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廵的推荐LOFTER(乐乎)

刃装应星时期的自己哄骗逃跑失忆了的小青龙老婆←这样子,大人们请吃

丹恒穿好防护衣,依次录入虹膜、指纹等生物信息,在前辈的带领下通过层层看守,又往深处经过几道厚重的特制金属门,这才走到了设施的最深处。

自机构建立以来,能够被如此层层看管的收容物不超过一只手,足以见得里面到底存在着怎样危险的怪物。

那位前辈似乎在这压抑的深处憋的狠了,一路上嘴就没停过,把各项事务都仔细交代了一遍,但核心似乎也不过就是常规的看守、镇压以及协助机构对他进行实验。

“…报告需要在每日晚六......

“…报告需要在每日晚六点前提交,以上就是全部啦。“前辈转身,“其实自从他被你杀死又复苏后就再也没有展现过那样的攻击性,研究员怀疑他应该只有在接受特殊刺激的时候才会转变,估计是接下来的实验要越发过激,才把你调来充当保险,毕竟你可是五个最高等级的收容人员之一。”

前辈的语调略带调侃,但也没什么恶意,丹恒脸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和以往一样保持着沉默,目送着前辈离去。

眼前一闪而过当初那个黑发男人癫狂的面容,左臂上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都开始隐隐作痛。

长生的诱惑就像禁忌的果实,最终只会引导他们走向深渊。

但他只是个收容人员,就算抗议也没什么用处,只希望矛盾爆发的时候别波及到自己就好。

他深呼吸一口气,踏入了最后的门扉。

明明是在地底深处,收容处居然安排的意外温馨,竟然还栽种了不少植物,安装了人造太阳,甚至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丹恒:“?”

是他走错地方了吗?

仿佛一瞬间从现代感十足的科技大楼走进了哪个度假山庄,丹恒疑惑的环顾了下四周,跟着不断传来的敲打声一路警惕地往里走。

拨开生长的有些过分茂盛的树叶,一个白发背影突然撞进视野中。

…怎么回事?之前那个收容物不是黑发的成年男性吗?

丹恒确信自己没有记错,那人的衣服没有变化,他按下疑惑,小心翼翼地接近这个被命名为【彼岸花】的异端。

白发男人手下不停,稀少珍贵的金属在他手下听话的仿佛不是那个让各个研究员头疼脑裂的硬茬,而是什么听话的乖宝宝,在丹恒走向他的短短几分钟内,就已经出现了龙的造型,并不断在完善。

他都已经走到跟前了,对方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丹恒迟疑着开口:“我是从今天开始负责你的看守人员,你可以叫我【青龙】。”

白发男人抬起头,血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但完全没有那天的压迫感,反而让丹恒觉得似乎是在他眼睛里盛开了一束血色的花。

他长得有点眼熟,但丹恒过去曾在战斗中受伤失去过记忆,并不记得。

【彼岸花】神色柔和,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微笑,张口道:“【**】!”

丹恒无法理解异端的语言,但那群疯狂的研究员已经对他进行了多次实验,至少证明了对方的声音、语言并不会对普通人造成污染。

他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理解人类的语言,但出于礼貌,还是开口道:“我听不懂。抱歉。今天只是来告知一声,除了必要场景,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的。”

丹恒不知道【彼岸花】是否还记得被他杀死收容的场景,是否看到他会回想起死亡的痛苦,也不知道对方是否对自己抱有恶意,不出现在他面前对两人都是一种保护。

他退后一步,却见刚才还温柔笑着的人一下子变了脸色,着急地朝他伸出手。丹恒神色一紧,握紧击云做出防备,却见那手角度一转,避过击云,直直拉住了…他的衣角。

【彼岸花】皱着眉头,漂亮的脸上似乎还有些委屈,右手攥紧丹恒的衣袖,左手不停的比划。

“【**】【*】。”

丹恒盯着他的嘴唇,听着他不停重复着一个音节。

“…刃?”

刃的眼神一亮,脸上的委屈褪去,欢喜的点了点头。他左右转了转头,将刚刚一着急就被他丢在桌上的饰物抓起,献宝似的捧在手心里,递到了丹恒面前。

丹恒没敢伸手,说实在的,谁知道异端的接触物会不会有什么污染的可能性。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刃又低垂下眉眼,一副要哭不哭,委屈巴巴的样子。

丹恒:“……”

之前战斗时情况紧急没有注意,现在一看才发现这异端生的非常好。并不是那种类似于人鱼、精怪之类超出人类许多的艳丽长相,而是非常生动俊俏的人类面庞。

以至于只要刃这么压压眉头,低垂目光,丹恒就完全无法将对方视作异端,而是一个脾气很好,会撒娇会委屈的人类。

…总感觉被对方拿捏住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软肋。

【彼岸花】原来是这种性格吗?

丹恒想到当初那个疯狂的男人,怎么都无法和眼前这个温顺的人联系起来。

丹恒无奈的沉默了一会,心想自己还穿着防护服,应该不会有问题吧,迟疑着还是接过了这份小礼物。

刚刚从背后只隐约看出来是个龙型,却没想到是个雕刻的意外精美的耳饰。

看他收下了自己的礼物,刃摇了摇丹恒的袖子,见对方没有反对,便拉着他在桌前坐下,自己又坐回了原位,欢欢喜喜地拿起铁块,又自顾自地敲敲打打起来。

丹恒悄悄挪动了下脚尖,还没来得及用力站起来,就见刃十分敏锐地抬起眼,紧紧盯着他。

两人四目相对,良久又是丹恒败下阵来,老老实实放弃了逃离现场。刃这才又低下头专心雕刻。

几分钟前说的尽量不出现貌似已经不作数了,他怎么一副自己要是走了就哭给他看的小女生作态。

颇吃此套的丹恒在心里嘀咕:“怎么这么会撒娇。”

他抬眼看了看刃专注雕刻的侧脸。

倒是怪好看的。

左右闲来也无事,刃又安安静静地在做自己的事情,丹恒便打开了玉兆,查看刚刚给他放开权限的收容记录。

琥珀纪xxx年x月x日

【彼岸花】被发现于大陆南部,出动四支分队,牺牲12人,被【青龙】杀死,于收容期间死而复生,容貌略有改变,无法彻底杀死,改为收容于设施最深处。

上层通过实验申请,【彼岸花】进行第一次实验,确认现存伤害性、污染能力较低,无法通过声音、接触进行污染。

【彼岸花】进行第三次实验,其血液中蕴藏着惊人的生命力且污染值较小,具有重大研究意义,经上层批准,修改研究方向。

【彼岸花】进行第五次实验,改善实验体生活环境,满足对方部分需求对实验体精神状态改善确认有效,血液污染值进一步降低,其余实验暂无显著进展,继续观察。另,需求范围可进一步扩大。

【彼岸花】进行第六次实验,实验体制造并丢弃的造物经回收研究,具有重大研究意义,超出人类现有科技水平,今后不再限制实验体此方面需求。

……

【彼岸花】进行第七十六次实验,实验体于实验过程中污染值莫名暴增,超出收容人员能力范围,但在暴走途中又于研究报告中捡到【青龙】照片,污染值降低,恢复理智。考虑到后续实验内容,现更换【青龙】至设施,担任实验体的监视人员。

七十六次实验,也就代表着对方自从来到设施以后每天都被拉去实验,短短的报告背后隐藏着触目惊心的事实。尤其是实验方向明显已经从最初的杀死他变成了研究如何得到他的力量延长人类的寿命。

正如丹恒最初预料的那样,即使明知道前方可能就是潘多拉魔盒,人类也抵御不住这些诱惑。

尽管丹恒已经告诫过自己数次,眼前的异端即使长得再像人也不是真正的人类,但也会不由自主的去想…他疼吗?

一定是很疼的吧。但好在他似乎每次复生后都会失去那些记忆?毕竟哪有人会在无数次死亡后还能平和接受实验呢。

“滴滴。”

丹恒不忍心地闭了闭眼,复又坚定地睁开。他站起身,低声道:“该去实验了。”

也不知道刃有没有听懂,他只是对着丹恒静静地微笑着。

【彼岸花】进行第七十七次实验,【青龙】接手后,污染值立刻降回低点,血液实验继续,拟定连续取血十日,每日1500ml。

刃的脸色很不好,他趴在桌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呼吸都十分薄弱。想也是,失血那么多,正常人早就休克了,而他却只能痛苦的活着。

丹恒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身旁。明明已经告诫过自己对方是异端,杀了十几个同事,但他颇高的道德感还是让他自己无法接受自己冷眼旁观对方去做这么残忍的实验。

至少…至少在他能做到的范围内让对方好受一点吧。

丹恒这么想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三月七和星恶作剧放进来的奶糖,抵着刃苍白的嘴唇按了进去。

刃微微睁眼,似乎想用力勾起嘴角对他微笑,但没有力气,只能稍微松开牙关,让丹恒成功把奶糖送进他口中。

吃点甜的应该会稍微好点吧?

指尖下的嘴唇柔软但没有什么温度,丹恒抬手,拂了拂刃头上的冷汗。

刃闷声哼了一声,在丹恒收回手之前,仿若撒娇版蹭了蹭他的手心,而后又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半睁的眼眸盯着丹恒,里面似乎都要泛出些泪光。

“……”

惯是会撒娇的。

丹恒撩开他沾在脸边的白发,轻柔的抚摸着他的头顶。手下的触感毛茸茸的,好像在摸一只白色的大猫。

刃满意地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的悠长。

【彼岸花】进行第七十八次实验,取血1500ml。

丹恒今天给他带了红豆汤,放了挺多糖,他吃起来甜到齁了,但刃的表情似乎还挺喜欢,他喜欢吃甜?

【彼岸花】进行第七十九次实验,取血1500ml。

今天刃又给他做了个小玩意,但被同行的研究员发现拿走了,刃似乎很生气,污染值都短暂上升了。

【彼岸花】进行第八十三次实验,取血1500ml。

今天似乎抽血抽多了,刃直接栽倒在丹恒怀里动弹不得,就这么静静地躺了一下午。怀中的人明明比自己高大许多,这下看起来反倒像是病美人了。

…稍稍有些心疼。

【彼岸花】进行第九十一次实验,取部分皮肤组织切片研究。

实验似乎越来越激进了。丹恒不是研究员,他只能看到刃在实验中痛苦沉沦,然后在他怀里呜咽着恳求抚慰。

他是异端,不要同情。

他是异端,非我族类。

他是异端。

他是刃。

脑中似乎有什么碎片闪过,庭院中放着的污染值指示器悄悄升高,而丹恒却对此一无所知。

他喃喃道:“…【**】?”

代号【雪豹】的新人怀着激动的心踏进了监控室。这是他第一次负责如此高等级的收容物对接,虽然只是坐在办公室定期和内部的收容人员进行书面交流,但也足以证明组织对他的信任。伤病离职的前辈为他留下了指导手册和之前的通讯记录,他仔细看完并记住指导手册,这才打开通讯记录。听说在内部监管异端的,是在组织内留下无数传说的【青龙】,这可是他的偶像!

他怀着激动的心点开通讯记录。

琥珀纪xxx年x月x日提交人:【青龙】

第一日,初次接触【彼岸花】并引导其进行实验,无异常。

第二日,尝试让【彼岸花】进食人类食物,无异常。

批复:允许继续提供人类食物。

第九日,接触【彼岸花】所造饰物,污染值未上升,其不具备通过造物污染人类的能力,无异常。

批复:回收其所有造物供研究所研究。

【青龙】回复:此举造成【彼岸花】反抗情绪,污染值短暂上升。

批复:可是以前都可以拿,行吧,尽量在他不抵触的情况下收集。

第十五日,对实验强度提出质疑,已超出异端承受能力,申请暂缓实验。无异常。

批复:此异端可死而复生,无需在意。

第二十三日,在更换防护服期间意外在无防备情况下接触异端,经检查未见污染值上升,无异常。

批复:谨慎对待,增加体检次数。

第三十五日,实验体死亡,对实验强度再次提出质疑,申请暂缓实验。无异常。

批复:暂缓两天实验,待实验体复苏后再度开展。

第四十六日,实验已超出异端承受范围,今日哭闹许久,拒绝接受实验,是否该考虑异端对疼痛的忍受能力,使用scp003号收容物对其进行心理疏导。

批复:你在说谁怕痛?他在实验台上直接剖也不会皱眉,多位研究员综合判断其并不具备痛觉。

【青龙】回复:不可能,他打饰物伤到手都会疼的掉眼泪。

批复:…确认是收容物scp027【彼岸花】吗?

【青龙】回复:是。

批复:他在演你。不要对异端抱有额外的同情心。

【青龙】回复:……是。

第五十三日,正常实验,无异常。

批复:从监控中能听到【彼岸花】似乎对你唱了一会歌,污染值是否有上升?

【青龙】回复:经检查未见污染值上升。他唱的还挺好听的。

批复:…。

第六十一日,【彼岸花】尝试自己制作食物,虽然没有污染能力,但是太难吃了,建议驳回他做饭的请求。无异常。

批复:可是你不吃他污染值就会上升,你忍忍。

【青龙】回复:……

第六十九日,应星酒量实在太差,以后请拒绝提供酒水给他。无异常。

批复:应星?实验体不是自称刃吗?

【青龙】回复:输入法,请忽略。

批复:【青龙】,你已一周未进行污染值测定,记得定期体检。

【青龙】回复:收到。

不会他上班第一天就发生意外吧?!

【雪豹】看着监控内的视频,似乎并无异常。难道是异端用幻象掩盖了?可是这个异端应该没有这样的能力才对。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拨打了【青龙】的玉兆。

玉兆接通的很快。

耳边似乎有一些水声。

【雪豹】小心翼翼地开口:“前辈你好,我是今日接替【猎鹰】担任联络员的【雪豹】。”

对面仍然保持沉默。

【雪豹】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那位【青龙】前辈似乎就是这种沉默寡言的人,只能硬着头皮接着道:“就是今天的日报似乎还没发,想问一下您那边是有什么问题吗?”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闷哼,听的不是很真切。

“前辈?”

【雪豹】狐疑地盯着监控,就见监控屏幕突然一闪,直接黑屏。

不要真在我上班第一天出问题啊啊啊!!

“前辈出什么问题了!!我立刻请求支援!!”

“不要!”

玉兆对面传来了清冷但有些压抑的声音。

“不需要…援助。”

对面顿了顿。

“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可以镇压。”

对面似乎传来了一声轻笑,似乎是那个收容物的,但【雪豹】也不敢确认。

“…刃!”

声音变远了,有可能是玉兆在打斗中丢到了远处。【雪豹】很急,但其实连【青龙】都无法镇压的话,就只能丢弃这座设施,而支援也只能放弃救援【青龙】。

不想放弃他,【雪豹】只能选择相信【青龙】能够如他所说的镇压异端。

他凑近玉兆,尽力去听那边的响动。

“滋滋,刃!住滋滋,应星!轻…滋滋。呜…”

“【**】。”

“我说了,滋滋,我是丹恒!”

“轻…啊…”

玉兆被强制切断了。

【雪豹】当即按下警铃,设施内立刻进入一级警备状态。

设施内的大门层层封闭,但奇怪的是除了最深处的监控,其余监控都正常工作,且未见到【彼岸花】破门而出。

他们只能在外围严阵以待。

曾经耀眼的白发如今变的全黑,在自己眼前随着节奏摇晃。

丹恒意识有些恍惚。

过量的感觉随着接触向他的大脑传输,以至于他现在浑浑噩噩的,完全无法反抗刃,或者说应星的动作。只能任由他索求。

“呜…”

丹恒无法理解他在呼唤什么。

都说了我现在叫丹恒。

刃亲昵地叫着他,动作却是凶狠的。

头顶似乎生长出了什么,至于腰部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只感觉似乎有什么青色的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

刃似乎笑了,他轻轻吻了吻生长而出的龙角,声音却凶狠地仿佛要将他吞吃入腹,将他融入骨血。

“【饮月】。”

“欢迎回来,我的【饮月】。”

“你逃的太久了。”

【青龙】已被【彼岸花】污染,共同消失在设施深处,两者均列为头号抹杀目标,此档案封存。

也名《海浪》,脑的是主线大决战后的if线

是两个失忆病人一起逃去看海的故事。

summry:海浪破碎后并不会消失,而是会回到海里,成为下一个海浪。

刃睁开眼,神色有些迷茫。

在他的记忆里,他已经在这里住了有一个星期,在这个星期里他搞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是解决了星核危机的前星核猎手;问清楚了自己的病症,是在与星神最终对峙一战中波及到了脑子失去所有的记忆;最终接受了自己全然陌生的名字,刃。

他是自己来到这家医院的,据医生所说他在全然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倒在了医院的大门外,兜里揣着刚刚好的医药...

他是自己来到这家医院的,据医生所说他在全然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倒在了医院的大门外,兜里揣着刚刚好的医药费和一份早早拟好的永久入住申请,随后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无人知晓他为何会提前安排好这一切,只顺着他的安排让他入住。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隐隐约约地在等谁来找他。

于是他以一个病人的身份在这里住了下去。

隔壁住了个一样失忆的病人,他的名字叫丹恒。

丹恒醒来的时候就在找什么人,随后就听医生和护士讲明了自己的情况,后来的日子里他就一直在等着列车组的消息。

刃和丹恒打过很多次照面,毕竟住在隔壁,得的也是一样的病,出门放风时走的是一条道,护士送来三餐时吃的也是一样的菜。所以久而久之,关系自然也就好了起来。

他们的日常总是刃询问各种不懂的治疗流程,丹恒一一作答,随后丹恒再把这阵子有趣的见闻挑出来同刃讲。相处得很和谐,刃却总没来由地觉得违和。

他问丹恒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丹恒望着他的眼睛,安静地想了有一会儿后开口说应该吧。那算什么,刃摸不着头脑,不太明白这个回答。

“一个月之前我醒来时你说我们是朋友,半个月过去后你就又失忆了。”

“你记不住,我也记不住,所以以前的事情我们俩谁都说不清楚。”

刃愣了神,也没法反驳什么。然后丹恒就回病房去了,走的时候顺了桌上的一颗苹果,边啃边走远。

那颗苹果护士才刚刚洗过,清水顺着丹恒的动作甩在了空中,然后落到地上,在微不可觉的噗通声中消失不见。

刃不清楚自己是属于他们之中的哪一类人。

所以他想着去了解。

他每日接触得最多的就是护士,虽说每周都有换班,但是几乎每个护士比他要熟悉他的名字,他时常能听到几个护士私下里谈论病人时哀声载道,提到他和丹恒时就变得平和许多。她们总说他和丹恒是容易管的那一类病人,不会总是闹着吵着对医院的谩骂,也不会整日里愁眉苦脸食不下咽。

但再深入的了解就逐渐空白了,被问起刃是何时入住时每个护士却全然不知。

“毕竟我来这里上班的时候,您就已经住在这儿了呀。”

他顿时没有了追问的心思,一言不发地就结束了聊天。

那他该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试着换了个突破口,去和那些病人们待在一块。

大多数人都认识他,和他问好见他迷茫也见怪不怪。于是刃左看右看思索了些许,就往病房里那到了病床上仍然日理万机处理公务的一个中年男人边上落坐。

“我就知道你会来。”男人笑了,“你观察能力很敏锐,这是你第二次来找我了。”

男人是这家医院的大股东,具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知晓和刃有关的所有事,只要他想。

上一次,那大概是他上次失去记忆时候的事了,于是刃就顺着这个话题开了口,问那时候自己是怎么问的。

“你问我有没有人在找你。”

“答案是很多人,星核猎手,你的悬赏金额可是天文数字。”

这并不是刃想要的答案,他依旧皱眉望着男人,从男人的神情来看他也不打算直接就给出答案。

“那和上次一样吧,你先帮我整理一下那边的资料。”

男人此举也不算没有意义,起码刃在这个过程当中找回了自己信息检索和分析的能力,男人也不算别有所图,至少在刃看来是如此。

后来刃就知道了答案,在男人出院的那一天。

他前去追问,想用这几日的帮忙换和自己有关的更多信息。男人看着他笑了,随后就和盘托出。

在第一次的时候他的确动过其他心思,毕竟星核猎手的利用价值不用多说,只不过在他做好了完美的安排时就出了变故。

“你忘记了,忘得一干二净。”

“算是个忠告,记忆对你来说是注定失去的东西,你还不如去找回像能力这种丢不掉的东西。”

自那之后刃再次窝回到了病房里,似乎觉得自己每天待着的医院索然无味。

他不再去从别人那儿知晓有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也不再去想着他究竟在等谁,他只是迷茫地待在病房里,日复一日。

他又好像并不在这家医院里,不在这间病房里,他的灵魂飘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又好像是落入了永不见底的一片深海。不,也并不是如此,至少他融入不进去,在这片海洋里他只能隔着一层可悲的屏障遥遥地望着,他看着周围的水滴与其他的水滴凝结在一起,又同其他的水滴碰撞散开,最终它们全都融入了那片大海,而他只不过是一个终将拍死在岸上的海浪。

他是空白的,迷茫的,是注定消失的。

那是孤独的吗?他有些突兀地想到。

不,并不是,至少在这里,还有另一个人和他一模一样。

门外突然传来两下叩门声,随即被打开,一双青灰色的眼睛探了进来。

丹恒瞧见他,问道,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刃第一次见到丹恒,还是丹恒来找的他。

严谨地来说应该是这次失忆后的第一次,他还在病房里迷茫,例行检查的医生及护士问完所有问题就依次离开,在末尾突然出现了一颗脑袋。

“你是谁?”刃问他。

丹恒愣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我是丹恒。”

他说他们是朋友,一起住在这里的朋友。

然后刃就问他自己是谁,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丹恒都摇摇头说不清楚。两个失忆病人大眼瞪小眼老半天,刃才投降似的抛出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人在找我?”

依旧没能得到答案。

于是最初的那几天刃始终端坐在一楼护士站前台对面的蓝椅上,盯着一个又一个经过大门口的人。

那副模样实在有些怪异,来来往往的护士都关切地询问他的情况,同他谈心,但最后都呦不过他。直到偶尔陪他坐上那么半天的丹恒再次听到护士们的窃窃私语时径直走到他的面前,问他要不要换个地方找找。

两个人高马大的病人就开始沿着电梯口一层一层地跑。

刃问他医院最近有没有新来的病人,丹恒问过医生护士后说没有。

刃问他失忆期间有没有奇怪的人出现过,丹恒想了想说没有。

刃问他他们还需要找多久,丹恒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最后刃放慢了脚步看着颜色寡淡的医院走廊,自言自语地问他们究竟是在找什么,丹恒也陪着他沉默。

直到掘地三尺地把整个医院像开封的罐头那样翻了一遍都无果后,他们这才搁浅在了病房内。

刃开始觉得没意思,整座医院就这么轻易地被记在了脑海中,好像他曾经也这样寻找过,好像他曾经也在这里待过很久,而那并不是好像,也就是说他对这里的熟悉都是真实的,而这座医院与他所想找到的存在毫无关系也是真的。

于是他不再关心医生、护士,不再关心蓝白色的病服与透明的吊瓶。

丹恒依旧陪着他窝在病房内思考人生,咔嚓咔嚓地啃着护士新洗好的苹果。

刃看着吃苹果的丹恒慢慢眨了几下眼睛,一下,又一下。

然后他开始关心苹果。

丹恒每天都会吃一颗苹果,有时是自己病房里的,有时直接在他这里顺手拿的。

他吃苹果的时候总是一口咬出清脆的响声,然后慢慢地在嘴里嚼着,脸颊肉鼓起又缩回去,最后吞进肚子消失不见。

苹果是红色的,在医院内红色并不少见,手术室前永远闪着催命的急促的红,每天黄昏时窗外的天会烧起热烈但遥远的红,但是很少有这样安静的红,甚至带着点儿甜腻。

刃每天观察医院时脑子里的想法不知不觉就多了一个。

他想,今天丹恒什么时候吃苹果。

然后第二天的时候丹恒带来了冰淇淋。

什么是冰淇淋,刃问。

吃的,丹恒答得言简意赅,他把那盒冰淇淋的盖子打开,然后用一小柄木勺分成了两份,一份放到了盖子上。

“隔壁房的病人家属来探望,有个小孩子带的,看我盯着,就给我了。”丹恒咬了一勺后,口齿不清地继续说,“我拿苹果和他换的。”

原来用苹果可以换到冰淇淋,刃这样想到。

最终他们平分了那一盒冰淇淋,被护士发现后又一起挨了训,在一声声语重心长的劝说中刃看着丹恒的眼睛,他看到那只眼睛里只有一片清澈的光亮,和他一模一样。

刃每天观察医院时脑子里的想法又多了一个。

他想,今天丹恒会带来什么呢。

而现在,丹恒瞧着他,问他要不要吃冰淇淋。

哪里有冰淇淋,刃瞧着他的两手空空问道。

外面有,丹恒看着刃,我们去外面找。

于是不久之后护士来查房时病房里面空空如也,而两个病人神奇地出现在了几公里外一家小卖铺内。

仅有这家小卖铺搭理了他们,因为他们两身上的病号服,也因为店内只有一个打下手的孩子。

小孩飞快地按着桌子上的计算器,于是店里满是哗啦啦的声音,他们拿着苹果上前打招呼,想要和小孩换冰淇淋。

小孩给他们换了雪糕,最甜而那种。

他们答应了小孩要帮他清点展示架上的商品,一边啃着手上的雪糕,一边一排一排地数过去,从左到右,从右到左。刃数得快些,就站停在了原地,边啃着雪糕边透过展示架上的缝隙去看丹恒。

他看着丹恒数,听着他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像是海浪。

这哗啦啦的声音是海浪。

记忆里没有海的模样,但是身体在涨潮,不知名的情绪一股脑从四肢里涌来,带着血液奔向五脏六腑,于是心脏上爆发出一场无声的海啸,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永不回头地撞在了岸上,随后悄无声息地失去踪迹,转而又去迎接下一个浪头。

“我们去看海吧。”

丹恒抬头对上刃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着亮光。

“你还记得海是什么吗?”

“不记得。”刃摇头,“但听说那是个很大的东西。”

医院里人来人往,离海也不远,刃偶尔会听见病人或者护士聊起海来。

但是他没兴趣,他一般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是耳力好,就听了个七七八八。所以丹恒问起来,他也答得上来。

他听说海浪是会消失在岸上的,海底是很深很危险的,海水是很咸很无聊的。

但是他记得,海是很大的,很辽阔的,比医院的病房,不,比医院所有楼层加到一起还要大得多。

就像丹恒的眼睛,里面的空间远比他望见的还要深还要远,所以他总想要看看。

而当他说想要做什么,丹恒的眼睛就属于他了,他们就要一起去胡闹了。

比如现在,他们决定向着大海逃跑。

两个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在海边溜达,怎么都不像是正常情况。

也许医院那边已经在找寻他们,也许已经有人把消息传到了医院,也许他们很快就要被揪回去挨一顿严厉的训斥。

但是两个人就是在被大海涌进视野时抛开了一切。

海的确是辽阔的,一眼望不到头,像是倒在地上的天,因为岸的拥挤而沸腾不止,所以拿永不停歇的浪潮张牙舞爪。

他们飞奔向海,爬上海水湿润过的礁石,拿被海浪粉碎的倒影与海对视。

“海的家在哪?”丹恒问,“它住在哪呢?”

“不知道。”刃回答,“它也不住房子。”

丹恒就沉默了,他遥望着海平面,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欣赏风景。

“那它是自由的吗?”

“它不用去记住和寻找每一个海浪,它是自由的吧。”

自问自答的话语落在耳边像迎面扑来的浪,落下了就了无踪迹,但是刃听着也开始思考,他最后回问道:“那我们现在也是自由的吗?”

两个人在天地之间最为辽阔的地方对视着,他们的身下是被岁月磨砺过的礁石,身后是来时就已遗忘的来路,身前是让他们渺小到几乎看不见的一片海。

他们是自由的吗?

被记忆损耗过的脑子无法在瞬间得出有关这样深奥的命题的思考,于是一片空白,于是无法回答,没有答案的问题也像个抛出去的浪潮,落在脚边扑通一声便消失不见。

而后是沉默,冗长的沉默。

“但是我想和你看海。”刃打破了他自己带来的沉默,直直地望进丹恒的眼,“没有原因,就想把你拉来看海。”

这是当下的他脑子里最简单的想法,无关从前与未来,在频繁失去与得到的记忆当中他什么也留不住,于是他把一切交给本能,交给感觉。

而结果就是他们俩现在就在岸上看海,丹恒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脸。

海浪破碎后回到海里,成为下一个海浪。

那天的最后是他们一直坐到了大海涨潮,他们留在了一小片礁石上,四面都是海。

丹恒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刃。

“你是谁?”丹恒问。

刃愣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我是刃。”

他说他们是朋友,一直在一起的朋友。

丹恒没有回答,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一直看了好久。

最后他说,他要找一个人。

失去记忆也失去了复杂的情绪,人的思维会变得像小孩子一样,所以我们吃冰淇淋,溜出医院,去看大海,像两个小孩只是单纯因为直觉上的“喜欢”就一起去做很多事,喜欢的事。

然后到最后才发现,也许其实并没有发现,做这一切的原动力只不过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哪怕会忘掉很多很多次,我也还是会跑来和你一起去做简单又快乐的那些事情,好像在记忆之初我们就应该一起去做很多事。

因为我们在最开始就像一对爱人。

而我们拥有无数次初见。

都市if,一个家猫变亡妻的故事亦或是粘着系男子の10年纠缠不休

全文1.5w

1

丹恒醒转来的时候,正陷在一个人的双腿间。

脑袋里的意识还黏糊着,他依稀记得睡着之前,自己正在作小组研讨的总结,在他二十平米、家具寥寥的出租屋内,以男大学生对于绩点的狂热在荧光屏幕前奋战了三十多个小时,最后大抵是一磕头磕在键盘上昏死了过去,怪要命的,丹恒想,自己昏过去之前按了保存吗?

一点84消毒水的味道侵入了他的鼻子,稍稍令他恢复了些清醒,他微微抬头,抖脑袋,面前是被84弄的褪色的牛仔裤,质感很硬,一块白色的疤痕在藏青色中极......

一点84消毒水的味道侵入了他的鼻子,稍稍令他恢复了些清醒,他微微抬头,抖脑袋,面前是被84弄的褪色的牛仔裤,质感很硬,一块白色的疤痕在藏青色中极其苍白和凄惨。84消毒液的味道不该出现他的生活里,他从来没有用过84洗衣服,他只用楼下小卖部里的柠檬香皂,因为它的价格十分低廉,适合穷大学生。

陌生的颜色和气味如同冷水泼头,丹恒猛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不同寻常,他揉了揉有些朦胧的双眼,再一看,自己的手是两个覆着绒毛的肉球。

脑袋上倏然而至的轻微压力令丹恒低吟了一声,发出的声音是软萌但令自己惊出一身冷汗的“meow”

有东西在自己的脑袋上试探着滑动,好像是人的五指。这只手几乎能把他整个给盖住,丹恒第一次体验到“被抓住”的感觉,就是整个儿被别人抓在手心中的感觉,像只插翅难飞的鸟。那只手很随意地把玩着它的全身,指尖掠过耳朵,又回来轻轻捏了一把他的脸。

他首先体会到的是猫身的渺小,进而试图控制四肢,此刻他的前后肢都攀附在一根有些软乎的圆柱体上,身体被延展地像拉面,肚皮朝下,V字形地趴着,大学生久坐而僵硬如砖块的腰断然没有如此柔韧性,而他现在的身体仿佛液体一般。

陷在了某个人岔开的双腿间,以一种极其懒散的姿势。

再没有比确认这里另一个生物是谁更重要的事情了,更别提此人已经将他的猫身摸了个遍,可他的意识还是个人,断然接受不了如此侵犯。

丹恒转头,正对上一双猩红色的眼睛,目光专注到令人心底发毛。

“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那人说,两条硬朗的眉毛向下纵了一点,抖落一片窒息的阴郁。

2

圆圆的好奇的眼睛,和懒散趴在主人腿上的姿势,再加上萌出血的歪头杀,分明是一副懒猫求人怜爱的样子,丹恒不知道他怎么就看出此猫不对劲来了。

对于一个收藏着一盆子血衣的神秘男人,丹恒并没有恐惧,他是个敏感而理性的人,可以从房子的一切细节里感知到主人的性格,他感到有一股逝去的温暖徘徊此处,却迟迟没有降落,丹恒的粉红色肉掌行走在地板上,地上铺满了孤独和悲伤的冷意。

刃显然不是混白道的。

但会捡回流浪猫的人,未必不温柔,丹恒和同学包场看过《这个杀手不太冷》,当玛蒂尔达孤身一人站在门外求助时,谨慎冷酷的里昂还是打开了门。

能够共情他人是一种天赋,但也会生出无端的感伤,他此刻最该关心的应该是怎么回去完成小组研讨报告。

丹恒吃了一碗猫饭和一条小鱼干。

此时已是下午。

丹恒想起自己缺水缺食的身体,不禁十分忧愁,当然还有更可怕的猜想在脑子里打转。

他的身体难道已经因为熬夜太多过劳死了?

如果能回到原本的身体,他再也不会熬夜糟践自己了。转念,他想到自己的尸体直到发臭才会有人发现,就觉得自己其实和刃一般。

刃正坐在窗框里晒太阳,房子没有阳台,只有向外延伸的防盗窗,不过即使没有这层防护措施,这个男人大概也能面不改色地蜷腿坐在窗框里。

丹恒轻巧地一跃,抓住了刃的衣摆,紧接着爬上身去。

层次杂乱的长发密不透光地笼住了刃的脸,刃瞥了一眼猫,又看向远处,全然沉浸在自己游离的思绪当中。

“丹枫,我一点也不后悔。”

丹枫是谁?

丹恒听到了与自己相同的姓氏,耳朵竖了一下,但禁不住睡意如潮,将脸往爪子上一搁,舒服地在日光下睡去了。

3

丹恒醒来时,印堂处有些疼,他借洗手间的镜子,照见了一块淤青。

果然是磕出伤了。

一觉醒来他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饥饿,他冲泡牛奶,把家里剩下的半袋麦片都吃了。

寄了五脏庙后他才想起刃,回想起他用猫的眼睛,趴在刃的身上看见的街景,那样老旧的房子,在这个城市中,好像只有一个地方才有。

要登门拜访吗?说我魂穿过你家的猫?

考虑到刃的特殊职业,他会不会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究竟为什么会挂念起一个陌生男人?

三年前他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前醒来,身上穿着病号服,多处淤青和擦伤,他没有一点记忆,但是饿极了,向便利店营业员讨了一个过期了的面包。街头橱窗前他见到自己的模样,眼睛里的空洞和刃很像,在孤身一人的世界中生存下去,所需要的不仅是填饱肚子那么简单,每个人都有可视的过去,所以坚实地生活着。三年前的丹恒,并没有觉得自己与世界之间有什么情感连接,如死白的风游荡在天地之间,那些死去的灵魂也许也是以这种形式行走在人们身边的,总之他像是将亡未亡的人,不知道明天会跨入那一方境界。

他在玻璃橱窗前照见自己长发上的泥水干了,很脏,他把头发剪断了。

所以刃大抵还爱着谁,丹恒自信自己直觉很准。

丹枫……是谁……

他突然一阵心乱,慌得打翻了手边的水杯。

4

入睡前他躺在自家的软枕上,入睡后再醒来,他躺在刃的臂弯里。

丹恒全身激灵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睡眠是变身的开关,顺便在心里槽了一嘴刃猛男抱小猫。

可惜他现在只是猫,无法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丹枫是他的谁,说起来他也不该打探刃的私人事情,但他直觉刃不会主动提起丹枫的事情。

只能试试在他家找点线索。

刃睡着时本来是最适合搜查的时候,可刃把他圈得很紧,丹恒挣扎,表现出一副不愿意暖床的样子,甚至假咬刃的虎口,但是刃似乎误解了,以为猫只是感到不安,于是笨拙地抚摸丹恒的肉掌和背部,“别怕,安静点。”他把丹恒送到自己颈边,甚至还出声安慰,简直像情人枕边的低呐,不过他嗓音很沉,丹恒觉得这像背后灵一样的嗓音不可谓不温柔,但大概只会吓到猫。

丹恒摆起猫主子的架子,咧咧嘴扭头不看他。刃还以为自己的行为有效,继续哄猫,还占便宜似地用指尖挠他的肉球,丹恒一脚踹在了他的胸肌上,但对肌肉结实的刃来说毫无杀伤力,只能算作猫咪踩奶。

玩猫玩爽了的刃心满意足地睡着了。黑静的环境反而会让五感更加敏锐,刃睡眠时的含糊细语……气流从喉中滑出的磨砂质感的声音,还有混着鼻音的呼吸声,简直像紊乱的电流一样在丹恒身体里乱窜,噼啪地熔断了丹恒的某一些神经,他把两只肉掌按在脸上,幸好黑猫不会脸红。

但是真熟悉啊,熟悉地令人面红耳赤。

丹恒觉得身上燥热难耐,明明夜间的气温是很低的。

偏偏身边这厮还在一身绒毛的自己身上呼热气。

5

在刃家里做猫也不算一件很坏的事,丹恒在对现状感到无措之后,很自然地躺平了,他现在拥有一百平米可巡视的领地,这比他的出租房要大太多了,而且作为房主人的刃完全不会限制他的自由,如果刃想撸猫的时候丹恒不愿意,他不会强制,丹恒跳到他腿上的时候,他会乐意揉揉猫的下巴。这是丹恒三年里第一次和一个人生活得如此近,虽然是披着一只黑猫的皮套,假如他明天以男青年的身体出现在刃面前呢?那场面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丹恒叼着一卷医用纱布跳到刃的脚边,提醒他要换药了。

刃盘腿在地板上坐下,揉了揉黑猫的脑袋,进而是全身,丹恒眯着眼享受,他已经不排斥被刃摸了。

除非他摸到了自己的猫蛋上。

刃没有过多为他的过激反应惊讶,只是呆滞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哦,说起来,你还没绝育。

丹恒将脑袋磕向墙板,惨喵了一声应声昏厥。

希望在他不在的时候,刃已经给猫做完绝育了。

6

大学生的期末是忙碌的,也不知是否因为用脑过度,丹恒这几天都睡得很沉,也没有变成猫了。

整个考试周迅速地过去,忙完最紧张的一阵子,丹恒才想到,自己可能不会再变成猫了。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罗浮市的老城区他在网络上看过,清一色的徽派建筑,干脆围一起做成了特色商业街,他要坐半条地上铁主干线的距离,大概一个半小时到那儿。

他在刃家的窗台上认真观察过附近的街景,窗户正对着一条仿古街,他记下了其中几家商户的招牌,一路导航过去,找到了楼下。

建筑是老建筑,刃不在的时候会把门窗关好,所以实际丹恒只在房子里活动过,未曾想到这栋房子所处的位置十分狭窄,楼与楼之间是只允许两个人通过的甬道,他通过甬道,找到刃住的那一栋,他不禁有点心惊肉跳,如果他在楼梯上就撞见了刃呢?

四楼。

这个点他在家吗?在睡觉还是撸猫?也许他应该在附近观察一会再……

木质物品撞击地面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一名老妪艰难地迈上楼梯,她的拐杖雕工十分精美,一条秀气的龙盘绕在上面,不像是普通人用得起的工艺品。丹恒去扶了她一把,没料想到她是刃的邻居。

老妪的眼睛是浑浊的,她在抬头看见丹恒时显得有些惊愕,使劲眨了眨眼,又说了声谢谢,你是来找他的吗?

她用拐杖指了指刃的家门。

丹恒犹豫了一下,说是的。

“你来晚了”,她叹息一声,“他两天前就搬走了,我是他的房东,他住在这里十年了,你是第一个来找他的人。”

她很热情地邀请丹恒到她家里坐坐,丹恒看见她家的墙角里堆着刃的家具。

“临走前他把家具都送给我了,只带走了他养的猫。他是个很好的人,帮我修了十年的水电,这根拐杖也是他给我做的。”

老妪示意丹恒在沙发上坐下,递给他一杯菊花茶。“可惜他好像没有亲人和朋友。除了……”

她停了一下,然后又抬眼仔细看了一会丹恒,反问道:“你认识他多久了?”

丹恒觉得怎么回答都不合适,说是刚认识不久怕对方不信,说是老朋友又容易露馅,只好以问题回答问题,“您……为什么这么问?”

老妪自顾自说起另一件事。“他呀,十年前爱上了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大学生,他们在一起之后他就打算搬走,和爱人住在一起。我只见过他爱人一次,那天有一辆白色的看起来就很贵的车停在楼下,我回到自己家的门口,看见他的门开着,一个穿着白色西装个子很高的人站在那,脚边有一些小件的行李,看来是打算先搬一些东西走。我上来的时候,他也扶了我一把,抬头的时候他对我礼貌地微笑,那个人长得很漂亮,像电影明星一样,眼角有一抹红色的……”

丹恒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老妪顿了一下,又盯着丹恒,盯得他有些不安,然后说道:“就和你一样。”

丹恒的目光落在茶水里他略显稚嫩的脸上……没有那种可能。

老妪说:“所以我刚才看到你,以为你是他的……弟弟。”想了一想她又否定了这个猜测,“也可能我年纪大了,容易把人搞混。”

他就是丹枫吗?丹恒本想问,但丹枫大抵不会告诉一个仅仅打了个照面的老人自己的姓名,“您方便的话,可以让我……进去看看吗?”

丹恒幽幽地望向对面那间房。

7

总之……有些无趣,他本来以为今天会在这里见到刃的。

房子里搬得过于干净了,只留下了猫的爪印,丹恒学刃坐在窗框里,想试试感受刃的心境。

其实房子代表了一个人生活的状态,一个人选择住在一个地方,是因为工作在此处,亦或者亲人在此处,他能满足于此处的生活,是因为附近有他喜欢的地方,亦或者爱人就在此处。如果这些全都没有,那么一个人独身住在这里十年……也可能是为了……不忘记一些事情。

刃遗落了一包东西在衣柜里。

因为不在朝阳的房间,衣柜有一股潮味,一个被主人落在这的无纺布袋倒在角落里,袋子上有黄褐色的潮斑。

一本相册,一张白色名片……果然是丹枫的,两张《无处可逃》的电影票,一对红绳……像是寺庙里卖给情侣的那种。

丹恒在弹簧床上摊开相册,一片枫叶从夹层里滑出来。

如果不是之前有变成猫的诡异经历……他现在一定会混乱到疯掉。

他想,这是刃和丹枫。

但是他在相片上看见的是刃和自己。

8

这是鳞渊集团刚买下的废弃大楼,与集团本部隔着两条马路,据说,这里会被建成集团的分部。但工程还没有正式开始,任何人都可以溜进去。

距离行动开始还有十个小时,刃很镇静,他从来都是在计划开始前的十几个小时开始贴近猎物,杀人的最好时机总是在不断变化着,他也可能会在计划开始前下手。他很镇静,这次也不例外,即使今天他终于咬上了杀死丹枫的凶手,十年里他一直很想杀掉涛然,但是这厮胆子极小,一直严密地保护着自己,否则十年前他早就被丹枫先给崩了。

十年前那场车祸的事情说来并不简单,雇枪手的人,对车做手脚的人,甚至后来来现场的警察和医生里都混着些背景不干净的人,真是可笑,就好像无论走在哪里,身边的人里总有几个是想要你命的,丹枫他一直在那种环境里吗?

五年前涛然的同僚在家中被刃割破了喉咙,可惜涛然只以为是那个家伙倒霉遇到了入室抢劫,没想到那个事件实际是他的死亡预告。或者,他也没想到当年那个他没放在眼里的人,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鳞渊集团刚开完董事会,董事们的车混进夜间的车流中,刃在高处俯视着。

等天亮了,涛然就会前往一艘私人游轮上,见他售卖违禁药品的交易对象。

就让他再活一阵子吧。

刃靠着墙滑下去,盘腿坐在地面上,黑猫在他身边舔爪子,此时怯生生地靠了过去。

“怎么与我生分了?”他揉了揉猫的脑袋,这小家伙最近这几天好像对他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猫都是这么忽冷忽热的吗?“有时候觉得你给我的感觉有点像他。尤其是……前阵子。”

还有十个小时,他觉得这个时候正好可以回忆一下他与丹枫的故事的始末,毕竟明天这个故事可能就要永远结束了,真好。

他和丹枫就读于同一所大学,十年前那个夏天,丹枫刚参加完毕业典礼,去参观了校内的一个技术展览,其中一个展品引起了他的兴趣,是一个机械联动装置,有复杂的装饰和精细的场景,可以看出制作者造物时的闲暇之心,没有特别复杂的设计,像是做一个漂亮的小东西犒劳自己。一旁的白板上写着,这是应星博士的作品。

作品的主人碰巧走了过来,他还在想昨天遇到的技术瓶颈,目光贴着地面,直到一双白色的布洛克鞋撞进他的眼眶,那是一双价值不菲的鞋,镶嵌着碎钻,莫非是来校捐赠的大亨?他的视线顺着平整的白色西装向上,滑过了青年修长的好身形,丹枫的乌色长发静落在肩头,他微微欠身,英挺的鼻梁上有一块白亮的高光。

他正在看自己的作品。应星第一次被同性吸引,或者说第一次被金属机械以外的活生生的人吸引,物体下落至另一点的最速降线是旋轮线,他没来由想起那些关于吸引力和距离的物理知识,那是一种理工男特有的迟钝,抽象世界由逻辑决定现象,现象世界则由现象决定逻辑,毫无疑问他此时走过的这段路,是他的心朝另一个人下落的最短距离。他总戴着一只精准的机械表,为了平时快速实验时计时方便,他在心中默念那个数字,27.5秒,他走向丹枫用了人生中的27.5秒,五个月后他用275朵白玫瑰向丹枫表白,丹枫问他为什么不是999朵,他会回答因为这是我们之间最短最短的距离。

最终他那双磨秃了皮的黑色皮鞋,局促地停在了那双布洛克前。

丹枫注意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眼眸从眼眶中间滑向眼角,英气的眉毛压低了些,像是有些不满他的突然靠近,他的眼神冷冷的,像上位者常年习惯的那种看下人的眼神,但是应星不是普通人,他善于看到事物的本质,就像他此刻看到丹枫眼神里像兔子受惊一样逃避自卫的本质。

“打扰了……我看见……你在看这个展品,你喜欢它吗?”

“这是我的作品。”他骄傲地亮明了身份。

“你是……应星博士?真年轻啊……你跳级了么?”

他像炸毛的猫突然缩了回去似的,应星觉得这是可以继续交谈下去的信号,认识了丹枫,他今天心情出奇得好,甚至提出他可以把这个作品送给他。

“这只是做着玩的,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为你介绍我现在的项目。”

相谈甚欢的一天。丹枫说他入学前也对他的专业有兴趣,但是他做不了自己的主,专业是别人填的。“可惜了,否则我们可能更早就认识了。”

“我对这些新兴技术很感兴趣,需要帮助的的话,欢迎联系我。”

一张白卡纸名片夹在他的两指中,应星接过去,上面写着丹枫。持明集团的执行董事丹枫。

很意外的,应星竟然有了第一个朋友,他向来独来独往,因为不想将心思放在工作以外的事情上,但是他现在每周都要抽几个小时去见丹枫,期待程度不亚于等论文发表,磨秃了皮的鞋也换掉了,他特意抽了一天空去百货商场买新衣服,一路上在和实验室开视频会议。

于是他这才用不着穿着旧大衣或者格子衫去一家氛围很好的酒吧里见丹枫,气候在转寒,丹枫一身暖色调的复古穿搭,脖子上松垮地围着一条艺术围巾,翘着脚在翻一本经济杂志。丹枫身上总有一些书卷气,离开了持明集团的办公室,他更像一名男大学生。酒吧内的装修风格是工业复古,和他今天这身还挺搭的。

丹枫抬头看见他,很是惊喜。“应星!你今天看起来……挺好的……我说的是精神状态,我很高兴。”

如果他不解释,应星会以为他说的是他今天穿的崭新的羊绒大衣,虽然这种廉价品牌也入不了他的眼。

但是被夸了。应星讷讷地点头,在卡座坐下。然后问道:他之前精神状态不好吗?

“差极了。”

丹枫说他对一个人看起来状态好不好这件事极其敏感,因为他需要让身边的人都看不出来他状态不好。

“且说说你上次吧,睡眠不足,头发也没有好好整理,发髻已经散了一半了……”

“哦不,这是什么?一缕白头发?”

他朝应星探身过去,不可置信地从他的头发里挑出一缕灰白色的。

应星想把这缕头发扯回去,但是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丹枫的手,丹枫的手指松开,白发又混进了青丝当中,只留下丹枫错愕地定在半空。

意识到举动的失态,应星尴尬地松开他的手。“这可能是……实验室里一些化学物质意外导致的。”

丹枫坐了回去,换上一副严肃说教的样子,应该是别人眼里他最常见的样子,“过劳导致的和化学物质导致的身体损害,这两者有什么差别吗?”

“你担心我?”

见他心虚地饮了一口冰酒,应星微不可查地笑了。

“我是想说,人生除了工作以外,应该还有一些……轻松的事……”

“你来跟我说这话实在没有说服力。”

“唉……应星……你真是……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跟我顶嘴的人……”

“才二十出头就这么狂,丹枫,这合适吗?”

“你难道不吗?”

脸臭了音调也变高了,路过的酒保还以为他们吵架了,笑呵呵地上前推荐了一款新的调制鸡尾酒,说喝过它的情侣都能瞬间冷静下来。

二人饮用后不约而同地立即评价道:好冰!

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彻底暖和了起来。不仅是他的眼角,丹枫的整张脸都是绯红的,应星问:你住哪?

“今晚不回那里。”

丹枫说,他今天喝了他一千二巡镝一杯的特调鸡尾酒,要负责陪他到天亮。

应星:“那是你被宰了可不是我。”

“你喝醉了,量小瘾大,别动——!”

应星用双臂把丹枫锁在身前,丹枫的头昏沉沉地歪向一边,向他露出白皙的脖颈,他忽然觉得这姿势有些异样,呼吸也越来越局促了,兴许他的酒劲也上来了,今天喝的酒有这么烈吗?

“应星,应星,应星……”

干嘛把他的名字念这么多遍……

“呵……听得清。但是我好像感受不到你。”丹枫抓上了他的衣领,好像只是为了稳住重心,他的腰在他怀里转了一小圈,脸也侧了过来,额头抵上了他的下巴。丹枫踮起脚,堪堪算是与应星平视。应星感受到了拂面的热意,贴得太近了……他好像吸进了丹枫吐出来的气……热气一再交融,最后他穿过那片交融的水汽,将自己的唇贴上了丹枫濡湿的脸,然后是唇……好像血涌了出来似的,身上总算舒畅轻快了一些。

然而他的身体提示他这不过只是个开始,稍稍舒缓了一会,下一泵欲望就更猛烈地冲了上来,好像血液里混进了一股无法驯服的湍流,呼吸也彻底粗重了。他知道自己喜欢丹枫。比起语言,他更喜欢用行动来表达,他用手掌托着丹枫的后颈再次吻了下去,比刚才的试探要用力许多,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人类亲吻的动作是凶暴的,他捏着他最脆弱的地方,下一秒就可以捏断他的脖子,但是他不会这么做,这种体验迷人又矛盾。丹枫也揽着他的脖子向自己压,加深了这个过于绵长的吻。

“都不表白吗?”丹枫勾起了唇角,他的表情凌乱不堪,却没有怨忿的意思。应星一瞬间就领会了,幸好他喜欢的人也心悦他。

应星吐着白雾,夜里的气温只有个位数,他们彼此是最近的热源。

“让我准备一下……我会补给你……一个正式的。”

丹枫忍俊不禁。“你都有胆子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了,却不好意思说一句那么简单的话……你在……摸哪呢?”

他把丹枫按进了黑暗里,酒吧的后街人迹罕至,月光也没有不知趣地照在两个黏黏腻腻难分彼此的人身上。在夜风中冻凉了的手,贴上丹枫的皮肤时,丹枫喘了一声,是过冷的东西给皮肤带来的痛感,但应星的手很快和他灼热的体温熔化在了一起。

“我在想,你说的……工作之外的……轻松的事……嗯……”

他看见不远处情趣旅馆的招牌在有节奏地闪烁红光,这句话一定是他的嘴巴先于思考说出的,“你想……做爱吗?”应星在丹枫耳边痒痒地问道。

丹枫唔嗯了几声,他的声带已经没有闲暇去做出清晰的回应了,下面被照顾得很舒服,两人一边在理智地交谈,却没停下过彼此抚摸和磨蹭,哪有可能停下来。

丹枫的眼角似乎要憋出泪了。“我们这样,进展……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是的,我们确实不该喝那么多酒。”应星自责道。

“唔……我看了一眼特调的配方,基酒很烈,还有柠菇果浆……柠菇果是催情的,每年持明集团要购入五十万公斤这种植物用来做情趣药品,酒里放了很多口感清凉的东西,但是后劲上来的时候恐怕反而不会冷静。”

啊?

应星不可置信的表情差点令他发笑。

“认识你的第一个月我就喜欢你了,前阵子……我就想和你睡了,我看得出来你也心悦我,不过不推一把的话你大概会把事情弄得很僵。”

应星有些无奈。“丹枫大人,您这样,也太乱来了吧。”

“你连表白都要“准备”,我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种事情也很容易想明白,以非人的要求苛责自己的,持明族高高在上的丹枫大人,比任何人都贪求被爱,只是应星现在才发现他早就落入他的口中了。“丹枫,你真是条贪心的龙。”

“但是我得到你了,这是我一生中最感到满足的一件事。”

丹枫把围巾套在了应星的脖子上,狠狠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9

丹枫的家族世系绵长。

基于他特殊的身份,即使刚大学毕业,丹枫在集团里也颇有威信,他本人也自骄他在族中多年的斡旋,但既得利益者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对于持明族的力量和祖先的遗产,他们内部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丹枫恨透了被人束缚。他在实弹射击俱乐部练了很多年的枪法,是成绩最好的射手,他也带应星去过一次,让他用做实验的手开枪试试。应星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射击?

“如果我说是为了杀人,你会害怕吗?”

应星抱着他的腰与他亲热,但丹枫还是中了十环。“好吧,我喜欢你面不改色杀人的样子,我还会给你做一把趁手的枪。”

丹枫笑了。

持明集团的情况错综复杂,应星深感凶险,但丹枫让他安心,这次的事情处理好了,他们的处境会完全好起来。

这次他隔了整整一周才见到丹枫,丹枫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自离开他后就没有休息过,他进门后先踹掉了高跟皮鞋,把西装甩在地上,全身剥干净之后缩进了充斥着应星气味的被窝里,像午睡时盘着身子的猫,他累得一句话都没说,朝应星招了招手,应星掀开被子把丹枫捞到自己怀里,将他的倦容细细吻了一遍,那个时候他狂热地爱他,像一枚要炸掉的核心,一周没碰爱人让他恨不得马上把丹枫给吞下去,但他还是耐住了欲望,先问了他情况如何。

“还不错,应该很快就能解决,唯一的麻烦是我怕他们狗急跳墙……最近我身边不怀好意的人越来越多了……我开车在这附近绕了好几圈才甩掉跟梢的。罢了……如果这回不能扳倒他们……我就直接把那群老家伙给杀了。”

其实他也为他的新项目内耗,其出发点过于大胆,也可能隐藏着非常糟糕的副作用,没有外人在,丹枫无顾忌地释放着对自我的怀疑,应星沉醉于爱人身上的莲香,此时满脑子只有丹枫,他含混的梦语中充满了偏溺:我心悦之人真优秀,我心悦之人对世界真温柔,所有想伤害他的人……都该死。

他为人本就偏执,与丹枫在一起后身上越发肆意的恋与狂,恰为丹枫受用。

即使满足于被应星偏爱,但他还是指正了其中的不妥之处。“不,即使是善意的,但是我犯下的每一件小错都可能会造就很糟糕的后果,应星,我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甚至会背负上数不清的罪孽。”

应星并不擅长安慰,“但你也创造了很多好的开端,唉算了……怎样都行,再不碰你,我要憋出火了。”

丹枫笑了一下,在床上转身,用双腿夹住他。“我可是非常刚愎自用,如果有一天让你也无法原谅我?”

“那就是家务事了,难道还会有我对你无休无止的惩罚更合适的吗?”

丹枫应道:“最合适不过了。”

10

十年间刃梦见了那场车祸无数次,一切的细节都是那么详实,但现在回想起来,他却仍感虚幻。

事情明明进展得很顺利,丹枫说他准备好了新家,想带应星去看看。那天他换了一辆新车,出于谨慎那几个月他总是经常换车,在密闭的环境里两人却感到安全,阳光很好,透过玻璃车窗照在他们身上。

“应星,你会后悔遇见我吗?”丹枫突然问他,这句话显得有点不合时宜。

“当然不会。”应星坐在副驾驶上,相较认识丹枫之前,他变得更加开朗爱笑了,整个人容光焕发,五官也俊朗了不少,这是他从未想象过的自己的模样。

“是吗,我有些后悔。”

应星皱起眉。

“跟我在一起的生活并不平静。”持明的水很深,应星不该被卷进来,丹枫是这样想的,身处这样的幽夜中,是他的宿命,不是应星的。

“你应该有一个能交托背后的人,那个人就是我。”应星向来果断,他是个偏执狂,丹枫知道的,他不会有迟疑,一定会死死护住他的珍爱。

丹枫叹息着说:“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砰!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应星抬头看向后视镜,车后窗的玻璃上有蛛网般的裂痕在圆形弹孔周围蔓延,若一朵绽放的霜花。丹枫的瞳孔缩了起来,是持明特有的竖瞳,他紧张地瞥了一眼后视镜中的情况,应激地踩了半脚刹车,后座力让应星差点向前撞去。丹枫很快恢复了冷静,让车均匀地加速,随着又几声巨响,车的后窗碎掉了,玻璃如雪片溅了进来。丹枫低吼道:低头,俯下身子。

他的最后一眼中没有丹枫,只有一片火,在爆炸的余波将他震昏厥之前,他还尽力想回到丹枫所在的方向。

11

对之后的经历,无论他如何强迫自己,都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声音,背景是连绵不绝的怒吼,亦或是哭泣,这大概是大脑对于痛苦回忆的保护机制。

唯一清楚的是,爆炸波卷着的碎玻璃片,切进了他的手部神经中。负责他的持明医士说,他的手无法痊愈。

……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你是说……丹枫大人吗?我们已经在准备发讣告了……】

【什么?见一面?不可能,他的遗体是属于持明族的。你和这事没关系,赶紧走吧,我们要开新闻发布会了】

什么叫属于?好像他的遗体是某种珍稀的药材,还有可以压榨的价值一样!

十年间他从未见过的丹枫的尸体一直萦绕在他最深的噩梦里,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四肢是否完好?还是说,那些旖旎夜晚里被他细细吻过的皮肤,在白色被单的覆盖下,已经布满了烧焦的黑色?很少有人像丹枫一样,在自己身首异处的时候,还能温柔地爱着他人,丹枫也许不会在意自己死后会不会被温柔相待,澄澈的月光下,丹枫虚幻的影子被投落在他面前,他说死去就是死去,但是我很高兴你还活着,应星。声音如荡开的清冽水波。

我很在意。

我很在意,如果没有人在乎过你的死亡。

人不应该这样随意地死去,你也不应该以这样悲伤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我……一直希望你被温柔相待。

可惜最后,我把自己弄得不再温柔了。

这就是我们的终局。

12

【……他死了吗?】

大人,我们尽力了。

【该死,不是说了只要弄死那个叫应星的吗?】

想要他死的人有很多,可能是那些人做的……

【真是蠢货啊……这珍贵的血脉,能把他冷冻吗?】

等等——不不,他还活着——

他的细胞在变化——太神奇了,他在——变年轻!

【这才是……我们珍贵的龙脉啊,想个办法把他运走!】

“应星……活下……去”

13

他好像度过了非常沉重的一生。

一间陌生的黑暗的房间,刃正在给枪填子弹,宽大的风衣袖子遮掩着丹枫送给他的游龙臂鞲,他已经不佩戴它十年之久。

刃发现猫今天的眼睛亮亮的,它轻轻叫唤了一声,猫是有灵性的动物……他在某本杂志上看到死去的爱人会变成猫来见你……总之猫是有灵性的动物,刃觉得黑猫大抵感受到了什么,所以今天的叫声中含着某种与往日不同的情愫。

它可能知道他要走了。

刃揉了揉猫的脑袋,猫躲开,围着他的手转圈,又时不时用脑袋拱他的掌心,好像急着想告诉他什么,刃收拾好东西,打算把猫关在房间里,猫挤过门缝,跟了出来,咬住了他的衣摆。

“你不能跟上来。”猫一直在大叫着,把刃的衣摆抓破了。

丹恒不知道怎么告诉刃,他还活着,他希望刃去世界上的另一个地方找他,而不是去找涛然。

刃用绳子把猫拴起来,“别担心,小家伙,银狼过一会会来把你接走的。”

猫叫得撕心裂肺,可惜刃听不懂喵言喵语的含义,丹恒一直在叫他应星,爪子把地板抓出了无数道爪痕。

他最后看了一眼猫,其实他有些不舍,和猫相伴的日子令他感受到些许温暖,猫的眼睛盯着他,好像在乞求他留下,忘记过去的痛苦,重新开始。

——绝无那种可能。

于是他走上另一条路,紧绷的精神必须要有一个目标,他将日与夜的痛苦安置于此,在心里夜夜种植荆棘。

这一生,他渡不了自己。

但有人欠丹枫的,必须得还。

14

刃离开后,丹恒就再次撞晕了自己,回到了人类的身体中。

他立即出发,到码头时游轮已经离岸了一段距离,码头上还有持明集团布置的人望风,他找了一处稍微隐蔽的地方,跳下水向着游轮潜泳了过去,他的水性相当好。

靠近游轮时,他发现了被扔下来的救生筏,用于固定它的绳子被人割断,切口平整,丹恒借用绳子从舷侧攀了上去。

救生筏是被刃扔掉的,他藏身在货物中登船,跟他一起上来的还有银狼给他的一把游戏币,这是一种微型炸弹……刃不会让这艘船有返航的机会。

爆炸的巨大动静让丹恒差点趔趄地摔回海里,刃掏出自己擦得锃亮的枪,去找涛然的所在。

船上陷入了混乱,咒骂声混着开枪的声音,丹恒躲进了一个舱室,地上躺着一个死透了的男人,脑部中弹,他上前检查了一下血迹,如果是刃干的,他应该刚走不久。封死了仇敌和他自己的退路,此刻他正从容地搜查这里,行至的地方遍地生花。

丹恒听见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他的耳朵贴近门板,这声音和记忆中涛然的声音别无二致,脚步声急匆匆地远走,丹恒从藏身地中出来,跟了上去,一直到船首。

他停了下来,再往前就可能会暴露自己,子弹击中金属的声音揪起了他的心脏,刃的脚步声他再熟悉不过了,他想冲出去见他,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行,他看见涛然的裤腿里藏了枪。

“——是你!”

涛然的牙齿在发颤,刃身上的阴气太瘆人了,他简直不敢认。

“你还认得我?”刃觉得可笑,涛然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他本来以为他还要自我介绍一番。

涛然的表情变得极其扭曲和丑恶。船身趔趄了一下,他们的重心一齐不稳,一根散架的铁杆砸在了刃的腿上,他向着甲板栽倒,涛然从裤管里掏出枪,击中了他握枪的手臂。

刃完全不在意,好像一切只是余兴。“杀了我,你也还是逃不了。”

涛然气急败坏地想补枪,丹恒无法再看下去了,他用上了军训里学的格斗技术,从背后锁住了涛然,踹向他的膝窝,逼迫他跪下去。

“你——丹恒?”涛然被踹地叫了一声,同时不可置信地看向压在自己身上的青年。

“丹……恒?”刃的声音在发抖。

“你忘了?今天早上你把我拴起来,不让我跟着你。”青年的声音穿透了海风,清晰地传达到刃那里。那只黑猫,刃一瞬间都明白了。

但涛然完全听不懂。“丹恒?三年前你从集团逃了出去……等等……你认识他?难道你还记得自己曾经是丹枫?”

“你身体的一切已经改变了,我们管这叫“蜕生”,只有持明濒死的时候才可能会发生的奇迹,你的价值无可估量……可惜……”

船身又剧烈摇晃起来,它已经吃水很深,海水几乎要舔上他们所在的甲板,涛然挣脱开丹恒的束缚,他的手上还有枪,可以轻而易举地射杀他。

“今天没办法把你活着带回去了。”涛然脸上的惋惜恶心至极。

“涛然……你敢——!”

刃拖着受伤的腿和手冲向涛然,把他压在了舷侧的栏杆上,两人都拼了死劲,他已经错过丹枫了,不会再让丹恒在自己眼前死去,涛然冷笑着,他的身上还藏着一把小刀,他把刀刃猛地送进刃的小腹里,借船身摇摆的力推开了刃。

不不不!

他回忆着丹枫持枪时的感受,冲去捡起了刃遗落的枪,单膝着地,连开了四枪,一一命中了涛然的四肢。

涛然应声倒地,丹恒不愿再去顾他,扔了他的武器就冲到了刃身边,按住了他泊泊渗血的小腹。

“你……”

他没想到大仇得报的今天还能再见到爱人,他的容貌还像初见时一样,就好像时光停在了十年前,丹恒喊了他一声“应星”,刃看着他如月的脸庞,不敢移开眼,过了一会才回应道:

“你的头发……变短了啊。”

他回来了,但是……刃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渍,眼神又黯了下去,他刚刚杀了一船的人。他该如何和他说起,他在帮猎手做事。他那只巧夺天工,也曾爱抚过他的手,十年里都在开枪和杀人……让现在干干净净重获新生的丹恒去拥抱一只厉鬼吗?

但是丹恒抱住了他。

15

海水已经冲上了甲板。

“你不该跟来的。”刃揉着丹恒的脑袋,很熟悉的手感,“果然你就是那只黑猫。”

丹恒和刃抱在一起,远处无法动弹的涛然怨忿地看着二人,船要沉了,可他们还在若无其事地亲亲抱抱,上演什么泰坦尼克号呢?

船舷边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快的口哨。

银狼在快艇上伸了个懒腰。

“二位要搭个便船吗?”

16

码头那儿已经被云骑警给围了起来,涛然的同伙悉数落网,银狼绕开了那儿,换了一处地方上岸。

刃的伤处已经包扎好了,他说无碍,这伤势对他而言稀疏平常,银狼表示认同。

但丹恒坚持要搀着他走路。

路边的绿植里传来喵呜的一声,黑猫探出了半个脑袋。

“糯米团!”丹恒朝黑猫跑去,猫一跃而起,被丹恒稳稳接住。

“哦对,它还带了个男朋友回来。”银狼指向黑猫待过的草丛,一只体型更庞大的小动物窜了出来,停在了丹恒脚边。

丹恒:“糯米团有男朋友了?”

猫在丹恒的怀里撒娇,似乎在乞求他留下它的相好。

刃走过来,“你给它取了名字?”

“当然,不然像你那样叫它“猫”吗?”

“它不是属于我的宠物,未亡人没资格拥有任何东西。”刃说。

待在一个没有明天的人身边,它从来没有主人也没有家,只是一只第二天就不知道会死在何处的流浪猫罢了。

“那现在取吧,给它取个名字。”丹恒把脚下的大猫举起来怼到刃的脸上,表情十分认真。

刃对糯米团的相好颇为嫌弃……它不像小黑猫那样乖巧可爱……也可能是因为此猫猪拱了他家的翡翠大白菜。

刃避开猫猪的大脸盘子,随口道:“糯米团……那就芝麻酥吧……”

芝麻酥低沉地喵呜了一声,似乎对这名字感到满意。丹恒刚把它放下,它转头就去追糯米团的屁股了。

阳光照在丹恒的身上,给他的侧脸勾上一层金边,刃看着这一幕,裹挟他的痛终于离开了他。十年后……他终于又可以温和地笑了。他曾经以为会和丹枫走入这样的生活……两个人,养两只猫。所幸这一刻先于彼岸到达了……只是晚了十年。

“那……芝麻酥,糯米团,我们回家吧。”丹恒说道。

一大一小两只猫走在前面,丹恒牵起了刃的手。

训鹰师×云游客

我希望看到他们远离一切纷争,天地自由,来回无拘束。他们相爱,同时,也是属于自己的。

私设有,OOC致歉

————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长命女春日宴》

很多年以后,谢必安看着窗外随风起伏的竹海,听着那浪似的风声,还是不自觉想起当年屋檐底下,范无咎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听自己念完这首词,偏头看他却带着坏笑的表情。

“这就是哥哥的愿望吗?”

“那我觉得,哥哥...

“那我觉得,哥哥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一辈子都是。”

听着那分明是年轻肆意的少年嗓音,谢必安就忍不住轻轻地笑。他想调侃范无咎当时说出这句话简直就是小孩子心性,习惯性地转头看去,目光却落了空。

他不由得怔了一会,转而看向地上婆娑斑驳的树影,心里念着天气真是不错,可是终究没能忍住鼻酸,不争气地流下泪来。眼尾泛了红,颤抖着小声嗔怪某个曾经时刻陪在身边的人。

“你这个骗子。”

可是没有人回应,只有一把搭在门口的油纸伞默默地陪他见证了这个好天气,把他的眼泪尽收眼底,他的悲哀最后只能被慢慢收回,继续累积在灵魂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好一个温柔水乡呵——

闲暇无事的好天气,谢必安也会偷偷犯懒。

不愿在书房消磨好时光,他会走到通往荷塘的那座石桥上,见树上挂了蓑衣,便问摇椅上昏昏欲睡的船夫,不过闲谈几句,借来一叶扁舟,摇摇晃晃,陷进一片荷叶的清香,看着澄澈的天空轻轻地吟。若是遇上槐序,他还能侥幸抚得一朵正好的粉荷,一时兴起,起身去,叫一声荷塘主人,主人看见是他,不过挥挥手就送给他罢了。要是碰上时节,或许还会附他几捧莲子,让他拿去煲粥消暑。

谢必安喜欢穿素色的衣裳。

他惯爱换上那件滚着金边的残花长袍,低束那头乌黑的长发,带了伞,往桥上走去。人们隔着桥隔着水,远远见着那高瘦的白色影子,就都知道这异乡来的云游先生又想去贪凉了。有时候会有人向他招呼,就那么干躺着怎么不嫌无聊?于是送他一小坛温和的家酿浊酒,嘴里还念叨着,嘱他别光顾着贪醉忘了回家。

贪醉,贪醉。对上这样小小的打趣,他总会轻轻笑过,谢了邻里的好意,取了酒坛再往那边去追寻自己的醉处。回头要不了几天,那好心的人总会收到他回报的亲笔丹青,淡黄的宣纸染了墨,印了红章,落款谢七。

他喜欢醉在那里的好山好水,荷塘很大,荷叶很宽,他愿意睡在那片接天无穷碧。拿着短桨,胡乱拨了水,小舟慢慢摇,料的不像词里惊起一滩鸥鹭,却惊了池里船边那锦鲤的一阵清梦。于是鲤群胡闹起来,把镜一样的水面扑出阵阵白浪,搅他一尾水渍。他的白衣沾了水,也不恼,直起身子,倒顾着想先避避风头,待上一会再探出眼神看去,看到水里自己那张被鱼尾揉乱的脸。

他复又躺回船头支的伞下躲凉,或许又会做一场带着酒香的好梦。

枕了锦鲤,抚了荷叶,见了山水,喝了好酒,如何不贪醉?何人不贪醉?

他来到这里不过月余,别的没有,倒觉出温柔乡里销魂了。

转眼有个把月了,又得了一个好天气,街坊却不曾见得云游的先生。心里奇怪,细细打听探问去,要去叩门问问,是不是常常偷凉,一时体虚感了风寒?哪知人家落了门闩,屋里空空,信也不曾留,不知何时已自在逍遥去了。

是了,他本就不是此间的人啊。

街坊不知他的来处,亦不会知晓他的去处。他是这永恒天地间的蜉蝣,离了这片温柔乡,又去追他的山河壮阔,看他的日月同辉,不曾留恋,也不曾期盼。

他是天地无羁的云游客,向来都如此。

谢必安习惯随身带着一支短笛。

原本惯用的琴太重,思来想去,还是笛子最方便。他一身没有什么家当,不过一个包袱,装些口粮和衣裳。斗笠有些破了,不过无关紧要,碎银贴身放着,虽说是云游,但他还不想过只能摘野果吃的日子。

不知是多久过去,他来到这个山脉绵延的塞北。

这个塞北和他在心里勾勒的那个不一样。他念诗,总以为这里会是什么穷山恶水,会是沙石一样的土地,处处寸草不生,荒芜的路边会伏着被狼群啃食过的残骸,也许尸骨还会靠在生锈的刀枪上,旁边散落一地亡者的甲胄。

事实上,这是他肤浅了。

这里的草虽然不如他在南方见过的那样青翠,可是它们漫山遍野,在杂乱的碎石里都能拼命爬出细窄的缝隙,顽强地向上生长。大概他来的季节不是很好,细长的草杆有些倒伏,颜色显出些带红的枯黄,迎着光的那面又被灿金的夕阳包裹,这样的颜色蔓延在他能见的所有世界,宽容地将他包围在一个极其宽厚的怀抱里。直到视线上抬,看到山脚下成群的牛羊,看到延展至地平线的层叠山脉,他才终于摆脱那片草色,看到极远极高处,被连绵的云围绕的远山叠黛。

幸而先前在附近的酒家和一队商旅攀了交情,谢必安知道这里会有一个民族,他们以游牧为生,惯会把皮毛缝作衣裳,个个都是体格彪悍的汉子,皮肤黝黑,说话粗气,聚在一起会大口吃肉喝酒,笑起来声音豪迈。他们赶准天时吃饭,牲畜是他们的活财,所以他们会顺着季节,规律地在几个地方来回迁徙。

既然有牛羊牲口,又有这样高的山脉,免不了有鹰狼这样的猛禽。

人是多么聪明的东西,既然已经训化了狗,怎么不会训化天上的鹰?

这里果然有这样的汉子,他们专训鹰,训好的鹰没有一个不听话的。原本在天上自在翱翔的大鸟,也会乖顺地停在猎人的手上,替人去寻那些恼火的蛇鼠。

真让人心痒,他想去见识见识训鹰。

那支商旅倒是好心,原本看他一副斯文的样子,想劝他别去那高处自讨苦吃。可是看到谢必安除了平素温和的模样,也能替他们装车卸货。看来四处云游带给他很好的体魄,倒不像是扬州那些纨绔子弟病娇娇的模样,他们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带上他,顺路送他一程,去长长见识。

路程并不很长,小半天过去,商队把他交给离山脚最近的那批住户。他们终究没敢把他往高处带,不过没关系,毕竟太高了他就不好下来了。

商队和族长交接完了货物,转头看到站在一边等候的谢必安,便对他抬抬下巴,示意族长方才他说的就是这个年轻人。

他们的语言并不相通,商队在其中充作两人的翻译。谢必安看着族长身上精壮的肌肉,心里暗暗想着多亏自己有盘算,要不然他可能会被这个汉子当作贼人乱棍打死。

哦不,光用拳头就可以。

他们出乎意料的好客,大概是这几十年来天下太平,他这个中原人没有受到什么异议。谢必安受到了很热情的款待,他很快就有了自己的住房和衣服,一进屋,满身玛瑙的女主人便端来了热茶让他尝尝。

不知道为什么,族长和夫人似乎很喜欢这个白净的中原人,哪怕他听不懂这个小年轻在说什么官话,最后也只是大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显出自己对这个小辈的包容。殊不知谢必安觉得自己被狠揍了一拳,险些没维持住脸上的微笑。

这实在是…对他来说冲击有些大了。

好不容易能从那群过于热情的人群里找个借口偷偷溜出来,谢必安松了口气,确保没人跟上来,便打算找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去寻个清净。

他站在这广阔的天地之间,听着原野上呼啸的风声,不知何处,似乎从高地远远传来规律的哨音。

哨子?是有人在训什么?

自己运气这么好,想来是得了眷顾。他乐得收下,循着哨音找了过去。

翻过前面的土坡,又碰到一条弯道,本来有些纠结,但谢必安发觉自己听到的哨音越来越响,他笃定吹哨的人就在前面,本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他绕上弯道,上了长坡。

往上走,他终于看到了吹哨的人。

他看到一个白发的男人骑在枣红马上,嘴里叼着那枚骨哨,正专心抬头看着天上盘旋的鹰。他穿着和族长相似的衣服,白发用玛瑙在一侧挽了发辫,懒散地披着,被风吹的在空中起伏。额上勒了一条红绳,串了翠珠,做成一条细抹额。和他适才见过的壮汉不一样,明明都穿着缝了狼皮的衣裳,走兽的绒毛长在衣领边上,他腰间束了扎带,倒显得身形潇洒挺拔。不过肤色偏深,大概是常在户外晒出来的,那个颜色,让谢必安很奇怪地联想到田里长熟的小麦。

谢必安在男人背后,安静地看着他训鹰,哨声长短似乎是指挥鹰的方向,急促停顿在训练鹰的来去。那鹰也是机灵,明明是整日猎食的猛禽,长了一身铜黄漂亮的羽毛,却会随着哨声变化,乖顺地在低空和男人伸出的手臂上来回。

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他只是在远远地看着训鹰师而已,但是那鹰却看见他了,朝着他的方向低叫了一声。

“谁?”

男人没想到这里会有别人,吃了一惊,立刻调转马头,反手扯出挂在马鞍上的弓箭来。

这才是见面了。

谢必安穿的简单,在男人看来他一身宽袍宽袖,头发也束得规矩,很明显不是常受塞北大风打磨的皮肤,那双烟紫的眼睛,很像他训鹰时看到的天边晚霞。这一副文弱白净的模样,和他之前去皇城进贡见到的那些人很像。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眉。

“中原人?”

他收好弓箭,踩了脚蹬翻身下马,抬手让鹰停在自己肩头,牵着马绳朝谢必安走过去。这人身上没有包袱,看来是自己的阿爹又接了个客人。他看着这人有些恍神的样子,权当是自己先前有些粗鲁,给这文邹邹的人吓着了。

好吧,好吧。

再开口,他特意换了汉话,放轻了声音。

“你在这里做什么?”

听到眼前的人这样问,谢必安总算从那双鎏金的眼眸里回过神来。

“啊,失礼了。我方才在看…”

嘶,怎么称呼?

这不是中原,他们不吃那套礼数,这人看着粗犷,却不像是岁数多大的样子。

突然感觉怎么叫都很怪,小友?足下?

谢必安在卡壳的瞬间想了很多,最后心一横,脱口说道,“我方才在看你训鹰。”

“看我训鹰?”

男人忽的笑出声了,他伸手让鹰飞上自己的手臂,故意送到谢必安面前唬他,见他只是微微后仰,脚下并不曾挪动半分,心里倒觉得有趣。他和那些使臣不一样,对上这样的猛禽,他竞都不躲吗?

“不怕这鹰啄你?”

谢必安闻言,面上也带上些清浅的笑容。

“要是这鹰啄了我,你就不会是训鹰师。”

这人好生不讲道理。

男人眯了眯眼,转头看着天色不早,差不多得回去招呼张罗吃饭了,他远远听到阿爹的呼唤,更确定这就是自家的客人。

于是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谢必安。

“会骑马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踩着脚踏上了马背,伸手将正打算上马的谢必安揽过来,安稳放在自己身后。他牵起缰绳,示意这个中原人抱着自己的腰。见他有些犹豫,忽然生出些恶趣味。

他笑得随性,在呼啸的风里偏头唤身后的人。

“抓紧了!”

话音刚落,他一抖缰绳,马受了惊便腾飞出去,谢必安从未骑过这么烈的马,他没忍住惊呼一声,一下失了分寸,下意识搂住身前的人,免得这马把自己颠飞。这男人知他环紧了,不担心他会摔,手上反倒又加了劲,鞭得马又加快了速度。

这人……!

谢必安本想喊他慢些骑马,可是他看着四周空旷的平野,冲破的风把两人的头发卷得翩飞,夕阳正好从对面山头照下,暖黄的光照亮他眼前的一切,他满心满意都是耳边的风声和飞驰的景。他向来什么都不用担心,可是这样驰骋的马,这样自由的风,这样随性的人,全都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他的整个心胸都被原野的风洗涤,几乎要一剑刺破长空,把那旅人的酒葫芦挑上剑尖,看清澈馥郁的酒香洒满行路,不管不顾,仰天大笑去,这才算上痛快。

哪怕他和这人素不相识,但他莫名觉得在他身边,自己想到什么都可以去做。

好像生来就应当如此。

几日过去,两人愈发熟悉了。

不过让谢必安有些郁闷的是,他始终不肯告诉自己名字,只说先前皇上给他们一族赐姓为范。

对此他的说辞是,他没有汉话里的名字,自己的本名太长,告诉他也记不住。

他自己倒是乐得叫他谢必安,有时顺口了就叫他必安。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问了男人的岁数,果然比自己小些。不知为何他心里生出些得意来,自己看人究竟不错。

“那我叫你范八好了。”

“行。”

他答应得痛快,有时两人胡闹起来范八还会叫他哥哥,让他这无亲无缘的哥哥让让弟弟,少和弟弟争论那些有的没的,毕竟他散养惯了的弟弟打惯了拳脚,着实不很懂那些经纶大家。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范八喜欢时时黏着他,成日里和他成双入对的,也不怕遭人议论。范八倒说自己从父亲那里讨了假,不必去掺和那些苦活。先前带他四处闲逛游玩,逛过好山好景,又给他看他们每日的放牧和训鹰。之后他有些嫌累,要是不想出去骑马,范八会陪他在帐子里歇息,给他讲之前游牧时遇到的野事。如果碰上范八有兴致,他就给他讲自己的见闻,给他讲天下的山水,也给他讲爱念的诗词。有时范八会对自己的短笛感兴趣,他会就着外面那片连天的草色,随心给他吹一支曲子。

范八有时候会觉得,谢必安的曲子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他看着为他吹曲的谢必安,也看着那支竹笛,这笛子见过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也陪谢必安走过很多他不知道的岁月。

有时入夜了,他还在闹谢必安不让他歇息,会被这素来温和的哥哥毫不客气地从自己家里请出去。他只是好笑,一点也不觉得生气,走出帐子去,抬头看见满天的繁星,笼在这片辽阔山野的顶上,对他忽闪忽闪地笑。

他是生养在塞北的人,心底分明自己的爱恨。

他不清楚到底要怎样才能算他们中原人惯说的日久生情,他只知道自己喜欢看到谢必安的笑。看到他高兴,自己莫名也开心,不想让他难过,不愿看到他为难,想把他护在怀里,不让别人有所觊觎,让这中原来的汩汩溪水为他在塞北徘徊不下,因他而对塞北念念不忘。

他记得阿玛说过,要是他想把一个自由的人长久地留在自己身边,那他就是爱上了,他必定会为这份爱付出代价。

按理来说他应当是疯了,可惜他没有,他很清楚自己就是爱上了谢必安。没有原因,突如其来得像是夏季毫无预兆的暴雨,对谢必安的喜欢轻易席卷他整个年轻的心脏。他会因为这个本该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牵动自己的情绪,在训鹰的时候格外小心鹰的利爪抓伤了他,喜欢听他温润的声音给自己念词,也学会把他护在怀里去平野骑马。

哪怕他的哥哥并不娇气,大多数时候都是两人并肩飞驰。

范八很喜欢哥哥这个称呼,这样他就可以当着谢必安的面,对着别人心安理得的说,这是他的哥哥。他私心觉得重点不在于哥哥,而在于谢必安是他的。

有时两人闹得累了,一起躺在草地上,谁也不说话,只是安静地放空,看天上的云被风推着翻卷涌动,两人距离很近地躺在一块,听着谢必安轻轻的呼吸,范八甚至会莫名觉得心安。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有多久。

范八清楚自己的哥哥是自由的鹰,向往的是无穷尽的大好山河,而他只是谢必安旅途路过的风景之一。鹰会因为这里的新奇而停顿下来,短暂地作个片刻休息,哪怕他是再出色的训鹰师,也留不住执意要飞走的鸟。

谢必安太漂浮不定,而自己扎根在这片茫茫大地。他是族长的儿子,是将来的族长,是塞北的儿子,也会是塞北的父亲。他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他负担的责任太重,他和这片热忱的土地一样,他注定是要担着整个塞北的生死。

可是谢必安不一样。

他是来往无拘的云游客,向来都如此。

日子一天天的过,范八总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正是因为太清楚留不下他,才会显得这么小家子气,他觉得谢必安来这塞北一趟,不能这么空落落的离开。

至少别这么轻易地把他忘在这里。

范八看着不远处谢必安逗鹰的身影,心底的私欲不断膨胀。万一,万一呢?万一他们之后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他每隔几年都要率队进京去,万一侥幸碰上呢?要是什么都留不下,谢必安不就不认得他了,那他拿什么去面对现在这段好时光?

别这样,我的好哥哥。

他走上前去,伸手环住谢必安的腰,把头埋在哥哥的肩上,偷偷闻他身上的味道。谢必安不可能无所察觉,他只是觉得这个看着成熟的弟弟像个狼崽似的,这会围着他转,多半是舍不得他走。

那就多留一会吧。

谢必安任他抱着,在心里轻轻笑话这个幼稚的弟弟。

可是他终归是要走的。

晚上两人没有回帐子,只是在躺在草地上,看着塞北的满天繁星。范八照例枕在谢必安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手里的骨哨。他忽然想到什么,偏头看着正给自己编发辫的哥哥,抬手在谢必安眼前晃了晃,不让他再弄。

谢必安没了办法,只得放下手里的白发。

“怎么了?”

“哥。”

范八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像原野上初升的太阳。

“你给我取个名字吧。不是范八,想一个和你的一样,正式一些的。”

“我给你取?”

谢必安没忍住笑了,他屈起手指,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狼崽的头。

“你真是犯浑,名字这样的东西,哪轮的上我给你取。”

这太沉重了,要是谢必安给范八取了名字,日后每每唤起他来,口口声声,念的都是自己的心意。

这是会把他这一生都牵绊进去的东西。

按理说,他谢必安没有这样的好命。他虽然年轻,可是漂泊太久,和范八不一样,他没有自己的根系。正是因为没有牵挂,才能在这世间得到些山林野趣,要是真的,真的把自己的一生都牵进这个有着范八的塞北,他就再也出不去了。

他走过的地方太多,见过的人事也太多,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范八的心思?又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心意?

可是不行的,他注定是个孤身一人的云游客,他会快活,他会来去无行迹,他会看遍天下太平,可是偏偏不会在什么地方扎根。他像是被吹散的蒲公英,一旦借了好风,就再无法聚拢。

谢必安对自己的感情向来是收束在礼法之下的,哪怕他知道所谓的断袖龙阳在这广阔的塞北实在算不上什么,这样宽厚的土地,生不出狭窄的心胸。可他就是在赌,在这塞北长大的范八,绝不会阻拦他的来去。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这样鲁莽,第一次失了分寸,爱上这样一个相识并不久的男人。

正是因为如此,两个人都没有点破那层薄纱似的窗户纸。

也算是心有灵犀。

谢必安飘出去很远的思绪又被范八低声的呼唤拉拢回来。

他看到范八那双鎏金的眼眸里载了明晃晃的情意,亮的刺眼,几乎在寒冬里给他暖了全身。那双眼睛没有别的,只是执着地围着他,请求他,期盼他,能给他一个确切的回答。

谢必安不禁想着,这简直就像是定情一样。

“我想让哥给我取个名字。”

就当是给我留个念想。

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可以吗?”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就当我冲动一回吧。

他们都还年轻,不是吗?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谢必安终于服软,他低头抚上心上人的脸庞。

“就唤你无咎罢。”

他的指尖没入暮秋倾泻而下的白雪,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黑白的发丝在地上交错缠绕。谢必安索性什么都不想,对上眼前人那双鎏金炽热的眸,只是闭上眼睛,尝了原野上莽撞的热风,任凭自己陷进塞北无边的怀抱。

“唤你,范无咎。”

他想,他恐怕究极一生都会陷在这三个字里,相伴两侧,如影随形。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

相思枫叶丹。

——《长相思·一重山》

End.

*依旧是麒麟背景

*纯属造谣,ooc预警

在这个时候犯困其实不是他的本意,范无咎揉着被谢必安用扇子敲过的地方,委屈的道:“可我实在听不进去。”

他本就看不太进书,如果是武书尚且好说,但这一类太过正经的书他实在看不进去。他现在也不再是过去那个穷苦人家的孩子,而是以“范八”的身份随着谢必安一起念书。谢家没有将他们送去学堂,而是特意请了先生独教他们二人。

这样的先生不必像在学堂里要照顾那样多的学生,于是范无咎的一举一动无异于直接暴露在教书先生的眼下,免不了挨批评。

虽然这也说明范无咎在谢家也受到了不小的重视,但比起和谢必安...

虽然这也说明范无咎在谢家也受到了不小的重视,但比起和谢必安一起在教书先生的目光下一同读着枯燥老板的旧文,他更乐意让谢必安将书中的故事念给他听,而他则在一旁习武。

无咎不是不争气。

谢家不可能将范无咎完完全全变成谢必安那样的孩子,既已会了武术,何不以此发挥无咎的特长呢?

有个习武的孩子对谢七而言也多一层保护,更何况小七小八经常如胶似漆的黏在一起。

他当然乐意,因为现在在做他擅长的事,谢必安往往会在这时捧着本书来见他,陪着无咎练习。

这样的生活还不错,范无咎很喜欢。

于是看书陪训的谢必安也就因此受了启发,他会在无咎训练的时候给无咎讲一些书的内容。或许原文多少有些繁杂,但一经谢必安的加工总会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似乎是因为是谢必安讲的,所以往往这类书总不容易被无咎忘记,反倒是先生们教的,总是有些印象不甚清晰。

长大以后才发觉原来谢必安当年给他讲了那样多的故事,翻看了不少书竟然都多少记得其中的内容。

这么一想,其实当年他们的互相教学还是很有效的。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

他们二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谢必安侧身看着依旧精神的范无咎,半开玩笑的说要哄他睡觉。

他随意的取过一本对无咎而言会感到无聊的书,翻过几页便开始照念。

安静的房间只有谢必安的声音在回荡,偶尔会掺杂一些翻书声。

微弱的光更是柔和了谢必安的脸。范无咎转过头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涌出些许暖意。

但他依旧安静的很,讲了许久的谢必安只当他是睡着了,直到他带着点成就感回望身侧的人时,才发现范无咎似乎更精神了,他颇有些无奈。

“怎么还没睡着,你小时候不总会听这些睡着的吗?”他的手指描摹着范无咎的眉眼,声音更是柔和了一些。

“睡着是因为那些都是先生们讲的。”范无咎一脸认真,看起来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

“兄长讲的,我当然要仔细听。”

哪怕并不是什么有趣的内容,但他似乎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只要是谢必安同他讲的书,总会集中精神。

“那怎么办呢?无咎已经不再是那时的孩子了呢。”

“也就不用这些哄孩子睡觉的方法了吧?兄长。”范无咎抓住谢必安的手,接下了他的话头。

范无咎就猜到谢必安的哄睡带着点哄孩子的意味,这或许是谢必安的一个小小玩笑,毕竟他现在也睡不着。

摸不清谢必安意思的范无咎只知道谢必安话里有话,却不知道谢必安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没有办法了……”若不是谢必安此时笑得同一只狐狸一样,范无咎估计也会觉得谢必安这会儿要消停了。

“那就给无咎一个晚安吻吧。”

唇上的柔软裹挟着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他自然而然的闭上双眼,心说不论怎样的哄睡似乎都不错。

只要对象是谢必安,怎样都好。

公共地图笑话

玩家带入角色注意

霸总(?)枫和节俭好男人应星的相亲相爱一家人

不知名人士发言道:我这是节俭吗??谁家好人买衣服买一整家店啊?(恨铁不成钢)

怎么大家都搞车车?我爱看,太太们多来点!

干脆一起发了

嚼嚼嚼)

永恒的爱不一定需要清晰的投射

你可能是也可以是任何模样,唯一不变的是我就在这里

我画我画

只是我两个常玩的监管,牢隐给牢博做法捏

你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

烧花时候记得离远点

认识了也挺尴尬的

私设的寒霜背景,性格可能和宣传海报有冲突,不管了!

寒霜安的定位和亘古一样是闷声干坏事的带恶人,但对家里人还好没什么坏心眼,相反的伞家基本坏了什么东西都会找他俩修。

还有,人造人不算机器人,不要觉得他俩不会开车。他俩可以开。

有人说寒霜出镜不多,画一下,上色风格有参考所以和先前不大一样。

一点扎心的绘制,里面的小彩蛋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找到~

一见钟情啦!刃咪恨不得立马把恒咪拐回家

因为小不点猫猫到了所以很快摸了!世界上最可爱的猫猫!!!

THE END
1.德国安倍欧ANIBIO猫用洁牙粉20g祛除口臭改善牙结石价格...波奇商城是全国最大的宠物用品网上商城,提供德国安倍欧ANIBIO 猫用洁牙粉 20g 祛除口臭 改善牙结石价格、品牌、评价,图片等丰富的产品信息,官方授权【正品】低价各类宠物用品,7天退换,购买无忧,官方客服热线4008206098http://s.boqii.com/detail.html?GoodsId=33890
2.博乐丹洁牙粉真的是老朋友啦好多粉丝宝宝...来自西柚小兮博乐丹洁牙粉真的是老朋友啦好多粉丝宝宝都知道我一直在给我家糖糖吃这个?因为她嘴巴臭臭的又不爱刷牙!自从有了它我可省心好多咯!因为这个里面有添加天然巨藻成分安全放心可以很好的改善口臭、牙结石等问...https://weibo.com/6263117178/No6ZMwZjL
1.猫咪洁牙粉真的不用刷牙了吗?给主子刷牙真的是一场战争,我家几只算听话的,但四个家伙刷下每次都是一身汗。洁牙粉这个东西听说过,但真的有用吗?赞 回应 转发 赞 收藏 只看楼主 舒舒 (该干正事了..) 2021-09-20 12:56:35 没用,还是会有牙结石…… 赞 回应 ? 2021-09-20 13:10:08 并不 赞 回应 迷死他波波 2021-...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247452170/
2.被猫抓了会得“狂犬病”吗?猫咪有狂犬病的症状有这些为什么有很多人想养猫却选择不养,而那些养猫人士也常常开玩笑的说不想养猫呢?其实原因只有一个:太贵了。不论是养猫还是养狗,其花费是非常之高的,很多人也常常感叹人活的不如猫狗。 养宠物的过程中,最怕的就是它们生病或者是被咬伤,因为花费都是非常高的。猫咪轻轻的一抓,就有可能患上狂犬病的风险,去医院...https://juguan365.com/viewpoint/5022.html
3.猫咪口腔疾病有哪些如何维护猫咪的口腔降→MAIGOO知识可以在猫咪的日常饮食中添加猫咪专用洁牙粉,持续使用可有效对抗一些问题。对于比较严重的口腔症状请谨遵医嘱! 怎么给猫咪清洁牙齿 一、用手涂抹清洁牙齿 顾名思义,就是用手来当做清洁牙齿的“牙刷”,这种办法不需要额外的工具,比较适合大多数的猫咪。 1、把手洗干净。 https://www.maigoo.com/goomai/246155.html
4.自营博乐丹洁牙粉狗狗猫咪除口臭牙结石口腔清洁宠物喷剂洁齿...博乐丹狗猫除口臭牙结石宠物洁牙粉 优惠时间:2024-11-20 月销量: 1000 件 独家优惠: 20元券商品标签: 天猫 包邮 运费险 ¥ 96 ¥116 领券购买 分享 推荐理由 【津贴凑单+VIP到手72.8】博乐丹宠物洁牙粉,宠物洁牙优选,三大功效快速洁牙,专注宠物口腔与牙齿健康,用爱宠喜欢的方式,远离牙齿问题! 此款商品...http://www.huatuitui.cn/gdgoods_detail.html?num_iid=1|d8dBV34cZt36A8OgXKsj8Ys5U3-X43V7v8i043M89pqI6|1
5.猫咪也要日常洁牙吗?当然咯!需注意!甲亢猫咪及老年猫慎用! (各大宠物医院多推荐博乐丹洁牙粉) 注意!文末有福利!! NO.2 刷牙 刷牙不仅能机械性地去除粘附在牙齿表面的牙垢,大品牌的牙膏也能一定程度地去除牙结石。 铲屎官可先挤一些牙膏,让猫咪熟悉味道(宠物牙膏多为零食风味),再用指套(或牙刷)从最容易操作的牙齿开始轻刷。 https://www.jianshu.com/p/de7924d32174
6.猫的嘴里有多少细菌?喵百科5、洁牙粉 洁牙粉属于干燥海藻一类物质,作用是改变口腔环境,减少牙菌斑的产生,但是对于已经形成的牙...https://moecats.com/question/75821.html
7.问问养猫的咕咕,尤其是养狸花猫的,狸花猫牙龈啥颜色呀。我家牙龈黑色...用洁牙粉 №13☆☆☆游遍小熊座|50c56075★★★于2022-11-20 07:08:29留言☆☆☆ 来自浙江 投诉 加书签 引用 不再看TA 〖拉面土豆丝《过万重山》成功签约出版简体图书〗 可以喂海藻片,有洁牙效果还能帮助排毛 №14☆☆☆一船星梦呀呀呀呀|d85ff07b★于2022-11-20 08:35:13留言☆☆☆ 来自四川...https://bbs.jjwxc.net/showmsg.php?board=17&id=20068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