃来晃去,他又立刻弹坐起来,拎着蓝涣的后脖子就四处寻洗澡的地儿去了。

终于,在江澄累趴之前,他找到了个池子。

池子坐落于山顶竹林里的一间小屋后方,池子上头还冒着热气,该是个温泉。

累狠了的江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扒了自己的衣服就抱着狼崽下了水。或许是泡得太过舒服了,江澄竟在水里面睡着了。

小狐狸是爽了,可这下就苦了小狼崽了。它不过一只幼狼,身子本就小小的,现在还被江澄紧紧箍着。江澄睡着了往水底下滑,它可不就要遭了吗,再不挣脱开一定会被淹死的!

等水即将浸没过脖子,原本安安静静的蓝涣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开玩笑,再晚点小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怀中动静太大,江澄这只浅睡眠的狐狸想不醒都难。睁开眼睛刚好对上狼崽那委屈巴巴的眼神,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江澄不由得一阵心虚。

动动身把蓝涣捞上岸后不好意思地哄道:“你不要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呀...这样,我今天多给你分些果干和肉食,好不好?”

平日里江澄虽不会克扣小家伙的伙食,但也实在拿不出什么多的零嘴给它。

也是这样,江澄觉得他所提出请求原谅的条件可以算是诚意满满了。

狼崽自从醒后就一直伴江澄左右,江澄生活得如何它自是清楚的很。不愿为难自己的救命恩人,蓝涣快速爬向江澄,亲昵地蹭了蹭他放在岸边的手,表示并不介意刚才的事。

看到小家伙不为刚才的事而生气,江澄舒口气,不过发生了这件不大不小的事也令江澄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哗啦啦”

江澄从温泉里站起身,带起一片涟漪。刚刚累的头晕眼花,找到脑海里给标记好的目的地后就彻底死机了,倒是没有注意过周围的环境。眼下精神着四处张望,可真真是发现了些怪异的地方。

枯木重叠,影子被月光照射得斜落在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显得寂静又怪诞。而透过层层交叠的木枝,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着光。

这番景象不禁令江澄呼吸一滞,接着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岸。许是少年人的天性发作,本该听母亲的话遇到未知危险赶紧逃跑的乖小孩叛逆了一回,套上了他从包里掏出的新衣裳,抱着狼崽就开始缓缓接近那透露古怪之处。

用三毒砍断阻碍视野的木枝,后方也逐渐显露真容。

那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壁画,上面似乎绘着某种神秘的腾图,在最为显眼的地方有一条张着巨口的蟒蛇,姿态凶猛,就像要跳出来将眼前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吞下肚。

塑成它的颜料反射出星星点点的亮光,凶残又美丽。

不,不对,那条莽蛇的眼珠子刚刚是动了吧?是吧!江澄看着壁画惊恐地睁大了眼,身子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就在这时,那双诡异的竖瞳慢慢看向两个小家伙,蛇信子动了动。江澄已经能脑补出这条蟒蛇所发出的“嘶嘶”声了。

果然,这壁画就是活了!

看体型很难打过,况且这种壁画成精的东西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善茬。思及此江澄当机立断决定逃跑,只不过好像太迟了。

老到掉皮的墙面渐渐变得模糊,蛇头呼之欲出,本就寒冷的夜此刻又低了好几个度。

江澄怀中紧紧踹着狼崽,头也不回的向竹林里扎去。

边坐长途边码字,我的头也晕晕的。

讲真这篇文和我初构思相差太大了,本来想着前景随便带过一下就切入主题“抛夫弃子”看小渣澄的。

但显而易见,现在...

所以我正式决定给这篇文改个名字!问问大家的意见,下一章就以新名字再见啦。

又名: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养成年下注意避雷

又是填坑。。

梵净大地是当今世上四大地块中生灵最多的地方,入眼及绿,树林郁郁葱葱,娇嫩的花儿开满遍地,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怎么回事,地图上指的应该就是这一块儿吧,为什么我总找不着去灵果堆那里的路呢?”一名形貌昳丽的少年在森林里漫步着,左顾右盼,正在寻找着他口中的“灵果”。

少年名江澄字晚吟,父亲乃云梦狐族之首,本体是只血统纯正的紫狐。此番出行是其母所嘱,为的就是寻到那灵果。

原是他有一个天才师兄,从小到大无论何事皆压他一头。去年他那无所不能的凤凰师兄便去了云游,说什么要去历练。前几日......

原是他有一个天才师兄,从小到大无论何事皆压他一头。去年他那无所不能的凤凰师兄便去了云游,说什么要去历练。前几日寄信回乡告诉家里他进步很大,灵力提升不少,这让虞夫人有些懊恼,想着自己儿子也不能够落后,于是便让还未成年的小儿子也独自去了历练。

临走之前虞夫人拉着江澄的手开始交代了些大大小小的事,虽说平日里对这对调皮捣蛋的师兄弟她常常竖眉,但到底还是关心的,如他师兄魏无羡离家前虞夫人也塞了些防身的器械给他。

事情交代了许多,最后提到的便是这灵果了。灵果是梵净大地独有的好东西,藏得深,但同样的它作用大,一颗下肚便能够使人境界提升好一大截,因此被各个大陆的妖魔鬼怪们惦记着。

虞夫人轻拍着小儿子的肩头,道:“灵果难寻,阿娘这有一张地图,是我曾经在黎园所遇到的一位老者所赠之物,他就找到过灵果,而着地图上所记载的便是寻那灵果的路。”

“此番历练可能困难重重,阿澄,你可有惧?”

顶着母亲期盼的目光,江澄坚定开口回应:“阿澄不惧,还请阿娘信任,不日阿澄定会将灵果寻回。”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承诺着。

我是不是,承诺的有点早。少年看着地图上乱七八糟的线叹着气。

江澄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已三日有余,却始终没能深入。一是此地风险颇多,时不时就有些什么奇奇怪怪的小东西蹦出来拦路;二是,这地图也太不靠谱了!!图上标记众多,杂乱得很,看的江澄头晕目眩。

他想,要不然还是歇歇吧,先认会儿地图,不然要找到灵果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抱着这样的念头江澄就在原地据了点,生起了火。

如今正值冬日,本是寒冷的季节这梵净大地看上去却依旧如春日里一般,不过也就仅限于看上去了。实际上这里的温度比江澄老家云梦冬天的温度还低,真不知道这里的生灵是怎么生存下去的。

黑夜已至,江澄哆嗦着身子向火源处挤了挤。

太冷了,小狐狸出门什么都带了,就是没带暖和的狐裘披风。他觉得披着自己同类的皮毛怪膈应的,就从未穿过,尽管他姐姐向他解释了无数遍他与这些被制成狐裘的狐狸不同,他是血统高贵的紫狐,而被扒皮的只是未开灵智的野狐。

不用狐裘,江澄从小到大在冬日里保暖的方式就是多穿几件,可这次出门带的全是华而无实的花衣裳,哪里有厚衣服给他套。

江澄无声望天,那双灵动的杏眼仿佛在诉说着此时的无助。

忽然,旁边的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江澄听了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过去。

剥开草垛,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白色皮毛的幼狼崽,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血腥味,这只狼崽子似乎受伤了。刚好江澄无聊得很,就顺手救了起来,为这只小崽子上了点药。

过程中幼狼哼唧了几声,连眼睛都没睁开过,就是这幅可爱模样令江澄内心有一丝丝奇怪的感觉。

它看起来,好好吃啊...白白嫩嫩的小狼崽吃着肯定也是香甜可口的。江澄有些嘴馋。

但好在理智给了江澄一个响亮的巴掌,不行!万一这只小狼开了灵智呢?吃了的话就触犯妖界法条啦,要被那群仙官抓起来拔毛的!我才不要变成秃狐狸!

想来想去江澄还是决定等这只狼崽醒来再定夺它的生死,熟睡的幼崽并不知道它刚刚离死亡有多么地近,还在酣然睡着。

隔日一早江澄便提溜着小狼上路了,他昨日夜里琢磨了这张地图许久,才懵懵懂懂地看出来些门道,这几日耽搁的太久,自是要加快脚程了。

路途依旧有东西出来阻挡,但都被江澄用配剑三毒与母亲给的鞭子紫电给击退了,一路上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等到路赶得差不多了江澄就寻了处邻水的山洞歇息,顺带把狼崽腿上的药重新上了一遍。

忙忙碌碌地直到什么都干完了之后江澄终于感到累了,伸手搂过小狼便入了梦。

次日江澄是被怀中的小东西拱醒的,一低头便见着那圆溜溜的琥珀色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以为是自己箍疼了小崽子,江澄连忙松开了手。

"你没事吧...?"江澄小心翼翼地问。

只见那幼狼点了点头,江澄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了,合着自己养了这么多天的储备粮果然是不能吃的啊!!

丢了食物伤心归伤心,但江澄也意识到路上总算多了一个能沟通的家伙,这令他沉下去的心再次活了过来。

一连问了小崽子好几个问题都答不上来,直到问名字的时候,它才伸出稚嫩的爪子在地上端端正正地写下"蓝涣"二字。

作为交换,江澄也郑重其事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狼崽抬头看了看江澄,轻微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告诉江澄"我知道了"。

抛夫弃子什么的晚点再说,我们澄澄涣涣都还小呢!

*2023江澄1105生贺

*原著向,但私设一大堆,不喜勿入,不接受反驳,请勿考究

*暗恋期?看暗戳戳喜欢的涣哥如何追妻成功,ooc归我

夜深时,深林里透着一股诡异,说不明道不清,似乎处处透着危机。

好巧不巧,几位白衣飘飘的少年相互簇拥着走在林中,头顶的树梢上一直回荡着不知名的鸟叫声,忽近忽远的声音像似一直跟着他们一般,这一路上声音就没断过。

同时,那种似女子悲戚的哭声一直在他们四周打转,有意试探。

这声音不知到底是山底谷口的风声吹过峡谷,还是他们真的遇上什么邪物,让几位涉世未深的少年听得遍体生寒,令人发怵。

忽近忽远的声音,惊得他们更是加快了下山的脚步。

跟在他们身后...

跟在他们身后邪物,在猎物即将溜走之际,终于在他们面前显了真身,挡住他们下山的去路,只听响彻林间的一声嘶吼,他们似乎能看见它张着的血盆大口里露出那泛着幽幽绿光的尖牙。

这林中漆黑一片不见亮光,还没等他们看清楚这妖物的模样,它就在一瞬间朝着他们袭来。

几位少年随即抽出腰间的佩剑,手忙脚乱的应对着妖物,奈何拜师不久,学艺不精,终究几人的武艺不敌那妖物,五六招下来几人已是自顾不暇。

妖物被校服上的咒文弹开飞出,撞到不远处的树干上,但校服的符文并没有对它有什么太大的伤害,等它再次飞扑过去,势必要将这几个少年吃入腹中才肯罢休。

还没等它靠近,就被面前突然出现的银鞭击飞,泛着紫色光芒的鞭尾扫过它的身体某处,顿时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要不是它的反应灵敏躲闪开,这一击便会直接取了它的性命。

它那双猩红的眸子警惕的看向来者何人,以及他手上提着那条灵气十足的银鞭,不缓不慢的踏入它的狩猎范围内。

他手里的银鞭是很有辨识度的法器,让它有些忌惮了,而他的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剑,正是那位少年被打掉飞出的佩剑,不知是来路上捡的,还是刚巧落入他的手中。

“姑苏蓝氏?想不到竟然连这等妖物都对付不了,后继乏人。”他瞥了两眼几位年纪大了的少年,以及他们身上卷云纹的校服,额头上的还束着内门弟子标志的云纹抹额,不咸不淡的说了句。

妖物见他分神,也知今夜遇上一个高阶修士,也深知这人惹不得,趁他分神之际便立即溜走。

他转头看向妖物,抬手掷出手中的剑,那把剑飞出后深深嵌入粗壮的树干,连带着妖物一起贯穿钉死在树干上。

妖物临死前发出尖锐刺耳的嘶喊声,震得几人不得不捂住耳朵,再抬眼看那妖物已经腐化在了树干上,留下焦黑一团痕迹,而那柄插在树上的剑身还往下滴着黑色的粘液。

几人被震惊的半刻没反应过来,只是没想到这人只需一招就制服妖物。

妖物死后,像是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空的黑雾散开,这才透进了月光,才看清这人是谁。

少年看了眼自己的佩剑,转身对着他轻声道:“多谢江宗主出手相助。”

其余几人也反应过来,微微俯首,恭声道:“多谢江宗主。”

江澄手上的紫电银鞭瞬间化作指环套在他的指间,侧头看向他们,他素来对姑苏蓝家没有什么好感,冷声道:“素闻姑苏蓝氏家规严谨,门下弟子个个都出类拔萃、虚怀若谷,不曾想也有这乐善好施得一面,你们高风亮节的含光君竟能放任你们在这山里以身饲邪物。”

蓝家这几位小辈也听出了江澄话里的讽刺之意,只不过他们如今年岁尚小,不清楚江澄与蓝家旧时恩怨。

“泽芜君让我们在山脚的镇子里等,可是离泽芜君进山已经过了五六个时辰了,却没有任何消息,我们……”

江澄听明白了他们的话,却没想这次遇上的竟然是蓝曦臣,这倒是让他有些诧异。

毕竟这些年带蓝家弟子试炼与夜猎向来都是交由蓝忘机,作为姑苏蓝氏宗主的蓝曦臣向来是不过问这些。

而这些年,除了在各世家的清谈会上与蓝曦臣有过几面之缘,仙门百家里便少有关于蓝曦臣的一些事迹传言。

况且此地离姑苏相差数百里,而这山上有邪祟的传言连邻镇都未曾传开,更何况远在数百里外的姑苏。

江澄:“你们那位泽芜君本事可大着呢。他若是连此等妖邪都降服不了,那姑苏蓝氏的宗主也不必做了,趁早退位让贤。”

说完,江澄也不想与这几个蓝家小辈多说,随即转身离去。

走了没几步,江澄便察觉身后有尾巴跟了上来,转头看过去,那双眸子里添了几分寒意,盯得身后几人止住脚步,被震慑的再也没胆子跟上去。

江澄进入这林中之时便觉得有古怪。他也是在林间绕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出来,却没想到遇到姑苏蓝氏,更不曾想顺手救了几人。

再次入阵,江澄只觉得这林中雾气又浓了些,越往深入去,就越是看不见头顶那皎洁的明月,再次陷入深深黑暗之中。

虽然看不清眼前的道路,但江澄的脚步却依旧沉稳。而手上的紫电微微泛着光芒,江澄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它的躁动,似乎在提醒他有危险正在向他靠近。

二人过了几招下来,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江澄也没来得及细想,趁其不备抬手去扼制对方的喉咙,却被他抓住手腕。

黑影看了眼江澄手上泛着幽幽紫光的戒指,才认出江澄的身份,“江宗主?”

“蓝曦臣?”难怪江澄觉得对方的招式和路数有些熟悉。

江澄撤回手,刚才蓝曦臣要是不出声,他都已经准备拔剑了。

“江宗主为何会在此地?”蓝曦臣没想到相隔百里也能在这山头碰见江澄,着实让他有些诧异。

江澄冷声道:“江某竟不知,这地界已经划做了姑苏蓝氏的地界。”

蓝曦臣:“在下并无此意,江宗主莫要误会,是在下失言了。”

江澄瞥了一眼蓝曦臣,又想到他今天拢共打了两场架,两次都遇到姑苏蓝家的人,让他觉得有些晦气。

转身要走,蓝曦臣叫住了江澄,并提议与江澄同行。

蓝曦臣:“这山中的邪祟不似简单邪物,江宗主当心。”

江澄冷嘲热讽道:“泽芜君在这山中困了五六个时辰就得出这样的结论,江某当真是佩服。”

被江澄这么一说,蓝曦臣面露尴尬之色,“江宗主所言极是,是我学艺不精,见笑了。”

江澄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些要说出口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转头又说道:“蓝曦臣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出来夜猎只带几个什么都不会的半大孩子,还真是不怕他们成了邪祟的盘中餐。”

“晚吟你见过他们了?”蓝曦臣一脸担忧的问着江澄。

蓝曦臣见江澄态度有所缓和了,这才换了称呼。

“我追着邪祟过去的时候,正巧遇上了。”江澄许久没听蓝曦臣叫过他的表字,说不出现在是何心境。

江澄少年时在姑苏蓝家听学,便与蓝曦臣相识,那时魏无羡被父亲接回云梦,本以为会枯燥乏味到听学结束,却在某日深夜外出无意撞见夜巡的蓝曦臣。

蓝曦臣并未苛责,只是简单与江澄寒暄几句便走了。江澄还以为第二日要被罚去藏书阁抄写雅正集,却不想什么都没发生,之后他便时常偶遇到蓝曦臣,二人就此慢慢熟络起来。

可之后温氏搅乱仙门百家,江家突生变故,江澄接替江家宗主之位,重振云梦江氏,之后又因某人彻底与姑苏蓝氏生了嫌隙,江澄便彻底断了与蓝曦臣的交集,就算在世家清谈会上再见也不过是匆匆一面,却也不再有少时在云深不知处后山秉烛夜谈的时候了。

蓝曦臣:“多谢晚吟出手相助。”

江澄笑道:“你怎知我过去的时候他们不是被邪祟给杀了,泽芜君怕是谢错了人了。”

蓝曦臣脸上丝毫不见慌张失措的神色,仿佛洞悉一切,“他们若是已经出事了,晚吟方才见到我,就不会说那一番话了。”

江澄沉默片刻,忽然笑出了声,“这么多了过去了,泽芜君还是与少时一般,还是那样会揣摩人心。”

当年在云深不知处,他与蓝曦臣交好,有时江澄话还没有说出口,蓝曦臣便知江澄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蓝曦臣当然听出来了江澄不是在夸他,识相的岔开话题,“晚吟与那邪祟交过手了?”

“我若是不出手,你那几位弟子早就成了这荒山的孤魂野鬼了。”江澄没好气的说道,自顾自的往前走。

“晚吟,我见你脸色不是很好,莫非是刚才受伤了。”蓝曦臣从偶然间就注意到了江澄的脸上没什么血色。

江澄抬眸看蓝曦臣,“你难道就一点不担心他们有没有事。”

“他们身上穿的校服,关键时刻有保命的作用,想必晚吟你去的正是时候,他们并没被伤到。”

他现在就不爱了和蓝曦臣说话,这人心细如发,仿佛他的每一个细微末节都能被他抓住,

“我遇到的只是它的分身而已,根本不足为惧,他岂能伤的了我。”江澄转过头,负手离去,走进漆黑一片的黑暗中。

蓝曦臣快步跟上,“我在这山里绕了许久,几次都借着复杂的地形被它溜走了。夜里山中下大雾,瘴气弥漫,它本想将我困在这山中,却被我误打误撞发现了它的巢穴,晚吟可要去瞧瞧。”

江澄:“让我猜猜,你发现了他的老巢,可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却是孤身一人。我在山脚的镇上可听说了那妖物昨日夜里掳走不少活人。泽芜君心系百姓,定不会丢下那些侥幸存活着的人独自离开,我想那个地方并不是那么简单可以随意进出,所以你想先解决了妖物再去救那些人。”

“晚吟聪慧过人。”蓝曦臣笑着说,确实让江澄猜中了七八分,紧接着他又说道:“晚吟随我来吧。”

江澄倒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阵法,能将蓝曦臣也给难住。

蓝曦臣拿着火符走在前面,江澄跟在他的身后,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时刻注意着周围动静,低头看了眼手上越发躁动紫电,皱眉道:“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跟着我们。”

“从我踏进这山林之时,他就一直跟着我。这里常年不见天日,终日瘴气不散,对于妖邪来说,这便是绝佳的修行宝地。”蓝曦臣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了这林木硕大如伞,遮天蔽日,导致怨气不散,他甚至还看见了几缕游魂,想必是枉死在这山中的人。

江澄:“这妖物还不清楚是何东西化身成邪,却又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惊动仙门百家,而我听镇上的人说,他们从小就听老人说这山中有吃人的妖怪,所以镇上的人都不会到这山上来拾柴,之前在这山里看到的游魂应该是误闯进来的外乡人。”

由此,江澄就猜想到,这妖物在这山中已经有了百年道行。

“它在这山中修行了百年,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而且它身上的疑点颇多,有些事情我虽有猜测,但还不能轻易下结论。”说完,蓝曦臣掐了手上的火符,停住脚步。

江澄从黑暗中走出来,眼前的山洞里泛着幽幽绿光,洞口外是一片沼泽地,猩红一片,漂浮着许多人的白骨,洞内还时不时飘出令人作呕的腐尸味,而他们头顶覆满尖利的藤蔓丛,藤蔓另一头扎进沼泽,似乎是靠这些人类血肉滋养生长。

江澄往前走了两步,沼泽里伸出无数双形同白骨的手,染着鲜血,争先恐后就要抓江澄的脚将他拽进地狱里。

“晚吟小心。”蓝曦臣走上前把江澄拉了回来,江澄这才发现头顶的藤蔓会动,他靠近的时候藤蔓往下长了一分,等他退回,藤蔓又缩了回去。

“这得有百余人的尸骨堆积而成吧。”江澄看着这些在血河漂浮的白骨,耳边似乎听到了他们悲泣声。

本来这山中是绝不可能出现沼泽,是那妖物杀了无数的活人,鲜血流再此处低洼,怨气不散所致。

蓝曦臣点点头,拉着江澄往后退了一步,那些被血肉滋养过的藤蔓才缩回去半分,“它们被困在这里,怨气太重,而这附近草木被这怨气妖化了,依附着这些尸骨血肉为食。”

“我倒是有些好奇,究竟是那位自诩清高的仙宗门府在饲养此等邪物。”江澄冷笑一声,抬手召出紫电鞭,却没轻举妄动,转头看向蓝曦臣,看他的表情似乎已经猜到是谁了。

蓝曦臣没有接着江澄的话说下去,“我用灵符试过了,藤蔓被破坏后又瞬间疯长出来。”

江澄:“我试试。”

紫电非一般法器,寻常邪物只需被紫电一击就顷刻之间化作灰烬。

“这藤蔓尖刺有剧毒,晚吟小心些。”

话落,江澄扬手挥动紫电,滋啦作响的电流声,银鞭宛若一条紫龙冲向天际,耳边如雷鸣般得声音,头顶藤蔓被炸开一个窟窿。

此刻,江澄也注意到了头顶藤蔓断开时飞溅出来一些东西,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只得抬手去挡住。

“晚吟!”蓝曦臣上前拉着江澄,伸手将他护在怀里。

江澄回过神来看到蓝曦臣遮着他脸的宽大衣袖上沾上藤蔓的汁液,被灼烧了焦黑的窟窿眼。

他以前在云深不知处时听过,蓝家校服外衣上用特制银线绣着密文,紧急时刻可护身保命,今日倒是第二次见这衣服的好处了。

也还好蓝曦臣用校服挡了一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没想到这毒这么狠辣。

江澄看那些被紫电抽断的藤蔓落入沼泽里。霎时,沼泽像是沸腾躁动起来,又从沼泽疯狂长出许多,再次将那个窟窿封上。

蓝曦臣脱下外袍披在江澄身上,抓着江澄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跑,另一只手指尖捏着一张灵符,用灵力催动后扔向封住他们退路的藤蔓,顷刻之间藤蔓被烧成灰烬。

二人跑了一段路才停下来,身后跟着的藤蔓并没有继续追着他们。

江澄缓了口气,提醒道:“泽芜君,你打算抓到什么时候?”说完,他动了动手腕,示意着蓝曦臣放手。

“抱歉,是我失礼了。”蓝曦臣松了手,抬手又捏了一张火符,火光闪现,他的校服外袍还顶在江澄的头上,白净的校服上像是沾上墨渍一般,星星点点一片。

江澄扫了一眼蓝曦臣身上的衣服,方才蓝曦臣为他挡的一下,又将校服给了他,不知道蓝曦臣有没有受伤,“你将校服给我,你可有受伤?”

蓝曦臣:“无妨,晚吟不必担心。”并非在江澄面前强装镇定,而是这太过诡异,像是在有意避开他。

他之前试探的时候,并未发生此等事,想必此事是冲着江澄一人去的,那极有可能是那妖物的分身在山下与江澄交过手,分身被毁,记恨上了江澄。

可蓝曦臣始终没想明白,江澄的灵力并不逊色于他,从他入山起这妖物从头到尾不肯现身与他一战,想必是有些忌惮,不肯贸然出手试探一二。

细想了一下,与其说它想取江澄的性命,它更像是……有意在试探江澄。

他也暂时想不到它为何去试探江澄,转头看了眼,却见江澄的脸比方才还要苍白了些,关心道:“晚吟你怎么了,可是刚才中毒了。”

江澄把头转向别处,低声道:“没有中毒,只是在这山林呆久了,有些瘴毒入体,我找个地方调息一下就可以了。”

蓝曦臣知道江澄的脾性,要强的很,知道他不会说实话,左右仔细看看江澄身上并未被毒液沾染到,又从锦囊里拿出解瘴毒的丹药给江澄。

江澄没有推脱,服下蓝曦臣递过来的丹药,道了声谢,又说:“校服还你……”

蓝曦臣按住江澄的手,轻声说道:“山间夜里寒凉,晚吟非得与我划清界限吗。”

这是二人从云深不知处一别多年之后,久违的独处。昔年射日之争,蓝江两大世家深受其害,他与江澄都是少年接手家主,除了商议战事,二人私底下就再也没说上话。

温氏一族彻底覆灭之后,江澄性情变了许多,不与其他仙门百家深交,甚至有时行事偏执,蓝曦臣多次去云梦,最后却都没踏进过莲花坞,而江澄也从不知晓他来过云梦。

蓝家与江家同为四大家族,江澄作为家主却不与另外三家来往,蓝曦臣递了两次拜贴给江澄,都从无回应,之后他便在云深不知处里深居简出,有些不用家主出面的事,就全权交给胞弟处理。

两人寻了一处山洞安身,想等天亮之后再想对策。

江澄看着面前的火堆,火苗映的得他的脸多了几分血色,“你出来夜猎就带这几个人?”

“并非夜猎,此行去西北边关,路经此地歇息,听闻昨夜有妖物去镇上抓走了不少人。”

“所以泽芜君顺手除魔卫道。”

蓝曦臣不与他多说,江澄也不便多问。不过,他还真有点好奇,蓝家本家在姑苏,有什么事能让作为家主的蓝曦臣亲自走一趟西北边塞。

“晚吟你呢?”

“云游到此。”

江澄总不可能四处宣扬他云梦江氏的家丑,就随意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你脸色还是不太好,打坐调息一会吧,我守着。”

蓝曦臣走到洞口坐下,听着洞外那些孤魂的叫声。忌惮着他二人的灵力不敢靠近,只能在他俩附近晃荡。

夜里风凉,蓝曦臣闭眼浅眠着,忽然洞外哭声消失了,瞬间变得格外寂静,气氛也变得更加诡异。

蓝曦臣此刻并不想打草惊蛇,没有睁眼,手缓缓移到腰间的佩剑上。

过了片刻,依旧是没什么动静,就算如此,蓝曦臣也不敢掉以轻心。

一阵风吹过,蓝曦臣睁开眼,看了眼还在调息打坐的江澄,并无异常,除了江澄手上的紫电忽明忽暗的闪烁着紫光外,并无不妥。而且他也能感知到妖物就在这附近,心里莫名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蓝曦臣靠着山洞的石壁盯着江澄看了许久,顿时醒悟过来自己失礼了,转过头又接着闭目养神。

忽然,蓝曦臣睁开眼,抬手攥住伸向自己的那只手,另一只手握住朔月剑柄,睁眼却看见是江澄,出鞘半分的朔月缩回剑鞘里,“晚吟?”

“你弄痛我了,蓝涣。”江澄皱眉道,想挣脱蓝曦臣的手,却意外见识到了蓝家人的惊人臂力,感觉腕骨都要被蓝曦臣捏碎了一般。

蓝曦臣立即松开了手,连忙道歉着,“我方才还看你在调息,我还以为有邪祟靠近。”

江澄扭动着被蓝涣捏疼的手腕,坐到蓝曦臣身边,顺势倒在蓝曦臣的腿上,轻声道:“我方才忽然觉得头好疼,阿涣你帮我揉揉可好。”

“好。”蓝曦臣柔声回应,抬手在江澄两侧的太阳穴轻揉着,听着外面阵阵虫鸣,江澄闭着眼,不知是不是睡了过去。

蓝曦臣低头看着枕在他腿上的江澄,发冠上嵌着被打磨得圆润的紫玉石,很像当年他送给江澄的那块紫玉石。

他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近的看着江澄,与少年时的他相比多添几分英气,却不似少年那般恣意风流。

蓝曦臣就这么看着,抹额尾端垂在江澄的脸上,被蓝曦臣抬手拂去,指尖顺着江澄的脸侧滑入颈间,低声道:“你可知,晚吟从不会唤我的名,更不会叫我阿涣。”说完,收拢的手掌紧紧掐住江澄的喉咙。

他没想到蓝曦臣会突然发难,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了,艰难地说道:“泽芜君,你若再掐下去,江宗主就要与我一起归西了。”

蓝曦臣以为他被识破身份后会脱身离开,没想到这妖物想要把江澄也一起拖下水。

他松了手,江澄起身坐在蓝曦臣旁边,像是抓住了蓝曦臣的弱点,丝毫不怕他再动杀心。

“泽芜君是什么时候知道我附身在江宗主身上的,明明我都那么小心了。”它用着江澄的脸说着,捏着声音,作出一副扭捏姿态。

“在你借着那阵风进来的时候,便察觉到了,只是不知道你会附身在晚吟身上。”

蓝曦臣侧头躲开‘江澄’伸过来摸他脸的手,却还是被它得手了。他只感觉那只手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他的脸犹如被毒蛇爬过一样,最后受不了去抓住那只在他脸上肆意揩油的手甩开。

“阁下请不要用晚吟的身体作出怪异的举止。”蓝曦臣不悦的说道。

“怎么,泽芜君不喜欢吗?这张脸、这个人,难道不是泽芜君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人。少年时的懵懂情爱,能令你记挂这么多年。泽芜君当真是长情之人,方才江宗主伏在你的膝上,难道泽芜君就没有半点私心吗。”它呵呵笑出声,用江澄的脸故作一副女子的娇衿,又准备上手去摸蓝曦臣的脸。

“我是有私心,从少年心动时,我就知道此生唯江澄一人足矣。”蓝曦臣起身逃离开,它附身在江澄身上,让他有些投鼠忌器。

而它说的说没错,蓝曦臣确实是存有私心,明明那一声“蓝涣”就已经让他知道不是真的江澄了,可多年的爱意压在心里,江澄这般突然亲近他,让他一时迷了心智,饮鸩止渴。

“在下有一疑惑,想请姑娘解答一二。”

“江宗主的灵力是不低,但是江宗主要强的很,他怎会告诉你,他身上有伤,灵力受损,不然奴家怎么可能有机会趁虚而入。”

“他受伤了?”蓝曦臣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了。

“泽芜君别盯着奴家看,江宗主受伤可不关奴家的事,奴家的分身也被江宗主打散了,这笔账还要留着好好算算呢。”他用着江澄的身体,作出许多女儿家的娇俏可人的样子,就连说话的音调都是会拐弯的那种。

难怪方才她并不是真的想取他们性命,是在有意试探江澄。

蓝曦臣垂眸看见江澄校服的腹部处被血染红了,应该是刚才打斗时伤口裂开了。

‘江澄’摸了把伤口处,外衣已经被血给染湿了,笑了笑,走到蓝曦臣面前,指尖在蓝曦臣嘴上轻点了一下,连同指尖上沾的血也就在蓝曦臣的嘴角,“泽芜君心疼了,可惜啊,紫电这种高阶法器认主,不然泽芜君还可以驱使紫电帮江宗主脱困。”

“姑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与在下兜圈子。”江澄腹部的伤口若是再不止住血,只怕江澄过不了多久就要血尽而亡了。

“奴家能有什么话,奴家只不过想与泽芜君春风一度,不过江宗主这身体怕是经不住折腾了。”她娇笑着说,搂着蓝曦臣的腰,手指拨动蓝曦臣散在脑后的发丝,而江澄的身高比他矮不了多少,就这么靠在他的肩头,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他,说要与他共赴巫山云雨。

蓝曦臣有那么一瞬间也差点被迷惑了,可又瞬间清醒,心里默念着清心经,又想着江澄清醒过来,千万不要记得今晚,不然他作为唯一一个知道江澄被妖物附身后作出这些个举止,江澄怕是得杀了他灭口。

“在下应下就是,请姑娘以真面目相见吧。”蓝曦臣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眼下先让江澄脱困才是要紧。

“奴家虽是一介女流,但却不傻,我若解除附身,泽芜君的剑就已经架奴家脖子上了吧。”

蓝曦臣执起江澄的手,低头轻吻了一下江澄冰凉的手背,垂眸看着江澄手上的紫电环,趁其不备将紫电取下,抬手一掌击在江澄的胸口,虽然收着只用了五成力,却还是让江澄退了几步,“在下何时说过用不了紫电。”

说完,紫电化作银鞭抽在江澄的胸口,只听女子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吼,一道灵光闪过,黑影飞到洞外,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晚吟!”蓝曦臣走过去抱住要倒在地上的江澄,将紫电丢在一边,捏着江澄的手把脉,探知了才知道江澄血气亏损,经脉受阻,灵力滞涩,之前又强行催动灵力,导致金丹有些受损。

江澄还在昏迷中,蓝曦臣把江澄抱到刚才的地方坐下,从随身锦囊里掏出一颗丹药给江澄服下,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传开。

“泽芜君还真是不怜香惜玉。”

他的身后传开女子温婉可人的声音。

蓝曦臣转过身,将江澄护在身后。这才看清这山中吃人魂魄血肉的妖物竟是一位温婉娴静的女子,容貌倾城,着一身红嫁衣,一颦一笑间头上凤冠的珠玉摇曳,完全不能把附身江澄的放浪做派相提并论。

“若水姑娘天姿国色,何苦执着于尘世。”

“百年过去了,竟不曾想还有人唤奴家的闺名。泽芜君聪慧过人,竟然奴家的底细都查到了,不知泽芜君还想从奴家这里问到什么。”若水竟有些被蓝曦臣的才情所折服。

蓝曦臣白日进山的时候,在山坳中发现一座破旧祠堂,地方不大,里面有一尊石像,面容分明是男子,想必是山下镇上的人修筑,不知道供的是何方神,而贡桌上除了空空如也的贡品,没有贡品却摆着一个灵位,正是刻着若水的名字。

他便开始怀疑这山中的妖物是若水所化,至于其中缘由,他在山下听了些传言,就已经把若水的身世猜了个七八分了。

“近年仙门百家里多了位风姿绰约的林宗主,在下想问若水姑娘与林宗主是何关系?”

“什么关系?”若水喃喃自语,随即又笑了起来,又说:“他拿活人饲养我,作为报答,奴家与他春宵一度,阴阳采补双修,两全其美。”

双修的奥义他曾经在蓝家藏书阁看过,书中写过采补之术,蓝曦臣少年时看过几眼就没细看了。

“如何,泽芜君听了可曾觉得不堪入耳。”

“若水姑娘何须自我轻贱自己,若是与林宗主情投意合……”

蓝曦臣还没说完,便引得若水发笑,全然不会方才那般温婉,变得有些面目扭曲,“真心?何来真心,林崇若是没有那张脸,怎么入的了奴家的红帐里。林崇如今是越来越不听我的话了,正好,趁他卸磨杀驴之际,倒不如泽芜君与我共度春宵,你我二人双休采补……”

“若水姑娘请自重。”蓝曦臣随即打断若水的疯话。

“既然泽芜君不肯,那奴家只好让泽芜君也成为这山中孤魂的之一了。”话落,若水以掌做刃朝着蓝曦臣攻去。

二人瞬间缠斗在一起,蓝曦臣赤手空拳与她较量几番,腰间的朔月剑翁鸣作响,像是察觉到了蓝曦臣有危险一般,提醒着他拔剑。

“泽芜君莫非真的看中奴家了,出招都没用全力。”若水笑吟吟的说。

若水在这山中修行了百年,对于蓝曦臣来说绝对是个难缠的对手,一时半会二人都还没分出胜负来。

“可惜,林崇对奴家还有用处,泽芜君知道的太多了,奴家是绝不可能让你们活着离开。”说着,若水刚想掏出袖中的暗器,就被那熟悉的银鞭再次击飞。

她刚才虽被紫电抽中,可是蓝曦臣顾忌着江澄没敢用全力,而江澄这一击则是用了十足的法力,这一鞭让她散魂的错觉。

“我道是谁,原来是林崇这个伪君子。”江澄提着紫电走过来,二人都不知道江澄何时醒了,对话听去多少。

“江某倒想讨教一下,今夜到底是鹿死谁手?”

若水见江澄醒了,方才又被紫电抽中,一打二没有任何胜算,直接就仓皇逃走了。

“晚吟你没事吧?”蓝曦臣看江澄还是苍白的脸色,心里不免担忧起来。

“怎么?江某醒的不是时候,打扰泽芜君与她郎情妾意。”江澄一直在旁边听若水轻薄蓝曦臣,听了半天,也就蓝曦臣好脾气任由她说。

也亏得若水跑得快,不然江澄非得好好跟她过过招,岂容她多说话。

江澄服了蓝曦臣给的丹药,觉得比方才好很多了,“走吧,她受伤了跑不远,若是让她逃了就不好收拾了。”

“晚吟……你被附身之后的事,你还记得吗?”蓝曦臣试探着问江澄,眼神停留在江澄身上,留意着江澄的表情变化。

江澄把校服捡起来递给蓝曦臣,皱着眉头,细想了一会儿,一点也没想起来,不解的摇了摇头。

蓝曦臣松了口气,还好江澄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与江澄收场。

“走吧。”江澄抬手灭了洞内的火,提着紫电走出山洞。

蓝曦臣跟了上去,关心道:“晚吟你的伤如何了?”

江澄摇头示意没事。

蓝曦臣等江澄走了几步开外才表现出心口不适,抬手捂着心口,缓了几口气才将不适的感觉压下去,快步追上江澄。

“这妖物是何来历?”江澄忽然问道。

蓝曦臣娓娓道来:“百年前,山脚的镇上遭旱灾,请了无数道人与高僧开坛求雨都没用,最后不知是谁提出祭山神,用未出嫁闺阁女子当做祭品,献祭给山神做妻子,求镇子风调雨顺。若水姑娘就是那个被众人献祭给山神的新娘。”

当人走投无路之际,便会将希望寄托给神明,祈求神明垂爱世人。

“山神?这林子里能不能养神我不知道,邪祟倒是能养出一大堆。”此前是绝佳的养尸地,若不是山脚入口处有人用灵文画阵封住这些邪祟,这镇子还能是这般繁荣光景吗。

“那坐山神庙我看过了,应该是百年前的村民按照话本里的神像模样雕刻而成。”

“他们给山神献祭了新娘,山神却还是没有让他们风调雨顺。他们强行断送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性命,却还怪女子名节有损,因为祭祀前夜她与人私奔,才惹了山神动怒,不肯保佑他们风调雨顺。”江澄嗤笑着说道,把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补全了这么一个故事。

人都死了,活着的人怎么说都可以,他们也从来不会承认,是他们的私欲断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却又不敢怪自己无能,只能给她破尽脏水。

若水是穿着红嫁衣吊死在山神庙门口,死后怨气不散化作厉鬼,去村里找过他们索命,也不知他们从何处请的高人,用灵阵封了整座山,让山上的邪祟出不去,只能相互残杀。

“你又怎知在背后饲养若水的人是林崇。”

“此处离岐山不远,且林家是近两年声名鹊起的门派,林家家主更是天资过人。可据我所知,林家家主从前是村里的秀才出身,就算天分再高,没有从小修行的根基,数年内就能修得金丹期,根基不稳,高楼则会倾塌。”

这话也得蓝曦臣说最合适,若是换做别人说,江澄只会觉得这人沽名钓誉,嫉妒他人天资过人。

岐山当年是温家的地界,仙门都觉得地方晦气,都避而远之,林家却丝毫不避嫌,跑到岐山去开宗立派。

“我曾见过他两次,只觉得他身上有股子邪气,却又说不上来,我只当是岐山那个鬼地方呆久了晦气,不想是这妖物的缘故。”

江澄就觉得岐山这个地方晦气的很。

他们走到山坳里那种山神庙前,这那是庙观,说是破茅草屋也不过如此了吧。

“这里便是她含恨离世的归处吧。”这整座山中,就此处的阴邪之气最重。

“没错,此处怨气极深,晚吟当心。”蓝曦臣抬手拉住江澄的手腕,制止住江澄去推门。

江澄挑了挑眉,退了半步到蓝曦臣身后,靠在一旁树干上把玩着指间的紫电环。

蓝曦臣推开门,果然其中有诈。

一人一妖缠斗起来,就算是她方才受了紫电一击,也能与蓝曦臣在数十招内难分胜负。

江澄腹部有伤,不宜动武,再加上他现在金丹受损,灵力滞涩,若是他也搅和进去说不定还是给蓝曦臣添麻烦,倒不如在一旁静观其变,等需要他出手时再说。

许久没见蓝曦臣出手了,竟没发现他的剑术也是这般好。仙门百家都知道姑苏蓝氏善通音律,姑苏双壁的琴箫更是一绝,今日江澄倒是有幸一见蓝家独门剑法。

这修行了百年且怨气深重的鬼魅也是难缠,若是江澄没有受伤,二人联手倒是能很快将她制伏。只是这百年来她吞了无数人的魂魄与血肉,早已不是普通邪祟那般好对付。

若水这边,之前被江澄的法器紫电抽中,又与蓝曦臣打了半天,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她也不愿再与蓝曦臣缠斗下去,随之虚晃一招,趁其不备朝一旁的江澄攻去。

虽然她的胜算不大,但还是赌了一把,若是她胜了,以江澄要挟蓝曦臣,才好更快脱身。

江澄看她转头来对付自己,冷笑一声,心想还当自己能再掉同一个坑里第二回,随即拔出腰间的三毒剑,尖剑刺入她的心口,停住。

并非江澄突发善意开始怜香惜玉,而是若水被蓝曦臣用弦丝牵制住。

江澄定眼一看,若水的颈上与双手都被细细的丝线缠绕住,丝线被绷紧,一圈圈深深嵌入肉里,血顺着伤口处流下去,滴到那身红嫁衣上。

姑苏蓝氏的弦杀术,江澄听闻是蓝家第一任家主所创,以琴弦为武器,切骨削肉。当年玄武洞中,江澄听魏无羡说起过蓝忘机的弦杀术,还以为某人添油加醋,今日一见,江澄对蓝家的弦杀术倒是有了新的看法。

蓝曦臣并未下死手,而琴弦的另一头拽在他的手中,收着力道不让他去靠近江澄,“若水姑娘,数百年过去了,那些人不都被你屠尽了,大仇得报,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何苦再留恋过去。”

说要,若水如脱力一般跪倒在地,眼神变得空洞,随即便笑了起来,“他们本来就该死,我本可以与我爱的人白首偕老,都怪他们!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又怎能平息我的恨!”

蓝曦臣松了琴弦,看着跪坐着的可怜女子。

“怀璧无罪……他们不是信仰山神庇佑吗,我就在这破烂草屋里,当着他的面!”若水摇晃着站起身,脸上赫然出现两道血痕,细看才发现泪,说着愈发激动的走到石像前,指着它又说:“我把他们都杀了,你们猜被供奉的山神有没有出现?”

这石像本就是普通石像,而且山中也根本没有神灵。

江澄把三毒收回剑鞘,走到蓝曦臣身边。

本以为眼前这个疯癫的女子会就此打住,谁知道又道出许多内幕出来。

“这破茅草屋里,我与林崇就在这山神面前,交合欢愉,做尽风流快活事,只可惜啊,这神还能看着自己的妻子与别人翻云覆雨。”若水笑着说起了床笫之间的事,拿起刻有自己闺名的灵位,一同消失了。

江澄听了这段也是大受震撼,本来他只是顺手多管闲事除了邪祟,没想到还挺听见这么难以入耳的破事。

“她倒是跑得挺快。”江澄说完转头去看蓝曦臣,发现他紧蹙着眉,有些支撑不住的晃了晃身子,抬手扶着江澄才没有倒地上。

江澄扶着蓝曦臣到一旁坐下,指尖搭了一下他的脉息,表情愈发凝重,“你不要命了!经脉中的灵气这么乱,你还敢动手打架,你不怕走火入魔!”

蓝曦臣张口欲呼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抬手捂着嘴剧烈咳喘,最后一口血吐了出来。

“难道你是被紫电的灵力反噬了?”江澄看了眼手上的紫电,这法器是阿娘留给他的,又是认主的高阶法器,如今只有江澄可以随意驱使它,其他人若是用灵力强行驱使,也定会被紫电的力量反噬。

他没有被紫电反噬伤得那么深,已经是烧高香了

蓝曦臣听他说完,没有回话,盯着江澄静静的看了一会儿,随即笑道:“无妨,晚吟无需担心。”

“谁担心你了。”江澄坐到蓝曦臣旁边,摸了几下手上的紫电,侧头看向蓝曦臣手上的琴弦,瞥见蓝曦臣手掌中的力道血痕。

想必是刚才蓝曦臣灵气乱涌,迫不得已才使出弦杀术,只是灵力无法使出,硬是强撑着攥住琴弦制止住若水,也划伤了自己的手。

“是我学艺不精,让晚吟见笑了。”蓝曦臣收起琴弦,又将琴弦缠回腰间。

“早就听闻蓝家弦杀术精妙,今日倒是有幸见泽芜君出手,果真是名不虚传。”

“晚吟莫要在取笑我了。”

“谁跟你说笑,我吃饱了撑的。”

江澄懒得和蓝曦臣客套,他向来不喜与人虚以委蛇,若是真瞧不上,那便是真的瞧不上了。

蓝曦臣闭眼调息着,江澄则是在旁边坐着看那尊石像,雕刻师傅的手艺不是很精湛,甚至说是粗糙也不为过。

本来他是想去追若水,可想到蓝曦臣不能动弹,而且蓝曦臣的伤还是为了救他所伤,江澄怕自己走了,被调虎离山后又杀一个回马枪,蓝曦臣还不得让若水吸干精气,然后撕成碎片。

这罪过便就大了。

再说他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晚吟,你的伤……”

江澄被他这么一说,低头看了眼被血染红的校服,好在伤口没有再流血下去,“要是想问这伤是怎么来的,这就是我云梦江氏的家事,不便与你多说。”

蓝曦臣看过江澄的伤口,不似寻常利器所伤。他知道江澄性子要强什么都不肯说,他也不再多问,从锦囊里拿出一瓶止血药来。

江澄接过药瓶,偏头看向蓝曦臣挂在腰间的乾坤袋,“你这锦囊是百宝袋吗?什么都能掏出来。”

蓝曦臣:“……”

他俩又去了那个吃人的山洞,而洞口的沼泽已干涸,只是那片土地上还是血红色,遍地都是白骨,头顶的藤蔓早已枯死。

江澄转头看蓝曦臣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你们姑苏蓝家的黄符多得没处使?”

随即,江澄多出一个火折子,“你的灵力刚恢复一点,用这个不行吗?你出门都不带这些东西。”

问完之后江澄就觉得多余问了。

江澄点燃了石壁上烧了半截的蜡烛,而蜡烛燃起,光芒变成诡异的绿色,还有股烛火里还飘出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江澄看清楚了洞内的一切,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看向同样被震惊到的蓝曦臣。

洞里密密麻麻躺满了人,都被剥去人皮,血淋淋的人倒在一起,堆成尸山,还有有些血肉下露出森森白骨,被烛火这么一照,绿油油血肉里似乎还有什么在蠕动。

二人并不是第一次见此番场景,只是觉得那林崇是在该死,用这么多活人的性命去饲养鬼魅。

若水那身皮囊过了百年都不腐不烂,想必是常用活人的皮修补。要知道,那皮是要从活人身上生扒下来放才有用,惨死荒野后见魂魄都被若水给吃了。

他们踏过尸骸养里走,脚下像是踩到什么,每走一步都鞋底黏糊着什么东西。

到了尽头,他们只听惊叫声四起,里面还有几个活人没有被杀绝,但也被吓得不轻。

“大家不必惊慌。”蓝曦臣安抚着这些人近乎疯癫的情绪。

江澄眼神瞟了眼角落里的紫色身影,那人也像是发觉了什么,抬头看向江澄。

“宗主!”他看见江澄只觉得惊惧交加,拖着麻木的双腿,跑了几步跪倒在江澄的面前,双手紧紧抓着校服的下摆,像是想起了什么更恐怖的东西,眼里全是恐惧,双眼通红,“宗主救我!弟子是被长老诓骗,弟子知错了!宗主救我!”

他虽是江家弟子,平时却只是侍候江澄的日常起居,不比那些在校场日夜修行的同门师兄弟,夜猎见惯各种邪魔歪道。

也就是这么一个胆小怯懦的人,竟敢伙同江家长老,也就是江澄的堂叔,来背刺他。

还好他命大,只是受了重伤。也因此让二人趁江家混乱之际跑了。江澄醒了过下令让江家所有人不许将此事外传,随即又叫了几个人一起,沿路追着他二人的踪迹过来。

江澄的眼神愈发冷厉,抬脚踢在他的胸口,他受不住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再爬起来的时候吐了口血。

这一举动,也惊动了其他人,吓得他们不轻。

“江某这里有点家事要处理,劳烦泽芜君带他们先行。”江澄冷声说道,召出紫电,侧身让其他人先走。

蓝曦臣从二人对话间大概已经猜出不少了。江澄心性他是知道的,他在此事上吃了亏,定要一一讨回来,他劝也是没用了,更何况这是江家门内之事,他的确不便插手多管。

他带着幸存的几个人下山,并没有等江澄。

就算他走远了,以他的听力,还是能听见紫电的雷鸣之声,还有人的惨烈哭喊声。

等他们到了山下,江澄才追了来上,手上多了一个沾了血的银铃。

他们出了深林,蓝曦臣带在身边的几位后生早已等候多时了。

“泽芜君!”他们激动不已。

而江家的门生也已等候多时,他们本来镇上歇脚,江澄吩咐他们去打探消息,谁知回来就没发现江澄的身影了,又才知道江澄是独自一人进山了。

“宗主,你没事吧。”秋日里的早晨也比较凉,江荇拿了件披风给江澄披上,转身向蓝曦臣微微附身示礼。

蓝曦臣识得江荇,他是江澄收的徒弟,为人正直,天资聪慧。江澄膝下无所出,江荇年纪还小,说来也与江澄有几分血缘关系,而江澄似乎有意培养江荇做江家下一任家主。

江澄低声道:“收拾一下,准备动身去蜀中。”

江荇:“宗主要不还是修养几天。”又看了看江澄染血的校服。

江澄:“不用,明日就动身。”

蓝曦臣:“江宗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澄拢了拢披风,抬手示意江荇不要跟着,自己和蓝曦臣走到不远处,停下。

“晚吟,我有一事要问,也想要一个答复。”

“不必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我现在心里头也糊里糊涂的,答案等下次再见,我再告诉你吧。”

说完,江澄忍不住咳了几声,似乎是在山里受了寒气。

“晚吟要去何地?”蓝曦臣忍不住问。之前在山上,江澄若真的要清理门户用得着耽搁那么久,想必是江澄逼问出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江澄想了想,最后还是跟蓝曦臣说了,“蜀中。”

“保重。等西北之事尘埃落定后,便去云梦寻你。”

二人分别后,江澄回了客栈沐浴更衣,然后让江荇进来给他换药。

门被扣响,就听见门外的人传话,“宗主,泽芜君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

江澄正在穿衣,侧头给了江荇一个眼神,江荇停下手上的活,转身离开了。

不过片刻,江荇推门进来,把蓝曦臣送过来的东西放在桌上,“泽芜君派人送了这么药过来。”

江澄正用烛蜡在封刚写好的信,旁边一个方盒子里呈着一个清心铃,上面的九瓣莲花样做得很精致,江荇看着是宗主平时里贴身戴着的那个。

“蓝家的人走了吗?”江澄把信封放在清心铃上面,盖上盒子。

“弟子上来时,听见他们说完买糕点,想必还没有离开。”江荇不懂江澄问这个作甚,难道觉得泽芜君送药是在嘲笑他的孱弱,准备去找泽芜君比划比划。

江澄把盒子递给江荇,嘱咐道:“让他们带回去交给泽芜君。”

“……”江荇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怀疑江澄是不是被山中的什么东西夺舍了,最后还是捧着盒子出去了。

江澄去了蜀中半月,才把此事了结完,又在蜀中多留了半月,才启程回云梦。

久不回莲花坞,江澄回去路过校场就将那些偷懒的弟子逮个正着。

只不过今天江澄没有过多苛责,只是嘱咐了他们勤加练习,直接路过了。

校场一个个人都觉得自己听错了,宗主今天竟然没有让他们体罚,直接就过去了。

江澄前脚刚踏进莲花坞,后脚管家就迎了上来。

“之前,姑苏蓝氏是不是有递过拜贴?”

“泽芜君有递过,只不过那时宗主说不见任何人,老奴就替宗主回绝了。”

“你去找找,能找到的话就拿到我的书房。”

“老奴都收着呢,等会拿给宗主。”

“对了,泽芜君要是来云梦,让人别拦着,放他进来就是了。”

江澄不似之前那样心乱,也慢慢想明白自己的心意。

回来以后,江澄借着养伤的名义,把事情都甩给了江荇,平日里除了读书练字,就是去校场看他们练武。

若水的事终究还是闹了出来,也听到了林氏宗主被抓,也听说林宗主大方承认了自己饲养妖邪的事情,却不肯说出若水到底藏身在何处。

最后林氏一族覆灭,听闻若水也被找到,然后在山中讲她超度,那座鬼气森森的山又被加深了阵法封了起来。

直到两个月过去,江澄身上的上彻底好了,在书房处理事情,就听管家来报说泽芜君前来拜访,守卫说泽芜君佩戴着江澄的清心铃,并未阻拦,而此刻泽芜君正在云梦码头的市集上。

“我给他的清心铃就是让他招摇过市的。”江澄无奈说道。

虽然莲花坞门生都佩戴清心铃,但江澄平时戴的那个与其他人的花样和珠穗都不相同,大家都识得那是江澄的贴身之物。

莲花坞仅此一个,江澄就给了蓝曦臣。

大家一起猜一猜

①附身那段记忆澄澄到底还记不记得?

②如果①肯定,那么涣涣知不知道澄记得?

*甜甜甜,甜不死你算我的!被大家刀傻了!

*第一次参加活动超开心啊!

“咚咚咚。”

“请进。”

蓝涣正在收拾老师办公桌上的教材资料,听见敲门后应了一声,抬头看见进来的人还有些惊讶,随即转变为掩饰不住的欣喜。

江澄看了眼蓝涣,然后态度冷淡转头看向别处,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旁边没有上锁的抽屉,埋头在里面翻找着。

“找什么?我帮你找吧。”蓝涣说完,伸手过去要帮江澄一起找,却被江澄的一记刀眼唬住,默默缩回了手。

找了半天没找到...

江澄蹲下身,拉了下最底下的柜子,结果被锁上了根本拉不动,“上锁了,爸,你把柜子钥匙放哪儿了?”

问完之后,江澄就听见他爸断断续续的声音,能听清楚几个字,就是组合不到一块。

蓝涣摇摇头,“我平时只是帮老师整理一下桌上的文件,钥匙都是老师自己保管的。”

算了,自己多余问了,看来这两天又只能回寝室住了,就是周末两天没人,住宿舍有点太过清静了……离食堂的路也很远。

“是不是又忘了带钥匙。”

“那不然了呢?”

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忘带钥匙了,主要是他一周就趁周末这个点回个家,平时住寝室都是其他室友负责钥匙,习惯这个东西……久了一时就改不过来了。

“阿澄,还在生气啊。”蓝涣见江澄要走,赶紧上去拉住江澄,这是他俩吵架这一周内第一次见面,难得今天江澄来了。

这都有台阶了,蓝涣这不得趁着机会赶紧下。

“那不然呢,你以为我在高冷装酷。”江澄直接把蓝涣这句话当成废话。

通过这一句的试探,蓝涣就知道江澄的气还没消,所以接下来他要小心点说话,并且还得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把江澄哄好。

“阿澄别走了,晚上一起吃饭。”蓝涣心想,今天要是让江澄走了,怕是今后连男朋友的名分都没有。

江澄哼了一声,然后坐到他爸的工位上,安静等着蓝涣收拾好带他出去吃饭。

很好,两个都是属于聪明人,一个懂得递台阶就下,一个知道见好就收。

蓝涣简单收拾了一下桌上的资料,怕江澄等久了,脑子里完全忘了老师走之前让他把书架上有些乱的书整理归位,顺手再把地扫了。

“差不多了,我们走吧。”蓝涣很自然的伸手过去拉江澄的手。

江澄取下肩上的背包交到蓝涣手里,“走吧。”

江澄先一步走出去,蓝涣拎着那个有点重量的背包愣了一下,无奈笑了笑,背上包跟在江澄后面。

晚上吃饭的地方是江澄选的,虽然他不是与蓝涣同校,但蓝涣学校附近哪家店好吃,他还是知道的。

为了考虑蓝涣这个不吃辣的男朋友,照旧点了一个鸳鸯锅,老板都已经认识他们了,很快把点的菜送过来。

“阿澄,你什么时候可以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蓝涣眼巴巴的看着坐在对面的江澄,殷勤的夹起一片毛肚在红锅里烫好放江澄碗里,转头又夹了一片放红锅里涮。

江澄正吃着后厨刚炸好端上来的小酥肉,看着碗中油碟里的毛肚,抬头看了眼蓝涣,低声道:“等我心情好的时候。”

说到拉黑的原因,还得从一周前他们吵架说起。

晚上他俩约会完回家,蓝涣把江澄送到了楼下,江澄也没急着上楼,而是二人分别时搂搂抱抱黏在一起,靠在一起相互聊着天,正在他们要进行离别吻时,就被从楼上下来的江澄亲妈撞见了。

也还好这片是二十多年的老楼了,楼下路灯也不是很亮,虞紫鸢下来扔垃圾,也是没有看清他们在做什么,就看见有人影,是走近了才看见两黑影是自己的儿子和老公的学生走在一起。

江澄被他亲妈问了句在干嘛,大晚上在楼下了还不回去,又转头关心了一下蓝涣。

于是,在蓝涣说话之前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并接过垃圾袋,说完帮亲妈去扔垃圾,然后替蓝涣拒绝了上楼去他家坐会儿的提议,拉着蓝涣就跑了。

“阿澄,我很丢人吗?”

“啊?”

虽然他和蓝涣在一起快一年了,但一直都还是瞒着家里的地下恋情。

江澄不是不想说,主要是怕说了他爸心脏受不了,毕竟蓝涣在他爸那里可是他最得意的学生,评价很高,深受喜爱。

说了之后,这不得要被‘逐出师门’啊。

但是,他俩吵架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因为江澄带了一个女生回家,而且那天江澄父母都在家。

于是,蓝涣这边醋坛子翻了,虽然他知道这个女生和江澄没什么,可还是发生了不可避免的矛盾。

江澄承认他带女生回家是有私心,因为他不清楚那晚虞紫鸢到底看到了多少,本来他也是带女生去他家取东西,于是江澄把想法一说,二人一合计,就串通一气去江澄家里,重点是在他亲妈面前虚晃一枪,让二老以为江澄似乎有女朋友。

本来江澄是想向蓝涣说清缘由的,可是还没说出来,江澄就不想说了。

因为他发现,蓝涣不愧是他爸的得意门生,那简直是文科状元啊,他这个理科生根本吵不赢,反而被蓝涣抛出的问题问得一愣愣的。

他知道这次把江澄惹毛了,所以不敢换着法再去联系江澄。等了两天,还没等到放出黑名单,偷偷跑到江澄学校去看了眼,然后发现江澄这几天社团活动很忙,到了天黑都没等到江澄独自一人的时候,于是败兴而归。

如果,今天江澄不过来,他都打算今晚去江澄家里了。

因为他知道江澄周五是肯定要回家过周末。

“发什么呆?看我干嘛,看我就能吃饱吗?”江澄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抬眼看到蓝涣盯着他看。

“哦……好。”他正想着等会怎么让江澄消气,随意从清汤锅里捞了块牛肉,吃进嘴里就被麻辣味呛到,看了眼筷子上有凝结的红油,想起来刚才在红汤里涮过毛肚。

他是一点辣都吃不了,所以辣味对他来说都很敏感。

江澄看着蓝涣忍着辣,默默抓起桌上的免费茶水灌着,喊道:“服务员,这里来一瓶牛奶。”

“他这儿中辣味儿还挺重的,快喝吧,解辣。”江澄笑道,看蓝涣已经被辣的额头出汗了。

他之所以喜欢这家火锅原因是牛油和辣味都挺重的,每次来还特意嘱咐老板锅底另一半中辣。

蓝涣抓起桌上的牛奶喝了起来,他没想到原来江澄这么能吃辣,每次油碟碗里还加小米椒,让他下意识以为辣度在他接受的范围内呢,谁能想筷子进锅底涮一下就入味了。

“阿澄你真的不辣吗?”蓝涣一口气喝了半瓶牛奶,就看着江澄从红锅里捞起几片下锅前就已经裹满辣椒的麻辣肉片,面上毫无波澜的吃着。

“还好吧。”江澄吃完肉片还觉得碗里少点什么,于是端起油碟又跑到调料区。

有那么一瞬间,蓝涣觉得江澄是不是没有痛觉。

“学弟,一个人吃饭啊,不介意拼个桌吧。”说完,一个很自来熟的坐到江澄的位置上了。

蓝涣刚想说这儿有人,话还没说出口,人就已经坐下了。转念一想,这会店里人已经多了,但空桌还剩一两张,还没满客到要与人拼桌的地步,而且这还是火锅店,一个人坐一桌都不可能有拼桌,除非另有目的。

很明显,这个女生是冲着他来的。

“介意,请你起来。”他不想等会江澄回来看到产生误会。

正说着,江澄走了过来,手上还多出来了一个碗,歪着头看了一下自己位子上多出来的一个人,又一脸疑问的看向蓝涣。

“手上端的什么?”蓝涣说着伸手接过江澄手中的两个碗,那碗银耳汤还冒着热气,还能闻见甜甜的味道。

“银耳汤啊,他们家这个熬得还不错,甜甜的,想着你喜欢吃。”江澄在调料区加完小米辣转头就看到服务员刚从后厨端出来的一锅银耳汤,想着蓝涣应该会吃,就盛了一碗。

江澄是了解他的,他这人吃不了辣,却喜欢吃甜食,更喜欢偏甜口菜品。

“这位是?”江澄问道。

“哦,这位是我学姐,过来问个问题就走。”蓝涣先一步下逐客令。

“哦。”江澄应了一声,也没有多想,看了两眼觉得有些眼熟,具体也想不起来。

他们坐的是四人桌,二人最开始面对面靠着过道坐着。于是,江澄在外面站了半天,给蓝涣使眼色让他坐进去。

蓝涣像一尊大神一样坐这动都不带动一下,丝毫没有一点要让路让他进去,或者挪位置的意思。

江澄低声道:“你什么意思?想让我坐你腿上啊。”

话落,蓝涣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江澄过来坐。

江澄也没惯着蓝涣,直接走过去坐蓝涣大腿上,拿起筷子去夹煮好的虾滑,埋头继续干饭。

连续吃了几天学校食堂,每天都是少油还像水煮的菜品,以及校门口那些重油腻味的餐馆,江澄基本都靠校门口那家相对来说好吃的炒面店过活。

“你们……”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蓝涣的手搂抱着江澄的腰,另一只手还在给江澄捞锅里剩的几个虾滑。

这一幕简直震惊的她根本说不出话。

“不好意思,忘了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蓝涣搁下筷子,低头看了眼江澄碗里红油加小米辣,虾滑都快被辣死的一幕,默默喝了一口牛奶,又说:“学姐有约就先走吧。”

在他的第二声逐客令之后,她终于识趣的离开了。

“人都走了,你还抱着我。”演戏也要有个度,唯一的观众都走了,蓝涣还抱着他不放。

“可是我就想这么抱着你。”蓝涣心里暗自窃喜,这还是江澄第一次在大庭广纵下与他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你不怕明天上你们学校的‘头版头条’啊。”虽然他们坐在角落里,江澄还是看到了四处纷纷朝他们看过来的目光。

这时,老板走过来送江澄临时加的一份宽粉,就看见他俩抱在一起腻歪,虽然他是个男的,还来自川渝,这么抱着吃火锅的还是第一次见,笑道:“还挺能吃辣。”看了眼江澄碗里的辣椒,又把目光落蓝涣身上看了看,最后有些担忧看向江澄,又说:“这晚上能受得了吗?”

老板的声音说得很轻,但足矣让他俩听清楚,而且还听的一脸懵。

“我不太建议你俩吃完火锅后睡觉,对身体不好。”说完,老板就走了。

江澄还在想吃完火锅不能睡觉能干什么,他这肠胃前几次吃都没事,心想老板的担心是多余了。转头看着蓝涣,他没有说话,耳朵已经充血变红,轻抿着嘴唇,试图掩饰翘起的嘴角。

显然,清纯又不怎么清纯的蓝涣已经懂了老板话里的意思了。

江澄又跑到对面位置坐下,没把老板这个小插曲的话放心里,“我怎么觉得她有点眼熟。”

“她也是你爸的学生,不过后来转专业了。”蓝涣喝着江澄盛给他的那碗甜甜的银耳汤,轻描淡写的说道,当然其中原因也没必要和江澄细说。

“难怪。”江澄想了一下,以前好像在爸爸的办公室看到过她,还和其他人一起。

又忽然想起了他爸私底下与妈妈聊起的事,也仅限说了几句。他怎么记得当时说的是,女生表白男生恋爱被拒,后面也没怎么听清,似乎还提到了什么论文来着。

心想故事的男生不会就是蓝涣吧。

“我脸上有东西?”蓝涣注意到了江澄的目光。

“没有。”江澄摇摇头。

这顿火锅吃到了天黑,透过玻璃窗还看到外面人行道上还有拿着号排队的人。

“他家蛋炒饭好吃,你要不要来一碗。”江澄吃得差不多了,还有点想吃这家店的蛋炒饭。

“我差不多了,阿澄你要吃我去给你盛。”蛋炒饭确实很好吃。

江澄想了想,点头回应了蓝涣的话,让他过去给自己盛了一小碗。

蛋炒饭被江澄吃了一半,碗里剩下的一半是真的吃不下了,正想着要不要放下碗结账了。

蓝涣把江澄手里剩的半碗蛋炒饭端过来,边吃边问:“还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要。”他是真的喝不下了。

江澄拿纸巾擦嘴,拿起手机回着消息,“等会送我去地铁站。”

“阿澄,都这么晚了,赶地铁回去还要换乘,宿舍大楼都快关门了,周末就去我那里住吧。”蓝涣边吃饭一边偷偷看着江澄的神色。

他注意到江澄眼神飘忽不定,就知道江澄在考虑他的提议,就证明这个提议还有机会让江澄点头。

“我去结账。”蓝涣还以为江澄会迟疑一会儿,没想这么快就答应了,高高兴兴跑到收银台结账。

“有那么开心吗。”江澄看着蓝涣欣喜的模样,屁股后面要是有根尾巴都能翘上天了。

我倒要看看你今晚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江澄站外面人行道的路灯下等蓝涣结完账出来,低着头给老妈发消息,告诉她这周学校有社团活动,不回家了,让她不用等自己,早点睡觉。

“阿澄,我们走吧。”蓝涣走出来,把手里揉捏的收银小票丢旁边垃圾桶,伸手把江澄肩上的包拎过来,背自己肩上,又问:“打车,还是走路过去。”

江澄想了一下,步行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到,坐公交也就两三个站的距离,正好吃饱走路当消食了,“公交晚上不好等,还没走路快。”

走了一段路,江澄有些口渴了,刚才火锅有些吃咸了,正好路边有一个小便利店,“我去买瓶水。”

江澄走到半路才想起包里还装着给蓝涣的礼物,转头大声说:“对了,包里的东西是给你的,打来看看。”

蓝涣又惊又喜,毕竟江澄很少主动买礼物,趁着江澄买水的空档,拉开背包的拉链,一束艳红的玫瑰在他面前绽开,中间的花心还带着水珠,香味还很浓郁。

看到这么大一束红玫瑰,难怪他觉得这包还有点重。看着花瓣边缘有些被压伤的痕迹,想必是江澄早就买好了放包里一路背过来的。

对于人生第一次收玫瑰花的蓝涣,又高兴又疑惑。

“怎么?不喜欢啊。”江澄买完水出来,就看蓝涣盯着那一束花发呆。

“没有,我很喜欢。”蓝涣单手的托着花,另一只手牵住江澄的手往前走,“我想知道,买花这个主意是谁做的好事?”

他差不多猜出来是谁给江澄支的招,毕竟江澄身边知道他们恋爱的人不多。

“孟钦啊,他说我这件事算我全责,让我买束花哄你开心。”江澄把他们吵架的前因后果很孟钦说了,然后他就以寝室唯一脱单的过来人身份给江澄分析起来,那时候江澄在复习期中测验的重点内容,根本没怎么听孟钦在耳边说什么。

他果然没猜错。

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给江澄出主意,然后让江澄去哄男人开心。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做,不过也算是达到了和好的目的。

“阿澄,现在气消了……”蓝涣说一半留一半,暗示江澄可以放黑名单了。

“过两天再说。”江澄笑了一下,不过想起那天吵架居然输了,决定给蓝涣一个教训。

蓝涣打开门,让江澄先进去,“拖鞋在柜子里。”

江澄刚打开柜子,余光就看见一个白色身影快速朝这边跑了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白色身影已经绕过他,朝着身后的蓝涣扑了过去。

“原来你还养狗了。”江澄回头看着围着蓝涣身边转的大白狗,本来就不宽敞的门口被二人一狗搞得非常拥挤。

蓝涣俯下身去摸着狗狗的脑袋,转头问:“是啊,阿澄你喜欢吗?”

江澄拿出拖鞋换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喜欢,我还挺喜欢狗。”只是他以前养的一只柴犬趁家里没人,它用爪子刨开门跑出去之后就不见了,江澄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后来江爸看江澄实在是太消沉,提议让江澄再养一只,然后就被江澄回绝了。

从那以后,江澄就再也没养过宠物。

大白狗也不认生,蹭完蓝涣又转头过跟在江澄身边转,好几次江澄都差点被狗给绊倒了,但是看到狗狗那天使一样的微笑,江澄瞬间什么不高兴的情绪都没有了,转头问:“你怎么会养萨摩耶,它叫什么名字?”

说完,江澄又注意到蓝涣家里浅色的沙发上还缩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要不是刚才它动了一下,江澄差点就直接坐它身上了,“你白天在学校搞学术研究,晚上还有精力回来撸猫撸狗。”

缅因猫看了眼江澄,它可没有傻狗那么热情,本就冷酷帅气的外表,甚至都没朝江澄哈气,跳下沙发就跑回猫窝里面睡觉了。

“狗子叫耶耶,缅因猫叫耳机。”蓝涣说着从厨房里抱出来一个透明玻璃花瓶,准备把江澄送给他的那一束红玫瑰养在里面。

江澄整个人被萨摩耶扑倒在沙发上,这种大型犬热情起来江澄是有点招架不住。

“耶耶!不可以。”蓝涣走过去拍了一下萨摩耶的头,单手把狗抱起来放地上,阻止了它要去舔江澄脸的错误行为。

“你怎么会给他们取这种名字,不像你这种文科生的风格啊。”江澄拍了拍手上的狗毛,转头看着蓝涣在餐桌前插花。

狗子委屈的叫了两声,又想跳上沙发,被蓝涣一个眼神威慑住,只敢趴在江澄脚边咬江澄的裤腿。

“它这么怕你,蓝涣你不会在家虐待它吧。”江澄伸手挠挠狗头,开玩笑的问道。

“别理它,聪明着呢,平时拆完家就是这样,生怕我不给它吃的。”蓝涣无奈笑道。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哦,萨摩耶是前女友给的,好像是她的前任送给她分手礼物,她说宿舍养不了,就给我了,名字也是她取的。”

“等等!你还有前女友呢?”江澄显然是不知道这一茬的,而且还剧情还这么精彩呢,这是什么恶俗的三角恋。

“嗯,大一谈的,我读大二的时候她就毕业了,她说她不接受异地恋,就拖着行李去国外找她前男友了。”

“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绿呢,你都不伤心。”

“我为什么要伤心,我又没喜欢过她,对她了解不多。”

等等,现在江澄更乱了,他得捋捋才行。

蓝涣:“我和她本来就是社团聚餐的时候被其他人瞎起哄挑起来的,那么多人在场,我不可能让她一个女生下不来台,私底下我俩互相都说开了。”

江澄:“没意思,我还以为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呢。”

虽然刚才听到前女友是挺吃醋的,可他看乐子的心态也的确有。

江澄忽然想到,“那猫呢?难道是她送你分手礼物。”

蓝涣被江澄搞得哭笑不得,干脆趁今天全都招了,省得以后解释更麻烦,“缅因猫是我一年前在楼下垃圾桶里捡的,那时候都快断气了,被我送宠物医院救回来了,之后我也在小区业主群里问过是谁家的猫丢了,然后就一直养到现在。之所以它叫耳机,是因为我买了三副蓝牙耳机都被它咬坏了,过后我还得担心它会不会误食内部小零件,送医院又做了检查,费用比我三副蓝牙耳机加起来都贵,然后我就再也没买过耳机,包括有线的。”

“耶耶从小一直是我养着,她也从来没来过,我这屋子目前就只有阿澄你来过。”

而且狗子好像也挺喜欢叫这个名字,所以之后他也没改过。

江澄总觉得这个故事,怎么蓝涣有点冤大头在里面,于是更卖力的撸着狗头,看着萨摩耶对着他笑,忽然笑道:“蓝涣,我觉得你和耶耶长得很像唉。”

“……阿澄,你想骂我不用拐着弯。”蓝涣叹了口气,偏过头朝江澄看过去。

萨摩耶看了眼主人,也学着主人歪着头看着江澄。

江澄目光不停在一人一狗来回看,最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等江澄笑够了,才开始说正事,“你这有多余的洗漱用品吗?”

他也是第一次来蓝涣这边房子,对布局都不熟,不清楚蓝涣的东西放哪里,他也不好到处乱翻。

“有,等会我给你拿。”蓝涣点点头,这些东西早就准备着了,也可以说他早就有预谋拐江澄来他这住的准备了。

江澄刚想说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拿就行了,就听见蓝涣的手机铃声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差点让他心脏骤停。

“谁打来的?”蓝涣还在插花,转头问。

“我爸。”江澄看着备注是‘老师’那两个大字,紧张的他手心都开始出汗了。

“帮我接一下,打开免提就行了。”蓝涣丝毫不慌,继续捣鼓着手上的花。

江澄滑动接听,拿着手机走到蓝涣旁边,不敢出声,就听着师生俩聊着,也还好他俩没有聊几句,就马上结束了。

蓝涣:“好的老师,你早点回酒店休息。”

听得他汗毛直立,难道他爸已经可以千里眼看到他在蓝涣身旁了。

蓝涣看着江澄,真的很像一只被吓得炸毛的猫,开始睁眼说瞎话,“没有啊,今天下午在老师你的办公室看到江澄了,他说他要回学校,然后就离开了。”

江澄松了一口气,顺利糊弄过去了。

“阿澄,我觉得老师似乎察觉到了……”

“怎么可能,我掩饰的很好。”

对于这段地下恋情,蓝涣最难过的还是老师这关,不过首先是江澄要对外给他一个名分。

“这个就不用,牙刷和毛巾在洗手池上面的柜子里,睡衣穿我的吧,卧室衣柜右手边下面第二层,都是新的没穿过。”说着,他顺手扯了一张面巾纸,擦拭着手上的水,扭头就看见江澄抱着衣服从他卧室出来,走进浴室。

江澄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蓝涣坐在阳台窗边的地上,手上正抱着那只叫耳机的黑色缅因猫梳毛,萨摩耶就趴在旁边眼巴巴看着。

“晚上我睡哪儿?”江澄走过去蹲萨摩耶旁边,又开始揉狗头。

“你睡我屋里吧,我睡沙发。”他这房子只有一室一厅一卫,当时想着一个人住刚好合适了,租金也合适,于是就顺利住了进来。

江澄今天能答应住他家已经是很意外了,他可不敢在奢求再多一点,毕竟江澄以前是没谈过恋爱,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俩心意相通的男人睡一张床会仅限于盖着被子纯睡觉。

他还是想细水长流,如果太快要求太多会让江澄被吓到,进展跨度太大反而会打乱他的计划。

“我去洗澡了,阿澄早点睡。”蓝涣把大腿上那只像帝王引擎一样咕噜噜的大猫放进猫窝,捡起地上被团成团的黑色猫毛。

“嗯,那我去睡了。”江澄也没和蓝涣客套,起身往屋里走。

“对了,阿澄不要让耶耶进卧室,不然它又要弄的满床的狗毛。”

江澄走到房屋门口,听到蓝涣的话,回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萨摩耶,“谁让你掉毛呢,被嫌弃了吧。”

嘲笑完就关上门,顺手把门反锁上。

萨摩耶跳起来挠门,之后又在门外叫了两声,在门口哼哼唧唧了半天,见门始终没开,就直接爬门口了。

昨晚睡之前忘了把窗帘拉上,一大早就被天亮以前的光晃得睡不着。

江澄打着哈欠打开房门,看到躺在客厅沙发上的蓝涣,被子上还有黑乎乎的一团,蜷缩在他的腹部上,还好是没爬胸口上,不然这么大一只猫直接都能给他压断气了。

他上前半步瞟了一眼蓝涣,发现还睡着,就轻手轻脚的走进浴室。

等他洗漱完出来,看到沙发上只有一床空的被子,厨房那边传来响动,趴在被子上的猫已经跑到了阳台的狗窝里,一黑一白的凑在一起睡着。

江澄走过去把沙发上的被子抱进卧室里,就听见外面蓝涣喊他出来吃早饭的声音。

“你的床好硬啊,睡的我腰疼。”江澄走到餐桌前坐下,一边揉着自己的腰。

蓝涣这床简直比宿舍的床板还要硬,他虽然没有像豌豆公主那么精致,至少他还铺了被褥,蓝涣这里就跟睡木板上没什么区别了。

“我习惯了,等我帮你按一按。”他把碗放江澄面前,顺手把花瓶往里推。

蓝涣走过去坐江澄旁边,掀起江澄后腰处的衣服,刚洗过碗还有些冰凉的手指碰到他的皮肤,江澄下意识的拍开蓝涣的手,“你干什么?”

“帮你按摩,你不是说腰痛吗。”说着,继续把江澄扯下来的衣服撩上去。

“你会按摩吗?”

“不会啊。”

“……那你装的很熟练。”

“熟能生巧嘛,而且这个不是有手就会吗。”

江澄彻底被蓝涣给整无语,他开始怀疑蓝涣来撩他衣服的动机不纯。

就在此时,大门被人从外面拿钥匙打开了,推门进来一位女士,长发用发簪绾着,初春还有些冷,她穿了一件浅色的大衣。

江澄还没看清她的脸,就听到蓝涣喊了一声,“妈,你怎么来了?”

“我做了一些你爱吃的糕点,怕你只顾着学习,又不好好吃饭,所以我过来看看你。”她换好拖鞋,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另一个男生。

江澄没去过江南,却在蓝涣母亲身上看到了书里对江南女子描写的那种清雅气质了。

蓝涣的模样遗传了妈妈的七八分,就连蓝涣身上那清煦温雅的气质也有遗传。

“阿……阿姨好!”江澄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有些慌张的不知道手脚该放哪里合适。

临出门时,她道:“阿涣,以后多带阿澄来家里吃饭,我先走了。”

江澄还没反应过来,蓝妈妈就已经走了。

“你……你是不是跟家里说过什么?”江澄注意到她走的时候最后一句话。

“嗯,就半年前她问我有没有中意的人,我就跟她说了谈男朋友的事,还给她看了你的照片。”蓝涣不急不缓的与江澄说着他向家里公开出柜的事实。

“你……”江澄‘你’了半天都没多蹦出来一个字,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爸妈能接受我吗,你也不怕他们生气?”

“我妈最开始确实不理解,现在看来,似乎她已经想通了,至于我爸……你不用担心,他已经过世很多年了,管不了我那么多。”

“那你没跟她住在一起。”

虽然他们确认恋爱关系才将近一年,但很早就认识蓝涣了,那时候蓝涣会经常来家里吃饭,他爸也很多次夸过蓝涣,有时候甚至会比对亲儿子的我还要好点呢。

他记得那个时候,蓝涣从来不提过节回家,只有过年会回去一次。

“没有,我妈已经改嫁了,而且我也成年了,跟着她住的话对她也有影响,我就搬出来自己住了。”而且他爸就留给他的遗产已经够他一辈子的吃穿不凑了。

“蓝涣,我忽然觉得有点心疼你。”

“阿澄……”

于是,蓝涣装作回想起以前的往事很伤心的模样,把头埋在江澄的颈肩处,然后紧紧搂着江澄的腰,试图激起江澄对他更多的怜爱之心。

“下午陪我出去一趟。”江澄摸摸蓝涣的头,才想起今天的正事。

“好啊。”蓝涣点点头。

下午江澄拉着蓝涣去了一个剧本杀的门店,他这才知道江澄的同寝室友玩剧本杀差人,就想到让他俩来顶上了。

他们玩了一局,结束了就各自散场走了。

孟钦跑上前来和江澄勾肩搭背,“晚上吃什么?”

“麦当劳。”江澄转头看了眼蓝涣,发现他正盯着搭在他肩上的手,脸色不好。

江澄甩开搭在他肩上的爪子,“搂你的女朋友去,人就在身后呢。”

孟钦回头看了眼去店里买奶茶的女友,就站这边电梯口等她,“江澄,你组局请我俩来这边找你玩儿,你就请我吃这个?我换乘了两趟地铁,你就请我吃这个!”

“行行行,你选,你想吃什么,你就选吧。”江澄被他搞烦了,反正今天也是来利用的工具人。

蓝涣从剧本杀开始就注意到了孟钦身边的女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她,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所以就不自觉的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江澄走过去拍拍蓝涣的肩,有些吃醋,“你喜欢啊,等会吃饭你可以看个够。”

“阿澄我……”

“别解释,我不听。”

孟钦看他俩在旁边打情骂俏,一脸大白天见鬼的模样,江澄在他们系是出了名的高冷男神加大直男,这样和对象打闹说笑的江澄他还是第一次见。

真的是活见鬼。

就像是那种——这么多年了,终于看到总裁笑了。

晚上吃饭是孟钦选的地方,还是专门选的一家比较贵的烤肉店。

江澄看着菜单上的价格,开始肉疼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这小子真的是知道他的承受价位。

“介绍一下,孟钦是我大学室友,旁边这位是他女朋友。”说完,江澄凑到蓝涣身边低声解释道:“就是上次去我家的拿东西的那个女生。”

江澄这么说他就懂了,难怪会看她那么眼熟,他当时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看清楚她的脸。

“蓝涣,我男朋友。”江澄正式向孟钦介绍。

孟钦:“久仰大名。”

蓝涣:“……你好。”

原来就是他在背后给江澄出主意的那个人。

“不喝了。”江澄喝了一口橙汁,对于不吃吃甜食的他,这个加糖的橙汁简直太甜了,于是把剩下的橙汁给了蓝涣,拿手机点了一杯柠檬水。

蓝涣把烤好的牛肉放江澄碗里,“很甜吗?”

江澄点点头,对于他来说不是一般甜。

“我很好奇,你俩到底是谁追的谁?”孟钦就看他俩在对面你喂我,我喂你喝,比他刚谈恋爱那会儿还腻歪。

江澄:“我先追的他啊。”

孟钦:“啊?!江澄你没开玩笑?”

怎么看,都是蓝涣追的江澄吧,而且还是特难追的那种。

蓝涣抬眸看了眼孟钦,夹了一片土豆给江澄,“别只吃肉,吃点菜。”

孟钦没敢再问,咬了一口生菜,回想着刚才蓝涣看他的眼神,怎么觉得那个眼神有点冷呢。

难道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蓝涣他很好追啊,我一表白他就同意了……”

“阿澄快点吃,烤肉要凉了。”

蓝涣把刚烤好的雪花牛肉放江澄碗里,让江澄别顾着聊天。

孟钦算是听明白了,这哪是很好追,这不就摆明了挖好坑等江澄掉进来吗。也就是江澄这种以前没有过爱情的纯洁少男会这么单纯的想了,现在回想起来,刚才蓝涣看他那一眼确实是他说错话了。

“蓝涣你话好多啊,我吃个饭你都要管。”江澄皱眉不悦道。

“……”孟钦没有再说话,吃完饭就带着女朋友跑了,他现在越看蓝涣盯着他的眼神越慎得慌。

吃完饭,他们也没急着回去,又去公园逛逛消食。

“本来那天就想和说我跟她没关系,人家有男朋友了,谁知道我话还没说出口,你就跟我讲道理,那就只能我不讲道理了。”

“阿澄我错了,那天我也是气糊涂了。”

这个公园夜里人少,他们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抱在一起。

“你都还没带我去你家,那天就让我看见你带着别的女生,你不知道我有多伤心。”说完,他抱着江澄委屈的说,还把头埋在江澄的肩上。

真的是像极了蓝涣家里养的那只萨摩耶。

“我家还用我带你去,你来我家不是家常便饭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带你回去家里的饭菜好吃啊。”

江澄心想要是真的带你回去了,你就等着被你的师父师母混合双打吧,他也很为难到底要怎么让蓝涣在他那传统的父母面前过这一关。

“阿澄,你跟我回家吧,我妈很喜欢你。”

“不要。”

“那我跟你回家。”

“也不要。”

“阿澄………”

“NO!”

看来他要说动江澄结束这场地下恋情,还得要他再费一番功夫。

不过也不错了,至少江澄在他朋友那里,已经是给他一个男朋友的身份了。

蓝曦臣人是救回来了,魂却丢了。

将整个云深不知处找遍了,问全了,估计也没人相信,眼前这个整日蔫巴巴抽哒哒,性情大变,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变为脆弱矫情,敏感虚弱的娇美人会是他们的泽芜君。

娇美人也就算了,江澄脾气差却爱惜弱小,蓝曦臣这样,他肯定不能将人扔出去。

可娇美人整日怨天尤人算怎么回事?

大前天,就因为江澄送药时黑着脸,蓝曦臣居然等药放凉了,冷透了,结霜了都没喝。

问他为何,他说江澄送药时脸色不好,所以不敢喝。

好!卖艺江澄表示,没笑脸也能给你挤出个笑脸!

前天,卖艺江澄脸带笑容送完药,忘了说一句早点睡,蓝曦臣就彻夜未眠,黑眼圈都给熬出来了。......

前天,卖艺江澄脸带笑容送完药,忘了说一句早点睡,蓝曦臣就彻夜未眠,黑眼圈都给熬出来了。

问为什么?那么高那么壮的蓝宗主表示,没有江澄的早点睡,他睡不着。

好,不就是早点睡吗?要多少,有多少。

昨天,江澄脸带笑容送完药,说了早点睡,结果蓝曦臣...

好吧,蓝曦臣没有再闹幺蛾子,一点都没有。

江澄原以为看到蓝曦臣这样他会开心,毕竟哄小孩很累的!

可是没了蓝曦臣这个“小孩”在一旁找茬,江澄居然不太适应。

一个时辰过了,某人心神不安,半天过去,某人如坐针毡,一天过去就...某人...某猛地拍案而起。

坚硬的胸膛憋闷着,里面涨着满满的话,再不说出来,就要炸了。

江澄坐不住了。

他决定不顾两门情意,要将蓝曦臣赶出去,男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任何干扰他都应该彻底清除。

为了表示决绝,他怒气冲冲向门外走去,紧皱的眉配着一张微挑的唇,十分怪异。

某人以为自己意气风发,雄赳赳气昂昂,落在自家下属眼里却是——可怜的宗主又被蓝宗主套路了。

江家人算是看出来了,他们宗主根本斗不过蓝宗主,蓝曦臣看似纯良,一刀切开却是个黑心的。

这才几天,一向记仇的宗主就已忘却前尘旧怨,傻乎乎地千里送大白菜了。

江家人叹息,他们深深谴责自己之前同情蓝曦臣的行为。

周边人想什么,江澄不知道,他现在就是沉入爱情温水中的小青蛙,被温热暖源熏着,熏得脑子都不好了。

只见英勇无比的江宗主前一秒还一脸娇嗔地推开门,后一秒看到摆在桌子上的空酒瓶,以及醉意上头,捧着酒杯仰头干的蓝曦臣,脸上的娇嗔立刻散了。

焦急涌上双眼,紧跑两步,他夺过酒杯摔在地上,怒喝道:“蓝曦臣,你还病着...你不要命了?”

虽然江澄也不知道,堂堂蓝家宗主,除魔卫道的泽芜君怎么会站几天就身受重伤,但此刻焦急上头,他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阿澄...晚吟...”蓝曦臣傻乎乎地笑着,“你来了?”

江澄脸黑得可以,“是,我来了。”他口气严厉,“我不来你是打算喝死是吗?还有这酒哪来的?谁给你的?”

虽然只是一瓶,但蓝曦臣酒量不行啊!

蓝曦臣并不回答,只指着自己心口,“这里难受...不喝...更难受。”

江澄叹了口气,席地坐下。

至此,他已经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忘光了,只想开解面前的男人。

可是怎么开解呢?

向来不会说话江宗主凝神思考半天,只能将人抓起来,带离了这处。

可是带去哪呢?

出去?

不行,堂堂蓝家家主哪能让人看到醉酒失意的样子?

客房?

不行,万一半夜撒酒疯跑出来怎么办?

自己房间?

江澄虽然为难,但一番郑重思考后,还是咬唇将人扛了进去。

蓝曦臣一边不安分地挥动胳膊,一边碎碎念道:“阿澄,晚吟,我喜欢你,你别赶我走,我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

这话说得含糊,甚至断断续续,但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到了江澄耳中。

江澄羞得自耳尖红到了脖子根。

初始他还心脏乱跳,各种局促不适,听到最后却只想把蓝曦臣摔在床上,用手捂住他的嘴。

但最终江澄还是没这么做,只是轻轻将人放在床上,负气地瞪了他一眼。

醉意上头,蓝曦臣望着虚影中的美人,心中暖流涌起。

“阿澄。”蓝曦臣拉住江澄的手,温柔缓和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江澄想甩开他的手,可蜷了蜷指尖,终究没动,就那么任他握着。

面部表情别扭着,半晌他道:“蓝曦臣,你为什么喜欢我?”

酒意上头,蓝曦臣也找不到逻辑,胡乱答道:“喜欢!很喜欢!”

江澄有些生气,“我是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蓝曦臣表情有些迷茫,似乎没听懂这个问题。

江澄更生气了,负气地抽回了手。

蓝曦臣俊朗如玉的脸庞涌上一阵无措,猛地起身,他紧紧攥住江澄的手,睫羽轻眨,竟是一副害怕失去的模样。

倏然,江澄心中涌起个离谱的念头,“蓝曦臣,你不会有受虐倾向,只喜欢对自己不好的吧?”

蓝曦臣眼睛仍是迷茫,唇边却绽出一抹笑,“阿澄,你在说什么,当然不是。”

这话倒是清醒。

江澄抿抿唇,挑眉道:“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打定主意,要是蓝曦臣这次再不说出个所以然,他就把人打昏。

蓝曦臣笑笑,“什么都喜欢,哪里都喜欢。”

依旧是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却让江澄红了脸庞。

从来没人对他说过,哪里都喜欢。

即便是父母,对他也是期望大于喜欢。

心绪一阵翻涌,江澄将人推开,恶意道:“什么哪里都喜欢,你根本是喝醉了。”

蓝曦臣甩不开的狗皮膏药一般黏上来,“我是喝醉了,但阿澄没听说过酒后吐真言?”

“什么酒后吐真言。”江澄脸上绯红,嘴巴却恶毒不饶人道:“我看酒后只会说胡话。”

“不。”蓝曦臣攀着江澄的胳膊,凑近他的怀里,“酒后最能吐真言。”

接下来是白切黑汤圆套路外表凶悍内心温柔小猎豹。

至于蓝曦臣真醉假醉,蓝曦臣表示:当然是真的,傻子才假醉,下重本才能抱得美人归。

蓝曦臣又在莲花坞外站了一天。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个一天了。

路过老头劝他,“站着没用,哄老婆要靠行动。”

蓝曦臣默默谢过老者,继续隔着片片红莲望向楼阁深处。

蓝曦臣来云梦虽然意图不纯,可说到底也并非恶意,既不是想吞并江家,也无邪恶意图,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直如钢筋的人。

如何惩罚也罪不至死不是?

于是。

心软的江家下属在汇报蓝曦臣近况时,也带上了些许人...

心软的江家下属在汇报蓝曦臣近况时,也带上了些许人为添加的艺术色彩。

“宗主,蓝宗主又在外面站了一天。”江家下属拖长尾音,“情况看起来很是不好。”

江澄擦拭三毒的手一愣,敛眉冷哼,“情况不好也是自找的,又不是我叫他站的!”

“...”

江家下属对蓝曦臣的深情不悔表示深深同情。

嗐。

泽芜君也是。

喜欢谁不好?

偏要喜欢直男属性逆天,最不解风情的万年铁树——江澄。

蓝曦臣俊朗之名传遍仙门世家,怎么品味却...如此独特?

下属在旁嘀咕,心里百个千个不解。

江澄一个眼刀过去,厉声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下属连忙收敛神色,半同情半转移话题道:“宗主,蓝宗主这样,实在有些...可怜。”

“觉得他可怜?”江澄放下三毒,双手环臂,目露凶光。

下属被看得胆寒,颤巍巍道:“是...不是...”

他支吾半天,含蓄道:“蓝宗主日日站着,确实有些可怜...”

“觉得他可怜,那就陪他一起站着好了。”

江澄声音并不大,话语也并不严厉,甚至有几分慵懒味道。

但语调极冷,好似寒冬腊月天上砸下的冰刀子。

下属连忙闭口,一言不发站在一旁。

江澄并不怎么体罚人,是以那句觉得可怜也站着去,被下属自动理解为,再多说一句,你也站着去。

然而江澄是真的想赶人。

少顷,江澄再次抬头,怒目而视,“我说的话不好使?还是你聋了?”

他厉声道:“还不站着去!”

下属反应过来,道了声是,脚底抹油跑着退了出去。

江澄看着人落荒而逃,目光渐渐变得悠长。

他手底下这一个个的,倒真是出息了,吃着江家饭倒学了好一手吃里扒外!

那便再出息,再吃里扒外些,将自己的无情惟妙惟肖讲给蓝曦臣,让那人早日离开。

直到如今,江澄也不知道蓝曦臣到底看上自己什么了!

自己说话那么直,性子那么冷,脾气那么差,有什么好喜欢的?

蓝曦臣翩翩世家子,应当找个温柔貌美的世家女仙才是。

江澄冷硬回头,拿起布条继续擦拭三毒。

一边擦一边胡乱想着。

一会想起下属口中的情况不好,一会想起蓝曦臣漂亮脸蛋流血的模样,一会想起两人没闹翻前,蓝曦臣收到蓝启仁老爷子的催婚书信,书信中写,为蓝曦臣找了一门美满姻缘,女子贤良淑德,实属佳配。

贤良淑德!

有灵力高强厉害吗?

蓝曦臣身为蓝家家主,整日游走于邪祟之间,不找灵力高强,找什么贤良淑德?

江澄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布条都擦出了火星子。

烦躁间,刚被罚出门的下属又跑了回来,一边跑,一边喊:“宗主,宗主,不好了。”

江澄一个烦字在心头,闻言,直接道:“又怎么不好了?蓝曦臣要死了?”

“是...是...”江家下属口齿不清。

是?

是要死了?

江澄剑也不擦了,将三毒在旁一丢,大步跑出门,“怎么回事?”

不等下属说话,他连珠炮道:“他不就站了几天吗?怎么就要死了?他灵力那么强,他...到底怎么了?”

“不,不是。”江家下属扯着不太清楚的口齿,“蓝宗主没要死。”

江澄悬着的心放下了,想到刚才失态,他怒道:“那你说什么是?”

下属被训,有些委屈,“现在是没有,但再这么站下去就快了。”

江澄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事态紧急,下属不敢再等,直接道:“蓝宗主日夜站着,不肯吃喝,加之心头郁结,整个人都没什么血色,刚才还晕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江澄急了,“他在哪?”

“云梦边界,红莲旁侧。”下属如实道。

“你怎么不将人扶起来?手是干什么的?就那么任人倒着?腿是干什么的,不知道将人送医?”

下属拱手做请罪状,“我扶了,蓝宗主不让,我要送医,他更是死活不肯,说...说...”

“说什么?”江澄急促道。

“说宗主讨厌他,他要是进了云梦,宗主一定会生气。”

江澄手握成拳,愤愤道:“讲得他现在踩得不是云梦地界一样!”

江澄气愤挥袖,“你去,将他送医。”

下属一脸为难,“这...恐怕蓝宗主不会听我的。”

江澄脸色黑得可以,等了一瞬,他转身进屋,边走边愤然道:“那就让他死。”

话毕,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下属:“……”

下属叹了口气。

正当他要再次叹息蓝曦臣眼光问题严重,所求非人时,紧闭的门又开了。

“靠。”江澄骂了一声,御剑飞起,直朝云梦边界而去。

没人看到,门关闭片刻里,他脸色的几变,更没人看到那愤恨中夹杂的心疼。

江澄和蓝曦臣打起来了,或者换个说法,江澄单方面虐打着蓝曦臣。

朔月与三毒相撞,激起一阵巨响,冲天的紫光与蓝光同时亮起,紫电横扫,莲花莲叶成片砍下,不多时,遥目看去只剩了根光秃秃孤零零的杆杆。

江澄很少剑鞭同用,一则温氏伏诛后,没什么敌人能逼得他双器同出,二则他脾气差气性却不大...

嗯,不大,绝对不大!

如此对蓝曦臣完全是气着了。

夜间已无多少行船,偶有一辆也弃船逃着命,生怕一个不慎,就卷入此番风波。

这么大动静,肯定惊动莲花坞了,江家下属饭也不吃了,连忙御剑赶了过来。

一到地,几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个想法,他们家单纯宗主终于开窍,察觉到了蓝曦臣的阴......

一到地,几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个想法,他们家单纯宗主终于开窍,察觉到了蓝曦臣的阴谋!

不过察觉归察觉,阴谋归阴谋,看在各个仙门表面和睦的关系上,还是不能将面子撕破。

江家下属本以为江澄就算知道真相,也会权衡利弊,顶多...顶多黑着脸将蓝宗主请出莲花坞,自此再不相见。

没想到竟是上手抽!

这个抽不是形容词,是真抽!

紫电蓄力激起一阵电流,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抽在蓝曦臣身上。

难为蓝曦臣也真能忍,居然完全不躲。

江家下属不能再束手旁观了,蓝曦臣好歹是蓝家家主,若是在莲花坞真出了什么事,不好交代啊!

几人对视一眼,有人带头冲上前。

“宗主不要再抽了。”那人晓以利害,“泽芜君是蓝家家主啊!”

“蓝家家主又怎么样?”江澄将鞭子一甩,冷眉横对,冷眼冷心,“蓝家家主我就抽不得了?”

江家下属抿唇不语,他们不敢说,他们宗主此刻这般真的好像一个被欺骗感情而发疯的失足少妇,还是蓝曦臣专有版。

江家下属还要再劝,江澄一个眼刀飞过,鞭子虚晃一招,其中意思很明显,再说就连你们一起抽。

江家下属连忙噤声。

江家下属很没有骨气往后退了半步。

蓝曦臣被焊死的嘴终于张开了,他本意是等江澄抽消了气再说的,但若是再等下去,恐怕就没有开口的机会了。

“晚吟,你听我解释。”紫电暴戾,江澄又没留情,蓝曦臣一张口,唇间一阵咸甜。

“听个鬼!”江澄挥鞭又是一下,没好气道:“蓝曦臣你这个表里不一,故作伪善的伪君子,我江澄做的最错一件事,就是信了你的鬼话,将你当作朋友。”

下属们还在围着,江澄也没脸把话说得太清楚。

只要一想到几个时辰前,他还大义凛然地替蓝曦臣出头正名,他就觉得自己蠢透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他这种蠢货?

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说的就是他!

“晚吟,不是这样的。”

蓝曦臣也顾及有旁人在场,但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江澄,他知道以江澄的薄脸皮是绝对接受不了当众诉衷情的。

“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江澄不想听那些话,或者说他气得觉得自己并不想听那些话!

“蓝宗主,我跟你很熟么?”江澄刻薄道:“蓝家与江家虽和平相处,但我与蓝宗主不过点头之交,恐怕还没亲密到你能这么喊我!”

蓝曦臣一愣,有什么东西好像顿时从高空落下,吧唧摔了个粉碎。

朔月被握在手中紧了紧,一向儒雅温柔的泽芜君喉间一阵干涩。

终究...

还是如此了...

蓝曦臣之所以一直犹犹豫豫,一直不敢直言情谊,就是怕江澄厌恶他,要与他划清界限...

小心来小心去...

到头来还是这样!

蓝曦臣表情很受伤,江澄看在眼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蓝曦臣骗了自己,他见蓝曦臣不痛快,应当是痛快的!

可胸膛空空的非但感觉不到一丝痛快,反而还有些难受!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这种异样的感觉,与父母姐姐去时的撕心裂肺不同,阵阵疼痛外还多了几分酸涩。

蓝曦臣蹙着眉,眼眸微动,似要流泪。

江澄内心一阵烦躁。

是疼的么?是他下手太重了么?

他本来也不想下手这么重的,可看到自家下属来,想到他笑话一般忙了这么久,手上就没控制住!

愤愤地将紫电收回,他都想张口问问对方疼不疼了,但一开口还是冷峻道:“泽芜君身为蓝家家主,想必也有不少事要忙,莲花坞就不久留了。”

江澄脸上还是那般冷峻。

不是他毫无动容,实在是那些情绪太陌生,陌生到他应付不过来,只能将冷淡伪装到底。

然而,冷淡之下,却是颗委屈的心。

想他江澄好歹也是一代宗师,几经风雨,何曾这么拧巴别扭过,若不是蓝曦臣,若不是蓝曦臣,他怎么会这样?

不想在人前示弱,江澄转身就走。

仿佛天地间最后一抹亮色熄灭了,蓝曦臣一阵心慌,飞身上前,拉住了江澄的手,“阿澄。”

江澄正烦着,听到这个称呼更是气愤,召出紫电,回收一鞭,直接抽向了蓝曦臣。

蓝曦臣如刚才一般没躲,硬生生接下了这一鞭。

江澄回头,才发现那一鞭直接抽在了蓝曦臣脸上...

那张修仙界顶漂亮的脸蛋,那张白玉般不敢有丝毫损毁的脸蛋,那张总是眯眼笑不见愠色的脸蛋...正阴恻恻地往外渗着血。

半晌,他干涩道:“蓝曦臣,你流血了。”

江家下属也愣了,他们没想到自己宗主居然在泽芜君脸上抽出了一道血痕。

在人家宗主脸上留道疤,这和直接打人家宗门脸有什么区别?

虽然...

此举很能扬自家威风,但一时威风和永世仇家,大家还是能分得清的!

就在江澄想伸手抚摸下蓝曦臣伤口时,一众江家人围了上来,“宗主,可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就要结怨了!”

江澄如梦初醒般收回了手,转身,冷酷道:“送蓝宗主离开,以后莲花坞不欢迎云深不知处任何人前来。”

彩蛋是许久以后蓝曦臣说起自己被赶出莲花坞之后...别扭江澄自知理亏用自己方式赎罪...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蓝曦臣不是个撒谎高手,即使已经装得足够内敛,可眼睛跟着谁是如何也遮掩不了的。

久而久之,云梦多了个传言——相传蓝氏宗主之所以常驻江家...是意在江澄。

至于这个意是什么意,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江澄听闻,只觉无羁,一听一笑也就过了,对于蓝曦臣支支吾吾的澄清,他反而安慰道,“这些人就是无聊你不要放在心上。”

蓝曦臣却很放在心上,几次在外人面前疏远江澄。

江澄是谁?是天地间最直,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

见蓝曦臣如此小心翼翼,他先是一个眼......

见蓝曦臣如此小心翼翼,他先是一个眼刀过去喝退了讲闲话的人,又传令下去云梦境内不许胡言乱语,最后拉上蓝曦臣乘船出发采莲蓬。

那些胡言乱语江澄最是不放在心上,他此举就是告诉那些人,他和蓝曦臣问心无愧,日日相处夜夜临近而眠怎么了?他们还敢钻情侣光顾最频繁的莲花丛,还是晚上钻的!

怎么了?

他和蓝曦臣就是这么身正不怕影子斜。

江澄这么做除了自己的臭脾气外,还因为蓝曦臣实在太弱了,好歹是他朋友,怎么能露出那么软弱失意的表情,看得人心都不舒服了。

他不强硬,大不了自己强硬,反正这地都是自己的,谁能拿他怎么样?

江澄日天日地,蓝曦臣却一副扭捏作态。

刚上船没多久,水蓝色衣服就一阵不安。

江澄瞧得不舒服,皱眉道:“蓝曦臣你干嘛?坐垫上有刺?”

蓝曦臣雅正地扶了扶微微扭动身子弄乱的衣袍,温和开口,“晚吟不该这么做?”

“怎么做?”江澄略无形象地靠着船中小桌,“不该公开回怼,还是不该拉你单独来这?”

蓝曦臣抬眸看向远处的莲花丛,“都不该,人言肆虐不可止,晚吟这样只怕越传越凶了!”

“凶就凶。”江澄无所谓地扯扯唇,“反正咱俩行得正坐得直。”

蓝曦臣看向莲花丛的眼神一瞬晦暗,心中暗暗道:晚吟自然行得正坐得直,只是他...于心有愧...

蓝曦臣是个遇事不挂脸的,但江澄还是通过多日相处察觉到身边人有心事。

直男江澄索性抓起蓝曦臣的手,安慰道:“好了,不要想了,我知道流言对你雅正的名声很有影响,大不了我亲自去趟蓝家,替你澄清。”

蓝曦臣看着江澄单纯的脸庞,心中的愧疚更深了。

江澄打断愧疚施法,吆喝道:“喝酒,喝酒...”

蓝曦臣欲言又止,端起了酒杯。

酒过三巡,绯红漫上两人脸庞。

蓝曦臣借着酒劲道:“阿澄,如果我有私心呢?”

江澄迷迷糊糊,刚才的事忘了大半,含糊道:“什么私心?”

蓝曦臣也是贪杯多饮了几口,酒壮怂人胆道:“就是他们传的那种?”

“他们那种?”江澄大脑秀逗着,“他们哪种?”

“就是意在你...心悦你...”

蓝曦臣酒量也不好,只不过没蓝忘机那么差,平时与江澄对饮,都用白开水代替,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酒后吐真言。

而今日他却奇迹的勇气大爆发,将一直隐忍的,隐晦的心思,轻缓地吐露了出来。

虽然说完之后立马就后悔了,生怕江澄一个生气立马将他踢出莲花坞。

然而闭眼逃避片刻,只等来了一阵轻微鼾声。

蓝曦臣回头,只见月色下一张恬静睡颜。

无奈...

脱下外裳,蓝曦臣走到江澄面前,轻轻盖了上去,宽广的大手拂过额边碎发,他在江澄耳边小声念了一句,“阿澄,你什么时候能开窍啊?”

江澄梦里听到了这句,半梦半醒正想着怎么回答,突然唇上一阵柔软...

江澄没亲过人,但不代表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体内的酒登时醒了大半,他眨眨睫毛,立刻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放大的蓝曦臣的脸。

蓝曦臣雅正脸庞瞬间变得无措,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抿抿唇似乎要解释...

事情发展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江澄猛地推开蓝曦臣,暴躁道:“我靠!蓝曦臣你真TMD对老子有意思啊!”

对于蓝曦臣搬来外室,江澄一开始并不习惯。

他是个不解风情的大老粗(长得好看的那种),身边突然住进来一个心思细腻,婉转柔肠,曲折起来有小女儿般十八般柔肠的蓝曦臣,不习惯也是正常的。

可凡事都是由不习惯到习惯的。

真住久了,江澄也慢慢习惯了。

实在是蓝曦臣,蓝宗主,泽芜君太好用了。

医术会,典籍懂,灵力高,除祟行,前能上得厅堂,后能下得厨房,简直人间第一好媳妇,啊不,好基友之选。

江澄被里里外外照顾的舒舒服服,口嫌体正直的勉强接受了蓝曦臣。

......

江澄此人,最是感恩。

别人对他5分好,他能还10分,是以他虽然嘴上对蓝曦臣还是没好话,每夜却也依着蓝曦臣话痨的性子,与他彻夜长谈。

说来也是奇了怪了,蓝家的人各个寡言少语,按说蓝曦臣也该如此,怎么一到他这话就如此多了?难道离开蓝家,他体内的话痨天性也解放了?

算了算了,江澄只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有个人能听他谈过去,聊聊狗崽子,也挺好的。

毕竟除了蓝曦臣他也无人可诉,他现在大小是个宗主了,总不能张口闭口聊狗崽子吧?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这日蓝曦臣又一次照例做好饭菜,照例端到江澄面前,江澄吃着不知道比厨娘做得好多少倍的饭菜,心中无限感慨。

感慨完,他说话了,“蓝宗主你天天在我这做这些小事,不觉得委屈?”

蓝曦臣雅正的将碗端起,雅正的执起筷子,雅正的用筷子夹起一筷子米饭,“怎么会!”

他微微一笑,缓缓道:“我觉得挺好。”

挺好?原来蓝曦臣私下这么接地气,江澄莫名感觉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心中得了便宜还卖乖道:蓝曦臣大约是喜欢这种平静生活的,只是之前在蓝家得不到,在这得到了?那蓝曦臣应该感谢自己!

江澄喝了一杯酒,不无得意。

“阿澄,不要挑食。”蓝曦臣在一旁说教道:“这些对你身体好。”他一边说,一边将江澄刚挑出来的蔬菜又夹了回去。

江澄不太情愿地夹起,好吧,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吃!

“还有这个。”

江澄忍住,江澄吃。

江澄继续忍住,江澄继续吃。

江澄忍不住了,江澄觉得蓝曦臣在找碴,黑起一张脸,却又败在了蓝曦臣磨皮加柔光的温柔微笑里。

江澄萎了...

江澄有时候觉得蓝曦臣就是来克他的,有时候又觉得蓝曦臣是知己。

他能懂自己。

虽然提起蓝家,江澄一肚子讨厌,但和蓝曦臣相处久了,他确有一肚子话想说。

大到门派发展,宗门关系,小到成长趣事,日常琐事,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至于他养的狗更是翻来覆去,重复个没完。

比如现在一向威风凛凛的三毒圣手又聊起了自己曾经养过的狗崽子。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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