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这“十二喜事”,圆圆满满,福运深厚!
我的一生,和蛊分不开。
我出生在大风洞乡罗家村,一个蛊文化盛行之地。这里有各种蛊毒的传言,有人利用蛊虫发财,也有人利用蛊虫杀人。
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比我更招大家讨厌。但凡能做的坏事,我都做了。
他们骂我野种,没人教,我从不反驳。
因为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没人告诉我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我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吃饱饭,和吃饱饭相比,挨骂和毒打都算不上什么。
在我看来,世上最难忍受的事情,就是饿肚子。
水中游的鱼,稻田里的蚂蚱、泥鳅和黄鳝,山中跑的山鼠,林中飞的小鸟,我都想办法弄来吃。
甚至山中的毒蛇,我也吃了不少。饿极了,黑蜈蚣也我被烤着吃。
还记得那天,我肚子饿极了,跑到山上抓蛇吃。
结果我一不小心从斜坡上滚了下来,落到了一处蛇窟边上。
当时有三条颜色各异的毒蛇猛地扑咬过来,我连忙用右手一挡。
就在我快晕死之前,斜坡上传来了石头敲击的声音,那神奇的声音竟然赶走了三条毒蛇。
是师父及时出现,把我救回了庙里。
被毒蛇咬了后,我全身开始发热,开始出现各种幻象,感觉有无数条毒蛇缠在我身上,痛不欲生。
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师父眼睛布满血丝,感叹道:能从三色毒蛇蛇口活下来,是蛊神保佑你啊。
后来我才知道,我撞见的蓝、红、白三色毒蛇,是侗族人制作三尸蛇蛊的最佳材料。其毒性之强,言语难以形容。
总之,被三色毒蛇咬过的人,一千人里,也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而我,恰好是一个例外,属于万中无一。
师父问我,你这么小,怎么跑到山上来抓蛇呢,你爸妈呢。
我躺在床上,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不知道父母是谁,大风洞罗家村的人,都骂我野种。我要不是肚子饿得太厉害,找不到东西吃,我也不会进山抓蛇。
师父好像知道了我的苦衷,伸手拍拍我额头,柔声道:“从今以后,你就跟我住在庙里。有我一口吃,就不会让你饿肚子。”
我与师父一起生活的庙宇,叫做蛊神庙。
蛊神庙里有一尊巨大的神像,听师父讲,这里供奉着方圆百里最厉害的神灵。
在我被三色蛇围攻过之后,足足喝了三个月草药,才算完全解除毒性,只是手臂的咬痕永远也去不掉了。
在我看来,师父是个能人。除了可以解答困惑、解蛇毒之外,他还在庙后面开垦出一片荒地,种上各种瓜果蔬菜,当做我们的菜园子。
在菜园子边上,师父修了一间木屋。有一年春天,师父弄了一些黑色蜈蚣和金尾黑蝎子回来,在木屋子养着它们。
在我孤单的童年里,它们陪伴着我。
师父把大个的蜈蚣和蝎子晒干,便可以当做药材卖给收药材的商人。
师父拿着一只尾巴微微泛金蝎子道:“昆仑,这尾金蝎子,你别看它毒性很强,被蛰一口,有可能性命不保。但是当做药材之后,却可以用来治病救人。关键,要看我们怎么利用这金蝎子。”
我那时候还小,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瞪大眼珠子看着师父,又看了一眼蝎子干,流出了口水,道:“师父,等把这批药材卖掉了,你割点肉回来,我好多天都没有吃肉了,我想吃肉。”
在我眼中,蝎子干毒不毒不要紧,能换来猪肉就可以了。
师父愣了一下,伸手拍了我脑袋,骂道:“小狗崽,师父跟你讲道理就好好听着。以后怕是听不了……”
师父直叹气,不过晚饭的时候,餐桌便多了一盘红烧肉。
师父的出现,让我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后来,师父去罗家村打听了我的身世,村子里的人说我是“野种”,不知道我阿爸是哪个野男人。我阿妈在我还没能记事的时候,便离开了罗家村。
在他们口中,我阿妈是个恶毒的女子,是最可怕的怨灵,把灾祸带回罗家村。
师父怒喝了那些说风凉话的人,警告他们,若谁把话传到我的耳中,他就不客气了。
黔东南山区绵延,与湖南、云南接壤,林中虫子种类繁多,这里成为我冒险的乐园。师父熟知各种毒虫的习性,又告诉我山中的哪些草药,是可以解毒的。
我记性好,再加上胆子大,师父所教的,我很快就学会了。
“等你再大一些!”师父说,“我就教你更厉害的本领!你是万中无一的少年,应该掌握更厉害的本领。”
我眨动眼睛,心中暗想道,更厉害的本领,会是什么呢?
我真想快点长大啊。
到了我八岁的时候,师父准备了半扇猪肉,还有两斤上好的烟丝,把我送到一间学校,嘱咐我好好读书。
这所学校,除了罗家村的孩子,还有临近的侗寨和苗寨的孩子。
罗家村的孩子把我当成瘟神,倒是侗寨和苗寨的小孩子,和我打成了一片。
到我十三岁,五年级那年的秋天。
罗家村的罗锤忽然警告我:“萧昆仑,你离田小圆远一点。你是野种,配不上罗小圆这样的咪彩。”
咪彩,在苗语中是美女的意思。
我瞪大眼睛看着罗锤,道:“你再说一遍,谁是野种?”
罗锤叫道:“村里人都说,你阿妈在外面偷男人,又被人抛弃,才回罗家村生下你。我们罗家村都姓罗,只有你一人姓萧……你就是野种!我妈还说了,你娘不死心,让你随了你阿爸的姓氏!盼着他回心转意,真是贱人一个!”
这些年来,我从未受过这样的耻辱,眼睛充血,一股怒气涌上来。我上前一巴掌打在罗锤的脸上。
罗锤后退几步,又大声叫道:“你娘回来后,你外公外婆都被克死了。她是恶毒邪灵,你是邪灵之后……”
这话在教室回荡,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畏毒蛇,不怕毒虫,今日却被一个贼小子如此欺负。我整个人都要气炸,一股强烈的怨念从心底涌上来。
我上前一把掐住罗锤脖子,把他抵在教室后面的墙壁。我双手力气莫名变大,一向健壮的罗锤被我掐得不能动弹,眼珠子泛白。
“萧昆仑!你赶紧松手!”围观的同学不少,只有田小圆冲了上前,她要想扒开我双手。
“不……我受不了这种屈辱!你到一边去!”我扭头看了一眼田小圆。
“你眼中有红色的虫影!”田小圆瞳孔放大,身子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上,大声叫道,“你身体里面有蛊虫……杀人无形的蛊虫!饶命啊…我还不想死!”
田小圆是苗寨出来的孩子,断然不会看错。
我脑袋嗡地一声要炸了,身子一哆嗦,手上力气一下子变小,松开了罗锤,罗锤摔倒在地上,已经晕死过去。
我梦魇般地走出了教室,耳边响起了各种各样的声音,但是已经听不清楚了。
原来我真是个野种,我本不该来到世上,我被父亲遗弃,被阿妈丢在罗家村,外公外婆也死了。
我身上还有杀人无形的蛊虫,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嘲笑我,朝我身上吐唾沫。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从学校出来,很快下起了大雨,顺着山路,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罗家村,回到那废弃的破屋前。
自从我住到庙里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这里。
院墙早已倒塌,横梁倒塌,烂木头中间,长出蘑菇。哐当一声,一堵烂墙,在大雨的冲刷之下,应声倒地。
我整个身子被雨水淋湿,看着这废弃的房屋,百感交集。我站在石门槛前,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
我根据记忆,走回我以前睡觉的房间,整个房间空空如也。
我心想道:老天爷啊,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活着没有半点意义。你让风雨再大一点吧,把这破屋吹倒,把我埋在这里吧。
我坐在破败的房中,任凭雨水浇下来,整个人伤心到极致,脑袋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了叫喊声。
“那杂种进了这废弃的旧屋!”
我猛地一哆嗦,发现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亮起了火把,一片大亮,叫嚷声也越来越近。
“把四周一围,不能让他跑了。野种留下来是祸害。”又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
我心中一惊,他们要干什么,是要抓我吗?我自和师父一起,常年和毒虫打交道,从来只有我抓毒虫,没有人可以抓我。
我捡起一块称手的石头,直接跑了出来,喊道:“你们要做什么?”
我扫视众人,发现领头人是罗锤的阿爸罗本杰,旁边是他大哥罗大眼,其余一些人,都是罗本杰这一脉的叔伯兄弟,足足有三十多人。
整个罗家村,以罗本杰最为蛮横,叔伯兄弟几十人上阵,没有人能赢他们这一脉的。
十几支火把把四周照得通亮。
最后面的担架上,罗锤已经醒了过来,勉强撑着自己,有气无力地喊道:“大哥,这野种很恶毒,差点掐死我了!”
罗大眼叫道:“日你祖宗,你敢掐我弟弟!给我跪下。”罗大眼右眼比左眼大很多,所以叫做罗大眼,平时山中打猎,专用右眼瞄准,鸟铳打得很准。
话声一落,直接端起鸟铳,黑漆漆的铳口对着我。
我冷眼看着罗大眼,应道:“罗大眼,你有本事朝我脑袋来一铳。要我给你下跪,你没这个资格!”
我常与毒蛇猛兽对视,罗大眼拿着一把鸟铳,想要镇住我,没那么容易,反倒是我这么一瞪,罗大眼冷不丁地一抖。
“出了奇,我就不信你不怕死!”罗大眼走上前两步,鸟铳离我更近。
罗本杰叫住发作的罗大眼,道:“萧昆仑,你不是罗家村的人。今日你发疯,伤了罗锤。跪下来给罗锤磕三个头,然后离开罗家村,永远不要回来。否则,别怪我们打死你。”
我冷笑一声:“你们人多欺负人少,要我给罗锤磕头,除非我死。”
罗本杰眼神越发狠毒,道:“死不悔改!当年你妈怀着怪胎回来,克死了你外公外婆,把你这个野种留在罗家村,早就应该拿你喂狗!”
我胸中熄灭的怒火再次烧起来,怒吼道:“不许你提我阿妈!”
我手中的石头直接朝罗本杰砸过去,罗大眼眼疾手快,用枪托打掉了石头。
就在这时,两根绳子飞来,套住我的双手。罗大眼快步上前,用鸟铳的枪托重击我的腹部。
我整个人失控,摔倒在地上,腹部剧痛散开,足足有半分钟没能说话。
紧跟着,两人架着钢叉上前,锁住我的双脚。
就这样,我四肢被控制,全身沾满泥巴浆,连脸上都是泥巴。
罗大眼又踢了两脚,叫道:“贱种,我看你能上天不成!”回头冲着罗锤喊道:“小弟,你过来,我让他给你磕头!”
罗锤目光与我接触,吓得一抖,摇头道:“哥,我不敢,听苗人说,他体内有毒虫,像是蛊……”
罗大眼脸上肌肉抽动,又照我身上踢了两脚说:“老子不信……世上有什么蛊虫,你别被他吓傻了……”
就在这时,一声怒喝传来:“你他妈再踢一脚,我让你腿子烂掉!”
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师父出现在人群外围。
众人分开了一条道路,师父大步走了过来。
罗大眼眼见师父走来,直接用鸟铳顶在我脑门上,右手食指已经搭在扳机上。
“黑师父,你可终于来了,这萧昆仑差点掐死我家小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罗本杰看到师父后,语气缓和了不少。
师父没有搭理罗本杰,而是走到我面前,问道:“你给他们下跪了?”
我看到师父出现,心中一暖,连忙说:“没有!”
师父听到这话,倒是松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一眼罗大眼,道:“不想死的,就把鸟铳拿开。这世上除了老蛊神,没有人能承受萧昆仑一跪!”
师父看着罗大眼,罗大眼握着鸟铳的手,微微有些发抖,额头上不断地冒冷汗。
师父声调又高了几分,说:“我黒摩星的徒弟,自己可以管教,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罗大眼被人一瞪,露出了怯意,可要是被两句话吓退,面子上肯定不好看,脸上肌肉抽动,叫道:“黑……摩星,我屋的人不能白白被欺负!今日不打断这狗东西的腿,我决不罢休!”
师父转头看了一眼罗本杰,罗本杰脸色铁青,纠集这么多人来,不能空手而回,故意看向它处,任由罗大眼胡来。
“好!你一颗钢珠打不死人,我三条毒蛇可以瞬间咬死你!”师父肩膀摆动,咝咝咝地数声,钻出了三条毒蛇,颜色分别是蓝、红、白。
三条毒蛇,盘在师父的肩膀上,信子舒展,还能看到锋利的毒牙!
“三色毒蛇!”罗大眼脸色发白,额头上冷汗直冒,脚步站立不稳。架着钢叉拉着绳索的四人,瞬间被吓跑。
师父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问:“还可以走路吗?”
我点点头,咬牙说:“可以。”
我身体多处隐隐作痛,但是还可以走动,解开套住我双手的绳子,忍痛站了起来,与师父并排走了几步,停在罗本杰身边。
罗本杰脸上肌肉抽动,道:“黑师父,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你就不给我一个交代吗?”
师父说:“你儿子不惹昆仑,就不会躺在担架上!你们今日所作所为,蛊神大人看在眼里,他会惩罚你们的。”
说完这话,师父带着我,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刚走出几步,只听到一声脆响,是鸟铳的声音。
随即,我的身体传来一股剧痛,低头一看,胸口处开了一朵血色的红花。
鲜血散开,我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叫道:“师父,我痛。我要死了。”
师父一把抱住我,冷峻的目光扫过众人。
不远处的罗大眼,身子瑟瑟发抖,手中的鸟铳应声摔在地上,喃喃叫道:“蛊神是什么东西……小爷我不怕……”
“我给过你们机会的!”师父咬牙叫道,低头看了我一眼,“改日再找你们算账!”
师父抱着我飞奔回蛊神庙,那时我已经痛得没有力气,腹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搅动,骨头缝里更是有虫子在噬咬。
“痛,我好痛,师父,有虫子咬我!”我全身发冷,不停地颤抖着,“师父,我没有力气,我想睡觉……我要死了……我不该闯祸的……”
“昆仑,师父不会让你死的!”师父先帮我处理好伤口,好在钢珠没有留在体内。
师父又搭起我的脉搏,过了一会儿,眼神有些困惑,问道:“昆仑,你知不知道你体内蛊虫的来历?”
我无力地摇头,如果不是田小圆,我根本就不知道体内有一只蛊虫。
师父思索片刻,道:“这些年我也没有觉察,今日你情绪波动巨大,又身受重伤,流了不少鲜血。神秘蛊虫第一次发作,所以你会疼痛难忍。蛊是毒性和怨念极强的物种,控制不好,它会要你的命的。”
我顿了一下,问:“世上真有蛊虫吗?”
我心中一惊,看来田小圆没有骗我,我体内的确有蛊虫。
以前我听师父和深夜访客交谈,偶尔听过“蛊”这个字,但我从未见过蛊虫,也不了解“蛊”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总是有人说,蛊可以杀人于无形?
我越发困惑,蛊虫杀人无形,如果我身体一直以来,有一只神秘蛊虫,为什么我还活得好好的呢。
我体内蛊虫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师父说:“世上自然是有蛊的,只是世上善用‘蛊’的人少之又少。你体内的蛊虫十分神秘,藏得很深,若不是今日发作,我也难以察觉。以你现在的状态怕是难以承受住……任其发展,恐怕过不了今晚。”
我腹部的绞痛不断袭来,这只觉醒的神秘蛊虫,瞬间抽走我的生命力,惨叫声不断响起,后背和脑袋上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师父来回踱步,最终跪在蛊神神像前,咚咚咚地磕头,道:“弟子黑魔星,今日欲传蛊术给少年萧昆仑,请蛊神大人庇佑。”
师父大步走了出去,很快拿回了竹篓,竹篓里面是三色毒蛇,又准备好一个黄色罐子,摆放在桌子上。
在神龛上,点上了七盏油灯,火苗摇摇晃晃,随时都要灭掉。
师父道:“三色毒蛇是一胎所生,呈现蓝、红、白三种颜色。毒性之强,举世罕见。正是养三尸蛇蛊的好材料!多年前,它们没有咬死你,注定为你所用。这次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它们抓来,冥冥之中要救你一命……”
我心中一惊,气力恢复了一些,猛然叫道:“可是那三条咬我的三色蛇!”
师父点点头,将一把锋利小刀丢在我面前,道:“割开左手掌心,放血进去。这一步,师父不能代劳。”
我接过匕首,用尽最后的力气,划开口子,掌心的鲜血缓缓滴入罐子里。
师父依次把蓝、红、白三条毒蛇放了进去,又放入一只剧毒金尾蝎子、一只剧毒黑色蜈蚣。
最后用三张厚厚的油纸,封住了黄色罐子,用一根铁丝缠死封口。
整个过程,师父神情肃穆,口中不断地,念叨着某种神秘的咒语,像是一种古老的语言。
做完这一切,师父脸色白了许多,耗尽了极大的气力。
师父解释说:“三条剧毒之蛇只有两只食物,必定相争相残。食物吃光后,它们会相互攻杀,最后剩下一只的便是三尸蛇蛊。昆仑,你记住了。这便是蛊,多只毒虫置于容器之中,活下来的那一只。”
原来这就是蛊,我震惊不已,多只剧毒毒虫在封闭容器厮杀,剩下一只,毒性之强,真是难以想象。
难怪世人谈蛊色变。
师父又道:“我侗族人养蛊,选用黄色罐子。苗族人养蛊,选用黑色罐子。日后你若见到身带黑色罐子的苗人,切记要小心。侗人三尸蛇蛊最为厉害,而苗人则是金蚕蛊,你一定要记住!”
侗人使用黄色罐子,苗人使用黑色罐子。
侗人最厉害的是三尸蛇蛊,苗人最厉害的是金蚕蛊。
我点头说:“我记下来了。”
师父欣慰地笑了,道:“这三尸蛇蛊饮过你的鲜血,会与你血脉相通。头七天,罐子厮杀很厉害,会有些毒气、怨念散出,过了头七天就好。从今晚开始,你带着它,在蛊神殿上连睡七天。有我侗族神蛊虫三尸蛇蛊相伴,料定你体内那只神秘蛊会安分很多。”
还真是的,有了这黄色罐子,我体内噬咬感弱了很多。
我道:“我已经好了很多。”
神龛上摆着的七盏油灯越来越亮,师父彻底松了一口气:“七盏命灯无损,今晚没事了。”
我睡在蛊神殿上,没过一会,就听到罐子发出剧烈的动静,直到很晚才停下来。
整个晚上,我都没有睡着,感觉有一股怪异的气息从罐子散出来,笼罩在我的四周。耳边还传来轻微的声音,像是在呼喊我的名字。
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我才睡过去。隐隐感觉蛊神殿有些动静,似乎有一双凉凉的手放在我额头上。
次日一早,师父熬制了一碗黑色汤药,远远就能闻到刺鼻的气味。
师父说:“你与三尸蛇蛊同屋睡了一晚上,虽有老蛊神照应。但毒蛇相杀,怨气和毒气漫出来,你的血气肯定会有亏损。这碗药汤,是给你补身子的。”
我捏着鼻子,咕嘟咕嘟地一口喝下去,整个人精神好转了一些,伤口也没有那么疼痛了,心中暗想,看来三尸蛇蛊起到了一定作用,昨晚发作的神秘蛊虫,没有夺走我的性命。
我气力恢复了一些,喝了稀饭,想起昨晚似乎有手放在我额头上,便问师父:“师父,你昨晚后来进蛊神殿了吗?”
师父愣了一下,摇头道:“没有啊。”
我心中一惊,如果不是师父的话,那搭在我额头上冰冷的手会是什么人呢?难道真的是老蛊神大人吗?
师父这时咳嗽了几声,脸色没有多少血色,看来昨晚念咒语养蛊虫,消耗了不少力气。
师父道:“昆仑,昨晚我想了下。你体内的神秘蛊虫,可能和你的出生有关系。此番蛊虫发作,是福是祸,师父也说不好。你一定不要放弃自己,你要好好地生活下去。”
我低下头,泪水流了下来,手掌放在腹部,那种蛊虫已经消失不见,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晓得,我不会让人看扁的。”
连着几日,我每晚都在蛊神殿上过夜,次日早上喝下师父熬制的黑色汤药。
到了第三天中午,罗本杰出现在蛊神庙里,带来了很多祭品,巴掌啪啪地打在自己脸上,哭喊道:“黑师父,我有眼无珠,得罪您老人家,求你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两个儿子吧!”
师父没有搭理罗本杰。
罗本杰又慌忙跑到我跟前,双眼通红地看着我:“昆仑,你和罗锤是同学,求你高抬贵手。他还是个孩子!我给你跪下了!”
我心一软,道:“不用给我下跪,有问题找我师父解决。”
这时,师父抬眼看了一眼罗本杰,说:“是老蛊神惩罚的他们,我给你开几服药,七天之后,应该会没事的。”
罗本杰没有半点蛮横之气,说:“那就有劳黑师父。”
很快,罗本杰带着几服草药,灰溜溜地走了。
我好奇地问:“师父,罗本杰怎么变得那么乖了?”
师父神秘地说道:“你是蛊神选中的传人,他自然会替你惩罚他们的。”
我虽然在蛊神庙住了那么久,只知道蛊神庙只有那尊雕像,从未见过老蛊神的真身。
师父常说,它是方圆百里最厉害的神灵,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隔两天,我便听说,那天晚上,罗锤回去后,舌头长了烂疮,全身有无数只小虫子撕咬,奇痒无比,剧痛难忍,怎么都止不住。
至于罗大眼,右脚长出了蛤蟆皮,不断有脓水流下来,右手腐烂,不断有蛆虫钻出来。。
师父开了解蛊的草药,但是要吃够七天,才能痊愈,算是对他们的惩罚。
第七天早上,我早早醒来,喝过汤药后,以为一切已经安然无恙。
深吸一口气后,忽然,我便立马觉得腹部绞痛无比,随即剧烈咳嗽起来。
哇地一声,我竟吐出一口黑色的鲜血!
一股钻心刺痛散开,我不由地叫了起来。
师父神色凝重,端详着我的脸色,上前搭起我的右手,眉头拧在一起,脸色乌青,过了好一会,才道:“昆仑,你现在什么感觉?”
我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摇头。
师父长叹一口气,叫道:“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体内的神秘虫子竟如此霸道,比三尸蛇蛊还要厉害几分!!”
我不解地看着师父。
师父道:“我本想用三尸蛇蛊,来保护你。等到三尸蛇蛊成熟后,就可以对抗你体内的神秘蛊虫。没想到反而害了你。”
师父颇为自责。
我咬咬牙,勉强笑了出来,道:“师父,我不怪你。”
我心中清楚,师父是全心全意对我好。三尸蛇蛊是侗人最厉害的蛊虫,师父作为侗人,把最厉害的蛊术传给我,正是对我的爱意。
只是他没有料到,我身体里隐藏的神秘蛊虫,会如此厉害。
师父把我扶到床上,阳光从窗户间照射进来。
师父熬制了一味止痛的汤药,看着我喝下去。
“昆仑,你体内的神秘蛊虫,应该不会杀你!它可能想杀死三尸蛇蛊。”师父思索了许久,“但是三尸蛇蛊与你血脉相通,性命攸关,也不能死掉。现在,有些棘手。两只顶级蛊虫相争,吃亏的是你。越拖下去,你性命越危险!”
喝下汤药,我腹部没有那么疼痛,气力也稍微恢复了一些。
我知道师父的本领,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眼前两难局面,道:“师父,你不用着急,你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你会想到办法的。”
师父来回踱步,道:“我去山中采药,想办法采七种药材给你调理,我会尽快回来的。我要是没回来,你去清水溪边等我。”
师父熬好了一锅肉粥,煮了一锅红薯,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装着三尸蛇蛊的罐子放在我手边。
师父准备了绳索,还有柴刀和背篓,显然他要采的药材,可能是某一处悬壁上,需要绳索坠下去。
我看着师父离去,心中忽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为何,眼角竟然有泪水流出来。
到了中午时分,阳光大盛。
我知道蛊虫害怕阳光,就坐在屋前,喝了半碗肉汤,就再也喝不下去了。
到了下午三点多,肚子又传来绞痛感。
我咬牙走回房间,睡在床上,咬牙忍着剧痛,每一秒钟都度日如年。我相信师父天黑之前,一定可以回来的,靠着这信念。
我忍受着腹部的绞痛,最后昏睡了过去。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不知道睡了多久。师父并没有回来。
好在腹部绞痛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我喝了一碗肉粥,吃了个红薯。天已经黑了很久,我担心师父,便准备去迎师父。
出门的时候,把黄色罐子带在身边。
顺着蛊神庙走两分钟,有块大石头,师父以前出门采药。我常常在大石头上眺望来路,等他回来。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去,整个山林显得格外空灵,一阵阵山风吹来,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等了半个小时,黄色罐子内忽然发出动静,越发地不安。
我当即警觉起来,与三尸蛇蛊相处的七个夜晚,我知道肯定有事情要发生。
我赶紧伏在石头上,发现蛊神庙边上冒出了几个人影,一个个鬼鬼祟祟的。很快,我发现他们把几捆柴火放在蛊神庙大门之上,又浇上了火油。
很快,蛊神庙烧起了大火,一股浓烟直冲了上去。
我后背心都是冷汗,要是我在蛊神庙睡觉,这大火烧起来,定会把我烧死的。
我伏在石头上,不敢乱动,这帮人敢烧庙宇,要是知道我躲在这里,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火光越来越亮,我看清了那带头人的面目,正是罗本杰。几天前,他跪在我师父面前,求我师父放过他两个儿子,没想到他敢来这里放火。
我拳头攥紧,无比地气愤。
我本想冲上去和他们拼命,但我知道,现在不是他们的对手。
蛊神庙整体建筑是木材,大火越烧越大,只听到轰地一声,从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应该是神龛上的“蛊神神像”倒在地上了。
罗本杰一挥手,散开在四周的人,顺着小路溜走了,很快就消失不见。
蛊神庙毁了,师父迟迟没有回来,我又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一种孤独感涌上心头,我眼中泪水流出来。不,不,师父一定会回来的。
我在心中告诉自己。
我担心罗本杰没有走远,一直伏在石头上,没有发出半点动静。蛊神庙的大火足足烧了大半夜,到了后半夜还有火星冒出。
我身上被露水打湿,月光下那条山路,依旧没有看到师父的身影。
而我的腹部,时不时地传来绞痛。
我再次痛晕过去。
“萧昆仑,昆仑……你快醒过来。”我耳边响起呼喊的声音,慢慢地睁开眼睛,天上满是星辰,身上早已被露水打湿。
“谁?”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可刚才明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那声音像是从蛊神庙那边传来的。
我从大石头上下来,艰难地走回蛊神庙,不断有烟雾冒了出来,一切烧得精光。
就在这时,两声炸裂声传来,像是罐子在高温下炸开的声音。我迟疑了片刻,冲进了蛊神庙之中。神龛上的蛊神神像倒在地上,碎成几段。
而就在碎片之中,有两个熏黑裂开的罐子,里面依稀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眼前一亮,这罐子虽然被熏黑。但是和师父常用的罐子是一模一样的。
原来蛊神神像里竟然藏着两个养蛊的罐子。
我一时好奇,便走了上前,弯下身去,眯眼一看,不由地眼前一亮。罐子里有两只虫子,应该是蛊虫。
一只白得像雪,一只黑得像眼眸。
两只蛊虫在烈火之中灼烧,已经奄奄一息。
我心想道:“师父本事高超,一定可以救活它们的。”
我跑到厨房那边,找出装盐的铁罐子,弄干净之后,想把黑白蛊虫弄到铁罐子。
“我知道你们毒性很强。”我对着它们说道,“我现在是救你们,你们可不能把我给毒死了,这样子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话声一落,我深吸一口气,从罐子裂缝捏住它们,感觉它们的身子若有若无,冰凉凉地。
我把它们装到铁罐子里,右手的手指还是有些发麻发黑,看来毒性不弱。
过了好一会儿才完全恢复过来。
封好铁罐子,找了一些填肚子的红薯,我便离开了蛊神庙,决定在附近找了一处山洞躲起来。
我走了十几分钟山路,在两块大石头中间,钻了进去。这是我第一次遇到三色蛇的那个洞窟,如今三色蛇被师父抓住,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我靠在石壁上,大口地喘气,疲惫感袭来,沉沉地睡了过去。好在整晚都没有蛊虫折磨,我睡得很踏实。
我每日靠红薯充饥,一连等了三天,都没有师父的踪影,心中惊道:“难不成师父采药材的时候,从悬崖上失手坠落下去了吗?”
师父可能死了,蛊神庙又待不下去,何去何从呢?
我猛地想起,师父嘱咐过我,要是他没有回来,就去清水溪。或许去那里,可以见到师父。
我决定去清水溪边,与师父回合后,再回来找罗本杰算总账,打定主意后,把铁罐子和黄罐子背好,一头扎进茫茫大山中。师父说的那个清水溪边,是贵州与湖南交界的一个地方,要走很远的山路。
我体内的神秘蛊虫随时都会发作,走得并不算快。
到了中午时分,吃了点野果子,靠着大树下休息片刻。又接着赶路,走到天黑,寻摸了一处山洞,依旧在山洞里休息。
半夜时分,我忽然听到几声阴森的锣声,整个人惊醒了过来。
很快,我看到从洞口跳进了九个干瘦的怪人,身穿黑衣,并排靠着石壁站着,每个人的额头前,都贴着一张黄纸,站好之后,眼珠子就合上了,整个过程没有说半句话。
我连忙藏到石头背后,悄悄地看着那站立的九人,心中好奇:这些人怎么这么奇怪,为什么要站着休息呢?
到最后,一个戴着黑色斗笠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面铜锣,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我暗暗心想,锣声是他从手上发出来的。
“你们都给我老实点。”那男子喝了一声,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谁要是乱叫,打搅了我休息,小心我手上的阴锣。”
我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再仔细一听,站立的九人一点呼吸声都没有,忽然警觉过来,斗笠男子应该是赶尸匠,这一排站立的怪人都是死尸,不排除里面会有僵尸。
以前听师父说起过,湘西苗人有神秘的赶尸匠,靠着一面阴锣、辰州符和秘传的驱尸口诀,可在山林之中驱赶死尸。有些高明的赶尸匠,还可以驱赶吸血的僵尸。
一旦遇到,要远远躲开,要不然冲撞了赶尸匠,冒犯了僵尸,没有好果子吃的。
一直以为是师父开玩笑吓我,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我心中叫苦,真是倒霉透顶,好好在山洞里休息,偏偏遇到这般怪事。
我躲在暗处,不敢动弹,心想等着赶尸匠睡熟之后,乘机溜出去,逃得远远,省得招惹了他们。
我耐心地等着,渐渐地听到赶尸匠轻微的鼾声,决计冒险离开这里。
“喂,小朋友,你把我脑袋上的符纸撕掉。我背着你逃走。”离我最近的死尸,忽然开口说话,声音虽然很小,但是我听得真真的。
死尸白色眼珠子溜溜地转动,看起来格外地吓人。我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这才没有叫出声来。
“你要是落到他的手上,会被弄死养成僵尸的。快点决定,是帮我,还是自己逃走!”那声音再次传来。
我冷静下来,问道:“你不喝人血吧?”
死尸能够开口说话,应该是僵尸了,要真是救了一只吸血的僵尸,等脱离危险也要被他喝干鲜血。不弄清楚,万不可出手搭救。
那声音笑道:“我不喝血!”
“好,我撕掉你的符纸!”我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鼓起勇气走过去。
我犹豫了片刻,伸手去撕下他额头的符纸,他个头很大,我踮起脚伸直了手臂,才触到那张符纸。
那大个僵尸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当真弯下身来。他身子一动,我就闻到一股怪味,但还是强忍着胃部的不适,爬上了他的后背。
“有活人?”赶尸匠惊醒过来,鼻子嗅动了几下,手中的铜锣哐哐地响了起来。
“妈了个巴子的!滚开。”大个僵尸迎上去,一脚踢开赶尸匠。
随即狂奔起来,瞬间就冲出了山洞。外面月光明亮,背后传来阵阵阴锣声。
大个僵尸速度极快,我只感觉腾云驾雾一般,颠簸不已。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大个僵尸把我丢在一块石头上,自己则站在一边。
我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咦……你竟然不怕我身上的尸气,寻常小孩闻了,早就死掉了。”大个僵尸十分诧异,瞪大眼珠子看着我。
我记得师父说过,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叫做尸气,活人是不宜多闻的,否则会有生命危险。他是僵尸,身上的尸气自然非常浓厚。
我常在山中捕捉毒蛇、毒虫,胆子很大,大个僵尸看着我,我也鼓起勇气看着他,借着月光,我方才看清楚了他的面容,身材魁梧,脸部黝黑,皮肤有些干瘪,的确不像是大活人。
我咽下口水,后退了几步,讪讪地说:“可能我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以前我被剧毒毒蛇咬过,也没有死。闻点尸气,也不要紧的。”
那大个僵尸瞪了好一会儿,忽然叫道:“咦,你的样子很熟悉。我以前见过你,不对……你怎么越活越年轻了?”
我心中纳闷,生平见到的第一只僵尸,竟然说认识我,摇头道:“你是谁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叫萧天什么来着。哎,我不记得了。”大个僵尸白色眼珠子转了转,“你见过我的,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我摇头说:“老人家,我真是第一次见到你,不知道你叫什么。”
看他样子,年纪应该不小,称呼一声“老人家”,应该不过分。
大个僵尸眼珠子又溜溜转动,随即道:“你比我见到的那人要年轻很多。我见到的人应该是你爸爸,他在哪里?”
我苦笑道:“我没有阿爸,从来没有见过他。”
忽然听到怪僵尸的话,感觉他好像认识我阿爸,可我早已习惯了孤儿身份,没有半点惊喜。
大个僵尸表情凝重,厉声喝道:“你不要糊弄我!小狗都有狗爸爸的,你怎么会没有呢?”
“狗爸爸不要狗崽子了呗!”我把头扭到一边去,道,“老人家,这世上有一种孩子,叫做孤儿。我没见过爸爸,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狗崽子都有狗爸爸,可我偏偏没有。
大个僵尸一拍脑袋,叫道:“我越来越糊涂了。狗崽子,你不要生气。你没有爸爸,我给你当爸爸。你救了我一命,当我儿子,我有天大的本领,你不会吃亏的。”
我瞪了一眼大个僵尸,嘲讽道:“你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刚才要不是我,你还被符纸封得不能动弹,还好意思当我爸爸。”
“妈个巴子的,要不是看在你救我一回,凭你这几句话,我就该把你脑袋拧下来,喝干你的鲜血。”大个僵尸全身骨头咔咔作响,身上的气息比刚才更浓了。
“你骗我,原来你就是嗜血的僵尸。”我连连后退,额头上开始冒冷汗,心想这回真是完蛋了,落到鲜血僵尸手上,还能活命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恩将仇报!”
话声刚落,腹部猛地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感,我心想不好,刚才一路上颠簸,体内的神秘蛊虫又开始发作了。
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哇哇地吐出几口黑色的鲜血。
那大个僵尸扫了我一眼,随即哈哈大笑道:“狗崽子,你要是做我儿子。我就帮你压制身上的毒蛊虫,救你一命。”
我不由地一惊,没想到眼前僵尸只是扫了我一眼,就看出我体内有毒蛊,看来蛊术不弱。
但是凭空让我认爸爸,我做不到。
“老怪物,你爱救不救,我萧昆仑不是软骨头……”我咬牙说道,话说到一半,已经痛得没有力气了。
大个僵尸哈哈大笑,说:“脾气还蛮倔强。对我的胃口。”他走上前,居高临下把手放在我天灵盖上,暗暗地用了几分力气,我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处置。
不过他的手刚放上来,我腹部的疼痛就没有那么强烈。
“苍天啊!”大个僵尸忽然大叫一声,“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先天毒虫竟然又重现人间了。你亲生爸爸到底是谁……”
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锋利的指甲已经刺破了我的头皮,有血流出来。
我伸手去打他,道:“你快放开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体内的神秘蛊虫叫做先天毒虫。
除了我的姓氏“萧”之外,我根本就不知道我亲生父亲是谁,也不想弄清楚。
我双手挥打过去,大个僵尸不为所动,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好像看穿了我的内心。
过了好一会儿,他爪子的力气变小,道:“你的确没有骗我。狗崽子,你体内的先天毒虫,是至阴至邪的毒蛊虫。我没有办法给你逼出来,只能帮你暂时压制住。”口气缓和了不少。
我被他刚才的样子吓坏了,只能点头说道:“老人家,一切都听你的。”
大个僵尸走到我背后,一掌拍在我后背上,喝道:“先天毒虫,世上无人知晓你的来历,但老夫知道。你落入少年的身上,就本分呆着,若起歹意,我一定会弄死你的。”
他这话不是对我说的,显然是在警告我体内的先天毒虫。
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在他的警告下,我身子的疼痛好转了很多,整个人轻松了一大截。
“老人家,你果然有大能耐!”我由衷地赞道。
大个僵尸笑道:“那是当然,老夫养蛊、炼蛊、用蛊的本领,举世罕见。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当我儿子……”
哐当哐当作响,阴锣声传来,大个僵尸眉头紧蹙,表情非常痛苦。不远处的林子还传来跳动的声音。
“该死的狗皮膏药又贴上来了。”大个僵尸道,“狗崽子,咱们分开跑。你自己要照顾自己,等我伤好之后,我再来找你,或许我能想起你亲爸爸是谁。”
说完这话,他在我肩膀上拍动了一下。
大个僵尸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快速地跑了起来,消失在山林里。看着大个僵尸离去,我心中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下次再见到他,若告诉我亲身父亲是个始乱终弃之人,我又该如何自处。
这个想法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转身便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没过一会,那戴着斗笠的赶尸匠追了上来,身边跟着八只干瘦的行尸,从四周扑来,把我围在了中间。
赶尸匠一眼便看到我身上带着的黄色罐子,并没有上前,问道:“娃子,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大高个从这里经过?”
我心想刚才蛊虫发作,多亏了大个僵尸,绝对不能出卖他,摇头道:“我一个人在这里追猎物,没见过什么大高个!”
赶尸匠冷哼一声:“娃子,少在我麻火心面前充好汉,讲义气。刚刚就是你,放走了那只嗜血的恶毒僵尸。我有证据。”
赶尸匠拍动手掌,从我的衣领处,飞出一只青色的虫子。
咦!我目瞪口呆,我身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青虫子呢。
青虫子扑腾几下,落到赶尸匠麻火心手掌上,他大声说道:“娃子,这是我用来追踪的青蚨子虫。在他逃出洞穴前,我把子虫放到他身上,利用母虫追踪子虫。你被那只恶毒僵尸给骗了,他利用你摆脱了我的追踪。”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大个僵尸分开前,在我肩膀上拍一下,是把青蚨子虫放到我身上,引母虫来追我。
难不成我被大个僵尸给骗了。
我脸色有些难堪,道:“我要是不跑,落到你手上,也会被你杀死,做成腐臭的僵尸。”
麻火心道:“是大个僵尸跟你说的吧。我麻火心只追踪恶毒的僵尸,对你没有半点兴趣。”
我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想怎么样吧!”
“娘个蛋的,碰到个楞娃子。”麻火心火冒三丈,顿了一下,问道,“你身上带着的黄色罐子,是谁帮你弄的?”
我一把抱住黄色罐子,道:“你要干什么,要抢我的罐子吗?我告诉你,这里面是三尸蛇蛊,你要敢过来,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麻火心眼睛一亮,问道:“黑摩云呢?你是他徒弟吧?”
我微微一惊,没想麻火心竟然说出了我师父的名字,听这说话的口气,好像是我师父的熟人。
“你认识我师父?”我好奇地问道。
麻火心道:“侗人里面,除了黑摩云,还有谁能养三尸蛇蛊!你样子俊朗,黑摩云五官怪异,你自然是他的徒弟。”
我有些惊讶,还真是被他猜中了,道:“没错,三尸蛇蛊很厉害,你不要过来!”
麻火心把斗笠摘下来,露出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又问:“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他有个师哥叫做巫道潮,有个师弟是光头,叫做麻火心吗?”
我拨浪鼓地摇头。
麻火心骂道:“黑摩云哪里去了,让他滚出来见我!”
若他没有骗我,按照辈分,我该称呼麻火心为师叔。
我赶紧道:“我师父失踪了,不过我们约好在清水溪边碰头。我现在正往清水溪边赶去。”
麻火心忽然朗声大笑,道:“师哥还是没有忘记我。十万大山下,清水溪边茶花峒,便是我的寨子。既然要去茶花峒,那你就跟着我一起赶路。”
我瞪大眼珠子,一天之内,连番遇到怪事奇事,已经让我有些不敢相信了,眼前驱赶僵尸的怪人竟然是师父的师弟,而我要去的地方,竟然是他的寨子。
不过,我还是不敢靠近麻火心,他身边可站着八只行尸。
“那个……麻师叔……”我道,“我身上的鲜血不多,你抓了我,也不够喂养八只僵尸的。”
麻火心又破口大骂:“你放跑的那只才是吸血的僵尸。真是气死我了,二师兄怎么收了你这么个蠢东西。”
我心中忐忑,不太相信麻火心的话,不过他又说了一些关于师父的事情,方才解除了困惑。
我觉得麻火心虽然脾气不好,秃着脑袋,倒不像坏人,更何况他带着八只行尸,我根本逃不掉,就跟在他的身边。
麻火心手上阴锣哐哐作响,八只行尸有规律地跳动着。偶尔能听到他口中念叨有词,正是苗语。
麻火心应该是个苗人,我心想,他和师父一样,都是民间的异人,有着大本领。
一路上,八只行尸只顾着赶路,并没有多瞧我一眼,我悬着心也渐渐落地。
一直走到天蒙蒙亮,麻火心驱赶僵尸,住到荒山上的一处破屋,又在门口挂上一块小黑牌,应该是警告生人勿近。
麻火心从随身带子里拿出馒头,丢给我一个,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昆仑。”我饥肠辘辘,也顾不上馒头会不会下了蛊虫,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和昆仑山有关系吗?”麻火心问道。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名字是我妈取的,打我记事后,她就不见了,想问也来不及了。”
麻火心道:“往事不重提,你爸妈是谁不重要,重要是你自己。赶尸行当是昼伏夜行,白天好好休息,晚上你随我见个人。然后我们直接回茶花峒,等你师父来找你。”
麻火心第一句话,触动我的内心,我对他的防备之心,渐渐少了许多。虽然我放跑了大个僵尸,他也不是个记仇的人。
我靠在石壁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依稀之间,感觉到铁罐子里传来微弱的声音,更有一股凉意从铁罐子传了出来,散遍全身。这一觉,我睡得非常踏实,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一直睡到下午太阳偏西,我被一股肉香给弄醒了。
在破屋中间,麻火心已经生火,正烤着野兔子,上面直冒油。
“昆仑,天黑之后。我帮你扮上,你暂时当一只小僵尸。”麻火心撕扯半边兔子,直接递给了我。
“行!”我感觉麻火心不是坏人,便答应了他。
吃过兔肉后,我全身充满了力气。
麻火心弄了些黑灰,涂在我的脸上,又在手上缠上了黑布条,撬开一只行尸的嘴巴,弄了些涎水,涂在黑布条上,腐臭味散开。
“嗯,这样子有点小僵尸的模样。”麻火心托着下巴,满意地点点头。
我看不清楚自己的样子,但我确定这样子不好看。
天黑下来之后,麻火心敲打着阴锣,带着八只行尸出了破屋,我走在最前面,本想学行尸跳跃,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为什么行尸需要跳跃呢,不能跟人一样走路?”我不解地问。
“他们身体僵硬,膝盖不能弯曲,必须脚底板发力,所以只能跳跃着行走。”麻火心见我发问,非常有耐心地解释,“天下驱尸秘术,有我湘西一派,还有江苏茅山道门。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苗人驱尸秘术。”
我手臂上涂满死人的口水,腐臭不已,要是天天和死尸打交道,我可不乐意,忙吐舌说:“麻师叔,这事以后再说。”
走了一个多小时,月亮钻了出来,整个山林寂静无比,远远地听到水流声音。
麻火心说:“昆仑,等下我见的人,非常狡猾。我把阴锣给你,你在一边等着,一旦我失手,你就敲打三声,驱赶行尸上前。”
麻火心表情严肃,呼吸急促,看起来非常紧张。
我点头接过阴锣,一股寒意袭来,令人不寒而栗。
看来驱赶僵尸,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光是这面阴锣,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拿的。
走了十多分钟,到了山间溪涧边上。
我和八只行尸站成一排,麻火心走到溪边,负手而立。
“你失手了!”一个阴森鬼魅般的声音传来。
声音传来,却不见人影,难不成是恶鬼怨灵?
麻火心喊道:“萧天刑是绝顶的僵尸,我已经尽力,但还是让他跑了。”
他们在这里碰面,是为大个僵尸,我心中暗想,原来大个僵尸全名叫做萧天刑,下次再见他,我就可以告诉他了。
“咱们之前说好的。你把萧天刑交给我,我把秘密告诉你。”那声音幽幽地说,“只有他才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没有萧天刑,咱们已经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麻火心道:“既然来了,何不出来见一见!”
说话之际,五只黑蜈蚣从麻火心袖子中溜了出来,落在地上,黑蜈蚣悄无声息地散开。
我熟悉各种蜈蚣,麻火心放出来的黑蜈蚣,绝对是蜈蚣中毒性最强的品种,看样子,他想用毒蜈蚣逼那声音现身。
足足过了一分钟,没有任何动静,麻火心的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麻火心,凭几只夺命蜈蚣,就想逼我现身,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那鬼魅般的声音再次传来。
随即传来清脆的咀嚼声,这是牙齿咀嚼活蜈蚣发出来的声音。
我烤过蜈蚣吃,但自知生吃剧毒的黑蜈蚣,我做不到。真是邪门得很,我手心不由地直冒冷汗。
我仔细感应,无法确定声音是从何方传来的。
麻火心道:“我知道你好毒虫,越毒越好,这些毒蜈蚣我送给你的零食。”
喜欢吃剧毒之物,那肯定是怪物了,我咽下口水,额头上直冒冷汗。
麻火心话声刚落,身子忽然跑动,朝着溪涧边上的大石头跑去。
麻火心速度很快,刚到大石头侧面,月光下闪出一道血影。
只见麻火心急忙收住身子,往边上一滚。
那血影落在石头上,我仔细一看,是一只血色的大螳螂,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致命戾气。
奇怪,螳螂多半是绿色,世上怎么会有血色螳螂呢?样子看起来,绝对不是大自然孕育出来的品种。
麻火心察觉到危险,后退两步,说:“色泽如此深红的血螳螂蛊,真是少见。你有点板眼。”
是蛊虫,我眼睛一亮!没错,只有蛊虫才会有这种致命的戾气。我第一次目睹蛊虫出击杀人,不由地探直脖子。想看蛊虫究竟如何杀人,又想看麻火心高超的本命。
就在这时,血螳螂蛊身子一弹,有红色的液体飞溅而出,再次朝麻火心冲来。
麻火心连着后退,双手甩动,不断放出黑蜈蚣。血螳螂落地,只一个照面,毒性极强的黑蜈蚣,碰到红色液体,当场毙命。
我心砰砰乱跳,蛊果然厉害,看这架势,麻火心要遭殃了。
我不由地心想,血螳螂已经如此厉害,那躲藏在暗处的声音怕是更厉害,要不要现在就敲锣呢。
我决定再等一会儿。
血螳螂蛊诛杀黑蜈蚣之后,身子又一弹,如同鬼魅一般,恰好落到了麻火心光秃秃的脑袋上。
我差点叫了出来。
血螳螂落在麻火心秃头后,麻火心双手举起作投降状,一动不动地站着,叫道:“不用赶尽杀绝吧。”
“跟我斗,你还嫩着点!”溪涧另外一侧树上,跃下了一个黑衣人,轻巧地落在地上,“我只要勾勾手指头,血螳螂蛊就能从你天灵盖钻进去。”
竟然是从树上跳下来的,我隐隐惊讶不已,黑衣人把血螳螂藏在石头上,自己则躲在树上,还真是高明。
麻火心道:“你舍不得杀我的。杀了我,就没有人替你收集行尸,也没有人帮你追踪萧天刑了。”
黑衣人落地之后,往前走了几步。
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能感觉到他目光异常阴鸷,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给人感觉,就像是一只行走的人形螳螂。
黑衣人道:“麻火心,你的命已经在我手上,轮不到你跟我讲条件。”
听到这话,我不敢妄动。在行尸抓住黑影之前,血螳螂说不定已经杀死麻火心了。
麻火心道:“咱们也打过几回交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麻火心边说话,一边往前走,离那黑衣人越来越近。脑袋上的血螳螂,开始往里面钻。
黑衣人有些惊讶,说:“是条硬汉。不过你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字。我今日破例出来见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昆仑,敲锣!”麻火心忽然发难,整个人直接扑向了黑影。
我当机立断,重重地连敲三声,八只行尸转瞬就跳了上前。
麻火心手上多了一把锋利匕首,直接就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阴鸷目光扫过,嘴角微微翘起:“干掉他!”
这是下给血螳螂蛊的命令。
师父说过,养蛊人与自己蛊虫血脉相通,到达一定境界,是可以远距离控制自己的蛊虫。
黑衣人当然可以号令血螳螂杀人。
倏忽一声,血螳螂径直钻入从麻火心的天灵盖。
“麻师叔,小心!”我被先天毒虫折磨,深知蛊虫的厉害,眼见血螳螂钻了进去,不由地喊了出来。
麻火心低哼了一声,动作丝毫没有变化,匕首迅速地刺去,整个人已经到了黑衣人面前。
好快的速度!
好矫健的动作!
血光一闪,匕首刺中黑衣人的左胸,鲜血飞溅而出。
黑衣人瞳孔睁大,右脚猛地踢出。
麻火心伸手一挡,后退几步,哇地一声,也吐出一口黑血,手中握着的匕首正在滴血。
黑衣人说:“麻火心,血螳螂毒发之快,举世罕见。你为了一个和你不相干的秘密,竟然要自寻死路,真是愚蠢至极。”
麻火心剧烈地咳嗽,一只手捂住嘴巴,黑血从鼻孔和嘴巴涌出来,咬牙道:“就算我死,也要拉你陪葬。”狂叫一声,八只行尸围了上去。
我冲上前,扶住麻火心,道:“麻师叔,你没事吧,你的脑袋快变成红灯笼了!”
血螳螂从秃头上钻进去,最先受影响就是人的脑袋。
麻火心气力虚弱了不少:“我以前弄死过绿螳螂蛊。可这次遇到的是血螳螂蛊。咳咳……已远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怕是要遭殃。”
后来我才知道,想得螳螂蛊,须将一只母螳螂和七只公螳螂密封在器皿中,等到母螳螂依次吞食公螳螂,最后那只便是绿螳螂蛊。
而血螳螂,则是将活下来的那只,浸入早夭婴儿的鲜血之中,泡够七七四十九天而成。
血螳螂不仅毒性强,而且还带着死婴至邪的怨念。
没等我说话,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麻火心的双手也开始变得血红。
“杀死他!”麻火心几乎是用性命发号命令。
八只行尸蜂拥上前,手脚乱踢。黑衣人胸口中了一刀,动作却没有慢下来。八只行尸除了跳跃,并没有多么成熟的格斗技巧,杀伤力并不大。
黑衣人连着腾挪躲闪,有条不紊地后退,纵身一跃,跳到溪涧对面,右手抬起,舒展五指,喊道:“麻火心,别以为没了你,我就找不到萧天刑,找不到那个孩子。让‘小僵尸’陪你一起死吧。”
话声一落,黑衣人右手猛地握拳,随即转身消失漆黑的山林里。
“昆仑,快跑……”麻火心用力把我推到一边,“他对血螳螂下了必杀令。杀了我,下一个就是你。”
黑衣人恼怒之下,下了必杀令,血螳螂蛊杀死麻火心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正因如此,麻火心才用力推开我,让我赶紧逃走。
我受力滚到两米开外。
皎洁的月光下,麻火心周身上下血红无比,脑袋比刚才大上了几分,眼睛、耳朵也开始沁出鲜血。
七窍流血!
到了此刻,我才明白,为什么世人会谈蛊色变,因为蛊毒发作,太可怕。
我要是此刻逃走,算不上英雄好汉,叫道:“麻师叔,血螳螂和三尸蛇蛊相比,哪个更毒……你告诉我……”
麻火心躺在地上,鼻孔冒气,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微微摇摇头,眼珠子通红,示意我赶快离去。
我脑海快速转动,师父说过,三尸蛇蛊是侗人最狠毒的蛊虫。那么血螳螂肯定比不上三尸蛇蛊。再加上我体内隐藏着更厉害的先天之虫。
我根本就不用怕血螳螂。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想,眼前这个节点,来不及验证。
我鼓起勇气,冲了上前,抓起麻火心的双手。抓起他双手的瞬间,我耳边响起一阵阵幽怨的婴儿哭声,凄厉至极,幽怨极强。
“血螳螂,你有本事就钻到我身体里来。”我用尽了全部力气大声喊道。
我不懂解蛊的法子,只希望激怒螳螂蛊,把它引到我身体里。我体内有先天之虫,再加上身带三尸蛇蛊,一定能弄死血螳螂。
嘤嘤!咯咯!凄厉的哭声环绕在耳边,我甚至能看到一个周身通红的婴孩,就站在我眼前,咧出红色的牙齿,怨毒地看着我。
我咬牙叫道:“血螳螂,小爷要弄死你。怨灵,小鬼,小杂碎,小爷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你的牙齿吗?我不怕你!”
就在我破口大骂之际,直觉右手掌心传来撕裂的感觉,我心中一喜,血螳螂从麻火心掌心钻过来了。这种撕裂感,比起先天毒虫的折磨,我还能承受。
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五分钟,血螳螂完全钻入我的身体里。我身子力气被抽空,整个人迎面倒在地上。明月高悬天空,静静地看着我。
疼痛顺着右手传开,不过几秒钟,就传遍周身上下。每过一秒钟,疼痛就成倍增长。到最后,像有十几把钢刀在割我的肉。
我感觉自己快忍受不住了,意志马上就要崩溃。
我望着月亮,那月亮慢慢地变成师父的面孔,我不由地喊道:“师父,我好痛,救我!”
师父笑了笑,说:“昆仑,你是万中无一的少年。你不该被一只小小的血螳螂弄死。”
我瞳孔怒睁,一股霸道的力气涌了上来,随即只觉喉咙传来一股滞塞的感觉,忍不住咳嗽起来,右手撑在地上,翻身咳嗽,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鲜血之中,还能看到半截成型螳螂蛊。
很快,半截成型的螳螂蛊湮没在血之中。
在耳边萦绕的,凄厉的婴孩哭声,也跟着消失。
血螳螂死掉了。
我大口地喘息,休息了好一会,才挣扎爬到麻火心身边。麻火心眼睛早已合上,身子僵硬,我忙伸手探了探鼻息,发现还有微弱的气息。
怎么办?我绞尽脑汁苦想,麻师叔虽然还有气息,但体内肯定还有毒素,要是不解毒,肯定活不了。
我全身无力,脑袋晕厥一片空白,重重拍打了几下,想起师父有一次帮一个中蛊的人治伤,用刀割开那人身上的淤血处,放血解毒的经历。
我决定冒险一试,摸到匕首,说:“麻师叔,我要是把你医死了,你可千万不要怪我。”
我决定冒险一试,先用刀划开了麻师叔,肿成红灯笼一样的脑袋,一共划了三刀,用力挤压,果然有大量黑血涌出来,有些黑血流到了眼睛里。
我又在麻师叔双手掌心位置,各划上一刀,同时用力挤压,又有黑血流出来。
忙完这一切,我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好在麻师叔虽处于昏迷状态,呼吸慢慢恢复了正常。只要能醒过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担心黑衣人会折返回来,查看我们有没有死,等到气力恢复一些,咬牙背起了麻师叔。本想带着八只行尸一起走的,可无论我怎么敲动阴锣,他们都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站在溪涧边上。
我只能拿着阴锣,背起麻师叔离开了溪涧。顺着来路,慢慢地走着。我筋疲力竭,在一处缓坡上,脚底一滑,两人便滚了下去。
滚到山坡下面,我再也没有力气走动,我也被血螳螂折磨得够呛,能走出来,已是万幸。
我折了些树枝,盖在我与麻师叔身上,藏了起来。但愿麻师叔能早些醒过来,但愿我们能熬过这漫长的一夜,我心中期盼。
我一动不动,回想刚刚发生惊险一幕,要不是师父给我鼓励,我已经被血螳螂弄死了。
再仔细一想,我与螳螂蛊搏斗的时候,忽然涌出一股霸道的力量。这股力量,和我当初愤怒至极,发力掐住罗锤是一模一样的。
我伸手摸了摸肚子,心道:“我体内的先天之虫,到底是一只什么样的虫子啊?它和我的出生有关系吗?要是师父在我身边就好了,我就可以问他了。”
我带着种种的疑问沉沉地睡了过去,依稀之间,身边的铁罐子透出微微的白光,不过白光很快就被盖住了。
天蒙蒙亮,我就醒了过来。
我用袖子擦掉麻师叔身上的血渍,发现他的肤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头上三道伤疤分外明显。
一直等到山林被阳光笼罩。麻师叔手指动了动,嘴巴也翕动了几下。
我惊喜地喊:“麻师叔,你醒了吗?”
“昆仑,咱们是在阴曹地府吗?”麻师叔睁开眼睛,微弱地问,“怎么四周那么黑,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看到到你人。看来人死了……只剩下摸不着、看不到的魂魄。”
我不由一愣,伸手在麻师叔的眼前晃动一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时我才注意到,他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神,已经失去光泽,变得空洞。
麻师叔看不见东西了,可能是毒性还没有完全解除。
我说:“麻师叔,血螳螂死了。咱们还好好地活着。你体内的毒素还没完全清除,暂时看不见。”
麻师叔眼睛眨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收住了,道:“你之前放了萧天刑,但是你昨晚救了我,咱们之间扯平了。”
我扶着麻师叔坐起来,又以最简洁的话语,把昨晚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麻师叔伸出大拇指哥,道:“昆仑,你一身胆气!敢把把血螳螂吸入体内。你一身智慧,能想到放血解毒!真是了不起。”
叙述之中,我跳过先天之虫发力这一段,只说一切是三尸蛇蛊的功劳。
麻师叔也没有仔细追问。
我问:“麻师叔,血螳螂发作的时候,我感觉到一个婴孩凄厉的哭声,总感觉它会上前喝我的鲜血,这是怎么回事呢?”
麻师叔道:“昆仑,血螳螂会取用婴孩的鲜血,可能那哭声,是那个婴儿存在的怨念。血螳螂化为乌有,哭声自然会消失的。”
我心想还真是的,这么看来,黑衣人太邪恶了,竟然用婴孩的鲜血养蛊。
我搀扶着麻师叔离开缓坡,又在麻师叔指导下,造了个陷阱,捕到了野兔子,生火烤了兔。我又采摘了治伤的药草,帮麻师叔包扎好伤口。
麻师叔眼睛看不见,没有办法长途驱使八只行尸,找了个山洞,把它们关在里面。等到以后,再来带走他们。
我道:“麻师叔,我们耽误了两天,要尽快赶到清水溪。我怕我师父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麻师叔点点头。
麻师叔眼睛暂时看不见,我弄着一根竹棍牵着他。
一路上,麻师叔讲了很多养蛊的巫术与禁忌,包括养螳螂蛊的法子,还有侗族人与苗族人养蛊的区别,极大地丰富了我的阅历。
麻师叔伸手一指,说:“贵州、湖南、还有云南部分,在广义上都属于苗疆的地带,自古以来,蛊术盛行,与各种巫术结合,堪称华夏一绝。贵州境内,以三尸蛇蛊为著名。湖南湘西境内,则以金蚕蛊最强。翻过前面那座山,就进入湖南境内了。”
我惊讶不已,师父说过,苗人用黑罐养蛊,最厉害的蛊虫就是金蚕蛊,问道:“麻师叔,你们茶花峒是苗寨,有没有金蚕呢?”
麻师叔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道:“整个湘西苗寨,唯有茶花峒能养出金蚕。你要是有缘,或许能一堵金蚕的真容。”
我连忙摆手,说:“还是算了吧,越是厉害的蛊虫,脾性就越不好,万一咬我一口,那就糟糕了。”
我牵着麻师叔,登上山头,眼前莽莽山林,回头再看一路走过的大山。十万大山的说法,一点都不过分。
“蛊神庙,罗家村,咱们再会了。”回看来路,我心中颇有感触,最终毅然决然朝前走去。
从山头下来,有条修好的马路。
我们在路边等到一辆破巴士,坐了四个多小时,到了一个叫做凤凰的县城。在凤凰县城,麻师叔让我帮忙挑了个毛绒玩具。
我仔细选了选,最终选了只小浣熊。
中午时分,我们朝茶花峒出发。
按照麻师叔所言,从凤凰县城出发,走上小半天山路,就能到达十万大山下,清水溪边茶花峒了。
我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到达茶花峒。
麻师叔被血螳螂折磨过,再加上在山中穿行,走得很慢,走上一会,就咳嗽不已。麻师叔脸色变得乌青起来,有点难看。
我焦急问道:“麻师叔,你脸色发青,怎么回事啊?”
麻师叔淡然说:“应该是血螳螂的毒还没有解开,不要紧,只要回到茶花峒,我就有办法彻底解蛊。”
天渐渐黑了下来,山林传来野兽的叫声。
麻师叔越来越虚弱。
我咬牙背起麻师叔,顺着山路往前走。
终于,我看到远处微弱的光芒,应该是个苗寨,再仔细一听,还能听到溪水流动的声音。
我欣喜道:“麻师叔,我们到了。”
麻师叔道:“我闻到炒腊肉的香味了,终于回家了,我还以为会死在外面。”
最终,我们停在清水溪边上。
我把麻师叔放在溪边的石头上,四处看了看,大声叫道:“师父,师父……你在这里吗?”
一连喊了十几句,都没有人回应我。
我的心空荡荡,师父没在这里等我。
麻师叔咳嗽声越来越剧烈,用手捂住嘴巴,涌出来的黑血。
“敲锣!”麻师叔挥挥手。
我回过神来,敲了好几声阴锣。
没过多久,就听到狗吠声传来。随即看到一个个头不高的瘦小子,脑袋上扎着黑头巾,一身灰布衣,提着灯笼跑了出来。
“阿爸,你终于回来了。”瘦小子躺着溪水就跑了过来,眼睛已经通红。
瘦小子扭头看着我,先是看到我腰中挂着的黄罐子,眼神带着几分敌意:“你是谁?”
我道:“我叫萧昆仑,昆仑山的昆仑。”
麻师叔说:“小刀,我被螳螂蛊攻击,是昆仑救了我。你先扶我回去养伤。”又对我说:“昆仑,你身上背着三尸蛇蛊,暂时还不能进寨子。”
我皱眉问:“为什么不行?”
麻师叔说:“茶花峒有金蚕蛊镇寨,外来的蛊虫不能贸然进去。等我回禀之后,你再进去!你稍微等上一会。”
苗寨和蛊术禁忌很多,我便点点头,看着瘦小子,问道:“最近寨子有没有外人来?”
瘦小子摇头说:“没有外人。”
我心头一凉,路上耽误许久,按理说,师父早就应该到茶花峒,怎么还没来呢。
我失魂般地坐在石头上,心乱如麻。
麻师叔把沾满鲜血的手在衣服上反复擦了擦,把毛绒小熊,递给了瘦小子。瘦小子脸上一喜,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瘦小子搀扶这麻师叔过了清水溪,很快就朝茶花峒里面走去。
我在清水溪边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瘦小子打着灯笼走了出来,道:“族长说了,三尸蛊是侗人的神蛊,不适宜进苗寨。你可以把三尸蛊放在外面,自己空手进去。”
我不想丢开三尸蛇蛊,道:“我来茶花峒是和我师父会合的,进不进苗寨无所谓。只是天黑了,这附近有没有地方歇脚。随便有个破屋、山洞都可以。”
瘦小子道:“那随你便了,往西边走两百米,山坡上有个山洞,你可以在那边过夜。”
我说:“好,你回去吧,好好照顾麻师叔。”
瘦小子提着灯笼返回了寨子。
我按照他指的方向,还真找到了一处破洞。
一进洞,就闻到了淡淡的尸臭味,应该是麻火心安置行尸的地方。
我弄了些树枝,烧起了篝火,随身还有馒头。吃过之后,我把黄色罐子和的铁罐子拿了出来。
我查看了黑白蛊虫,它们的气息越发地微弱。
我叹了一口气,说:“黑白虫,本打算请师父替你们疗伤。可现在师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也没办法医活你们。只能靠你们自己了。”
黑白虫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反应。
我爱莫能助,唯有脱下外套盖在铁罐子上。
我靠着石壁,胸前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连日来的行走,双腿更是灌铅了一般。整个人疲惫到了极致,可是脑海里想着师父,根本就睡不着。
到如今,我、三尸蛇蛊、黑白双虫,都一样,没有了家,四处漂泊。
我翻起身,把两个罐子抱在身上,眼中流着泪,心中难受,心中大喊道:“黑白蛊虫,你和我都不能死。三尸蛊,你快点变强大。师父没了,从此以后,大家相依为命。”
泪水流了许久,我终于睡了过去。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
我忽然感觉暗处有一双猩红眼睛看着我,整个山洞变得阴森寒冷起来。
我猛地睁开眼睛,火堆只剩下微弱的亮光。
“什么东西,你给我滚出来?”
我四处查看,就在洞口位置,站着一个全身通红,整张脸却异常苍白,眼珠子猩红无比的孩子。他站在洞口,鲜血顺着肌肤不断涌动。
可怕至极。
那孩子张开嘴巴,凄厉叫喊声一下子袭了过来。
我全身直冒冷汗,这是我和血螳螂搏命之际,听到的叫喊声。那晚,我就感觉到有婴孩的怨念跟着血螳螂。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血螳螂消失了。怨念却没有魂飞魄散,竟然一路上跟了上来。
我本能地往后退,喊道:“冤有头债有主,真正害你的人,是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是他用的血养螳螂蛊,你杀了我,也没有用,你的大仇人依然活得逍遥自在。”
我清楚得狠,恶鬼索命,以我现在的状态,只有死路一条。对付血螳螂,靠着三尸蛇蛊、先天之虫,尚可应付。可怨婴现身,我真是束手无策。
现在只希望他还残存些理智,知道杀死我于事无补。
那怨婴慢慢地走了过来,洞内越发猩红。
我一直退到山洞最里面,无路可退。
怨婴停在三米开外,极力咧开嘴巴,发出微弱的声音:“帮我报仇,饶你一命。”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
怨婴根本不听,又往前走了两步,红色怨念越发地强烈,罩在我身上,皮肤隐隐有些刺痛。
“你不帮我,我……现在就咬开你的脖子。”
我心中叫苦,叫道:“我们无冤无仇,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赖上我呢?”
怨婴再次咧开嘴巴,道:“因为你就是我仇人……要找到的那个孩子。只有你能帮我报仇。”
我整个人愣住了,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黑衣人要抓的那个孩子,就是我,你不会搞错了吧?”
几天前麻火心与黑衣人见面,黑衣人想通过萧天刑找到一个孩子,按照怨婴所言,那个孩子就是我。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会弄错。那个孩子身上,有先天之虫。我在你身上感觉到了。”
怨灵猩红的眼珠子看着我,不容置疑。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之间,脑袋乱糟糟的。
这一切都是怨婴所言,当不得真,万一他是骗我,拿先天之虫来糊弄我呢。
可如果这是真的,万一黑衣人要找的那个孩子,就是我的话,
那么这背后一定有很多天大的秘密。
或许和我的身世有关联。
我犹疑了片刻,道:“你说的话,未必是真的。等我佐证之后,我再考虑要不要答应你。”
怨灵说:“你会答应我的。”
我心中波澜起伏,道:“为什么如此肯定?”
怨灵说:“黑衣人一旦找到你,就会拿你的性命炼蛊,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要活下去,就必须跟我合作。”
我越发困惑,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怨灵又说:“你体内有先天之虫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离开蛊虫后,身子非常虚弱。我先到你三尸蛇蛊身上休息几天。”
怨灵身子一晃,缩成一团红影,顺势就钻入黑色罐子里。洞内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我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怨灵说得那些话,并非完全信口胡诌。
之前遇到大个僵尸萧天刑,他也认出我体内的先天之虫。
如果我真是黑衣人找的那个孩子,那么我就要考虑,要不要跟怨灵合作。
他先是藏在血螳螂体内,现在又钻入三尸蛇蛊罐中。看来,他可以藏入蛊虫的形体内。
我苦思冥想了许久,没有任何答案。
只有等明天,找麻火心打听一下,确定那黑衣人的来历,以及黑衣人要找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我。
被怨灵这么一闹,我再也没有睡意,往火堆上加了点柴火,重现点燃,静静地等待天亮的来临。
到了后面,我又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可怕噩梦。
我梦到师父心口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无数的黑虫子从里面涌出来,样子可怖至极。
“萧昆仑,你给我滚出来。”一声刺耳的叫声传来。
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额头上都是冷汗。
我把两个罐子系好,踉踉跄跄地跑出来。
外面已经阳光朗照,对面密密分布着各种房屋,非常有特色,整个茶花峒一览无余。
瘦小子沉着脸,气汹汹地吼道:“萧昆仑,是你把我阿爸的眼睛弄瞎了吧!”
身边跟着一只黑色大土狗。
我一头雾水,抓了抓脑袋,问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可是你阿爸的救命恩人。”
瘦小子厉声喝道:“你放血解毒的时候,任由毒血流到我阿爸的眼里。眼珠子被毒血泡了一晚上,再也治不好了。你是不是故意这么做的?”
我火冒三丈,强忍住怒火:“你他娘的,那个时候月黑风高,哪能注意这么多。我要是不放血,你阿爸就死了。”
瘦个子又叫道:“螳螂蛊算什么,我阿爸抗毒性很强,根本就不用你放血。你们侗人,没一个安好心的,你师父也巴不得我阿爸出事。”
骂我可以,但是捎带上我师父,那就另当别论。
我冷笑道:“别狗嘴吐不出象牙。”
“咬他!”瘦个子叫了一声,黑土狗纵身一跃,直接就冲了过来。
“疯子!”我转身就爬上洞口边上的大石头,用外套挥打,“你阿爸难道没有告诉你,要不是我把血螳螂吸过来,他早就变成一滩血水。你简直是胡搅蛮缠。”
瘦个子眼珠子一瞪,怒道:“你才是疯子。”
黑土狗在石头边上狂吠,较之刚才越发地狂躁。
我喊道:“小子,别以为我好欺负,要不要试一试三尸蛇蛊的厉害。你的狗受得住吗?”
我把黄色罐子往前一拉,一股煞气顺着罐口边缘就涌了出来,原本狂吠不已的黑土狗,瞬间老实起来。
瘦小子眼神更加不友善,冷笑道:“好,好!你这小侗人,果然靠着三尸蛇蛊欺负我苗人。我告诉你,你给我等着。侗人有三尸蛇蛊,我们苗人有金蚕。”
他吆喝了一声,带着黑土狗跑了。
我长叹一口气,心想这小子根本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等他走远后,我这才有些自责,如果我稍稍注意点,麻火心的眼睛就能保住了。
也罢!去跟麻师叔道个歉,顺便打听一些事情,我便朝茶花峒走去,蹚水过了清水溪,站在寨子入口处。
我还是有些犹豫,带着三尸蛊进苗寨,会不会触犯他们的禁忌呢。
我双手对着苗寨作揖,口中念叨:“金蚕大神,我进苗寨,没有半点歹念。过一会儿,就会出来。”
我大步进了茶花峒。
数间矮房子里,无数道冷漠的眼光射来。
我找人打听麻师叔家,却没有人搭理我。最后我是通过药材气味才找到麻师叔家的。他喝药解蛊,一定会有药材气味。
“你敢追到我家来。”瘦个子就站在门口,紧张地看着我。。
我道:“我来找你爸,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瘦个子刚要发飙,随即就听到麻火心的声音:“是昆仑吗?快进来吧。”
瘦个子脸色闪过一丝惶恐,我瞬间就明白过来,瘦个子跑去找我算账,是背着麻师叔的。
进门的时候,我看了一眼黑狗,它讪讪地后退了几步。
在房间角落里,堆着几个黑色的罐子,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蛊虫。
客厅正中间神龛上,还摆放着一个灵位,用黑布盖着,看不清楚上面的字迹。
麻师叔躺在床上,眼睛用纱布包着,整个房间弥漫着浓浓的药材味道,两个火炉上,还煎着汤药。
我道:“麻师叔,对不起!如果我能注意点,你的眼睛就不会出事了。”
麻师叔笑了笑,说:“昆仑,我眼珠子虽然瞎了,。但是心眼还是亮的。要不是你,我早就变成孤魂野鬼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瘦小子,他眼珠泛白,很是不屑。
我犹疑了片刻,问道:“麻师叔,那个神秘黑衣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麻师叔微微有些讶异地说:“这件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我咬了咬嘴唇,接着问:“那么他要找的那个孩子,是什么人,有什么特征呢?”
麻师叔摇摇头,说:“这个我不清楚。关于那黑衣人的事情,你不要再打听。总之,他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你知道得越少就越安全。”
我隐隐有些失望,转念一想,麻师叔是出于对我保护,才没有告诉我当中的隐情。
看来这么谜团,要等下次遇到萧天刑,才能得到答案了。
我起身站了起来,说:“麻师叔,我师父没有来茶花峒。我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我现在就离开这里,到外面去寻找我师父。”
麻花心喝道:“胡来,你到哪里去找你师父?”
我愣在原地,道:“我也不知道,先在十万大山中转悠,如果没有遇上,就去别的地方。”
瘦小子毅然地喊道:“不……他是侗人,不能住在这里。我阿妈就是被侗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