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川轩鱼的推荐LOFTER(乐乎)

Warning:短打,对红方卧底不友好,设定红方上层是腐朽的黑色,私设如山,请注意避雷。

*

伏特加好奇得要命,但这封邮件是那位先生直接发给boss的,没有琴酒的开口,他也不方便主动要求看,于是默默切换了话题:“我准备了两份松坂牛烤牛肉和寿喜烧便当,大哥你中午还想吃点什么?”

琴酒不想吃饭,琴酒已经被那位先生的离谱操作弄得快要倒尽胃口。

“开车,回安全屋,”琴酒隐藏在头顶黑色礼帽下的银色猫耳不高兴地趴了下来,变成了飞机耳,想到那位先生或许正在那里休息,琴酒顿了顿,索性将任务丢给了伏特加,“算了,车钥匙给我。今天下午的接头你带人去,做...

“开车,回安全屋,”琴酒隐藏在头顶黑色礼帽下的银色猫耳不高兴地趴了下来,变成了飞机耳,想到那位先生或许正在那里休息,琴酒顿了顿,索性将任务丢给了伏特加,“算了,车钥匙给我。今天下午的接头你带人去,做的干净点,别被对面黑吃黑了。”

伏特加呆愣地张大了嘴巴:“啊?”

交给他?这……这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在伏特加看不见的地方,琴酒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银色的蓬松长尾在长长的大衣下暴躁不已。

他要去问问为什么那位先生要故意把卧底放进组织——还不止一个!

光这一批的成功通过考核被授予代号的卧底,就有四个,其来历更是五花八门,从日本公安到美国FBI,甚至还有美国CIA的人。

倘若不是那位先生在邮件中标红注明了暂且他是故意的,琴酒甚至想驱车去考核基地给他们扔点炸掉,全部送走算了。

恶心的卧底,他看着就烦。

……

“别生气,我的孩子,”不出琴酒所料,乌丸莲耶留在了那间安全屋等他回来,见银发杀手冷着脸地坐在沙发上抽烟,连忙软了声音哄猫,“活在监视下的卧底总比不明身份的暗鬼好,不是吗?既然放任他们取得代号,我自然有办法限制他们无法接触可能会损害组织利益的机密。”

琴酒咬着薄荷烟,还是不怎么高兴。

在组织内说一不二的乌丸先生只好继续放低身段诱哄,争取让小爱人在晚上上床休息前消气:“他们四个也算是有能力的人才,黑麦的狙击能力和体术与你从前不相上下;波本没有太明显的短板,搜集情报和伪装这两方面尤其突出;苏格兰的耐性和狙击在所有活跃在东京的狙击手内都排得上号,亲和力也很不错;基尔同样善于搜集情报,社交技能和话术处于上游,枪法更是优秀。”

“高负荷地连轴转上两三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琴酒惊讶地看了乌丸莲耶一眼,似乎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

“这并不保险,先生,”琴酒的谨慎和多疑让他无法完全赞同乌丸莲耶的说法,“卧底的身份注定了他们永远是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不,这不是问题。Gin,你应该多信任我一点,放轻松。”

那位先生微微笑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扔出了一个深水炸弹,掀起的波涛几乎将琴酒的所有不安都尽数浇灭:“我和他们的顶头上司也是老朋友了。”

几个被蒙在鼓里空有一腔热血的卧底罢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还掀不起什么乱子。

乌丸莲耶低头亲了亲琴酒柔软的唇瓣,淡淡的烟草味令男人沉醉,他伸手揉了揉琴酒敏感的尾巴根部:“他们是我送你的‘玩具’,自从你身上出现猫咪的特征后,就开始叫组织里的叛徒和卧底为老鼠了,处刑的时候也很愉悦,我想或许你会喜欢多一些‘老鼠玩具’用来提升心情。”

琴酒温顺地任由年长的爱人抚摸他身上最脆弱敏感的地方,偶尔从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咕噜声,他被伺候的很舒服。

猫咪的尾巴根部连接着猫的脊椎末梢神经,会刺激猫的感官神经系统——这是只有完全得到猫咪的信任和纵容才能触碰的禁区。

“……”被说中了,琴酒没有反驳乌丸莲耶,他轻声道,“我讨厌他们身上属于‘老鼠’的‘味道’,捕捉和杀死‘老鼠’的过程很有趣,但……”

“没有但是,”乌丸莲耶打断他,眉眼满是宠溺的笑意,“Gin,我至今仍在维持组织运转的原因之一是想给你最好的一切,只要你高兴,就没有但是。”

琴酒回吻了他。

这里是一点幻想,大背景是三十多岁的阿尔穿越到了赫斯塔尔十八岁的时候

ooc致歉,一点青涩内敛的赫斯塔尔和贱贱的阿尔

交党费

[图片]

祭品

三人幸终

上见合集,完

21

马夫应该是还在某处接待室,这不重要,阿尔巴利诺这头龙一呲牙比什么都管用。

呲完牙的龙就开始靠在赫斯塔尔肩膀上嘤嘤嘤。

“我好疼。”阿尔巴利诺把脸靠在赫斯塔尔肩膀的布料处声音显得闷闷的。

换在平时赫斯塔尔肯定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但现在阿尔巴利诺觉得自己格外有得寸进尺的资本。

“起来。”赫斯塔尔正举着一罐烫伤膏,看见阿尔巴利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要不你自己涂。”

“你来。”阿尔巴利诺直接把脸凑到赫斯塔尔跟前,“我手都抬不起来。”

让阿尔巴利诺不整出点幺蛾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肩膀上的伤口阿尔巴利诺说什么也不愿意转过身去,所以赫斯塔尔只能就这这个好像半...

肩膀上的伤口阿尔巴利诺说什么也不愿意转过身去,所以赫斯塔尔只能就这这个好像半抱着他的姿势上药。

果然,借着马车的一个颠簸,阿尔巴利诺另一只手撑马车壁上,将赫斯塔尔圈在他与那不算宽大的座位中间。

赫斯塔尔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这是在路上,阿尔巴利诺。”

“那看来我们是正在去往西苔岛的路上。”黑暗的环境中那双幽绿色竖瞳,带着属于阿尔巴利诺的笑意。

。。。

22

“到底是你不愿意在床上老实呆着?”赫斯塔尔掐着阿尔巴利诺的下巴,强制他抬头。

两双属于猎食者的目光在空中交错,只可惜其中一位正跪在地上,姿势像一只待宰的天鹅。

“还是我之前没发现你这咬嚼子的爱好呢?”赫斯塔尔松开手指,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红痕。

赫斯塔尔站起身,手拂过阿尔巴利诺受伤的那半边脸,绕起一缕他额角的发,似乎在寻找从哪里下手。

指尖触碰到那些旁人造成的伤痕,赫斯塔尔的拇指毫不留情的破坏了阿尔巴利诺眼角那处的新生组织,“脏死了。”

阿尔巴利诺遏制住了自己想向后撤去的本能,发出夸张的抽气声。他半闭着眼睛,下意识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碍于压住他舌头的那道横杠,烦躁地用牙磨了磨只能作罢。

赫斯塔尔显然没错过这一幕,所以粗暴地把那根留有阿尔巴利诺血迹的手指捅进了他的口中,就像检查自己宠物的牙口一样,摩挲着对方的槽牙。

阿尔巴利诺顺从地张开嘴,但那条属于爬行类的舌头却不怎么安分,灵活地找到赫斯塔尔的手指缠绕,舔舐。

即使光源只是微弱的烛火,凭借龙出色的夜视能力,阿尔巴利诺准确捕捉了对方眉骨阴影下神色恹恹的眼睛。

于是阿尔巴利诺烧伤处的皮肤翻过黑鳞,伤痕愈合如初。

在赫斯塔尔微微凝滞的目光下,阿尔巴利诺向他歪了歪头,讨好又狡黠地眨眨眼。

赫斯塔尔抽出手指,随意在阿尔巴利诺脸上留下一道水痕,挑开那副嚼子的束缚,扔到一旁。

阿尔巴利诺向前膝行两步,将脸靠上赫斯塔尔的胯部。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阿尔巴利诺笑吟吟地说道,“不过看来你对我的占有欲和破坏欲一样旺盛。”

赫斯塔尔抓住了阿尔巴利诺的肩膀,推开了几分,阿尔巴利诺抬头就对上一双玩味的眼睛,而且眼睛的主人唇边还有着微妙的笑意。

“所以,”肩膀上手力气又加大了几分,“你骗了我多少,阿尔巴利诺?”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分拣混为一堆的麦种、谷子和罂粟花,剪取金色羊毛,汲取死亡之河的黑水来征求你的原谅。”

圣诞节

23

“圣诞礼物。”赫斯塔尔托着那个紫水晶镶银的项圈下了结论。

阿尔巴利诺摸着脖颈上的淤青歪了歪头,“我以为我已经有一个项圈了。”

在赫斯塔尔要把礼物收回去的前一刻,阿尔巴利诺捏住了赫斯塔尔的手腕,“不过,我还是很喜欢这个能在公开场合展示的标志的,您亲手给我戴上,好吗?”

当卡扣合拢的那一刻,阿尔巴利诺有点不太适应的晃了晃,“我真的没想到您原来喜欢带铃铛的这款,阿玛莱特先生。”

24

“啊,来张嘴。”阿尔巴利诺将手按在赫斯塔尔嘴角。

“什么?”赫斯塔尔在口中尝到一股子腥甜。

“龙血。根据那帮王裔的结论,这的确有壮阳的效果。”

赫斯塔尔有点过载的大脑反应了一会儿,才得出结论。

“你把这种王裔看来能延寿的补品用于防止我待会儿晕过去。”赫斯塔尔冷笑了一下,“呵,这可真是……”

“这可真是他们的荣幸啊。”阿尔巴利诺接上赫斯塔尔的话。

尾声

“早上好,阿玛莱特先生。”阿尔巴利诺拉开厚重的窗帘。

赫斯塔尔带着点迷茫的坐起来,看着外面雪停之后艳阳高照天气,思考了一下这句‘早上好’的真实性。

“阿玛莱特先生?”得不到回应的阿尔巴利诺开始爬床,想蹭一个早安吻。

赫斯塔尔听到这个因为对方动作掺杂了点铃铛声的称呼格外头疼,他偏头躲开这个吻,“没刷牙。”

“好吧。”阿尔巴利诺显而易见的失落。

赫斯塔尔从镜子里看见靠在门框上等他洗漱的阿尔巴利诺感到一阵无语。

但他还是勉为其难的顺应了早安吻的要求。

然后,嘴里多了一个小巧的果粒。

石榴。

“第一个月。”阿尔巴利诺转身去端两人的早餐。

彩蛋

阿尔巴利诺的礼物

收到这枚胸针的时候赫斯塔尔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仿佛感叹阿尔巴利诺还能送出这么正常的礼物。

这是一枚圆切祖母绿为主体,白贝做底,周围点缀在橄榄形钻石的胸针。

如果有人评价这枚胸针与赫斯塔尔整体风格不符,那他一定是没见过赫斯塔尔爱人的眼睛。

上见合集

10

赫斯塔尔醒过来的时候处境实在算不上美妙,或者说很糟糕。

虽然他目前不觉得口渴也不觉得饥饿,但他并不希望是途中有什么东西喂了他什么。

一根麻绳粗细的蛛丝捆住手腕把他吊在了这座山洞的顶部,脚腕上同样有一道。

这可不好,他现在身上唯一的那把刀正绑在他的小腿上,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拿不出来了。

幸好那只畜生没什么脑子,他的两只手被绑在了一起,而且这种蛛丝可以被指甲破坏,就只是算不上多有效罢了。

赫斯塔尔开始观察环境,周围始终弥漫着一种奇怪的腐臭味,他微微偏了偏头。

哇哦,这天花板还是个大通铺,赫斯塔尔开始不着四六地想。

少说也有十几人被吊在这里,面色灰败而且皮肤成一种...

少说也有十几人被吊在这里,面色灰败而且皮肤成一种皱皱巴巴的样子,相对的他们的腹部鼓胀得像怀胎十月,实际上也的确算是怀胎,每个人的肚皮上都有一道被撑开的口子,可以看到里面堆叠的……卵。

很好,起码目前他还没经历这道工序。

然后他就被地面上的东西晃了一下,地上那些堆叠成山的金币历经他身后的几排人漫延到他脚下后又往前几米才能看到石头地面,而刚才晃了他一下的是在金币山上斜插的一把金剑尾部镶嵌的蓝宝石,位置就在他脚下。

这真是个能救命的巧合,但更可能的是某个混蛋安排的节目。

赫斯塔尔把他耳濡目染学会的脏话都用来问候了一下阿尔巴利诺。

啪哒。

一枚小石子从洞口掉了下来。

随后,赫斯塔尔看到那只臃肿的紫红色蜘蛛将将从洞口挤进来,简直无法想象那细长的八条足是怎么撑起它行走的。

显然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它已经平稳地直直地向着赫斯塔尔走来。

那根蛛丝才被抠断了不到一半的区域,不知道是由于缺血还是毒素没完全代谢掉,赫斯塔尔感觉自己指尖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他需要一个机会。

就比如,

现在,那只蜘蛛又一次将它的口器伸出,准备给他的腹腔开个口,把它当作自己孩子的温床。

赫斯塔尔深吸口气,蜷起身体,踩上了那根坚固的口器,将身体拔起一段高度后,咬断那节被他已经破坏半段的蛛丝,落在金币堆上,拔起了那根金剑,向旁边滚了半圈后,割断了脚上的蛛丝,甚至没遇到什么阻力,赫斯塔尔为这锋利度挑了下眉。

当蜘蛛的口器再次扎下来时,赫斯塔尔起身从右边切断了蜘蛛的四根足,这使得那只蜘蛛半边身子直接塌下来,基本瓦解了它的行动力。

赫斯塔尔再切完它余下的四只足的时候,感觉这蜘蛛的战斗力真是弱的惊人。

因为实在不知道如何给这种东西造成致命伤,对着竖直剖开的伤口研究了好一阵的赫斯塔尔决定分尸。

一剑割下去后。

“其实已经死透了。”

瞧瞧,没长脑子的畜生刚死,长了脑子的畜生就回来了。

阿尔巴利诺将手里提的一包叶子往旁边放了放,走到赫斯塔尔面前,当那个标志性的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的那一刻,赫斯塔尔抓着阿尔巴利诺头上一缕翘起的卷毛,把他的头撞到了石壁上。

这着实让阿尔巴利诺疼得呲牙咧嘴了一阵,但他真的毫发无伤。

那柄剑抵在阿尔巴利诺的脖颈上,就要捅进去的时候,阿尔巴利诺轻轻夹住了剑锋,制止了他的动作。

“你明明知道那对一头龙没用,阿玛莱特先生。”阿尔巴利诺牵引着他的手中的剑落到自己心脏处,“所以,请停一停。”

阿尔巴利诺突然伸手抓上了赫斯塔尔的衣领,将他向前拽了一段距离。

不得不说赫斯塔尔手很稳,剑尖依旧一动不动的悬在那,仿佛给予了那件他不能理解的毛衣莫大的尊重。

但阿尔巴利诺并不领这个情,似是依旧觉得这个距离太远,于是他抬起上身。

剑刃割开毛线,划开皮肤,现在的距离让赫斯塔尔手中的剑刚好能触碰阿尔巴利诺的心脏,也让他们两人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接吻。

“虽然对龙来说尝起来是甜的,但对人类的皮肤来讲还是有一定腐蚀性的。”在这个距离下,阿尔巴利诺用一种认真地无辜地也令人作呕地眼神看着他。

就在赫斯塔尔思考这句话的意思时,一条湿滑冰凉的信子舔过他的颧骨,卷走一道刚才溅上的蜘蛛血液。

赫斯塔尔的金剑穿透阿尔巴利诺的心脏。

把他彻底钉在了石壁上。

借着某一刹那的相贴,阿尔巴利诺将一声轻笑吹进他的耳廓。

随后他说,“你真美丽。”

赫斯塔尔毫不客气地将那把埋入阿尔巴利诺胸口的剑转了半圈,只可惜伤口处依旧没能留出一滴血。

赫斯塔尔带了点嫌恶的摸了一下被阿尔巴利诺舔过的那块皮肤。

当然,说实在话,对方的口水在疗伤方面真的效果拔群,之前赫斯塔尔还感觉那块有点刺痛。

阿尔巴利诺甚至还有心情弹一下胸口的剑,当然这又把自己疼得嘶了一声。

“你想伤害我吗?”阿尔巴利诺掏出了一本皮质的书,“像对你的受害者那样把我撕碎。”

阿尔巴利诺打开那本书的第一页,那是一个繁复的法阵。

“签个契约吧,那样你就有资格了。”

这真是个教科书式挑衅,从阿尔巴利诺嘴里说出来更是效果翻倍。

这使得原本已经起身的赫斯塔尔又在他面前蹲下,缓缓挡开了那本书,直接注视着阿尔巴利诺的眼睛。

阿尔巴利诺看到对方眼睛中翻滚着晦暗的岩浆,而赫斯塔尔看见阿尔巴利诺在笑。

赫斯塔尔伸出手的动作,绝对算得上温柔,如果抛开他按上的是阿尔巴利诺的脖颈和那让他指关节有点发白的力道。

阿尔巴利诺放开那本书任由它滚落到某个角落,将手搭在了赫斯塔尔的肩上,细微而直白地抿了抿唇。

于是他们呼吸纠缠,那条舔过他颧骨的信子开始尝试撬开他的唇缝。

真荒唐。

赫斯塔尔回应了他,那称得上是一个亲吻,他们都知道。

手指下脉搏跳动的速度不断变快,相对的就是那条一开始还作威作福的信子现在多了点欲拒还迎的意味。

赫斯塔尔感到手底下多了点嶙峋的触感,于是他抬起身,那是一层黑色的鳞片。

而在其中有一片颜色更深的稍小的藏在其他鳞片之下的倒生的鳞。

阿尔巴利诺透过有些沉重的眼帘看到赫斯塔尔好像牵了下嘴角。

然后赫斯塔尔咬住了那片特殊的鳞,扯了下来。

“操,赫斯塔尔!咳咳,咳……”

不去管咳得眼泪都要下来的阿尔巴利诺,赫斯塔尔在口中尝到了一股子血腥味,他舌尖被那片鳞割破了。

但看到阿尔巴利诺颈间的那一点殷红之后,他有些愉悦地发现或许那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血。

他歪头将齿间鳞片吐掉的时候,听到了阿尔巴利诺不可置信的声音,“你就那么把我的鳞片扔了?那可比你一整间店的宝石加起来都要贵,下一片长出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赫斯塔尔勉为其难地捡起揣进了兜里。

“还有那本书。”

赫斯塔尔将其担了担灰也放进外衣兜里。

“这还差不多。”阿尔巴利诺随便地扯出那把剑,站起身,打开那包他放在洞口的叶子,“饿了吗?给你烤兔子,不过现在你还得再吃个水果。”

阿尔巴利诺举起那块之前赫斯塔尔吃过的那种果子,点了点蜘蛛的尸体,“解毒的。”

赫斯塔尔看了眼自己沾了灰的手又看了眼阿尔巴利诺。

于是阿尔巴利诺翻出了一颗种子按在石壁上,那种中空的植物穿透了山体,从中间透出了水流,阿尔巴利诺解释了一下,“山上有条小溪。”

啃着果子的赫斯塔尔看着正生火烤兔子的阿尔巴利诺,开始挑剔用餐环境,“这里的气味对于人类的嗅觉可不太友好,你平时都是怎么和这帮室友共处的?”

“这只是用来放金币的仓库。”阿尔巴利诺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那只开始冒油的兔子,“最近都是待在镇上的房子里,比较方便找你。”

说着,一株巨大的猪笼草从洞口探进来,茎上的叶子极其拟人的把那群吊死鬼一个个打落到消化袋中,随后又原路返回。

紧接着一种苔藓迅速占领的暴露在外的石壁于地面,分解了地上的尸体和一些可疑的污渍,随后消失,留下空气中那种雨后森林的味道。

“烤好了。”那只焦香的兔子被送到嘴边,阿尔巴利诺抬头看着他,“需要点花香吗?”

“不用,现在刚好。”赫斯塔尔接过那串烤兔子。

“也对,毕竟下午咱们要去看花,如果就觉得腻这还有点浆果。”

赫斯塔尔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适应了对方会盯着自己吃饭这件事。

11

阿尔巴利诺的花园就在他仓库顶上的山坳中。

掀开那帘作为遮挡的银瀑马蹄金,那些让整个王国抓狂的离奇失踪案显然露出了谜底。

各种各样精巧名贵的器皿,承装着白骨,间隙中盛放着花卉。高低错落的白色夏季金鱼草和心形牛舌草划出那些零星的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也分割了作品与作品间的距离。

其中横贯着一条小溪,偶有莲花与浮萍,一端是自山巅流下的瀑布,一端是从这处山坳流走的水潭。

阿尔巴利诺在前面走的很慢,似乎只要赫斯塔尔目光在某件艺术品上停留得久一点,就会开始娓娓道来自己的设计理念。

可惜赫斯塔尔并没给他这种机会。

那条道路的尽头就是那处水潭,水潭中沉着一位面容平静的女人,像是在那里睡了很久,又像是刚刚停止呼吸。

尸体上没有任何装饰,倒是水面上浮着一簇麻叶绣线菊,潭边零星地生长着玫瑰,雏菊,金凤花,红罂粟,长颈兰。

难得沉默了一阵的阿尔巴利诺开口,“从理论上来讲,等你继承这些遗产之后,她就是你的母亲了。”

“我更关心刚才我洗手的水是你从哪引的。”赫斯塔尔带着真切的疑问看向阿尔巴利诺。

“瀑布上面。”阿尔巴利诺又笑起来,“想去看看吗?就算你不想我也会带你去的。”

于是两人又沿着那条溪流走到瀑布底,那有一个藤条围成的站两个人绰绰有余的‘箩筐’。等他们站上去后,藤条在阿尔巴利诺的控制下开始缩短。

赫斯塔尔能感觉到阿尔巴利诺现在心情不错。

对方正将半个身子探出去,伸出手去摸那股直下的水流。

而赫斯塔尔则站在另一端避免飞溅的水珠打湿自己的衣服。

随着高度的攀升,那座花园渐渐只能看到一些斑驳的色块,瀑布撞击石头产生的噪音逐渐只剩下汩汩的流水和空荡的风声。

这座藤梯渐渐停下,“到了。”

阿尔巴利诺先一步翻上山顶,随便在衣服上蹭了蹭留下一片水痕后,向赫斯塔尔伸出手。

难得的赫斯塔尔叹了口气,将手搭了上去。

12

山顶的风景不像花园里那样复杂,简直就是单调,这除了那条河就只有一望无际的原野,但神奇的是河中央有一块梭形的草甸,而阿尔巴利诺与赫斯塔尔就正坐在这等日落。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想把你摆在这。”阿尔巴利诺靠在赫斯塔尔肩上。

“而现在我刚好在这。”赫斯塔尔敷衍地搭着腔。

“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阿尔巴利诺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轻快,“你不只是我的造物,不该被局限于那座花园,你配得上漫山遍野的飞燕草。”

阿尔巴利诺继续说着他的构想,“或是在你寿命终结的那一刻,或是更早。我剖开你的胸膛,将手埋入内脏。等到达你体温流失殆尽的那时,你的一切都将不会腐烂,我保证。我会用石榴籽来计算你陪我所度过的年月,慢慢等待那些鲜红的果实将充斥你的腹腔,满溢后像血液一样流淌到地上,把我带回失去你,拥有你的那天。我曾犹豫过是否要点缀你的眼眶。但如果你失去了那双眼睛,我该如何窥见你的灵魂?我该如何在这一片蓝紫色的海洋中找到你独一的美?”

“阿玛莱特先生。”阿尔巴利诺把这个称呼混着叹息吐出,仿佛是在睡梦中呢喃自己爱人的名字,“为了那一刻的到来,我甘愿为你奉献我的一切。”

“一切?”赫斯塔尔重复这个词时带上了一丝讥讽。

“是的,一切。”阿尔巴利诺抬起头注视着赫斯塔尔覆着一层阳光的侧脸,“你把我在这上了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赫斯塔尔转过头和他对视,那是一段并不长久的沉默。

于是赫斯塔尔言简意赅地发出了命令,“躺下。”

阿尔巴利诺眨了眨眼,伸开双臂,倒在了草坪上。

他发现赫斯塔尔正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打量他,“我用表现得惊恐点吗?还是说我应该适当的挣扎。”

而现在显然这一刻已经到来,光亮笼罩了他和阿尔巴利诺,他的影子映上对方的胸膛。那些栗色的卷发看上去就像金色,那个动作可以看作是拥抱也可以是十字架。

赫斯塔尔冷哼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在南大陆的破事瞒不过阿尔巴利诺,但这抵消不了对方表达中的冒犯。

“咬着。”他扯起那件毛衣的下摆,递到阿尔巴利诺嘴边,“然后闭嘴。”

“嗯~”这个单音节被阿尔巴利诺拖的尾音极长。

赫斯塔尔拿出来中午阿尔巴利诺让他捡起来的那本书。

记住那个阵法图样后,赫斯塔尔抽出了他随身携带的那把刀,直接在阿尔巴利诺的腹部刻下了第一笔。

阿尔巴利诺的眼睛悄然回归了属于龙的竖瞳。

就像是知道赫斯塔尔准备做什么一样,本来这具不会见血的躯体,就像潮水上涨一样在伤痕处泌出了血液。

那道鲜红的线条随着他的刀尖游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让人想尝尝龙血是什么味道。

赫斯塔尔的刀锋走走停停,中间的一些几何嵌套看得人头晕,尤其在收尾前的那块甚至让赫斯塔尔明显露出思索的表情,阿尔巴利诺偏过头去憋笑,但赫斯塔尔手底下皮肤的震颤暴露了他。

于是赫斯塔尔将插在阿尔巴利诺肚子上的刀压下去几厘米,无论是阿尔巴利诺带点嗔怪的眼神,还是下意识紧绷后又强行放松的躯体都让赫斯塔尔隐隐心情愉悦。

这就是阿尔巴利诺,只要他想,他绝对能在细节上取悦绝大多数人,当然也能把人气得发疯就是了。

最后,赫斯塔尔拿刀在自己右手拇指上划了一下,将血滴到阵图中央。

在那滴血被吸收之后,赫斯塔尔感到身上一轻,由于过程中过度劳累的颈椎都不怎么疼了。

“解释一下。”赫斯塔尔活动着脖子,看向阿尔巴利诺。

阿尔巴利诺依旧躺在那不为所动,露出一种无辜又无奈的眼神。

僵持之下,赫斯塔尔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牙疼地开口,“起来,把那节毛衣放下,你能说话了。”

于是阿尔巴利诺支起身,先将赫斯塔尔还流着血的手指头含在了嘴里。

赫斯塔尔都能感觉到那种伤口飞速愈合的麻痒感,没忍住在阿尔巴利诺牙上蹭了蹭。

阿尔巴利诺在确定赫斯塔尔那节手指完好如初后,把脸半埋在对方掌心,“遵命,我的主人。”

赫斯塔尔说不清究竟是什么抑制住了他把阿尔巴利诺的脑袋拍在河里的冲动。

13

“起风了。”阿尔巴利诺眯着眼睛看向赫斯塔尔,“回去吗?这晚上挺冷的。”

“走吧。”赫斯塔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在发现阿尔巴利诺好像并没有起身的想法后,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阿尔巴利诺正眺望远方灯火通明的维斯特兰镇,“想飞回去吗?”

“哈?”赫斯塔尔对于这个提议持保留意见。

“反正现在天已经黑了,飞一下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不是这个问题。”

“那就是没有问题了。拜托,赫斯塔尔,我真的很想带你飞一圈。”

赫斯塔尔得承认,那双精致的绿色眼睛盯着他的时候,真的让人难以拒绝。

于是他点头。

阿尔巴利诺身型消失,留下毛衣中的一个小鼓包。

一只黑色长了翅膀的蜥蜴从领口爬出,随后体长变到10m左右停止。

这只蜥蜴…啊不,这只龙在赫斯塔尔面前卧下身子,属于阿尔巴利诺的声音传入赫斯塔尔脑中,“和骑马差不多,跨上我的背就可以,如果你不太适应可以抱住我的脖子,当然你想躺在我背上,我也不会让你掉下去。”

躺着当然是不可能的,那实在不符合赫斯塔尔一贯的作风。

等阿尔巴利诺真的带他脱离地面,感受迎面吹来的风以及那些好像近在咫尺的星辰时,那种最朴素的自由的确是赫斯塔尔从未体会过的。

没等赫斯塔尔反驳他们为什么要一起去吃晚餐这件事,他就又变成那种蜥蜴大小,用那种爬行类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步伐迈进了木屋。

吃完饭。

阿尔巴利诺,“这么晚了我觉得我应该送你回去。”

到店门口。

阿尔巴利诺,“反正你目前不打算睡,我多留会儿陪你聊天。再说万一你在林子吃的肠胃不适,我还能帮帮你。”

卧室门口。

赫斯塔尔看着坐在他床上的阿尔巴利诺,“出去。”

“你这是张双人床。”

“双人床不一定要睡两个人。”

“双人床可以睡两个人。”

赫斯塔尔按了按太阳穴,决定不跟他胡搅蛮缠,“出去。”

“我睡觉很老实的。”

“出去。”

“我能给你做早餐。”

“我…卧地上也不是不行。”

“……”

赫斯塔尔叹了口气,躺上了阿尔巴利诺给自己留的那多半张床。

西幻架空世界观,全文2w+

轻喜剧小白文

ooc总无可避免

1

阿尔巴利诺正走在一条无人的走廊上,抱着一簇由蓝色矢车菊和橙黄色天竺葵组成的花束。

他来取自己在几个月之前就挑好的花盆。

本来不至于拖这么久,只是由于这位花盆品行不端,酒后与一位女士拉拉扯扯的途中,被一辆路过马车撞断了腿。

阿尔巴利诺叹了口气,这真是等得花都要谢了,他随手搓了搓其中一朵矢车菊的花瓣,继续向尽头的房间走去。

就在下一步落下的时刻,阿尔巴利诺的眼睛毫无征兆的缩成类蜥蜴状的竖瞳。

按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只是不小心踩中了一...

按他以往的经验来看,这只是不小心踩中了一个并不能造成伤害的魔法阵,但现在这个时机未免有点太巧了吧。

阿尔巴利诺眨了眨眼睛恢复成人类的瞳孔,望向那扇紧闭的门,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总会有些主观上并不想让它成真的预感准到爆炸。

就比如阿尔巴利诺刚推开门就看见自己的花盆鲜血淋漓地被完全剖开,像一只被掏干净填充物的破布娃娃一样仍在床上。

一道雪亮的刀光抢占了他的视线,割破了他的喉咙。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那道伤口怎样干净利落的被创造出来,又怎么严丝合缝的消失了。

阿尔巴利诺仍沉浸在花盆被粗暴敲碎的悲愤中。

“啊,花盆好像只能当化肥了。”

阿尔巴利诺自言自语的同时看向造成这场悲剧的可恶的始作俑者。

哇哦,阿尔巴利诺把刚刚形容词中‘可恶的’这个词汇悄悄划掉,毕竟意外与惊喜并存。

落日的余晖肆意倾泻在对方金色的发丝上,映入眼眸的是大片橙红色的光晕,那双蔚蓝的眼睛巧妙地躲在锋利高耸的眉弓之下,藏在那一片精致的阴影里。虽然对方摸向窗边是为了更方便地逃离,但这并不影响阿尔巴利诺发现美的眼睛。

或许这束花更应该盛放在他的胸腔里,阿尔巴利诺丝毫没察觉到房间内正蔓延的尴尬气氛,他的思绪正飘向维斯特兰镇东方的那片森林,那条刚好能在黄昏时刻框住夕阳的山谷。把他摆在那里的话,估计自己都要有看落日的习惯了。

“先生,”阿尔巴利诺看着这位低伏身体随时都准备再给他来上一刀的新花盆,缓缓露出一个体面又体贴的微笑,“我想我们需要谈谈赔偿问题。”

2

赫斯塔尔觉得自己前半生加起来都没有这几个小时过得魔幻。

著名的维斯特兰钢琴师被人撞破了作案现场,而且依据闯入者手中的那束花和对于花盆的评价不难看出,这位就是骑士团认定的那名幽灵般的拐卖犯——‘礼拜日园丁’。

由于其受害者总是人间蒸发,只留一束新鲜的花朵,所以骑士团至今都不是很确定这个代号背后的人到底存不存在。

不过现在看来的确是存在的,只是他是不是人,有待考察。

更别说对方那荒唐的要求,赔偿?

杀人这种讲先来后到的事情他竟然想索要赔偿。

更别说,他仔细思考后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于是决定如果我愿意完成我的作品,他就到门外等候;如果我不愿意继续,他就承包善后工作,并且无论如何都要请我一杯酒作赔偿。

我其实更想拧下他的脑袋。

赫斯塔尔放下手中那杯不含酒精的果饮。

3

阿尔巴利诺显然非常执着于把那束花送给赫斯塔尔,从这是我们相遇的见证再到它多配你的坦桑石袖扣啊,一路说个不停。

但哪怕赫斯塔尔挣扎到最后,阿尔巴利诺还是把那束花插在了他店面上从没用过的花瓶里。

没错,赫斯塔尔在这座消费水平并不高,也没有什么显赫的贵族,甚至黑帮横行的城镇里,安然无恙地经营了一家宝石店,还收入不菲。

但考虑到他是维斯特兰钢琴师,好像就不会那么惊讶了。

还好阿尔巴利诺没有更多冒犯的念头,在赫斯塔尔重新把自己塞进那身标准三件套时,他最多也只是带着点迷恋地盯着那些亮闪闪的宝石。

随后他们就一起到了那间名叫‘老子要辞职’的酒吧。

赫斯塔尔看到那个令人牙疼的名字时,突然意识到可能自己真的错过了拒绝的机会,自以为魔幻的结束,实则可能是人生不可抑制地滑向更魔幻的开始。

“嗨,奥尔加!”阿尔巴利诺穿过人群,坐在吧台角落的位置。

“嗨,阿尔。”那位坐在吧台里轮椅上显然睡眠不足的女士有气无力地抬了下手。

奥尔加·莫洛泽,这座酒吧的持股人,同时也是个私家侦探。

“这位是?”奥尔加用她那种独有的眼神看向赫斯塔尔,“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先生?”

“很高兴认识你,莫洛泽女士。”虽然赫斯塔尔脸上看不出高兴。

阿尔巴利诺指尖转出一枚金币,按在吧台上,“他那杯算在我的,如果还有剩,就继续记我账上。”

奥瑞恩·亨特,这家酒吧的酒保,同样是个私家侦探,别问为什么他们都出现在这,或许自从那名叫哈代的骑士退休后,维斯特兰的教廷和骑士团彻底没救了。

“巴克斯先生,你的帐面看起来像是来这做慈善的。”亨特对着账本发表了极为中肯的言论。

于是他迎来了奥尔加飘移过来的一记爆栗,这位女士总能用轮椅做出一些令人超乎想象的高难动作。

“阿尔,坚持你自己的选择。”来自奥尔加的支持。

阿尔巴利诺依旧笑得人畜无害。

聊天的内容就像奥尔加本人一样跳脱,永远不要低估维斯特兰镇的私家侦探,他们真的什么都干,开锁、鉴渣、寻找失踪的小猫咪;情报搜集、打击犯罪、研究维斯特兰钢琴师和礼拜日园丁每样都能拿出说说,甚至情绪激动时,她甚至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嗯,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赫斯塔尔流落出了适当的惊讶,于是奥尔加表明,她的腿曾经有事,但现在只是因为发现轮椅太舒服了所以干脆一直坐着了,而亨特却是明明腿有点跛,还经常忘带拐杖。

当酒吧里的人几乎换了一批的时候,赫斯塔尔放下手中那杯不含酒精的果饮。

“我待会儿还有个客户,先走了。”赫斯塔尔给了满脸写着‘我送你吧’的阿尔巴利诺一记眼刀,只身步入夜色。

“阿尔,你想泡他?”奥尔加说这话时有点怀疑。

“或许,从明天开始。”阿尔巴利诺话中的笑意依旧。

“好吧好吧。”奥尔加没在这纠结,“诺曼黑帮和琼斯黑帮又打起来了。”

阿尔巴利诺无聊地用手杵着杯中的冰块,“他们俩竟然还没打完?”

奥尔加突然转了个话题,“昨天维斯特兰钢琴师作案了。”

这个消息对阿尔来说可有点惊喜,毕竟他们下午刚有一场美丽的邂逅,“那他应该挺忙的。”

奥尔加微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距离他上次作案也有两个月了。”

“哦?”

4

“到得真及时,托马斯·诺曼先生。”赫斯塔尔看着表对迟到五分钟的人说。

“多亏你的计划,宝石商。”托马斯·诺曼笑得十分开心,“我那烦人的哥哥终于死了。”

“恕我直言,我并不觉得那和计划有什么关系。”赫斯塔尔皱着眉抱臂微微向后靠,“我只是为你们提供了马丁·琼斯最可能藏匿的两个地点,以及设计路线。而且你们压根就没抓到他。”

“但我亲爱的哥哥就是听到马丁·琼斯跑了的消息才砍了他的女儿。你猜后来怎么着?”他显然有点太激动了,直接将手按在了面前的玻璃展示柜上,这使得赫斯塔尔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直接点燃了维斯特兰钢琴师的怒火!钢琴师直接把一个洋娃娃的头塞进了他的心脏。”

“我无法评价这是否是一个该高兴的消息。”赫斯塔尔觉得他的手如果再继续瞎蹭的话,他就要点燃维斯特兰钢琴师的怒火了,“你只是来跟我聊天的?”

“当然不,给我拿个钻戒呗,我女朋友缠着我要好久了,大点就行她不识货,尾款我付双倍。”他将一个沉甸甸的皮箱往地上一放。

“好。”赫斯塔尔想了想他上回来这报过的尺寸随手装好一枚长方形切割的钻戒。

“你说,马丁·琼斯现在会躲到哪呢?”托马斯·诺曼将戒指盒收起。

“不知道。”赫斯塔尔一口回绝。

“嘿,价格只高不会低。”

“那也不知道。”

赫斯塔尔有种预感就算自己答应了,那名‘维斯特兰钢琴师’也会让自己收不到这笔钱。

5

“中午好,阿玛莱特先生。”阿尔巴利诺推开了宝石店的门,“我可以来找你共进午餐吗?”

正检查一批新到宝石成色的赫斯塔尔,开始思考自己今天中午是不是真的没有安排。

“那看来是可以喽?”把一排餐盒摆在旁边桌上的阿尔巴利诺,给昨天他带来的花喷了喷水。

赫斯塔尔看着那两种因为都不在自然花期所以过了一夜有些打蔫的花,经过阿尔巴利诺的手突然重新娇嫩得像昨天一样。

“你是人吗?”

阿尔巴利诺仔细思考了一下这句话中间刻薄的意味究竟是不是对自己的谩骂,得出赫斯塔尔无论说什么都刻薄的结论后,非常愉快地回答了否定的答案。

赫斯塔尔点了点头,从柜台后走了出来。

可能阿尔巴利诺的确没有意识到一直盯着别人吃东西有多么欠打,或者可能他意识到但也并不在乎。

赫斯塔尔在咽下一口松饼后,“你是有什么想说的?”

“我在想我是否应该对你坦白一下我的物种,比如,我是龙。”

赫斯塔尔沉默后决定继续解决完剩下的食物。

“不对这个事实表达一下惊讶吗?”阿尔巴利诺笑得开心。

“你说的不也很平淡?”

6

托马斯·诺曼死了。

“真是个一点都不意外的消息。”阿尔巴利诺看着一副生无可恋表情的奥尔加。

“他们已经准备逮捕马丁·琼斯了。”奥尔加在一口干掉杯中剩下的酒,“他们真是想功劳想疯了吧,把维斯特兰钢琴师的帽子扣在一个他们之前觉得知根知底的黑帮头领身上?”

“也许他真的是呢?”

“你知道那不可能,阿尔。”奥尔加向他歪了歪头,“我更好奇,为什么你对赫斯塔尔这么有耐心?”

阿尔巴利诺扯出一个更明媚的笑容,“可能因为我想认真的泡他。”

“泡在水里吗?”

“哇哦,这真是一项不得了的指控。”阿尔巴利诺适当的露出了点震惊。

“得了吧,教廷至今连你存不存在都不知道,他们真是太依赖那个能回溯现场的法阵了,明明已经有各种反向的阵图产生,但他们依然没有任何改进。”

阿尔巴利诺想起那天他处理现场时,看到的未消散的法阵,倒是有点像南大陆手笔。

赫斯塔尔看着面前摊开的维斯特兰地图,以两位诺曼先生的受害地点和他宝石店的位置做一个圆,圆心落在了一个曾经被两黑帮用来和谈的废弃教堂。

赫斯塔尔并不觉得这是个美妙的巧合,他只觉得自己应该先下手为强。

赫斯塔尔开始少见的后悔自己曾经的决定,比如为什么没在他第一次推开门的时候就把他赶出去,比如,赫斯塔尔看向已经换过几回的花,当他第一次把花塞进自己怀里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直接扔掉。

7

阿尔巴利诺绕着这间废弃的教堂走了一圈,然后锁定了背后的一扇小门,木质的,比较好操作。

他轻轻把手贴在了门上,于是那扇早已腐朽的门突然焕发了生机抽出了新芽,一块块木板脱离原本的位置,露出一个可供阿尔巴利诺通行的缺口,又在阿尔巴利诺进入教堂后,重新合拢。

从声音来判断,目前马丁·琼斯应该处在中央的礼拜堂,于是阿尔巴利诺用同样的手法就今走进一个房间,翻箱倒柜的同时,他感觉到了一丝魔法反应,随后他进来的那扇木门被打破,而闯入者的味道无比熟悉,是赫斯塔尔·阿玛莱特。

赫斯塔尔在门口画好屏蔽法阵后放下几颗品相形状一般的红蓝宝石,等宝石彻底蒸发后,直接破开了面前那道门,只要教堂里的是个人类就觉察不到这个角落发生了什么。

按照目前的形势,那些黑帮都在忙着争夺新首领的位置,从之前的犯案手法也看不出帮凶的痕迹,那么——赫斯塔尔看见了那个走廊尽头晃过去的毫无防备的人影——他果然只有一个人。

没什么好犹豫的,赫斯塔尔控制着呼吸,提刀走出了法阵范围迈进了教堂。

能迅速猎杀一只背对着你的猎物,是每位合格猎人必备的素养。

就像现在,只需要一刀破坏脊椎,就能控制猎物的行动能力;只需要剜掉舌头,就能将猎物的喊叫扼杀在喉咙,随后的开膛破肚就是属于猎人的狂欢了。

赫斯塔尔把自己的双手埋在大理石地面上突兀出现的血色湖泊中,感受着随着秋天到来而一天凉比一天的湖水,注视着逐渐凝结的波纹。

赫斯塔尔掏出钢琴弦,结束这场并不在他计划中的闹剧。

赫斯塔尔再度审视了一下周围环境,在祭桌上拿起一块不知道过期多久的面包,又在角落里捡起两根生锈的歪歪扭扭的铁钉,把掰开的面包钉入对方的手掌。

“《以马忤斯的晚餐》,是提香的?还是伦勃朗的?”瞧瞧,某个有着绿眼睛的小混蛋正阴魂不散地靠在墙边明知故问。

手上又沾上一层新血迹的赫斯塔尔,再三确认自己的确不知道怎么杀死一条龙后回答了阿尔巴利诺的问题,“是维米尔。”

阿尔巴利诺脸上的笑容直接从刺眼扩大到了欠打。

“那,”阿尔巴利诺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又指了指礼拜堂中央的十字架,“需要我帮你把他挂上去吗?”

的确,对于人类来讲那副十字架确实有些高,况且现在又找不到什么能很好垫脚的东西。

阿尔巴利诺显然对默认这个词有自己的理解,随后他就不顾犯罪者的意愿踏入了犯罪现场,抓起残破的受害者,背后展开了一对覆盖着黑色鳞片的蝠翼。

赫斯塔尔这时才注意到对方穿的一件不伦不类的露背毛衣,他一边找出马丁·琼斯放在这里的清洁剂,一边对阿尔巴利诺发问,“你这是蓄谋已久还是巧合?”

学着维斯特兰钢琴师的打结手法固定尸体的阿尔巴利诺难得沉默了一下,“我只是想了解你。”

赫斯塔尔为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皱了下眉。

在清理完尸体上的血指印之后,阿尔巴利诺轻轻落在了赫斯塔尔旁边,拿出了一个信封和一张照片。

“我只是为了了解你。”

穿过玻璃窗的月光太过于柔和,导致赫斯塔尔细看了一阵才辨别出照片的主角,这使他手上的工作缓缓停下。

“啊,你果然认得他。”阿尔巴利诺又看一眼信封上的署名,“卡巴·斯特莱德?”

赫斯塔尔一拳打在了阿尔巴利诺脸上。

8

“这是你未来的猎物之一?”阿尔巴利诺委屈巴巴的捂着他压根就没什么事的半边脸,“你要杀了那个显然和各行各业有着特殊爱好的有钱人士都有些不可告人交易的中央教廷神父。”

“对。”赫斯塔尔看着对方脸上装过了头的表情,犹豫着要不要再补一拳。

“哇,维斯特兰钢琴师可太有正义感了。”阿尔巴利诺对此干干巴巴的评价,“其实我帮你可以更方便一点,毕竟谁都有和植物擦肩而过的时候不是吗?”

好吧,从赫斯塔尔的表情来看这个提议显然不能被默认。

“其实我也可以在另一个地方帮你。”阿尔巴利诺点了点那封邀请函,“比如有钱。”

“光有钱可不够。”赫斯塔尔冷冰冰地评价,“他不一定出现在他自己组建的派对中。”

阿尔巴利诺罕见地露出一个思考的表情,“但他一定会出现在教廷的圣诞晚宴上,对吧?”

“什么?”这个话题转得有点太快了。

“按你说的他是一名中央教廷的神父,那么他就一定会出席平安夜那天教皇组织的晚宴上不是吗?”阿尔巴利诺明媚的笑容又回到了他脸上,“那场晚宴会邀请几位虔诚的慈善家,而我的收藏中有件他们绝对拒绝不了的古董。当然这件事的条件是带你参观一下我的花园,好吗?”

赫斯塔尔对阿尔巴利诺打的哗哗作响的算盘皱起了眉,“我能知道那件古董是什么吗?”

“当然可以,那是件历经了七代教皇的受洗池。”不知道是不是赫斯塔尔的错觉,阿尔巴利诺看上去有点骄傲。

“现在的教皇就是第七任对吗?”赫斯塔尔抛出这个没有悬念的问题。

“嗯哼~”没错,阿尔巴利诺就是在骄傲。

“你确定你手里的是真的?”赫斯塔尔在做最后的挣扎。

“那可是我亲自拿的,当时我还拿走了第六任教皇,并留下了一朵水仙花。”果然,赫斯塔尔不祥的预感又成真了。

赫斯塔尔捏了捏眉心,“这会把我扯进礼拜日园丁的案子。”

“不会,你当时都没出生,而且只要把它当作你在南大陆继承的遗产就好了。”

“谁的遗产?”

“我的遗产。”

赫斯塔尔迟到地发现这整件事突然彻底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9

在得知自己要进入眼前这片森林,并且或许还要翻过几个山头后,赫斯塔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阿尔巴利诺再三强调要自己穿便装。

欸,来都来了,还能把阿尔巴利诺掐死不成?

赫斯塔尔看着前面阿尔巴利诺再次从树上跳下来,找准方向后,手一挥驱散一大片植物,“你不认路吗?”

阿尔巴利诺对他摊了下手,“龙,一般都是用飞的。”

“那你现在?”问出来之后,赫斯塔尔就有点后悔。

“能骑在龙背上的只能是龙的骑士,我猜你应该不会想我像抓猎物一样抓着你吧,阿玛莱特先生?”阿尔巴利诺眨了眨眼,“当然,你如果愿意现在屈尊降贵的和我签个契约,也不是来不及。”

赫斯塔尔抱着臂无声的否决了这个提议,开始思考要不要踹他一脚。

这次阿尔巴利诺跳下树的时候手上拿了一个奇怪的果子,“中午了,先垫一下,待会儿我再抓几只兔子。”

看见赫斯塔尔捏着那个果实的柄翻来覆去地把果子打量了两圈之后,阿尔巴利诺在一旁幽幽地指出,“我真的不会干出下毒那种缺乏美感的事的。”

“这……”

“我也不会让它在你肚子里开花的。”

被打断的赫斯塔尔罕见的没有生气而是继续了那个问题,“这是剥皮还是直接吃?”

在阿尔巴利诺脸上看见可以用凝固称呼的表情是件更罕见的事,他缓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直接吃。”

“哦。”赫斯塔尔将果子转了半圈露出阿尔巴利诺留在上面的半个泥手印,“不洗洗?”

在阿尔巴利诺重新拿回果子之前,到他咽下那颗味道可以被形容为清凉的奇怪果子之后,赫斯塔尔都能靠回味对方的表情难得的找回一丝愉悦。

长到这座被人类称为禁区的森林,足以展示它的民风淳朴与热情好客。

悄无声息地一根细长的口器扎入了赫斯塔尔的脖颈,很快他就随着毒素的注入失去了意识。

“她的心被珠宝扭曲,她开着一辆梅赛德斯奔驰,还带着许多漂亮迷人的小伙子,她都换他们叫朋友。”

“他们在庭院中翩翩起舞,挥洒着夏日的香汗,有人在起舞中回忆,有人在起舞中忘记。”(节自《加州旅馆》)

歌声终于来到这一小节,在听阿尔巴利诺说着独属于他的疯话时,赫斯塔尔努力接近康斯坦丁的世界,一个人能被阿尔巴利诺承认有一定天赋,势必带点冷静的疯癫。现在他又从歌词中咂摸出康斯坦丁的柔情,他眼中的阿尔巴利诺是“她”,“她”流光溢彩,带着颓废的、撒旦式诱惑。这柔情又是微弱的,同眼前的肉体一样单薄,寥寥几句,几乎淹没在唱词中。

阿尔巴利诺刚才突兀地沉默了,显然也在品尝康斯坦丁没说出口的...

阿尔巴利诺刚才突兀地沉默了,显然也在品尝康斯坦丁没说出口的话——虽然,阿尔巴利诺的本意是制作足够独特的作品、其最后的温度已经消散,但是对方几秒的游离、近一个月的隐瞒、康斯坦丁漫长而又虔诚的仰慕就像一根尖酸的针刺入他的耳膜,搅动着他的大脑,持续的“义务”加班已经让它一抽抽地疼了半个星期,赫斯塔尔只能感觉自己冻到麻木的嘴唇在一张一合。

“转身。”他的声音淡漠而平板。

阿尔巴利诺照做了,脸上还保留着好奇的影子,他一寸寸扫视赫斯塔尔的脸,根本不在乎近在咫尺的枪口。赫斯塔尔把枪口怼上他的脸颊,很高兴地看到他在枪管刺激下收缩牙关。

“他已经死了。尸体会在接近零下二十度的户外迅速冻成长棍。可以锯掉一块揍人。”阿尔巴利诺现在介于玩笑和闲谈之间,如果他语气再轻佻一点,赫斯塔尔会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真的,”他动了动头,只是为了脸颊能转着圈磨蹭枪口,“我经手过一个案子,凶手拿冰柜里的生鲜杀人,冰化开后不仅找不到凶器,连处理指纹的环节也省下了。等我们赶到现场,只能看到受害者和一只化冻的笛鲷互相瞪眼……”

赫斯塔尔的眼神让他稍稍退缩,阿尔巴利诺咳了咳:“你该不会是觉得我会爱一具尸体,这和想同笛鲷做爱一样疯狂吧?”

还真说不定呢,赫斯塔尔分心去讽刺,既然他眼里众生只是一团团会呼吸、与虫豸滥交的肉块,既然他视万物为刍狗,他身上就有无限可能。

“我没这么觉得。”赫斯塔尔边想边否认。

“你就是这么想的!对我来说是一个大失败!”鉴于阿尔巴利诺半个腮帮子被戳陷进去,他声音是含糊的,他提高的嗓门好像带着傻兮兮的天真,倒有模有样的像个人,“这本应是一个惊喜却成了误解,简直是浪费了我这一个月——”阿尔巴利诺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着眼前的空气,在和自己没说出口的那部分打架。

“嗯?”

“没什么,忘掉前面的话,”阿尔巴利诺改口,“无论我出于任何原因为他打出多么高的评价,只要你站在这里,他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疯子。”

“你刚才还在表达他是你的镜像,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希望我说你和随处可见的疯子差不多。”

阿尔巴利诺睁大眼睛,他任由赫斯塔尔把他一巴掌推到车上,脚在尸体上打滑,他的脸背叛了任劳任怨的脖子以下的区域,其上浮起激动的红晕。

面对还没怎么被质问就莫名其妙落入弱势地位的阿尔巴利诺,赫斯塔尔露出冷冰冰的微笑,他心头正受取悦。

“当一个人以道德为准则时,他往往觉得自己不完美,因为道德永远没有上限,”赫斯塔尔用枪口扯开阿尔巴利诺的领口,露出对方锁骨下的大片肌肤,他看着受冷气刺激的皮肤慢腾腾地说,“但当一个人自己制定标准衡量,他就是完美的,他就很容易迷恋它、迷恋他。你在撒谎,如果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不会奉为神迹吗?”

“你这明明清楚我是什么,”阿尔巴利诺脱口而出,“是!我是爱自己爱得深重的纳西瑟斯,现在我捞出水中的倒影献给你……你真体贴我,这话没人愿意亲口承认。”

“失去自己的共鸣是什么感觉?你可能抹去了唯一真正欣赏你作品的人,我知道共鸣是创作者的呼吸和心跳,'哪有男人会那么蠢,做自己的坟墓,绝自己的血统?'你感觉你也飞升了,完成人子的使命,还是说你喜欢殉道者的意象?”

“兼而有之……杀死自己会让我硬起来,康斯坦丁教会我把两个对立的事物揉到一起享受,尤其是我既扮演犹大又在扮演耶稣,同时享受卑贱和崇高。”阿尔巴利诺硬邦邦地回答。他的不冷静不是出于愤怒,他是被赫斯塔尔“注视”的恼羞成怒。在送礼上有个俗套的桥段,自己钻到箱子里等着对方拆开,偏偏对方不去夸奖也不去使用,只一味去问为什么。

赫斯塔尔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微笑了,他扣下扳机,他们在绝对的静谧中听到咔哒一声轻响,里面没有子弹。

赫斯塔尔凑上前,他碰了碰阿尔巴利诺的嘴唇,彼此吞了一口对方呼出的白雾。

“我没有在取笑你,阿尔。”

阿尔巴利诺一动不动。片刻后,他软化了,这位有着人类名字的魔鬼伸出手臂松松地把他圈住,像抱着过于珍惜的石膏体:“我自然是你的,毋庸置疑地全部属于你,包括我对他人的欣赏,对我自己的爱,我的荣光与傲慢也一并是你的,这是为何,想当初以撒被献祭于耶和华时,亚伯拉罕欣喜若狂,因为这是殊荣,对我来说也如此。你就这么想听我亲口说吗。”

“你一定会亲口说的,你可不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

阿尔巴利诺气到呛声,明显是被说中了,赫斯塔尔摆出得胜的微笑,以阿尔巴利诺的调性,他会把作品插好花摆放齐整,找一个最能煽动人心又不显得自己被动的切入点和他邀功,不幸的是,赫斯塔尔让他的计划狼狈呈现出来。

——阿尔巴利诺续接苏格拉底之辩,这时他有些得意洋洋了,他确实早预备着:“和人类相比之下,最美丽的猴子也是丑的;和女性相比之下,最美丽的壶也是丑的。所以,最美的我是托盘上的头颅,生来就是要拿来取悦与赞颂你的。”

“比最美丽的你还要美丽?”

赫斯塔尔看着他逐渐严肃,“是的,”阿尔巴利诺脱掉手套,用真实的手指去抚摸赫斯塔尔,“所以,我想,康斯坦丁值得成为足够完善的作品献给你,在某种意义上,他是我的一部分,过去的我被现在的我交由你手,多么美好的呼应。”

赫斯塔尔的呼吸变得沉重,阿尔巴利诺的手扶上他的腰,他低声说:“请看着我。”

这句话纯属多余,赫斯塔尔一直在注视他。

于是这个疯子跪下身、用朦胧不清的眼神仰视赫斯塔尔,手也滑到大腿上,藤蔓一样卷弄内侧勾勾搭搭——一个很能取悦控制狂的动作,正因为此,赫斯塔尔勉强配合着胡闹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在冰天雪地里保留了自己的大部分衣物,能礼貌地硬起来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致。

阿尔巴利诺围着他转了两圈,他用热风机为康斯坦丁局部解冻。赫斯塔尔在下方帮忙清理血块,阿尔巴利诺对他不算“礼貌”的插手仅瞟了一眼,顺带附赠浅浅的吻。一个小时不到,这个叫康斯坦丁的年轻人已经跨过了人生最后一步。

“你想过继承人吗?”阿尔巴利诺拿出刀,他正剥开尸体的小块头皮,用某种速干泥把花梗粘进去,血液迟滞地流淌下来,在下巴处犹豫不决地滴落。

“没有,”赫斯塔尔不是兜圈子的人,“你看我像是喜欢小孩的人吗?”

阿尔巴利诺递给他一个打趣的目光:“不如反着说,他们都喜欢你。”

“自恋的人才会想要不甚精心的延续。”

阿尔巴利诺发出愉快的大笑,听上去有些刺痛:“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养育,你不自恋吗?放纵激情的维斯特兰钢琴师?你在泼洒的鲜血里泼洒快感的时候,不也是在塑造肉体中塑造自己的神像么。”

“我是自恋的,也是自厌的,我从没考虑过要在我身后留下什么。”赫斯塔尔在短暂晕眩后缓慢说道,这一点没有隐瞒的必要。

对此,阿尔巴利诺保持了得体的沉默,赫斯塔尔注意到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愉悦,这个无时无刻不在试探他的小混蛋。

不过他们能想到一起并不代表脑回路是一体,阿尔巴利诺的想法大概是“彻底的终结是血淋淋的美”,赫斯塔尔只是感受到残酷激情下的疲惫,好比你在通宵蹦迪约炮、喝着高度酒、在迷乱的灯光下大吼大叫的第二天,上百支卡祖笛齐鸣都不能叫你起床:越尖锐的快感背后是越难以跟上步伐的脆弱神经。

是这样的,在高薪工作、“美满”家庭和挥洒杀人欲望的背面,还有长期伏案工作带来的职业病在狠狠折磨赫斯塔尔,除了整块后背绑着铁板一样沉重,还有后脑勺的麻与疼奇异混杂着,让他的精神一刻不能安宁。

真理一向是简单的,一加一只能等于二,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任何两质点间存在引力,冥冥中有不可知的力量制定了这些规范,让它们呈现如铁铸的、不受任何因素影响的简洁美,而赫斯塔尔身上也有不容置疑的理,那就是一路目不斜视地走到尽头。

阿尔巴利诺在他面前把康斯坦丁的头皮大半剥离,他削除了鼻子、耳朵,剜下双眼,把这些红红白白的废料堆成小丘,看他飞快下刀的样子像在准备一道大餐,比如圣诞节火鸡?这是阿尔巴利诺给他的圣诞礼物吗?阿尔巴利诺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把花朵种到人脸上。

“感觉……”赫斯塔尔有句话溜到嘴边。

康斯坦丁在物理和精神双重意义上改头换面了,水仙花在他的筋膜与肌肉上生长,代替了原本的人皮,最重要的是,它们代替了人类的五官

是的,纳西瑟斯的典故中,主角的容貌是悲剧的源头,在阿尔巴利诺的解读下是纳西瑟斯错认自己,无论如何,这副皮囊都绕不开被改造的命运。

“感觉怎么样?”阿尔巴利诺老成地叹气,这位兢兢业业的手艺人说,“花瓣都冻伤了,达不到理想状态了。”

“说句实话,他像瘦长鬼影。”

赫斯塔尔闷笑一声。

尸体最终被搬到湖边,远远看去,黄色的水仙裹着芙蓉覆盖着康斯坦丁的半片躯体,这象征了纳西瑟斯蔽体的布料,他的身上没有血迹,单手支撑花朵覆盖的头颅,斜躺在地,他注视冰封的湖面,像是在发呆。

如果奥尔加站在这里会说些什么呢?礼拜日园丁选中的化身在水中看到生长水仙的面庞,是代表了阿尔巴利诺的自裁,还是对自己的嘲讽?或者如阿尔巴利诺所说,兼而有之。

阿尔巴利诺的视线比赫斯塔尔更快地从作品上抽离,他碰碰赫斯塔尔的颧骨,在上面留下他的吻。

“回家吧,结束了。”

“你该不会以为——”阿尔巴利诺故意拖长调子,“以为康斯坦丁是我给你的圣诞礼物吧。我要是送肯定给你送耐保存的小玩意嘛。”

赫斯塔尔沉默以对,不愿意承认错误是其一,不想和疯子搭腔——尸体是花期过短的花这句话没几个人能笑眯眯地说出口——是其二。

阿尔巴利诺把一个三十公分长的方盒子放到他的手里,毫不矜持:“这是我做的。”

赫斯塔尔用掂量的眼神看他,如果里面又是什么人的手脚,他保不准会扔到壁炉里。而阿尔巴利诺迎着他的逼视做出甜甜的微笑,今天他好像有些急切。

赫斯塔尔屏住呼吸,默默撕开包装纸。

里面是一个陶罐。

确实是手工制造,触感粗糙,瓶口偏薄,不幸烧裂的纹路是瓶身的唯一图案。它和铺在盒中的拉菲草和小灯泡格格不入。

“知道它在某些画面中代表什么吗?”阿尔巴利诺走到他身后揉捏他的肩膀,“代表贞操。想想你摔碎某瓶葡萄酒的时候,它在地上碎成一块块,酒液流得一塌糊涂……”

赫斯塔尔不耐烦地咂咂嘴,制止住他的啰里八嗦,“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守护你的贞操,”他讥讽道,“如果它真的还没碎成粉末的话。”

阿尔巴利诺咬住他的耳垂,他灵巧的舌头转着圈向耳道中探去。

“别急,里面装的是你。”他含含糊糊地把气声送进赫斯塔尔的大脑中。

赫斯塔尔很快从瓶中倒出一柄锤子,至此、他理解了阿尔巴利诺的礼物,这个人送出的不是锤子也不是陶罐,他送出的是敲碎的动作、满盒的碎片和碎片扎入体内的尖叫。

“还是那句话,陶罐少女和女神,我把我的陶罐献给你,你把阿尔巴利诺击成碎片,真的不想把它'打开'吗,看看里面是什么?”

赫斯塔尔被他的小声叹息喂得没有脾气,而另一种更热辣的脾气慢慢从意识底层翻涌上来,从腿跟开始,到头顶为止。他反手扯住阿尔巴利诺的领子,把他头朝下拖倒在地。

阿尔巴利诺发出吃吃的笑声,干脆歪倒在赫斯塔尔的臂弯里。

“这里面涂满了'婊子',”他用恶意的下流说,“这个单词被我贴得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像蚜虫挤在一片叶子上,婊子不就像虫群吗?稍稍一捏,满手掌都是它们的汁液,有红的、白的、黄的……”

赫斯塔尔从软梯上滑下,把身体干脆利落地挤进他的腿间,阿尔巴利诺想伸手搭住他的肩,被他的双手一左一右摁死在地毯上。

然后赫斯塔尔用牙齿把他剩余的话嚼碎在喘息里。

在发泄一次后,阿尔巴利诺还有力气哼哼唧唧,表演的成分占百分之八十,赫斯塔尔忍下了,毕竟他浑身都是碎片划花的伤口。

“我的呢?”阿尔巴利诺突然说。

“什么?”“礼物!”

赫斯塔尔高深莫测地看着他:“帮你处理尸体不算礼物吗?”

阿尔巴利诺掐着声音哎呦一嗓子,接着只是傻笑不说话了。往常他肯定死乞白赖一定要讨点好处。

“你还在痛苦中。”赫斯塔尔没头没尾地说。

“痛苦说不上,愧疚就更不可能了,只是一种若有所失在我体内,”阿尔巴利诺坦然地说,“但总归是必要且有益的,”他对着纱布吹气,“把这茧子撕开一层又一层,里面是愈合的蝴蝶。”

赫斯塔尔哼了一声,从壁炉上面的花瓶里倒出一个硬盘。阿尔巴利诺向他抬起手。

“我就知道还有,”他眉飞色舞,“怪不得这个月你总加班,我差点去找赫莱尔讨说法,和他协商怎样才能把我的丈夫还回来……”

赫斯塔尔一向佩服他能用寥寥数语把正常的对话引向限制级的本事。考虑到还在送礼阶段,他彬彬有礼地翻了一个白眼。

阿尔巴利诺摇了摇手中的小礼物:“不会是特殊镜头的合集吧,你用了道具或什么的?”

“你现在的想象力这么贫瘠吗?”

赫斯塔尔把笔电丢给他。

“我澄清一下,那些特殊素材我没有给康斯坦丁看过,”阿尔巴利诺举起双手,“我们使用的是公共素材库。”

“非常感谢。”

硬盘里装的确实是视频,阿尔巴利诺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柔和,他轻轻地叹息。

“你剪得版本比我更要……动人心魄,这就是你的力量吗,”阿尔巴利诺现在好像呼吸都是珍贵的,“磅礴的韵律不只存在在钢琴师的指尖。”

赫斯塔尔为他呈现了钢琴师的视角与独白,从灰蓝色调的南方教堂开始,到明黄色的新大陆结束。其实还有更早的,更早的是小赫斯塔尔蜷缩在卧室的那些年,他的记忆深处有一片发着霉味的房间,赫斯塔尔不确定阿尔巴利诺是否能理解——再然后是残破狂乱的意象:一根根绷紧的钢琴线从黑暗中发出白亮的光,还有之形闪电霹雳而下,猪猡吊死在绞刑架上,教堂在海浪中风雨飘摇……而一切的绝望和嘶吼终止于破晓时分,他脚下的船遥遥欲沉,一艘天鹅颈的新船接他前往永远的阿门洲。

他也作了自传送给他。

阿尔巴利诺抬起脸与他对视,明亮的眼珠吞着火光闪烁陌生的红色,某种不属于人的感情笼罩至他的全身。这大概也是人和美杜莎对视的那一瞬间。

他还分神去想,阿尔巴利诺白天承诺的“今晚任自己为所欲为”肯定不作数了。

赫斯塔尔蹲下身,手向他伸去,去触碰这种非人的美、深渊的美、散发着不可直视却诱人的美。他当初无法把阿尔巴利诺赶出办公室、那个雨夜在他的唇舌下缴械投降,此刻向毫无保留的阿尔巴利诺伸手也无比顺理成章。

视频自动开始了新的一遍。

阿尔巴利诺握住了他的手。

(完)

————————美少年的仰慕———————

浅说“感谢你的阅读”无法表达我心,“创造者寻求的是伙伴,不是死尸,也不是羊群和信徒。创造者寻求的是把新的价值写在新的石版上的共同创造者。”,就携着这句话走向下一棒吧。

以下是注释

[1]“创造者寻求的是伙伴……写在新的石版上的共同创造者。”出自《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酒与枪》原作中出自薄荷草的隐喻01

[2]“告诉我,你如何知道哪些事物美,哪些事物丑?”“……我们必须承认这些事物也是美的。”

出自《大希比阿篇》,苏格拉底和希比阿论美:如果一切事物都是美,我们知道有美、较美、最美,这其中高下的标准是什么?

[3]“犹如一件希腊艺术品……具有完善。”出自《飘》,因其种族主义倾向风波不断,后文中的“白人至上主义”也源于《飘》

[4]“爱肉体甚于灵魂是邪恶的。”出自《会饮篇》,其中有对古希腊pederasty(恋童癖)的称颂,不是现代含义的恋童癖,而是“一个有智慧、成熟男人对年轻男孩之美的爱”,推崇年长的爱人者与被引领的年轻者的灵肉结合,其中暗示了康斯坦丁推崇的“自然”与“回归本真”是什么,在《酒与枪》中RainRainGoAway01有提及

[5]马格利特:勒内·弗朗索瓦·吉兰·马格利特,超现实主义画家。他14岁那年,母亲在河中自杀而亡,被打捞上来时,衣饰覆盖着母亲的脸。因而他的画中常出现被覆盖的人脸。

[6]阿尔巴利诺与康斯坦丁的第二次呼应“肉体是比黑夜更黑暗的东西……它使得灵魂低劣”化用《九章集》中的“那些劣质的,比黑夜还黑暗的事物……这灵魂接受了物质的形式,已被物质污染,它的本质已经被比它更低劣的东西污腐了。”

[7]“这样溺爱着自己实在是罪愆,我歌颂自己就等于把你歌颂,用你的青春来粉饰我的隆冬。”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六二)

[8]天鹅颈的新船接他乘往阿门洲:托尔金的小说中,阿门洲又称蒙福之地,持戒人因曾经背负的重担,获准踏上笔直航道前往此处

“是的,做工好的壶是美的,不过,和母马、少女以及其他任何美丽的东西相比,却说壶美丽就是不对的。

“我明白了,请先听听赫拉克利特说出的真理:和人类相比之下,最美丽的猴子也是丑的;和女性相比之下,最美丽的壶也是丑的。所以,如果我们拿女性和女神相比,不也如同拿壶子和少女相比吗?最美的少女和神相比,不也是丑的吗?”(有删改)

2016年,维斯特兰的深秋

当阿尔巴利诺接受医生包扎时,救护车外是灰色的天,天空像高而迷乱的倒斗向人间倾倒冷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到车顶上、车窗上,更多的是顺着沟沟壑壑淌到低处汇成一滩滩积水。康斯坦丁坐在警车中,耳朵上挂着麦,黑色的头发还湿着,他在监...

当阿尔巴利诺接受医生包扎时,救护车外是灰色的天,天空像高而迷乱的倒斗向人间倾倒冷雨,雨点噼里啪啦砸到车顶上、车窗上,更多的是顺着沟沟壑壑淌到低处汇成一滩滩积水。康斯坦丁坐在警车中,耳朵上挂着麦,黑色的头发还湿着,他在监听。

几天前他和麦卡德探员一同来到维斯特兰市,调查一个在各州流窜的连环杀手,这个杀手被称为杀手强尼,他喜欢挑选金发中年男性下手,很不幸,他人生中最后一个目标选中了阿玛莱特先生——小强尼死了,死相惨烈,身中数刀。

在半小时前,麦卡德探员突然命令他监听那个首席法医官,康斯坦丁欣然从命。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到救护车的车头,车厢里的人只是朦胧的剪影。

为阿尔巴利诺缝针的医生从医疗车中走出来,他迅速调转目光,假装自己在盯着雨幕发呆。

“你还好吗?”奥尔加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他们笑嘻嘻地谈论案发现场发生的事,奥尔加责备他不应该孤身犯险,她说得没错,阿尔巴利诺不幸承受了受害者阿玛莱特先生的怒火险些丧命,没有和杀手强尼一个结局只能算他命大。

作为行为分析小组的一员,康斯坦丁很快觉出不对劲:阿尔巴利诺,没有发抖、没有歇斯底里,要知道他刚刚在地下室的血泊里被阿玛莱特先生用刀子扎穿了。

气氛有些过于轻松了,这不是故作镇定的轻松,也不是大事已了的轻松,而是……愉悦的、畅快的轻松,好像他刚刚看了一出好戏正在回味。

不,不只是观众那么简单,康斯坦丁还有一个更好的联想,他在小时候骑在马儿上准备越过障碍时,“妈妈,看我!”他大声说,伴随着激生的肾上腺素和呼呼风声,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跃了过去。

就是这种轻松。

说到这里,到底谁是受害者,谁是加害者?

奥尔加适时说道:“我倒是很好奇:下到地下室里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她顿了顿,康斯坦丁感受自己的每一块肌肉下意识绷紧,“我是说,看着他浑身浴血的时候?”

就在奥尔加问的前一秒,他们还在说阿玛莱特先生如何如何,康斯坦丁抓住了奥尔加想说出口的话:你面对虐杀有没有快感。单单想到这句话,康斯坦丁不自在地挪动下半身。

“因为色彩是一种精神力量,我想他很适合红色。”奥尔加又说。

于是康斯坦丁立刻——他不知道麦卡德在怀疑阿尔巴利诺是什么,麦卡德也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觉察出真凶是谁,凭借一种谜一样的直觉,而且他笃定阿尔巴利诺会承认,好像自己的神经连接的不只有手脚,还连接着阿尔巴利诺的思想。

能够释放压抑着的喜悦也是一种诱惑。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康斯坦丁的目光投向正被警察们抬出来的小强尼身上。不是只有小兵小卒叫真凶,棋局的操纵者也是。真凶就在那个小小的救护车里坐着,被灯光打出一小片轮廓,看起来无害又单薄。

耳麦对面沉默着,奥尔加和阿尔巴利诺可能在对视,这个疯狂的人,康斯坦丁也意识到奥尔加知道的绝对比表露出来的多,而她还和阿尔巴利诺并肩而坐……康斯坦丁说不清自己在担忧还是在羡慕。

也有可能,他们三人都在看着那个注定的弃卒,那位法医可能在对小强尼施最后的注目礼,或许每个卒子都以为自己会升变成皇后,更有可能,卒子以为自己就是皇后。康斯坦丁露出微笑,滑稽的丑是特殊的美。它们是贴纸,是颜料,是舞台上的灯光和切花。这一切都是为了——

然后他听到阿尔巴利诺的回答。

“你是对的,他是很适合红色。”

康斯坦丁看着奥尔加从车后离开。他果断扔下耳麦,推开车门向那辆医疗车走去。现在,那车是比他工作更沉甸甸的归宿。

他借着分析小组调查的名义简单和阿尔巴利诺聊了聊,于是他记住了那位巴克斯医生那双堪称充满愉悦的绿眼睛——虽然阿尔巴利诺不会傻到表露出来,至少康斯坦丁的同僚们看不透,那些蠢蛋只会抱着资料照本宣科,硬生生错过眼皮底下的乐趣——康斯坦丁能看到幽冥的旋律在执棋人的虹膜上蜿蜒。

在流亡到霍克斯顿后,阿尔巴利诺以为关于故国的一切,诸如旧友、他的法医生涯、连带着礼拜日园丁的作案特征全都飞扬,飘散,消失在冥冥青天中。赫斯塔尔的身体是最后留存他的记忆与习惯的地方。

现在还有第二个活体提醒他,阿尔巴利诺曾是礼拜日园丁,而礼拜日园丁并没有死去。

阿尔巴利诺看向坐在对面的青年,康斯坦丁在低头鼓捣鸡骨头,他的作品用的大部分是动物,毕竟他原供职于FBI分析小组,不能明目张胆地使用人体。当然,他们都很清楚:动物和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一些属于高等动物的感情只能用人体表达。

就在第一天,康斯坦丁向他讨要最适合艺术创作的素材,赫斯塔尔。第二天,阿尔巴利诺走出花店,他漫不经心地扫视四周,悠哉游哉地走到一辆面包车前,随手拉开车门。

“嗨。”阿尔巴利诺对康斯坦丁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

“早上好,巴克斯先生,”康斯坦丁拍拍副驾驶位置,对他的造访不惊讶且欢迎,“想兜风吗?还是只想聊聊天。”

“聊天就好,我的店面还开着,”阿尔巴利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康斯坦丁的耳机上,“你在听什么?”

“受难曲,很应景的音乐,”康斯坦丁把画板扔到一边,他们都选择不去深谈纸上的内容,“巴赫的《约翰受难曲》。你要听听看吗?”

阿尔巴利诺发出轻笑,康斯坦丁对秩序和逻辑有谜一样的追求,他喜欢巴赫毫不奇怪。而在康斯坦丁的视角里,阿尔巴利诺的脸上展露大大的笑容,他轻巧地跳坐到座位上,虽然有着将近四十岁的年纪,这个人更像是准备拆开未知礼物的小青年。

康斯坦丁把耳机递给他,继续拿回画板,浅金色的头发有些长了,他把碎发拢到耳后,眼睛虽然注视着纸面里面却盈着自在的得意。阿尔巴利诺则收回目光,专心致志地盯着挡风玻璃。

阿尔巴利诺听过受难曲的演出,赫斯塔尔的童年经历会让他对宗教音乐更为敏感——受难曲指的是专门吟诵耶稣受难前后的音乐,从最后的晚餐起,到基督钉死在十字架上止。伴随着阿尔巴利诺很快沉入男高音的合唱中,他的笑容缓慢消失,像水迹渗漏入井盖沟壑一样收拢到嘴角眉眼再到无影无踪。

“嗯,犹大,”他自嘲似的哼出声,面庞像大理石一样光滑,“他出卖上帝之子的故事是不是打动了你?显然,这首歌不是随便选的,显然,你想在作品中用上这个意象。”

“思索吧,我的灵魂!你清楚我是离经叛道的。”康斯坦丁用熟稔的语气回复他,没有人觉得怪异,他们之间如果有试探或者寒暄才是奇怪的,还记得奥尔加的分析吗?阿尔巴利诺的眼中的常人不是同类。康斯坦丁在他这里是特殊的。

“赫斯塔尔是耶稣,”阿尔巴利诺闭上眼,用了陈述句,“是的,他适合这个位置。手脚被长钉贯穿,四肢伸展,赤裸的身体满布鞭痕,头戴荆冠,而后,他先在世俗意义上死亡,再以更深刻的美的姿态复活。从他彻彻底底复活的那一刻起,基督教得胜。”

“这其中离不开一个人。你也知道,犹大想要耶稣显圣而出卖他,没有这个愚昧的叛徒,就没有蜕变。”

“这么说我要扮演犹大,”阿尔巴利诺的声音带着奇怪的笑意,“那你呢?”

对方没有回复,阿尔巴利诺没有费心等他,他把座位调到勉强舒服的角度,真正沉入受难曲中。

“思索吧!我的灵魂。怀着那颗被撕裂的心。”

“那刺入他身体的荆棘,开出了璀璨的花朵,成为你通往天国的钥匙。从他的痛苦中,你摘取了甜美的果实,永远地定睛仰望他吧!”

他们默默无言了很久,当康斯坦丁画到第三张时,音乐来到女低音的咏叹调,现在颂唱到耶稣的临终时分,他在临死前说:“成了。”

他的这一声成了,使他吞灭了死亡直到永远,使天国的门大开,瞎眼的人睁开眼了,耳聋的人听见了,他说完这一声成了,便垂下头,将灵魂交出去了。

女低音也在唱:“成了。”带来了感召,换个亵渎的说法,她带来了蛊惑。

阿尔巴利诺终于睁开眼,他在陡然升高的赞歌中也跟着说,他在赞颂基督得胜的激昂乐音里跟着说,他在这具完美的神躯面前跟着说——

“成了。”

话说回来,回到阿尔巴利诺看着康斯坦丁倒腾鸡骨头“艺术品”上来。他们正式认识有五天了,康斯坦丁在11月末走进他的花店,这时距离圣诞节还有不到三周。他们还没有一起处理过尸体,他们还没有开始进行剪视频竞赛,更没有平安夜里那位美少年的叹息。

一切都是初露萌芽的模样。

康斯坦丁用鸡骨头搭了一座罗曼式塔楼,顶端用编织物填充了塔顶,洁白的绒毛比起塔顶更像压着塔楼的雪花。康斯坦丁正在用镊子一点点调整羽毛勾连的部分,然后,阿尔巴利诺的手机响了。

“喂,”阿尔巴利诺毫不避讳地接起手机,“有东西落在家里了吗?”

赫斯塔尔的声音从里面迅速传来,他简要地和他说会有一个高危险性的人物从美国来,阿尔巴利诺一边应声一边笑眯眯地瞧着对面的康斯坦丁。对面的人则放下手里的活计,面无表情地指指自己,光洁的脸蛋上还黏着一缕鸡血。如果赫斯塔尔这时赶回来,他会发现阿尔巴利诺既不在花店里,也不在家中。

“呜,真不妙啊,我还以为从去年开始就能安安稳稳在家里度过圣诞节,”阿尔巴利诺用悲兮兮的语气说,“我才不会承认我准备了一份小礼物要送给你呢。”

听筒处传来一声噪音,应该是对面吸了一口气或叹了一口气,管它是什么,总之赫斯塔尔对阿尔巴利诺此刻的心态不大满意。

“重点是你在家里和店里独处时要小心,我会想办法调查他,奥尔加说他是麦卡德探员的手下,或许他想要报复……”

“晓得啦,晓得啦,晓得啦。”阿尔巴利诺耐心听完赫斯塔尔的分析,在最后笑眯眯回应他。

康斯坦丁拿出打火机点燃木条,他用火苗燎烧雪白的羽毛塔顶,很快,塔顶半边出现一个逐渐扩大的狰狞的黑斑,阿尔巴利诺再次抬头,看着他换上新木条灼烧塔身,让原本精巧别致的塔楼逐渐成为残缺的废墟。

“我进一步理解你的美丑观了,”阿尔巴利诺仔细端详他的作品,也在仔细端详康斯坦丁,“丑是美的变形,或者说丑用美的方式刻画也就是美本身。哼姆,闪电击中的塔楼?你在复现高塔牌。”

高塔牌是韦特塔罗牌中大阿卡那的一张,韦特分为大阿卡那牌和小阿卡那,大阿卡那相较于小阿卡那有着更不容置疑的预示地位,一般涉及到个人命运而非偶然事件。而高塔牌代表破碎与毁灭,是灾难的象征。康斯坦丁确实是喜欢在极端对立中寻找兴奋点的人。

“我把这座塔叫做命运,你认为呢?高塔一天天建立,象征着财富与权力一天天堆叠,最后在某一瞬间轰然倒塌。”

“你认为所有人都有吗?”阿尔巴利诺随口问,“还是只有你认可的人有。”

“所有人都有。”

“当我年纪还小时,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天真、我不谙世事、我有种种期待,我觉得每个人身上都应该有堪称浪漫的悲剧美,虽然外表看着不甚理想,但是体内都深藏着滂沱河流,”阿尔巴利诺难得严肃,“持续碰壁后,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厢情愿。毕竟在这个世界,理想主义是比杀人都该重判的罪过呢。”

阿尔巴利诺爽快的时候可不同于我们,我们会发出神经质的大笑,露出两排大白牙,眼睛挤在肉缝里,脸蛋通红放光。他正好相反,他带着克制又紧绷的笑容,声音越来越低沉,像在召唤无主的魔鬼。

康斯坦丁沉默一会儿:“灵魂是会被肉体玷污的。”

“明白这一点后,可以少走很多弯路。”阿尔巴利诺懒洋洋瘫回扶手椅中,和晒太阳的大猫没什么区别。

“……谢谢。”要知道康斯坦丁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他和阿尔巴利诺的经历最大的相似点是有美满幸福的童年,因而他少有攻击性。

“舍不得毁吗?”

阿尔巴利诺说的是那个微缩塔楼。康斯坦丁在他的注视下叹了口气,把那耗费他半个早上的骨塔推倒了,桌面上滚动着悲惨的遗骸和他流产的设计,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杀死自己更难过的事。

“快庆祝吧,”阿尔巴利诺玄奥莫测地眨眨眼,“在亲手摧毁自己的一部分后,人就会成长。随着肉体消亡,他们(他指的是人类)和我们最终都会获得新生。”

阿尔巴利诺无疑是肯定康斯坦丁的,之于他,康斯坦丁是一个“认真好学”的后辈,和当年的自己很像,他有意把他向正确的方向引导,就像亨特和米达伦一样。

尤其在某天他们闲谈。

“我们都还在美国的时候。”阿尔巴利诺总结。

“但很快你们离开美国,我没法让你亲身评价,只能把实验作品拍成照片和录像了,”康斯坦丁突发奇想,“为什么不试试剪辑,这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插花吗?”他们开始剪辑视频,甚至买了专业书籍一页页学习,不熟悉的领域是迷人的,思维的碰撞是愉快的。

阿尔巴利诺原本不持个人角度去思考“传承”的概念,他观察大树下小树的成长,在四季更迭轮回后,小树成为大树,大树成为壁炉里的灰烬,生死就在教导和传承里周而复始地转换。他不是树,是站在森林里写生的画家,在看人们轮番扮演西西弗斯。

唔,大概人只要能活到中年,步入这个飘摇无力的阶段就会或多或少被自己的力不从心所影响,尤其是他在今年发了几天高烧,这场重病引发了心肌炎,即便是很快治愈,但让他感受到自己未来会是怎样的状态——苍老憔悴,拄着象征衰弱的拐杖,没有旺盛的荷尔蒙支撑,整个人干瘪又无趣,到那时,独属于青春的激情消失,他创造美的能力、对美与赫斯塔尔的态度会被迫改变吗?

阿尔巴利诺承认自己有过一刻软弱,他要怎么办才好,他不想收养或通过代孕得到小孩,就算是通过黑科技完美克隆自己的可能性,他也没有考量过。它们都没有资格成为延续自己的选择,他想要的是审美观念的延续:有一天,他不再创造美、他停下了,但仍然能发现美的那个人走到台前,歌唱他欣赏的剧目,用后来者的青春粉刷自己的隆冬,这才是得体优雅的谢幕。

这是阿尔巴利诺最接近正常人的思维了,肉体凡胎在生老病死面前,可能软弱正是常态。康斯坦丁说得也有些道理,阿尔巴利诺心想,每个人都是要被闪电击中的高塔,每个人都会燃烧、跌成瓦砾,成为无主的废墟。

还有一点,康斯坦丁对赫斯塔尔与他的关系的看法也很有意思,他认为赫斯塔尔是自己未完成的作品,因为种种私心把他美化后留在“准备材料”的阶段,阿尔巴利诺是终将背叛赫斯塔尔的犹大,把他推向死地里去……想到这里,阿尔巴利诺一边剪视频一边发笑,赫斯塔尔在他旁边懒洋洋地打盹,阿尔巴利诺把嘴唇向他的脸颊压去……

可惜,阿尔巴利诺只在乎自己安排的纳西瑟斯的专场,无论康斯坦丁是否出现,他为赫斯塔尔准备的最终礼物都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须知世事皆如基督受难那般,美少年会先死去,而后继续前行。

12月24日,星期六

赫斯塔尔揉揉额角,好不容易支起身体。因为昨天某个人的挑衅,他困倦、半眯着眼,勉强看见阿尔巴利诺在为创面消毒。

用“痕迹斑斑”形容阿尔巴利诺的上半身再合适不过,赫斯塔尔吸一口气,大脑在刺痛,连着他被激起的欲望都是麻木冷痛的。不等他再多回味,阿尔巴利诺在浓郁的酒精味后面说:“白天的采购还是我开车吧,”赫斯塔尔刚要张嘴,他又用愉快的声音说,“尽我最后的一点力气,毕竟今晚我可能会被你肏得死去活来。”赫斯塔尔顿时不想接他的话,继续倒头睡下。

阿尔巴利诺很懂让他不反驳提议,那就是让赫斯塔尔自愿封住他的嘴。

早餐时分,赫斯塔尔在餐桌上看到还没收拾好的刻刀,昨天晚上阿尔巴利诺半诱哄半顺从地试图勾引他把BITCH重新刻一遍,赫斯塔尔没有如他的愿,故意划得凌乱无序,让阿尔巴利诺发出不如愿的嘶嘶声。这个魔鬼。

在冬日早晨,玻璃窗外是积雪的栏杆,屋内暖融融的热气蒸得两人面颊红润,阿尔巴利诺从厨房端出来煎蛋培根烤吐司,食物的香气抚慰了赫斯塔尔。这些是稍加察觉就能触摸到的小小幸福……要是没有那棵圣诞树也立在他们生活里就更好了。

阿尔巴利诺开车时一反常态,他没有喋喋不休,只沉默地跟在前车后面匀速前进。此刻后备箱里堆满了柔软娇嫩的水仙花,赫斯塔尔不是乐于找话的人,他想到奥尔加的警告,又想到阿尔巴利诺最近的反常,目光若有所思。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赫斯塔尔突兀地发问。

“你说材料吗?”对方说,“他是一个实打实的疯子,他几年前雇人跟踪我们,现在又抛弃家庭继续他的偷窥。”

“还有么?”

“他在活着时不值得你深入了解,”阿尔巴利诺心平气和地说,“你前天说得已经很透彻了,他扭曲地仰慕同类,再加上他是一个自虐型艺术家,没有灵感的时候他会绝食、会疯狂通宵,他迟早会饿死在水边。”

“哎呦。”阿尔巴利诺有些夸张地哀叫着,他慢慢蹲下身,还不忘看向赫斯塔尔求安慰。赫斯塔尔扯住他的头发,五指一发力把他揪起来。赫斯塔尔本想再捣他小腹一拳,看到他眼睛痛得含泪便放弃了。

几年前的赫斯塔尔会直接把他杀掉,毫不犹豫,赫斯塔尔气愤不已,自己怎么没有早点遇见而后把他勒死。阿尔巴利诺顺势倚在他肩上,他吸着气咳嗽,还掺进去哼哼声,能把这么多声音一连串发出来也是个人才,他现在就差摇尾巴乞食了。

赫斯塔尔扯开他,他钻进驾驶位将车发动,轰隆隆的咆哮在他身下震动,只听扑啪一声响,阿尔巴利诺低眉垂眼地趴到车窗上。

“你不会要回去吧。”隔着厚玻璃,阿尔巴利诺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他们对视一会儿,阿尔巴利诺眼中有他暂时不能理解的忧愁,更可能是扮演的,赫斯塔尔敲敲车窗:“退后一点,我要开门。”

他们沿着一道车辙向几乎无人前往的冰湖走去,隔着一段距离,他们听到一段飘忽不定的旋律如雾中的白鸟从远处飞来,阿尔巴利诺走在前面,他的脚步逐渐变慢。

“很不圣诞的音乐。”他锐评。

“难道是星条旗吗?”赫斯塔尔的耳朵没他灵,没好气地把脑袋里冒出的国歌名报出来。

“不是,不是,”阿尔巴利诺现在和他并肩而行,在挨挨擦擦的凌乱树枝里不得不半侧着身子走,赫斯塔尔觉得他在故意挤兑自己,他还是妥协了,也跟随丈夫半侧身体,于是,这两人就像奇怪的连体婴一样共同行进,简直蠢死了,“是《加州旅馆》。”

“哦。”

“你不会没有听过吧,你能在任一设备上听到这首歌,加州旅馆如此多的客房,一年四季无论何时,你都可以找到这里……”

“我听过。”赫斯塔尔迅速截断他的歌声。

阿尔巴利诺哈哈笑着闭嘴了,与此同时,远处的歌声越来越清晰,他们迈向那车辙与乐曲的源头。

突然,他们的视野在一个转弯处开阔了,茂密的植物随着脚步迅速后退,如镜的湖面炫目地闪着光撞入眼帘,岸边的树挂着成排的冰凌,被压下半边枝头。

一辆和雪地阴影同色的灰色雪铁龙停在湖边,车门打开着,加州旅馆舒缓的唱词就从那道口子中流泄而出,驾驶舱半躺着一个人影。

“嗨,康斯坦丁。”阿尔巴利诺大声说。

过了一会儿,车门动了动,一个瘦削到枯槁的青年挤出来,他的黑眼睛疲惫而平静,原生的黑发已经长出一截,半黄半黑的,被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

“嗨,阿尔巴利诺,你是谁?”

“我?我是犹大。”

“你是犹大,我也会是犹大。你是亚当,我也会是亚当。”康斯坦丁说。

赫斯塔尔看不见阿尔巴利诺的表情,他顶着疯狂警告他的自救压力上前一步:“阿尔?”阿尔没吭声,只侧过头点了点,然后再次转向康斯坦丁,同时,他的手好像不经意间划过绑在腿跟上的刀鞘。

很多事陡然发生,它们就在一刻同时撞在一起,那就是康斯坦丁伸开的双臂转而掐向赫斯塔尔的咽喉;阿尔巴利诺手中亮光一闪直直没入康斯坦丁的胸膛;赫斯塔尔抽出枪,枪的保险栓早已打开,枪口抵在阿尔巴利诺的后脑勺上——三个独立运作的大脑不可避免地让这一幕混乱又诡异。

他们都僵立在原地。他们所搭乘的车摇摇欲炸,漫不经心地路过标明目的地的石碑。在静默中唯一动态的是康斯坦丁胸口上逐渐洇开鲜艳的血,他下意识捂住刀柄,向后踉跄着,他的眼睛还直直望着阿尔巴利诺。

“我确实是犹大,”阿尔巴利诺说,完全不知道有枪正预备爆他的头似的,他的声音中没有得胜的喜悦,语气柔而稳,“我没有撒谎,是你理解错了受难者。”

康斯坦丁用尽力气点点头,他跌靠到车上,那名叫加州旅馆的歌又开始新的一遍,抒情的吉他前奏是严冬里的唯一水流。

“我明白了,对不起。”坐在地上的人说。

这次轮到阿尔巴利诺陷入沉默,赫斯塔尔的枪没有离开他的头半寸:“他是谁?”

“他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疯子。”阿尔巴利诺转过身看向赫斯塔尔。

“你眼里可不是这么说的,”赫斯塔尔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从没见过你不舍得杀过一个人。”

“好吧,”阿尔巴利诺在解释的时候又回到懒洋洋的状态,“形象说,我是他在水中的倒影,我是未来的他,他像过去的我,他死了,我大概就是这世界的孤本了。”

赫斯塔尔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地上流血喘息的康斯坦丁:“我看不出你们哪里相像。”

“我给你看的视频其实一半是康斯坦丁剪的,一半是我剪的,当然,风格统一没什么了不起,前提是他们有充足的交流,我们在盲剪后做对比,发现我们在创作上有着高度的相似。你知道的,我从未尝试过这方面,在没有经验加持下,全凭灵感与天赋的作品能说明很多问题。”

阿尔巴利诺说的话总能让人越听越冒火。

“当有人问你,世界上什么东西是美的,你会怎样回答呢?”阿尔巴利诺转而说,“健壮的马、做工精良的陶罐、可爱活泼的美少女,他们都是美丽的,然而,陶罐再美也比不上美少女,康斯坦丁是诸多陶罐中的美少女……美少年。”

康斯坦丁用逐渐涣散的眼神最后注视着阿尔巴利诺。地上的人像是配合他一样露出微笑,然后,大概,如风雪中无法生长的幼芽,那人血流尽了,气喘没了,便死了。

本文为《酒与枪》的衍生创作(本质上是仿写),共三章,章均7000,参考放在最后一章。预警与原作相同,即:

1、本文分级为成人级

2、剥夺生命之举不可饶恕,法网恢恢,现实生活中杀人无异于玩火自焚

3、本文含有以主角视角出发的、对宗教神话诗歌近似侮辱的魔改,本文的主角们是精神变态者和虐待狂杀手

4、互攻

总之,以上在剧情里是不会敲锣打鼓着重提醒的。此外,文中有两种字体,如果你看到的“字体”二字没有倾斜,可以试试在网页上打开,或者去微博(乌鹊magpie垩空垩)、废文(瓦尔基里红)看补档

———————美少年的仰慕01———————

“告诉我,你如何知道哪些事物美,哪些事物丑?...

“告诉我,你如何知道哪些事物美,哪些事物丑?”

“我认为一个美丽的少女是美的。”

“不过,一匹好看的母马不也是美丽的吗?神在神谕里赞美过。还有,工艺精湛的陶壶呢?如果是一个手艺很巧的陶工做的,这壶就会平滑,火候也够,它不是美丽的东西吗?我们必须承认这壶也是美的。”

一个男人穿着浴袍走入镜头,他约莫三十岁,留着偏长的金发,此刻踩着拖鞋,浑身蒸着热气透露懒散的味道。凌晨四点,在这天色渐亮的时候,他下沉至腥臭阴暗的地下室。

“你好,”他对着镜头笑道,“巴克斯先生,我想和你认识一下,我叫康斯坦丁,是你忠实的追随者。”

“我知道你在根本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了解你的癖好,我认同你所追求的艺术并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你听——”那个男人住了嘴,盯着镜头慢慢止住笑容,镜头中唯一流动的是他金色的发尾在一缕缕淌水。

“听到了吗,”他的嘴唇终于动了动,“一些正等待救赎的声音,他们在等我,而我在等他们自然而然的安静下来,”意味深长的停顿,“血肉是一块块未开采的原石,对吧?我想让一切都回归纯粹的状态,这是我的信条。”他压低声音,奇异的黑眼珠盯着镜头。

“你是引领我、使我接近完整的人,我期待你的回应。”康斯坦丁用温柔的语调作结。

熟悉弗罗拉这地界的人都知道——甚至只要对霍克斯顿王国的好名声有所耳闻——这里的黑恶势力已融入首都市民的生活,往大里说,已成为这个国家政治经济架构的一部分,包括并不限于王室成员与某位黑帮成员交往过密、每季度的街头火拼大比赛、毒枭军火商遍地开花等等等等,这里有着独特的生态环境,耗子都会叼着弹壳当储备粮。

来一个形象又简洁的总结,这里是给道德败坏的人准备的现世天堂。死后去地狱也没关系,把自己的仇敌提前踢进去才是重中之重。

现在,让我们把地图放大,落到弗罗拉的某条街道上,这是两个黑帮之间无主的缓冲带,我们再调取这条街道尽头的监控,在影像中可以看到这个相对中立的地段开着一家花店。这家花店外面搭着鲜艳的雨棚,里面的花架上搭配着各色花卉。在它营业的时候走进去,我们能和深处柜台后站着的店主打声招呼,他有着栗子色卷发绿眼睛,蜜色皮肤,干活时喜欢卷起袖子露出一截小臂,笑起来温柔俊逸。

想象一条暗流涌动的河流,在河流中央有一块河心洲,上面长着一丛丛花朵,它们紧挨着漩涡,吸引着岸上游人的注意。

在花店的附近,一辆灰扑扑的雪铁龙面包车正好停在监控视角下。司机是一个金色长发黑色眼珠的青年,他没有扎头发,只拿两个发夹随意固定。他把座位调整成舒适半躺的状态,在画板上涂涂抹抹。他带着耳机,里面是一阵阵轻柔的钢琴曲,还有花店老板忙碌的声音。

金发青年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缓,他侧耳倾听花店播放的钢琴曲,是《爱之梦》,他不带感情地笑了一声。

“欢迎光临。”花店老板姓多明戈,康斯坦丁在第一次走进这家花店时已经知道他姓什么,他明面上的家住哪里,知道他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得意作品,也姓多明戈,他们是同性伴侣。

康斯坦丁点点头,对他露出微笑。

“你的装修自成风格,我很喜欢,这有一种光彩,”康斯坦丁用英语对店老板说,“'犹如一件希腊艺术品,具有光辉,具有完善,具有齐全,具有对称。'”

花店店主栗子色的卷发在灯光下勾着金线。绿盈盈的眼睛是明亮的,透着对新生活充满期望的神态,很无聊的伪装。康斯坦丁想,对面的那颗心真如此吗?

而多明戈先生似乎一眼洞穿了他,至少发现康斯坦丁神态中潜藏的警觉,店长的重心微微前移,并将手按在柜台上。一些逃亡的人总有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这种直觉来得极快,比红热的铁遇水冒烟还快,比一把尖刀切开黄油还快。

康斯坦丁在心中毫无保留地赞赏他。

“抱歉先生,我不擅长英语,听您的口音?您来自……大西洋对岸?”店主坚持使用德语,并在其中巧妙添入西班牙口音。仿佛在美国本土大开杀戒的那位巴克斯先生真的死透了。

康斯坦丁和他对视,沉默落到他们中间。他以为多明戈先生会放弃交流环节,但对方没有。或许这层人皮被安排上懵懂市民的角色,或许是康斯坦丁标准的美式英语让他陷入回忆,或许康斯坦丁把头发染成金色真的博得了他的好感,也或许是天色已晚,那位伴侣要回来接他,他可以不疾不徐地应对闯入者。

康斯坦丁知道一切,也知道回答什么问题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但康斯坦丁还是用了最接近现实的回复,他刻意用美式英语交流的那一刻就暴露了。

“是的,我从奥尔加那里来,”甚至还有打趣的环节,“我不奉行白人至上主义。”

花店老板——阿尔巴利诺·巴克斯纹丝不动地接受了康斯坦丁的回答,他甚至切换出不一样的微笑:冰冷、有礼,蓄势待发。

金发青年把画纸揉成一团扔到后座上,显然对纸上的多明戈先生——我们现在也可以叫他巴克斯先生——不满意。后座上扔着大大小小的纸团,上面的巴克斯先生都是不完整的,都被刻意画成残缺的雕像。

还有一幅,从我们的角度看简直是恶搞——巴克斯先生的姿势和断臂维纳斯一模一样,下面还有几行英文:美即是丑,丑即是美。同理,你的破碎使你完整。

这个脾气和胆子都很大的青年突然向后缩。一辆熟悉的汽车驶来,司机是他在熟悉不过的,冷漠中年男人。在黑暗中,他金色的短发映着路灯一闪而过。

金发青年又冷笑一声。

金发青年对他一向是不屑一顾的。他清楚赫斯塔尔的杀人流程。先是暴力的虐待和殴打,接着是借助工具扯下肢体的一部分,最后拿钢琴弦勒死,继续对尸体尽情凌虐。金发青年闭上眼,感受着赫斯塔尔的情绪。

一种冰冷与愤怒的情绪像胶状液体一样缓缓顺着脊柱上窜,他重新睁开眼,对着面前不存在的受害者伸手。在窜到顶点时,他好像别无选择,只能受欲望驱使。

“杀你。”他在幻想中用了十成十的力。

他眼前出现困于窒息的面孔,此时松开手,脖子上很快会出现青紫的掐痕,受害者在他手下发出格格的倒气声,眼珠暴凸,脸肿成猪肝色,涎水从被迫伸出的舌头和口角流出来,像滑稽的小丑,像躁动的淫兽,钢琴师肯定会对着这种丑恶的画面兴奋,再用钢琴弦勒紧脖子,一切结束。

金发青年皱眉,瞧他的表情,就像不得不跟着流浪汉吃桶里泔水一样。“钢琴师”松开一只手,抽出刀,把昏迷的受害者压在身下,一刀,两刀,三刀……又是一刀,又是一刀,又是一刀,这些刀不足以瞬间致命,但喷涌出来的血溅得到处都是。钢琴师会在浑身浸血时兴奋。再然后,“钢琴师”打开胸腔、打开腹部、破坏肋骨、把内脏掏出来。他坐在潮湿的暖流里,世界鼓动着风,一切都染上血的颜色。

金发青年从“共享”状态脱出,瞳仁因为兴奋而放大,他对浑身浴血不能说厌恶,他也是喜欢的,他相信巴克斯先生也喜欢——喜欢看着钢琴师的手覆盖一层血膜,冷漠的蓝眼睛里滚动着红色的疯狂。

但这很下流,金发青年压下自己的喘息,某个敏感部位有些抬头。这和肏一个双乳丰满的妓女没有区别,只有直白的杀戮,只有直白的暴力,没有诗性的美丽。“爱肉体甚于灵魂是邪恶的”,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巴克斯先生对那家伙的感情,放任自己沉浸在“爱”中。

这样美好的部分竟然沦落到与黑暗和浮夸并列,他就是这样想的。

奥尔加最近一次来信不是跨洋邮递,而是直接给赫斯塔尔写邮件(可能是随口问的赫莱尔,她投的工作信箱,险些被赫斯塔尔错删)。尽管态度随意,但这仍不是她的风格,奥尔加是喜欢埋下种子后等十天半个月看花的懒散花匠。

“我是远在美利坚的善良公民,我想要给你一个忠告,”她在邮件里写到,“有一个人拜访了我,他非常熟悉针对连环杀手的内部资料,他也会找你们,你面临的危险比阿尔更大。而且得到某位热心女士的资助,他也是受资助的艺术家,建议你不要在明面上动他。”附件是一个黑发黑眼的男人的照片。

结果阿尔巴利诺还坚持周末带他看画展,马格利特画展,这位艺术家有一个溺水自杀的母亲,很难说这是巧合。而摄像头确实检查了,他甚至拿出了手持摄像头,一定要在不可言说的情景下拍摄某些画面。

这就要说到阿尔巴利诺最近的新爱好,剪辑。

为了表示支持,赫斯塔尔坚持看完他剪的长达两个小时的片子,说实话,没有剧情的作品能看完整是一种煎熬,他也非常直观地感受到精神变态者的内心世界。

他剪辑的视频中有大片大片的花朵、交错闪现的日历、主日举行的礼拜、各种角度的水,还有头颅和残破的肢体。当然画面是连贯的,给他带来了连贯的晕眩。比如从一朵花中跳出一只山羊,羊角上一边挂着小肠,一边穿着脾脏,羊对着镜头用女高音唱了几句诗,变成一群蝴蝶……和他用花朵装饰死者、贴合水的意象与随性莫测的杀人目标一样,梦幻、荒诞,色彩艳丽。

阿尔巴利诺·巴克斯是维斯特兰连环杀手之二,礼拜日园丁。

赫斯塔尔能看到他的特征在其中闪烁并加强,有些是隐喻,有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至于如何加强,背景用了越来越多的红色和错乱走高的钢琴曲,石榴籽、薄荷与他的脸像是浸泡在疯狂涌动的血河里。

赫斯塔尔没法给看不懂的作品一个违心的高分评价。幸好!阿尔巴利诺对他的处女作也不是很满意,因为里面少了性,阿尔认为性是光谱外的颜色,不能被科学仪器捕捉到但画面中不能没有它。

赫斯塔尔很确定自己态度强硬地拒绝了,但他抵不住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年轻丈夫的“进攻”,成功让他拿到了进棺材前绝对要删的素材。阿尔巴利诺不会在自己的哀悼会上播放吧?赫斯塔尔昏昏沉沉地想。

他还想着临头的危机,阿尔巴利诺像是完全不在乎。

“哦——达令——”天呐,阿尔说达令时能不能少用这种甜腻腻的腔调,赫斯塔尔抽动手指想要把他脸糊上,但他每一寸肌肉都在发颤,“来,深呼吸,我还要拍你睡熟的时候。”赫斯塔尔感觉他一定知道什么,可惜他没有证据。他在阿尔巴利诺的摆弄下进入梦乡。

赫斯塔尔走进那家花店,金发青年听到两人的脚步声同时响起来,阿尔巴利诺的脚步更轻快迅速。

“嗨,”阿尔巴利诺声音里浸着笑,“今天还好吗?”一句过于普通的问候,后面又跟着,“马上就到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我想节前采购。”

“那些小宝贝们。”金发青年低声说。

“买什么?”赫斯塔尔问,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金发青年都忍不住开始回忆他这周的行程,接着,这对爱侣向花店深处走去。

“那些小宝贝们。”阿尔巴利诺说。

赫斯塔尔停了一下:“哦。”他低声说。

“热情突然造访我,我不能推拒,只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步调,”阿尔巴利诺还在笑,笑的程度不增不减,他的笑容真的不会僵硬吗?“这次主题是湖畔水仙花。实不相瞒,我在第一次见你时围着你的胸腔打了三次稿。”

如果他说的是胸膛,听起来是无礼的意淫,他说了胸腔反而成为古怪的赞美。当然绝大多数人宁愿是前者。

“哦,哼,”赫斯塔尔又应了一声,直接忽略最后那句话,“你想说的是纳西瑟斯,在水边沉迷于自己的美貌无法自拔,最后变成水仙花的那个故事。”

“不,这次我想抛开常规比喻义去寻根,他从未意识到水中的人是谁,对不对?他不是沉迷于自己的美貌,是沉迷于水中的幻象,”阿尔巴利诺说,“不是自恋,而是看到了自己不曾见过的事物。”

“感性而言,肉体有时是一个黑洞,比黑夜还黑暗的事物。肉体引诱灵魂受其污染,使它低劣。”金发青年突然说。

“人,本应该恐惧自身——有些时候不是比黑夜还黑暗的事物吗?偏偏又去追求它,如果不能正确认识倒影是什么,这就是一种必然,”阿尔巴利诺的声音在对面同步响起,他们的音调一高一低,形成诡异的二重奏,“必然的悲剧。因为在美这件事上,人以自己为完美的标准而看不见自己的低劣。”

“'这样溺爱着自己实在是罪愆',他会陷入一个头追尾的怪圈,在水边活活饿死。你选的目标是一个美丽的蠢货,”赫斯塔尔好像松了一口气,阿尔对他的评价报以轻笑,“这种采购我很乐意,我还以为你要去买……彩灯之类的。”

赫斯塔尔对彩灯、彩球和拉花的态度和对着幼儿排泄物一个样。花里胡哨的圣诞树简直是臭不可闻。阿尔巴利诺小声笑他。

“保持期待吧,那些玩意也会有的,”阿尔巴利诺说,背景是赫斯塔尔忍无可忍的叹气,“啊哦,说回那个美少年,你那时候站在一边看着我,好吗?我还想在最后时刻和纳西瑟斯说说私密话,他以为的女神是他自己,这种幻灭与落差多可怜呐。”

“你像是在猫哭耗子。”

阿尔巴利诺把花递给赫斯塔尔:“你在听不懂的时候可以亲我。”

赫斯塔尔应该照办了,因为声音消失片刻。

金发青年在缓缓落下的黑暗中独自坐着,不知什么时候,笔和画本被他扔到一边,他托起自己的手,闭眼,黑色的睫毛颤动着,像是在模仿谁一样亲了上去。

“你想说些什么?”阿尔巴利诺倾身看他,“我对你有印象,不是在WLPD见过就是和FBI有关。但你应该不是金发吧?”

康斯坦丁没有回答,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阿尔巴利诺挑起眉,兴致盎然地等待他。

康斯坦丁没有拿出枪也没有拿出报警器,他拿出一个平板,把里面的一些图片直接展示给阿尔巴利诺看。阿尔巴利诺脸上的笑容扩大,他摘下手套,用真实的皮肉捧起脆弱的屏幕——和他衣摆下的手枪、袖口下卷着的别针和藏在某处的小手术刀比,它无疑是脆弱的。

阿尔巴利诺翻看得很快,他左手食指随意搭在屏幕上,眼珠因为愉悦而显得幽深、呈现为绿色的隧道:他看到了被花朵和水果装饰的尸体或组织器官,有做得很精致的作品,它们被制成骨架后还绘制上油彩。阿尔巴利诺在那一页上不出意外地停留片刻,他放大图片,发现第二重惊喜。

“你的活儿做得很细致,”阿尔巴利诺的右手虚点屏幕,看上去是要抚摸彩绘,“没有用药也没有蒸煮,而是直接用手术工具一点点剃肉?关节附近是怎么处理的。”

“软毛刷蘸水擦下来的。我想让材料呈现最自然的状态,加工痕迹会让涂料不服贴。”

阿尔巴利诺点点头:“如你所说,具有光辉和完善,我喜欢这个作品。”

“那么,”阿尔巴利诺看完后把平板电脑还给他,“阁下是单纯做艺术交流吗?下个月有马格里特画展,我们可以结伴去。”康斯坦丁知道这是阿尔巴利诺能给出的最高认可,不是花店店主,甚至也不是阿尔巴利诺,而是在重重伪装下的精神变态者发出的邀约。

康斯坦丁拒绝了:“我想和你共同创作。我需要你的指导。”

阿尔巴利诺又点点头:“我明白了,但是你已经可以独立制作,虽然从我的角度看还欠些火候,你还年轻,不出十年,你会成为——”

“哦,”阿尔巴利诺吞下他后面的话,他像是顿悟了,“哦,你想要的是……”

康斯坦丁没有退缩,人们在年轻时渴望名利想要奔高,又在老去时感叹曾经有着无限可能想要逃离,因为那时好像有无数条可以奔赴的方向。他是年轻的,年轻到还没有成就,只是FBI众多探员中的一粒尘,但是,康斯坦丁深知自己正站在一个有毁灭性打击的节点上,他面前的一条条道路在顷刻间悉数尽毁,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条叫生存,一条叫毁灭。

“这不是求爱,”康斯坦丁帮他说出口,“你知道我们是没有亲友与伴侣这一说的。”

阿尔巴利诺专注地凝视他,好像能从康斯坦丁的脸上挖出什么宝贝来:“你在拐弯抹角指责我。”

“我在等待你的归来,重新回到原点。”

“原点?”阿尔巴利诺轻声附和,他重新戴上手套,他低下头,开始收拾柜台上凌乱摆放的雾面纸,“你认为我的原点是什么?”

他们一起将目光投向身后的油画——阿尔巴利诺在扭头时露出一小截蜜色的脖颈,掐痕烙在靠下的位置——波提切利的《春》,画面中,冬天的阴翳正退去,左侧代表精神之爱的三爱神拥簇跳舞,右侧代表肉体之爱的克洛里斯被西风神拦腰抱住,中央站着身着盛装的维纳斯。

“你的原点是维纳斯,而非克洛里斯苗圃的主人。”

阿尔巴利诺没有回答他,他甚至没有回头,那截脖颈随着呼吸起伏。康斯坦丁把窃听器贴在柜台的棱角下。

“水仙花。”阿尔巴利诺没头没脑地说。

“是的,维斯特兰钢琴师只是水中幻象,一个让你偏离方向走入死循环的幻象。”

阿尔巴利诺终于看向他,当一个连环杀人犯对你微笑时,很难说他是在表达“我要杀你”还是“我赞同你”。

“多么天真的纳西瑟斯啊。”阿尔巴利诺温声说,近似甜蜜。

就在这时,熟悉的汽车声传到两人耳朵内,阿尔巴利诺低下头,把一束水仙花郑重递给他,像是递给贵宾通往异世界的邀请函,比如彼得潘前往永无岛时对温蒂说第二个路口向右转就能到达,比如地底人给出了一块只有指头大小的蛋糕,上面写着谁都不能拒绝的小字:吃掉我。

“圣诞节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我想请你去看水仙花的表演。你知道地点吧。”

康斯坦丁接过花朵,他客客气气地说:“谢谢,我确实喜欢水仙花。”

他转过身,和迎面走来的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打了一个照面,康斯坦丁冷淡地向他点头,步速不减地走出店门。

“今晚是水仙花?”赫斯塔尔在他身后问店主,大概阿尔巴利诺给他也递了一束。

“是啊,如果纳西瑟斯和我同时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要知道他是出名的美少年。”

在遥远神秘的东方有一个相似的问题,女友妈妈掉水中会选谁。阿尔巴利诺抓到了世界之谜的精髓。

“你说呢?”他冷哼一声。

“人们往往会被预设立场拖累,一句话在不同的人中有着不同的意思。明明有那么多快乐的机会。”

“不要打哑谜。”

“……就不能来一次美妙的,你知道的,全都要的夜晚吗?”

康斯坦丁已经走远了,他听不清赫斯塔尔的回答,但他了解赫斯塔尔,这一定勾起了他某一段不妙的回忆,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他会回答,“滚”。

其实自己写作的时候,给一篇完整的作品开头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情。我记得自己在刚刚开始接触写作的时候(遗憾的是这时候灵感往往是最丰盈的),构思过不少自认为精彩的人物角色和背景设定,但作品最终无法很顺畅地完成,是因为“设定”在转化为“文字段落”的过程中还有非常多细小的过程:比如说......

可能我是属于感受型的写作者,无法在自身想象空间中/现实中还原/找出我笔下角色的可能生活方式之前像填空游戏一样把ta塞到某个既定的故事里去,故事本身始终是动态的,用很人本的方式去写故事。所以也觉得大部分简中(也许初入门的占多?)同人创作的症结在于太执着去完成故事,情节先于人,“完成”和“形式”先于“舒适的阅读”,造成了许多优秀文字作者的沉寂,也间接地致使了一大部分优质读者的离开和消亡(环境是最大的罪魁元凶)

最后还是感叹一句自己好爱文学,即使文字正渐渐地被一些更吸引人眼球的媒介取代还是好爱文学。文字是最基础的也是最具创造性的艺术,我还能再写/再读一辈子!

“我想让这片烙印开出蓝色飞燕草,刺破血肉。”

“你为自己设计过...死法吗?”艾玛斟酌着问道。

如果是旁人听到有人这么问自己大概会觉得对方有病,但如果那个人是阿尔巴利诺那么回答可就不一样了。

艾玛面对着阿尔巴利诺,用一支精致的小银勺搅动着瓷杯里的咖啡,他们现在正坐在赫斯塔尔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一一阿尔巴利诺一时兴起提早给花店打了烊来接赫斯塔尔回家,而好巧不巧的是赫斯塔尔临时要加班。

在公司大厅里,他恰好遇见了准时下班的艾玛一一金发在脑后低低地盘着,铅灰色的,外罩黑色大衣。

一位知性优雅的职场女性,带着不容忽视的自信。

与其在办公室里呆坐着看赫斯塔尔办公......

与其在办公室里呆坐着看赫斯塔尔办公(虽然阿尔巴利诺想做些什么来骚扰他,但是想到赫斯塔尔或许会直接把他赶出去便放弃了这个想法。)或许还不如和这位赫斯塔尔的前秘书、现在已经转正的优秀律师一起喝杯咖啡,顺便再套几句和赫斯塔尔有关的话,阿尔巴利诺心想。

艾玛很愉快地答应了阿尔巴利诺的邀请一一来自她前任上司伴侣的邀请。

在服务员为他们端上了咖啡,带着职业笑容说了“慢用”离开之后,艾玛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不得不说的是,这个问题倒是在阿尔巴利诺意料之外的。

而他必须要又一次地承认:赫斯塔尔当初真是给自己选了一个有趣的律师助理。

阿尔巴利诺沉思片刻后,真诚地回答说,“我没有想过这个。”

这句话是真的,礼拜日园丁从没有想过给自己的设计方案,毕竟自己杀了自己之后再在自己上身插上鲜花也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而且这听起来甚至有些荒谬。

那之后阿尔巴利诺成功地把话题转移到了赫斯塔尔身上,如他所愿和艾玛小姐交流令人感到非常愉快。

阿尔巴利诺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自从赫斯塔尔嫌弃过他那个奇怪的铃声之后他就直接把铃声改震动了①),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一一是赫斯塔尔。

“你在哪?”阿玛莱特先生的声音透过电磁波听起来依旧冷冰冰的。

那语气让阿尔巴里诺都能想象到此刻赫斯塔尔皱着眉的样子了。

“在你公司楼下的咖啡馆里。”他愉快地说道,并贴心地补充,“我和艾玛小姐在一起。”

赫斯塔尔表示他马上就会来找他。

阿尔巴利诺回到了座位,继续喝他的咖啡,说实在的他并不怎么喜欢咖啡,但他现在心情很好。

“是...阿玛莱特先生?”艾玛低声问。

“是的。”阿尔巴利诺轻快地答道。

“你们的感情很好。”艾玛由衷称赞,她确实觉得阿玛莱塔先生改变了许多,她把这归结为爱情的力量。

“哦,是的。”

“祝你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艾玛小姐。”阿尔巴利诺脸上挂着他的标准笑容,从赫斯塔尔的车窗探出头和艾玛告别。

车子开了一段,街上的店铺大多还在开着,那些被壁灯照得亮堂的玻璃橱窗像一个个小房间;路边有刚下班急匆匆去赶地铁的职员,也有晚饭后散步的情侣,周遭车流呼啸。

阿尔巴利诺望着窗外思索着。

“怎么样?”赫斯塔尔问。

和之前相比,今天阿尔巴利诺有些安静过头了,而且他也不像是个会被路周边的东西吸引的人。

“嗯?你们公司楼下咖啡店的咖啡味道不错,比我们之前喝的那一家要好喝。”阿尔巴利诺从窗外移开视线。

赫斯塔尔敢肯定阿尔巴利诺绝对是有意的曲解了他的意思,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我是指你们的谈话。”

“和艾玛小姐的谈话非常愉快。”阿尔巴利诺实话实说,“我们聊到了你的一些....工作趣事。”

“或许我不会认为那些是趣事。”赫斯塔尔讥讽道。

“赫斯塔尔,从那边拐过去,走那条小路。”在红绿灯口,阿尔巴利诺突然指挥道。

赫斯塔尔侧过头看他,那眼神仿佛在质问他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他们明明只要再过两个路口就到家了

阿尔巴利诺摆出无辜的笑:“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赫斯塔尔瞪了他一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妥协一般打了方向盘,拐进了阿尔巴利诺指的那条小路。

在刚搬到这里的时候,他们曾一起研究过住处周边的路线图(真不知道这是不是杀人犯的职业素养),当时有注意到这条小路,但他们还一次都没有从这里走过。

这是一条真的可以被称之为“偏僻”的小路,连路灯都没有,只有清冷的月光笼罩在地上,在有积水的坑洼处铺了一层浅浅的银光。

“她还问了我园丁是否也有给自己的死亡方案。”在一片寂静中,阿尔巴利诺突然开口,“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不是吗?”

真不知道是阿尔巴里诺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是他太过于了解对方了,事情的发展就像计划好的那般,刚才的提醒只是一个预告。

“那么,阿尔,你会用什么?....常春藤花冠”赫斯塔尔的指尖在他棕色的、卷曲且柔软的发间扫过,那语气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开。

赫斯塔尔凝视着他,透过那薄薄的镜片,然后他把吻落在了阿尔巴利诺的颈间。

“狄俄尼索斯?”阿尔巴利诺仰着脖颈思索着,“好直白啊。”②

他们亲密地吻在一起。

在此期间,阿尔巴利诺已经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衬衫纽扣一一那并不是什么严肃的正装衬衫而是很具有阿尔巴利诺风格的休闲衬衫。

“我想让这片烙印上开出蓝色飞燕草,刺破血肉。”③不见光的苍白皮肤像无机的白色大理石一样,阿尔巴利诺的手指指示般停留在那处烙印上,那里新生的皮肤还很细嫩,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赫斯塔尔的表情。

“你会喜欢吗,赫斯塔尔。”阿尔巴利诺喃喃道,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讨好。

那并没有什么晦涩难懂的隐喻意,像是之前送出的大捧玫瑰一样一一或许纯粹是园丁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来表达那近乎可以称之为“爱”的情感吧。

“虽然是俗套的那种纯粹,但是他们显然都乐在其中。”④

阿尔巴利诺在笑,周围的光线很暗,但他薄荷绿的眸子却异常的明亮,那笑在赫斯塔尔看来竟觉得有几分真诚。

于是他顺从了自己的内心再一次倾身前去亲他,一个称不上温柔的吻,血腥味在舌尖搅动。

尖利的牙齿在阿尔巴利诺唇瓣的破口上残忍地蹭过,引得他小声的“嘶”了一声。

(过程略)

阿尔巴利诺的嗓子有点哑了,但他依旧用认真的口吻说道:“那权利在你手中,一直都在....”他现在整个人瘫在座椅里,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一一在车里做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人来说,

赫斯塔尔没说话,只是侧身缓缓亲吻了他汗湿的额头。

Fin.

有一点小想法:

胸膛那处本应是心脏的位置空荡荡的,让人不禁会想这非人的造物是否本应如此。

用酒液代替血液(emmm...好像难度系数有点大)

铃兰和小粒洁白的莲子(会被酒液染成浅淡的红色;莫名觉得铃兰和阿尔棕色的发很配)

一些注释和引用:

①原文第6章该隐之印05提到过阿尔的奇怪铃声

②狄俄尼索斯,古希腊神话中的酒神

③可以理解成用蓝色飞燕草来代指赫斯塔尔,这话就是阿尔哄人的小伎俩啦

④此处引用原文第105章樊笼之下02奥尔加的原话

一些读后感,觉得有趣就整理聊天记录发了,大致脉络是{过度解读情节线索}、{阿尔巴利诺人物分析}、{阿尔巴利诺与赫斯塔尔的爱}、{总结}

存在大量过度解读,不讨论剧情案件

——

最开始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产生交集的第一起案件,它的构建核心为:苹果、小麦、该隐。

该隐出自圣经,而圣经毕竟是相当有名的一部作品,由它所引申开的故事和意义实在太多,因此我难免想得多一些,以至于有些过度解读的嫌疑。

而替代心脏的苹果(这个替代在后面的剧情里似乎还出现过),近似可以看作生与死这个二......

而替代心脏的苹果(这个替代在后面的剧情里似乎还出现过),近似可以看作生与死这个二元对立组合;再泛而谈之,伊甸园的果子名为“分辨善恶之过”,同样是善与恶的二元对立。

让我们将视角集中在伊甸园,伊甸园里有分辨善恶之果——这是否在某种意义上,象征了奥尔加和麦卡德的“正义”之争?

或许同时也意味着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的副本是往“亚当服用了智慧果,于是被上帝赶出伊甸园”这一大方向去描写。

毕竟伊甸园有上帝与亚当——如果分辨善恶之果的确对应奥尔加和麦卡德的正义之争,那么上帝与亚当是否对应阿尔巴利诺的神性与赫斯塔尔人性之间的对视与行走?

上帝并不存在于伊甸园,亚当在伊甸园内赤足行走。

阿尔巴利诺仅仅设计诱导赫斯塔尔的行动,但主导权仍然掌握在赫斯塔尔手上——正如上帝禁止亚当服用分辨善恶之果,但在蛇的引诱下,亚当违背禁令服用了分辨善恶之果,于是被上帝赶出了伊甸园。

而分辨善恶之果向来有“禁果”之称,“禁果”的指代对象是爱欲。

赫斯塔尔爱上了阿尔巴利诺。

伊甸园,算是一条我觉得比较有趣的脉络。

此外这里多胡言乱语一句,阿尔巴利诺的形象,我觉得也可以用蛇来形容……在亚当被赶出伊甸园的过程中,上帝和蛇都是起着推动作用。上帝给出禁令:服用禁果=逐出伊甸园。假设没有这条禁令,亚当就算做一桌全果宴,上帝都不一定管他。蛇则是引诱,因为它无法直接操纵亚当进行行动,自始而终,服用禁果都是亚当的行动。或许这里,将蛇当作亚当的欲望来理解更合适?

上帝与蛇,森严的戒律和放荡的诱惑,两个相当重要但是又在伊甸园故事中“隐形”的存在。

过度解读情节线索完毕,接下来就是“长篇幅分析阿尔巴利诺的形象、小篇幅提及赫斯塔尔”,这部分顺带补充第一部分的论据:关于我为什么觉得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可以与“上帝和亚当”相对应。

这里想起阿尔巴利诺的一句话,也是比较有趣的话“我要用隐喻和他们说话”——私以为看文字,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人物为什么这么行动】,或者问得更深入一些【人物因为什么样的欲望而选择这么行动】。文艺一点,阿尔一点,就是“我要用欲望来质询他们”。

回归对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的讨论上面,上一段落抛出了一个问题:【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的欲望是什么?】以下我将用“(灵魂)底色”进行形容,因为这样子文艺一些(笑)

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的底色其实非常明显:赫斯塔尔是因为杀戮与恨(或者说伤痛)而活着的,阿尔巴利诺是为了美,但是这种美与普世价值进行比对,是倒反天罡的。他俩都是比较灰暗的灵魂颜色。

但是在与普世价值相对的世界里,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身上的色彩极其强烈——他们不一定在乎自己的生存,但他们会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主动{取悦}自己。

显而易见的,阿尔巴利诺取悦自己的方法是寻找并创作美,赫斯塔尔取悦自己的方法是复仇。

阿尔巴利诺为了美而拒绝死亡,赫斯塔尔因为复仇、或者说恨而活着。恨这个词,对我来说太有力量了,它是一种相当暴烈的存在。美感和个人的扭曲将在恨这个词里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美是一个很抽象的事物,在概念的定义里面,它一般与正面意象相结合,它本身是带着一种神圣感在的。用一段我很喜欢的1999的文案:“我是无知的囚徒,她是折返的贤人。”

无知与贤人——阿尔巴利诺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他知道自己是在作恶,他知道在普世价值里面自己的行为是将被批判的。但是他不在乎。还有就是,他引诱赫斯塔尔。这让我想起了第一部分提及过的案件隐喻:伊甸园的蛇和亚当。

在某一方面(具体怎么形容我不确定),阿尔巴利诺是无知的;但是对于美这一点,他就是自己的审判者。

毫无疑问,在我这里,赫斯塔尔等价于亚当,他身上是很原始的欲望冲动(恨);而阿尔巴利诺则是蛇——或者说上帝。

综上所述,阿尔巴利诺给我的形象就是这样:以自己为信仰的信徒。

还有一个说法就是:阿尔巴利诺是自己的上帝。

而阿尔巴利诺双亲的故事强化了这个形象。

提取母亲故事脉络:母亲以一种近乎献祭的态度献祭了自己(尝试代入以下这个故事:祭品为了神明献上了自己。献祭这个过程里面,主观地说,祭品满足了自己对神明的渴求;客观来说,为神明献上祭品牺牲——对应过来,主观地说,母亲满足了自己对自己的欲望,她甚至在这之余还引诱了阿尔巴利诺;客观地说,她的牺牲将阿尔巴利诺的一些想做但碍于普世价值没有去做的欲望彻底点燃。

而更妙的是,这个献祭过程里面,神明能够出手制止祭祀,阿尔巴利诺同样可以救母亲的命)

接下来关于阿尔巴利诺父亲的部分,就更隐晦了(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反正我都在过度解读了)

回归隐喻,亚当因为受蛇引诱,吃下了智慧果而被逐出伊甸园。

提取次要原因:受蛇引诱。

主要原因:吃下智慧果违反上帝的禁令。

对应过来,阿尔巴利诺的苏醒(我姑且这么称呼)是有明暗两条脉络的。

提取浅层原因:母亲自杀,而他没有进行拯救——这是明,因为阿尔巴利诺是能够直接伸手拯救的。

深层原因:默许父亲死亡——这是暗,我觉得这里父亲的死亡才是真正象征着阿尔巴利诺对美的追求的苏醒。

甚至码到这里,我才意识到另一件事情,回到酒与枪的开头,有这么一个剧情点:礼拜日园丁的犯罪特征有以下:

【1】隐喻;【2】美;【3】在水域旁边。

隐喻是素琪和缄默见证父亲死亡;美是母亲在耳边别上的花;水域是母亲死亡。

用以上这个视角再去看阿尔巴利诺的每一场犯罪,在过去真相彻底出来的时候,阿尔巴利诺就镀上一层宗教色彩。他的犯罪,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说是对自己的一次祭祀。他给我的印象,从“无知”的艺术家变成了“降世”的上帝。

阿尔巴利诺的底色是较为抽象的“美”。

赫斯塔尔身上则是很明显的欲望驱动,恨之类的、相对具体的情感。

就此,上帝/蛇与人类的隐喻关系过度解读完毕。

接下来谈及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的“爱”。

谈到这里,我感觉挺微妙的,毕竟前面有所提及,阿尔巴利诺是他自己的上帝,一种很淡薄的神性,他只对美有狂热追求,这类型的人物不可能很快爱上具体的人;而赫斯塔尔恰恰是一个相当典型的“人”,他因创伤而举起刀,酒与枪后半段的主线,基本就是围绕着赫斯塔尔的复仇来展开的。

而赫斯塔尔是最先对阿尔巴利诺动心的,阿尔巴利诺明确自己“不爱”,虽然赫斯塔尔不在乎,忍不住幻视“我爱你,与你无关”。赫斯塔尔对阿尔巴利诺是有明确的需求——“爱”。

那么阿尔巴利诺对赫斯塔尔有没有需求呢?

答案是肯定的——阿尔巴利诺又在赫斯塔尔身上自己所追寻的美,他同样有求于赫斯塔尔。

比较让我感兴趣的是,《酒与枪》中,赫斯塔尔明确对阿尔巴利诺提出了“爱”,但同时他也明确阿尔巴利诺“不爱他”,且阿尔巴利诺也亲口承认了这一点。

“我怀疑最多几个月,你就可以从这里走出来。你是有选择的余地的,你的爱好也有变化的可能。”

一个不爱人的上帝,一个爱上帝的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不爱人的上帝,送给了爱上帝的人类一把左轮手枪的钥匙。

关于阿尔巴利诺和赫斯塔尔的感情线发展,比较明显的一条脉络如下:

“巴克斯法医被维斯特兰钢琴师追求并qj泄愤”、“维斯特兰钢琴师杀死巴克斯法医”、“维斯特兰钢琴师在礼拜日园丁的身体上烙印”。

这是具体到事件的络脉。

而抽象一点的,一句话就可以概括:阿尔巴利诺以一种相当游刃有余的姿态,以恨、以爱欲,引诱赫斯塔尔——“绽放”。

然而爱欲是一把双刃剑,或者说人类绽放的美丽将九重天的上帝吸引到了人间。

于是抽象的美(上帝)走下人间,于是摇身一变,成为了欲望的美(蛇)。

“人类吃了禁果,因此就有了罪。”

“如果上帝也吃了禁果,那是否意味着,上帝也有了罪?”

在谈及人物角色的时候,除了欲望外,不可避免还要谈到他的人物弧光。

阿尔巴利诺从始至终要追求的只是“美”,他能够为美付出一切,阿尔巴利诺是一个完整的神。

而赫斯塔尔作为人,自然而然的就有了属于“人类”的欲望,因此是他最先告知阿尔巴利诺“我爱你”,同样也是他来承担并推动主线剧情的任务。

再次强调,复仇是一个相当暴烈的词,它是一堆燃烧正盛的火,复仇者以自己为柴薪,向复仇对象宣战——这种暴烈也是阿尔巴利诺所要看到的,“你要绽放”。任何文学中必不可少的就是描写复仇的过程、谈及复仇者的恨与愤怒、乃至复仇给复仇者所留下的影响,但是复仇之后呢?

飘起来的灰烬是赫斯塔尔在复仇期间的自我,但是,当火焰烧尽,很难说清楚这个人会变成什么。

自狩猎开始,承于复仇,最后美学得胜。

阿尔巴利诺是很经典的美,然后赫斯塔尔是复仇——阿尔巴利诺是雕刻出素琪的雕刻家,而赫斯塔尔就是素琪。

阿尔巴利诺与赫斯塔尔,一对相当优雅的“美与复仇”。

最后,以阿尔巴利诺的台词来作结:

“爱是最智慧的疯狂,哽喉的苦味,泌舌的蜜糖。”

大概是“因为这样穿赫斯塔尔会生气于是这样穿了!”的阿尔和被胁迫逛街的生气律师(……)

一个小甜饼,全文4800+,全篇都在造谣,包含会和其他作品撞车的圣诞节噶人、槲寄生下打啵与无意义跳舞。

欧亨利包一丝啊抄了你的标题。

赫斯塔尔刚刚勒死了最后一个人。地上鲜血横流,受害者的腿弹了几下便不动了,和前两具尸体一起静静地躺着,像三头刚被屠宰的肥猪。切下的器官被无情地扔在地上。阿尔巴利诺静立旁观,时不时在本子上写写画画。赫斯塔尔站起来后,他饶有兴致地开口了:“你想把它们布置成什么样子?”

赫斯塔尔的心脏仍然剧烈跳...

赫斯塔尔的心脏仍然剧烈跳动着,血从指尖滴落到地板上的血泊里。他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开膛破肚的尸首:“从东方来的三位贤人【1】,吊在圣诞树上。”

“那可有点儿可惜,我本来想的是三位一体的。”阿尔巴利诺捏着下巴,“要不我们再杀三个人,然后我把我的作品放在你的对面,看看谁的更吸引人?”

“我们是在玩什么杀人艺术竞赛吗?”赫斯塔尔的讥讽简直要摆在眉毛尖上了,“谁的观众越多谁获胜?”

“我只是想给你的尸体添一点点细节,我会保留你的主要特征的。”阿尔巴利诺的话语里不知为何染上了甜腻腻的调情意味,“毕竟你是主犯嘛。”

“我知道,但是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画布了。”阿尔巴利诺无辜地摊开手,解剖刀在他手中寒光一闪,他的身旁的尸首渐渐冷了下去,“下次我们应该多带一些素材回家,”

这种亵渎死者的话语会气活任何一个六英尺之下的执法人员,不过他们都只在乎自己会不会被活着的警察抓住,从而和他们的倒霉同事一样被埋进土里。尸体被包进塑料布里,地板也给涤净了,凶杀案现场又变回了静谧的小屋,墙角摆着阿尔巴利诺前几天搬回家的松树,壁炉里的余烬安静地守望。显然,每一个杀人犯家庭都应该备好现代化工产业的智慧结晶:漂白剂,当你和你的丈夫都是连环杀人狂时尤甚。

赫斯塔尔拉开车门,暖气和吵闹的《叽叽喳喳波尔卡舞曲》从车厢里吹出来,阿尔巴利诺坐在副驾驶位上,对着他眨眨眼。

“你为什么要开车载音乐?”他插好车钥匙,踩下油门,同时打了个哈欠。年过四十的人就不应该熬夜熬到这么晚。

“为了防止我们之中有谁在半路上睡着了导致车撞到树上。”阿尔巴利诺很贴心地调大了音量。后备箱里的三块冻肉在颠簸里震动,车内洋溢着欢快的气氛,窗外雪花飘飘飖飖,万籁俱寂,家家户户安眠在阒寂之中。他们沿着最泥泞的道路在城区里弯弯绕绕,马路上还残留着平安夜游行的痕迹。车轮碾过地面上残碎的彩色纸屑,像死碾过生。

车子驶入市中心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棵高约四十米的圣诞树,缠绕着金银二色的彩球与灯带,松枝上落满白雪,顶端金色五角星闪烁。广场上铺满了凌乱的脚印。赫斯塔尔从车里搬出三个缠得像黑色木乃伊的死尸,在树的西面摆上扶梯,抬起头端详松树的布局,一抹温暖的呼吸擦过耳边:“圣诞树是很难对付的,你爬过树吗?”

赫斯塔尔略带不耐烦地回头,阿尔巴利诺以过近的距离贴上他的背,下巴颏堪堪抵住他的肩膀,这家伙从来就没学会什么叫保持距离。他回避了这个问题:“待会儿扶着梯子。”他背着尸首踩上第一根树枝,积雪无声地抖落,树皮粗糙的触感像肯塔基的香槐和黄杨,儿时的他在树林里的犄角旮旯里寻找自己的书包,手掌被枝条划开一道没有伤疤的口子。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的生活中总有大大小小的事物搅起不快的回忆,好在他早已脱身。钢琴弦在枝叶间盘亘如同半透明的蛛网,猎物被缠在中央。赫斯塔尔在死者的手腕上系好最后一个称人结,下方的阿尔巴利诺爬上梯子,利落地递上下一具,他这活干得太熟练了,好似两人合作下厨时递过调料瓶。赫斯塔尔无奈地接过尸体:“听着,你要做的是扶好梯子,而不是上来。”

“你应该相信这把木梯能承受住我们俩的重量。”阿尔巴利诺笑眯眯地回到了原地。两边已经挂好了,赫斯塔尔抱着最后一具被金黄色包裹的尸身坐在一根粗树枝上,它的脸部肌肉凝固成恐惧的形状,桂花的清香扑鼻而来。它被吊在树顶金星的正下方,仿佛教堂顶端的青铜大钟,抑或绞刑架上孤单的死刑犯。赫斯塔尔重新站到地面上,不带感情地审视总体的效果,仿佛在观察自己刚刚收拾整齐的桌面。三具尸体构成以树干为轴线的等腰三角形,枝头红色的礼物盒与同样是红色的惨不忍睹的伤痕和谐地并存,它们将在寒风中被冻成干瘪的风铃。阿尔巴利诺仰望着树梢,念诵出一团白气:“他们看见那星就大大的欢喜……”

“……进了房子,看见孩子和他母亲玛丽亚,就俯伏拜那小孩子,手拿黄金,乳香、没药为礼物献给他。【2】”赫斯塔尔接过他的话头。他们走到树底下,好看清更多的细节,落雪的树枝低垂,椭圆形的新叶拂过柔软的发丝。阿尔巴利诺唐突地吻了他,少见的温和,如宁静的北风,纷纷扬扬的大雪。他搂住赫斯塔尔的腰,在吻的间隙中含糊地辩解:“槲寄生。”古老的习俗是个无可推脱的理由,所以他们在圣诞树下拥吻,浸泡在彼此的怀抱里,温度在唇瓣相贴间回流。在他们身后,三位死不瞑目的博士循着伯利恒之星的指引自东方而来,渐渐浑浊的眼球凝望着遥不可及的大卫的城,血已流尽的躯体献礼救主的出生。

客厅中的腥味几乎散尽了,家里什么都是冰冷的:壁炉、家具、大理石地板与灯光。阿尔巴利诺点燃壁炉,在手机里随便选了一首曲子,突发奇想地转向赫斯塔尔:“来跳一支舞吧,亲爱的。”

“不,我们已经在梅尔克试过一遍了,而且你应该看看现在几点了。”赫斯塔尔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对付这种牛皮糖式的人物就必须拿出坚决的态度。况且他刚刚差点窝在扶手椅里睡着,尽管他的本意只是坐着休息一会儿。他实在没那个精力去跟阿尔巴利诺耗。后者不屈不挠地靠近,弯下腰直视他的双眼:“既然我们不够熟练,那就要多加练习。”他体贴地用上了“我们”这个词,尽管不熟练的只有赫斯塔尔一个人,“跳完舞之后或许会有惊喜出现。”

“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经常见到这种事情,但我还是想让你看看。”阿尔巴利诺的腔调甜如蜜糖,摄人心魄,他暧昧地靠近,嘴唇几乎凑上对方的耳垂,温暖的气息吹入耳廓:“来共舞一曲吧。”

赫斯塔尔盯着他,轻叹一口气,揽住他的腰。两人掌心相对,十指紧扣,有种亦真亦幻的亲密。阿尔巴利诺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肩膀,眼睛里蕴藏的东西可能被冠以诱惑之名。最初的舞步像一个趔趄。阿尔巴利诺迅速地契合进了乐曲。赫斯塔尔却仍然在尝试踏入音乐潮流的节拍,如同在湍急的溪水里踩上预先铺好的刀刃。他侧耳倾听,不一会儿皱着眉转过头来,目光刺向阿尔巴利诺:“《梅菲斯特自地狱的呼唤》?”

“是的。很特别的名字,对不对?”阿尔巴利诺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微笑,抓着赫斯塔尔的肩头猝不及防地转起圈圈。赫斯塔尔勉强支撑住身子,两条腿简直要缠成一捆。他丢出一个没什么威慑力的威胁眼神。但他们就是为了改变这样的现状才开始练习的。阿尔巴利诺带着他轻盈地旋转,两人紧贴彼此,踩着各自的节奏。如同围绕同一质心的两颗璀璨星体,彼此环绕直至坠入对方的躯壳,在平滑的空间中激荡起洪波,短暂而美丽。动作的间隙中,赫斯塔尔不动声色地说:“莫洛泽女士跟我提过这首曲子。”

“奥尔加?她说了些什么?”阿尔巴利诺的语气兴味盎然。他们越转越偏,差点撞上墙壁,最后他扭转了航向,他们重新回到房间中央。赫斯塔尔微微侧首,似乎在回想。末了他简短地提了一句:“她叫我小心。”

奥尔加的原意肯定与圆舞曲无关,但赫斯塔尔并不在乎。阿尔巴利诺愣怔了一秒,随即大笑着后仰,教人分不清他究竟是乐得前仰后合还是只是完成一个舞蹈动作。他向后倒去的模样令赫斯塔尔联想到很多东西:舒展的花瓣、下坠的飞鸟、暴露腹部的野兽、恒星抛洒出的发光气体,自由本身。晚香玉在一个杀人狂向另一个杀人狂敞开的胸膛上生发。这些想法要是让阿尔巴利诺本人知道了,肯定要嘲笑他才是他们二人之中波吕许谟尼亚【3】的忠实信徒。乐调从明媚衰落成暗淡,而后又翻篇重演,回旋往复,春去冬来。阿尔巴利诺回过神来,语气中略带戏谑:“可惜她的话似乎没起效果。”他骤然压低了声音,像揭示朦胧神谕的德尔斐【4】,“因为你已失掉了你的花朵【5】。”

赫斯塔尔决定收回自己刚刚那个关于隐喻的念头。他们随着再次奏响的主题旋律在鲜血与漂白剂共同洗涤过的地板上纺织出迂回的跫音。他被阿尔巴利诺拉着滑步向前,又一次失去了节奏,踉踉跄跄地步步紧逼,最后将对方撞在了墙上,不过这次无人流血。稳住重心时他暗自庆幸这里没放圣诞树。舞蹈收锣罢鼓,暗影的崇拜者【6】兀自在扬声器里尖叫。

他们分开的时候,警笛声从遥远的广场上传来。天将破晓,地平线上泛起鱼肚白,广场中心那棵挂满彩灯和铃铛的巨大圣诞树被蓝色光柱刺破。俗不可耐的观众们正为血腥的圣人之礼而战栗。赫斯塔尔突然明白这一支舞的意义了,它是一种另类的等候,共同创造者们在刻下最后一刀的作品旁一同翩翩起舞,等待凡夫俗子的惊呼为艺术家带来圣诞节的黎明。他转头看向阿尔巴利诺,对方盛着笑意的眼睛像莫罗泰岛的绿松石色海水,零碎的星光洒落其间,随着海浪柔和地荡开。有时他竟会以为阿尔巴利诺是拥有人性的,譬如现在,心脏形状的空洞正在笑容中层层的深意下跳动。他知道自己又落入了阿尔巴利诺的一个小小的计谋中,但是这已经无关紧要了。赫斯塔尔凝视着那对碧绿的眸子:“你想到了什么吗?”

“是的,”阿尔巴利诺坦率地回望,“是爱也,动太阳而移群星。【7】”

【1】圣经中的一个故事,在耶稣出生那天,有三位来自东方的博士为他献上三件礼物。

【2】摘自马太福音第二章。“他们看见那星就大大的欢喜,进了房子,看见孩子和他母亲玛丽亚,就俯伏拜那小孩子,手拿黄金,乳香、没药为礼物献给他。”

【3】波吕许谟尼亚(Polyhymnia)是古希腊神话里九缪斯中主司赞歌的女神,字面意思为赞歌很多的。

【4】德尔斐为古希腊圣地,德尔斐神谕在此颁布,而神谕内容往往晦涩不明。

【5】在古罗马神话中,普洛塞皮娜为谷神之女,偕母及女友游于花草繁茂之地,忽然地裂,被地狱神柏鲁东掳去,为地狱之后。被掳时其所采集之花因惊堕地。注释摘自《神曲》炼狱篇第二十八章,既然古罗马神话基本都在抄古希腊神话,那么普洛塞皮娜也可以认为是珀耳塞福涅。

【6】梅菲斯托费勒斯(Mephistopheles)的名字可以直译为“不是光的崇拜者”,是对路西法名字的一个讽刺性仿写,“不是光的崇拜者”约等于“暗影的崇拜者”,所以整句话的意思其实是梅菲斯特在扬声器里尖叫。

【7】《神曲》的最后一句话。

——————————————【END】——————————————

写到现在掉书袋最多的一篇,一边写一边疯狂查资料,梦导你是神吗怎么知道那么多东西()最后祝所有读到这里的人圣诞节快乐!

骰子死了。

正如每个人终有一死。

生日快乐,行流,祝你得到真正的死亡。

审判

Summary:2065年维斯特兰来了一个英国的女记者,试图根据只言片语拼凑真相,然后拍摄一部有关维斯特兰钢琴师的电影。

Warning:原作有些人已死设定,第三视角观察。

致我亲爱的姐姐(远在英格兰的萨维尔夫人)给予诚挚的问候——

关于我此次维斯特兰之行,我这不明朗的前程,你曾报以深厚的担忧,但所幸自我出发以来,未曾遇到任何麻烦,天气晴朗,温度适宜——事实上秋天的维斯特兰大部分时光都是阴冷与潮湿的,据了解恐怕比伦敦的雾还要糟糕得多。所以我想您肯定会甚感快慰。当我在维斯特兰安顿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与我最最亲爱的姐姐写信。

此时此刻我正在圣母玫瑰教堂外的咖啡馆给您写信,一阵干燥...

此时此刻我正在圣母玫瑰教堂外的咖啡馆给您写信,一阵干燥的风突然袭来,但愿它能化为我的希翼之风,写信之初的紧张不安便一扫而空,兴许人的灵魂会将其智慧之眼凝聚在目标之上。

此次前往维斯特兰,是我年少时所梦寐以求的,当迷茫蒙昧住孩童的心,我亲爱的玛格丽特,你还记得年幼时光影阑珊下你曾带着我在被子下挑灯夜读那些精彩非凡的推理或恐怖故事吗?那也许就是关于我如今愿景的最初的模样。

尽管维斯特兰当年那两位大名鼎鼎的连环杀人狂距今已过去五十多年,但我希望此行能够通过访问他们曾经的居住地从而触摸到他们的脉搏与心跳。

写作是最终的复仇,当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您为了安抚我那颗漂泊在荒凉大海的心所写给我的寄语。而现在,这既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愿望,我希望能让英国的群众也能知道这个故事,就如维多利亚女王时期的开膛手杰克一样。当然,BBC恐怕更愿意接受美国的维斯特兰钢琴师的故事,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的动作会比Netflix或者好莱坞快。我想未曾落入法网的连环杀人狂的共同点就是不可捉摸到让人们不停地去追寻那黑色的深渊。

在我研读过已故的奥尔加·莫洛泽女士的犯罪心理学专著《酒与枪:礼拜日园丁与维斯特兰钢琴师》后,关于那已经流淌过的血泉,在人们的众说纷纭中普遍认为越狱的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是维斯特兰钢琴师,然而对于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就是礼拜日园丁的观点接受率并不高,尽管BBC只需要拍摄关于维斯特兰钢琴师的电影,但我并不想忽略我的直觉——当你要讲关于维斯特兰钢琴师的故事,也决不能忽略礼拜日园丁。我并不希望自己会带预设性观点去了解这个严肃的事件,但我同样希望,我能不虚此行,了解到当年的真相。

我深深地爱着你,我亲爱的、卓尔不群的玛格丽特。

ps:帮我问问亲爱的小亨利需要什么伴手礼,他的姨妈一定帮他办到。

你亲爱的妹妹——赛琳娜·沃尔斯通克拉特

2065年9月写于美国维斯特兰市

选择在秋天到达维斯特兰一定是个糟糕的决定,赛琳娜轻轻叹了口气,决定给姐姐写信的时候能够更加谨慎避免伤害到她脆弱的神经。关于奥尔加·莫洛泽这位前BAU心理侧写师和维斯特兰州立大学教授的故去她深表遗憾,她有理由相信,莫洛泽作为前WLPD的特别顾问和早逝的巴克斯医生应该有过交集。而如今她就只能从莫洛泽女士的养子米达伦·普尔曼口中窥见当初的真相。

2065年9月14日

普尔曼老先生和他的孩子住在一起,对于我这位不速之客的来访他表现出不冷不热的态度,他说,“来找我和奥尔加的记者一向很多,特别是在她那本书出版之后……”,不过我对此报以理解,然而,当我提到阿玛莱特律师的姓名的时候,很明显我感到他眼皮颤了一下,仿佛又跌入了很深的回忆。我立刻发觉到这事有戏,在我不停地游说下,他选择答应了我。

现在我对他所说的原话尽可能的如实记录——

我感受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又在回忆过往,但我选择了等待。

“你知道红杉庄园案吗?”

我当然知道——我猛然抬起头,对于这个极为恶劣的强迫儿童卖淫的案件,当我选择了解阿玛莱特律师的人生经历的时候,就不能避免选择忽略“维斯特兰洲诉卡巴·斯特莱德案”这个堪称阿玛莱特人生转折点的案件。

然而米达伦·普尔曼,我瞧了一眼壁炉上挂着的一张照片,上面的男孩长得就像天使。我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想。

“对。”他的语气中略带些嘲讽,“在我被奥尔加收养之前,我住在索米尔镇的福利院,然而像我这种经常落单又爱折腾的孩子很快就成为了红杉庄园那群卑鄙的混蛋的目标。不过那并未对我造成什么创伤。然后我就和其他他们抓来的孩子关在一个用木板单独分开的小隔间的地下室里。每逢什么晚宴就抽出其中一批孩子……”

“然而这就是我想要问候你的了,”他淡淡地说,“记者女士,你是值得信任的吗。”

我恳切地点点头,“鉴于我所询问的当事人恐怕都死了,我当然是值得信任的。”

普尔曼似乎有些讶异地盯着我,“你们记者的询问技巧就是这样的?”

“抱歉,”我点点头,“事实上不是这样,恐怕这就是我老板不大喜欢我的原因。”

“好吧,”他耸了耸肩,“我认为——而且奥尔加也同样认为,阿玛莱特就是维斯特兰钢琴师,至于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就是礼拜日园丁。但听到这个你估计会认为我在哗众取宠。”

我摇了摇头,“美国司法界的丑闻正是我们所想记录的。”

他挑了挑眉,“你还真是坦诚……好吧,我第一次见到阿玛莱特的时候是在红杉庄园的一场宴会,他点了我的名字,事实上并未对我做什么,然后他自称自己是一个探访真相的记者,跟你一样。然后他还给我一把蝴蝶刀用以自卫。后来再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起诉卡巴·斯特莱德的时候,我作为控方证人,而他作为辩方律师为斯特莱德辩护。再后来就是因为他开枪杀害斯特莱德被起诉我去看了庭审……”

我注意到他并没有提到阿玛莱特杀害巴克斯医生,“所以您认为,阿玛莱特并没有杀害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医生?”

“我可不知道,”普尔曼耸了耸肩,“说句实在话,只能说为那件案子庭审的时候巴克斯并没有死,不过后来具体的情况我可就不知道了。”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仿佛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他那个时候没死,我记得我去一个酒吧的时候看到他了,而他毫无疑问并不介意杀了我……”

“那您……为什么当初不报案?”

“我想这是不值得疑问的女士,”他露出个有些讥诮的笑容,我一贯认为像这个年纪的老人是做不出这么生动的表情来的,“这是一个选择,一个尊重必然进程的选择,而你也已经说了,逝者已矣……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你也大可以把我当成一个谎话连篇的骗子。您可以离开了。”

对此我必须得对我的策略进行一个整改,因为我意识到他恐怕还有什么细节并没有说出来,对于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老眼,我叹了口气,选择去探访了另外一个人。

2065年9月20日

克莱拉·哈代,已故巴特·哈代的独生女儿,她热情地接待了我,当我提及阿玛莱特与巴克斯医生的时候,她对我露出了一个机敏的笑容,“我想,你更需要了解的是维斯特兰钢琴师和礼拜日园丁吧?”

我点了点头。

“巴克斯医生是我父亲的好朋友,尽管我一直和他并不亲密,但他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并不希望大家认为他会是礼拜日园丁,我还记得他和赫斯塔尔叔叔以及亨特一起救我。”

她的语气有些严厉,“同样我也不希望你们这些所谓的主流媒体用这种东西哗众取宠,让仇者快意、生者痛恨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尽管奥尔加阿姨写的那本书的的确确在暗示两人与连环杀人狂的关系,但与我而言,他们两个仅仅只是两位叔叔罢了,而他们的离开,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而你们这群记者所想要的,无非就是颠三倒四把这些所谓真相用笔墨润泽后胡说八道一通然后再卖个好价钱,所以很抱歉在我这里恐怕也得不到你所想要的任何东西。”

在哈代女士这里吃闭门羹尽管不在意料之中,但我想,那两位男士离开她的时候她也才八九岁,被岁月的面纱蒙蔽了双眼是一种很常见的情况。

然而我也不得不承认,从克莱拉·哈代口中所得到的真相和米达伦·普尔曼口中的真相出入相当大。而我毫无疑问也的确带了预设立场来看待问题。

在赛琳娜连续拜访了很多似乎和这两位连环杀人狂有关联的人之后,不得不挫败地承认,在她脑海里勾勒出来的情景就是——潇洒热情才华横溢且滥情的巴克斯医生和不近人情傲慢但救过克莱拉这样的小孩子的阿玛莱特律师。

无论是走访曾经的法医局供职人员还是A&H律师事务所的那些律师,毫无疑问,他们似乎都坚定地将官方的说法酌情删减后给自己复制了一遍。

哦,恐怕唯一走访到的就是阿尔巴利诺这位花花公子和阿玛莱特律师的恋爱细节。

据前维斯特兰市首席法医官汤米的说法——她还记得这位七十岁出头的老人唠唠叨叨地说自己一直都很担心阿尔巴利诺的恋爱状况,但当被问道阿尔巴利诺是否是礼拜日园丁的观点时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与她在克莱拉·哈代家吃到的闭门羹是一样的,涉及到旧友的时候,无论是处于谨慎还是不愿意相信,让他们剔除脑海中那个温和形象而提出批评,未免太苛刻了。

然后赛琳娜所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的日记本上写——

2065年10月1日

汤米,这位热情好客的法医先生对于我的来访报以会心一笑,“老友们都告诉我了,又有位女记者号称要抽丝剥茧一览当初的真相了。”

我对这个说法露出一个笑容,“所以您也有什么故事要告诉我吗?”

“自然……自然。”汤米微微点了点头,“阿尔巴利诺于我既是我的上司又是我的朋友,和他当朋友的感觉挺不错的,事实上我感觉我再也没碰到过这样亲切的一位上司了。我们那个时候打过赌,维斯特兰市整个法医局的女士都暗恋他,当然,根据我们所了解到的,他并没有和法医局中任何一个女孩子交往过……但是我们一干人摸索出来的频率就是,每隔三个月他身边就会换个新人。但你不会对此疑惑的,任何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不会怀疑这件事实,他长得就不像是个会有多深情的人。轻佻的态度和滥情的脸,说真的,绝妙组合。”

他口气中的怀念不假,但我敏锐地发现他对阿玛莱特这个明面上的杀人凶手似乎并没有抱有任何的怨恨。

“我记得他们似乎交往了快一年半……”汤米似乎又回忆到什么东西,突然就噤口不言,“我想你该走了,记者女士,你既然不是选择第一个来拜访我,就应该明白,我这里其实得不到你想要的怪谈,例如一看阿尔巴利诺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杀人犯之类的。”

“对于他,我更想持以缅怀的态度,当他离开之后我才发觉和他一起工作和喝酒的时候的感觉有多棒。”

2065年10月13日

申请去调阅卷宗并不容易,尽管前几天就解封了,但我还是发觉到WLPD在这些方面同样竭力隐藏着什么,当然,要是巴克斯医生真是礼拜日园丁那么美国司法界就真的出了一场彻彻底底的丑闻。

其实我并不是很想参照官方给出来的说明,显然去调查当年各方媒体所写的头版头条就可以了解当年人们对维斯特兰钢琴师和礼拜日园丁的猜测和官方导向。但我还是更期待能看到涉及细节的东西,而且调阅50多年前的报纸未免不太现实,所以还是选择去调阅卷宗。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们都默认维斯特兰钢琴师那个最令人感到不可捉摸的性侵案的受害者是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医生,但要是维斯特兰钢琴师就是阿玛莱特律师本人,鉴于汤米医生的说辞和赫斯塔尔·阿玛莱特关于自己杀害巴克斯医生的庭辩记录来看,都很难否认阿玛莱特似乎是真心爱着他那位年轻的恋人。因此,关于那场性侵案,似乎就更加让人怀疑它其中的真实性和复杂性。

根据奥尔加·莫洛泽女士所给出的心理侧写,我们可以知道,由于巴克斯医生将维斯特兰钢琴师的“作品”拆解以展示真相,倾听尸体的声音,勾起了钢琴师的怒火,从而导致了这场悲剧。

但我们都知道,普遍认为钢琴师是黑暗中的义警——尽管我认为这么想的人脑子并不清楚,但属于连环杀人狂的傲慢与特定的杀人模式的改变,也确切地展示了巴克斯医生对于钢琴师意义非凡。

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我深切怀疑奥尔加·莫洛泽女士所给出的侧写的真实性,毕竟这和她后面心理学专著所声称的大相径庭。而当年有些媒体也曾提出了某些概念,声称钢琴师是因为巴克斯医生将礼拜日园丁所展示的“作品”进行了拆解而感到愤怒。并且也提出了理由,在钢琴师杀了鲍勃·兰登后留下的那个意味不明的薄荷草正是礼拜日园丁所喜爱的标志。

诚然,作为一个从小就热爱浪漫元素的人,我为了那篇报道所做的总结“那是维斯特兰钢琴师献给礼拜日园丁的情书”所感到一种灵感,但我仍旧怀疑,或者说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考虑这件事的时候,在钢琴师和阿玛莱特是同一个人的前提下,我更愿意相信礼拜日园丁和巴克斯医生是同一个人。

还请原谅我对这样大家都不愿提及的黑暗往事所孜孜不倦地探究吧!还望天上的群星能够见证我的凯旋。

2065年12月25日

在赛琳娜·沃尔斯通克拉夫特意识到自己不得不在维斯特兰市度过圣诞节的时候,只好给自己那位姐姐匆匆忙忙地发了一封邮件以告知自己的情况。

赛琳娜有些谨慎地接通了,然后就听到对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您好沃尔斯通克拉夫特女士,很荣幸能够和您交谈——在您从多方途径试图了解我和维斯特兰钢琴师……哈!还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称呼过了呢,不过我相信你更希望我所提到的名字是赫斯塔尔·阿玛莱特。”

“唔!”

她似乎感受到对方还试图吹个口哨,突然就和汤米口中那个轻佻的法医联系在了一起。

“我一直都和赫斯塔尔打赌看什么时候好莱坞乐意把他的经历拍成电影,童年凄惨的变态杀人狂、黑暗中的义警、长相英俊还有钱,多少三观没形成的无知少女会沦陷啊!尽管他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直到你此次维斯特兰之行让我发觉这次我们两个谁都没赢,居然是BBC对钢琴师起了兴趣。”

赛琳娜有些诚恳地说,“实际上,我认为此次任务完成得是很失败的,因为在维斯特兰待得越久我就越意识到这一点,我很难找到证据——或者司法部门并不愿意提供帮助,因为无论如何这都算得上丑闻。而且对待这些案件的态度还需要足够谨慎,我深刻地意识到我的上司派我来这儿并不是为了历练而是让我自动辞职。”

“你需要我提供帮助吗?”

声音似乎一下子就不苍老了,那种嘴角勾勒出的笑意赛琳娜似乎感受到了。

“算了吧!为了米字旗和星条旗的关系着想,我还是尽早辞职。”

2066年1月1日

我想我并不后悔见识了真相。

Summary:你不用自寻烦恼,也不必为我担忧,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消除不了的痛苦,也没有不能享受的快乐。①

Waring:没有什么特定的剧情,后文的遣词造句比较放飞自我所以不像原文不要怪我,正文4k+。

呵!失眠人的太阳!忧郁的星!

犹如泪珠,你射来抖颤的光明

只不过显现你逐不来的幽暗,

你多么像欢乐追忆在心坎!

过去,那往日的明辉也在闪烁,

但它微弱的光却没有一丝热;

忧伤尽在瞭望黑夜的一线光明,

它清晰却遥远;灿烂,但多么寒冷。②

...

“我的孩子,我爱你胜过众子。”

“找到他们,杀死他们,埋葬他们,然后,当初你埋葬在坟茔中的那个孩童就不会感到孤独。”

当赫斯塔尔从熟悉的头疼和由于阿尔巴利诺固执地要将头放在后颈窝所导致的落枕中醒来时,头脑有些罕见地陷入一种茫然的空洞。

他当然很熟悉这样的梦境了——尽管来到霍克斯顿之后,他基本和这样的梦绝缘(鉴于阿尔巴利诺就像一条精力旺盛的大型犬,赫斯塔尔一般都是在昏昏沉沉中堕入睡眠),低沉、锋锐、带着厚重的余音,如果能忽略掉阿尔巴利诺那个部分的话,这姑且能算得上个噩梦。

彩色玻璃镶嵌的玫瑰窗片片破裂,从腐朽的木框中脱离出来的并不是玻璃碎片而是五彩斑斓的蝴蝶。冰冷的虫子仿佛就在人的皮肉上爬呀爬,而后来则是一个极为陌生的部分——一条翠绿的、因破碎的玫瑰窗透过的光线使得鳞片斑斓而油亮的蛇,缠绕上他的手臂就像命运女神的纺线,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不安,阵阵钻心般的疼痛仿佛陡然消失了,粘稠的鲜血就这样慢慢地汇聚在一起。

那是比死亡细长的手指更加令人感觉到愉快的东西。

然而这一切都是过去时态的部分了,关于现在时态的部分,则是在绿色驯鹿毛衣外套着粉灰相间的围裙这种奇奇怪怪配色的阿尔巴利诺。

当他在厨房中忙碌的时候,确实像个从奇幻电影里跑出来的家庭煮夫。

抛开熏肉,吐司和浮着漂亮拉花的咖啡,阿尔巴利诺还特别有闲心地拌了一份加了牛奶黄油和第戎芥末的土豆泥,尽管赫斯塔尔并不是非常能苟同芥末那个部分。

“吾爱,”当赫斯塔尔打好领结带上公文包文质彬彬地准备出门时,阿尔巴利诺笑吟吟地盯着他,“你不打算给我一个告别吻吗?”

这确实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发明出来的传统,总之当阿尔巴利诺如此做作地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盯着他时,赫斯塔尔尤为地想叹气。

然后阿尔巴利诺低低笑了一声,仿佛无意间用嘴蹭过赫斯塔尔的唇角,然后凑到他的耳边,音调愉悦得仿佛高音阶钢琴键发出来的质地柔和又轻快的响声,“工作愉快,钢琴师。”

理智告诉赫斯塔尔要是阿尔巴利诺带着某些青紫红痕去花店上班肯定会有人怀疑他被家暴——尽管阿尔巴利诺会高兴地表示这是事实,因此赫斯塔尔放弃了和这个小混蛋过多纠缠。

然后,当他像任何一个高级白领因为堵车而停顿在车水马龙的街道时,意外地发现商店一个小孩隔着橱窗在对着他笑,然后赫斯塔尔凝视了那扇橱窗一会儿,愤怒地发现鬓角多了一朵飞燕草。

然后他会很抱歉地说自己忘记在冰箱上贴小纸条了。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按照阿尔巴利诺的说法,这就是所经营一段无聊的婚姻中有趣的地方了,尽管赫斯塔尔会不同意他所说的以上的任何部分。

“我记得我好像没有怎么和你谈论过我的家人吧。”

后来的某一天,当阿尔巴利诺摆弄阳光房的绿植并试图悄悄换上飞燕草时,突然有感而发。

关于这些过往,都算是两人默契地保持缄默的部分。

像这种已经消失不见的却能以自己的方式造就你的灵魂或不可否认地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尽管不值得怀念却仍会纪念,尽管不值得追思却仍然可以保留做一个有趣的仪式。

对于阿尔巴利诺这种心理变态爱人能力的多少尚且存疑,不过围炉夜话回顾过往探讨家庭似乎怎么都不像是两个变态杀人狂会选择的。

而赫斯塔尔只是挑了挑眉,穿着睡袍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着那本西班牙文的爱情诗集。不过阿尔巴利诺知道他在听,“以前我的母亲总是试图让我清楚地领悟死亡的本质而非走上她的老路,《少年国王》这个童话故事在我家中很受欢迎,包括我的父亲,尽管我对它的结尾不是很感兴趣,但有一个部分我记得很清楚——死亡与贪婪在幽暗的洞穴中注视着他们,贪婪将手藏在自己的衣袖中,将泥土放在头顶,尖叫着穿过树林奔跑,手中紧紧握着谷物,他的马跑得比风还快啊……”

阿尔巴利诺的语气轻飘飘得就像一丝马上就快要溜走的云朵,“然而当你真正认识到死亡之后,就会明白这个世上没有消除不了的痛苦,也没有不能享受的快乐。”

他的耳边似乎仍然飘荡着空寂山谷中传来的回声,眼前似乎还能浮现出那些温吞的气泡就像人鱼死后的泡沫,翻飞的红裙子就像真正溢出的鲜血,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宁静而并非太平间排列整齐的尸体——而那只是肉而已。

赫斯塔尔并没有回应他,或者说,他对于这个部分总是过于谨慎的,看见阿尔巴利诺用一种期待的眼神望着他,他冷笑了一声,说,“所以我们算是在玩什么互相交换秘密的游戏吗?”

“啊!”阿尔巴利诺发出一声轻微的呼声,“我想我们已经过了这个阶段了。”

那双绿色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赫斯塔尔,又或者竭力要看清楚他的灵魂。

然后他就又想起那片山谷中所弥漫的雾气和夏娜.巴克斯轻松的笑容了,又或者关于一幅画的剪影,他想。

赫斯塔尔尝试用手摸上阿尔巴利诺的眉骨,此时此刻这个心理变态却显得尤为乖顺,但那双闪着绿色幽光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像启明星那样闪闪发亮,嘴角仍然勾起那种熟悉的胜劵在握的笑容,“我的妈妈还说过‘夫妻相爱的婚姻是顶顶恶劣的戏码’呢!尽管我一直觉得他们俩相爱过头了,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居然感觉听出了几分真挚。”

有那么一瞬间,赫斯塔尔感觉周遭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只剩下那么一抹笑容和浓密蜷曲睫毛下的那双眼睛,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的那只柴郡猫一样。

他很有理由怀疑阿尔巴利诺接下来会说一些荒谬绝伦的情话。

“缪斯,”阿尔巴利诺的语气仍旧是那样轻飘飘的,他将头埋进赫斯塔尔的肩膀就像一只小动物表达友好,“而我将会用我的方式表达真诚。③”

这似乎是一个值得用沉默停顿的空档,然而阿尔巴利诺的油嘴滑舌再度发挥了作用,“你在美中徜徉,仿佛夜晚皎洁无云,繁星满天;正如绝佳的暗与亮融汇于外貌与眼眸,醇化成如此柔和的光,俗丽的白昼得不到的恩泽;多一道阴影,少一缕光芒,都有损着难以言表的优雅。④”

然后赫斯塔尔就这样吻了他,这近乎是温和而不带丝毫情欲的。

尽管在阿尔巴利诺的加持下导致后来就不那么纯洁了。

“哦!”

又是后来的某一天,阿尔巴利诺翻着日历用一种惊叹的语气说,“今天是全国牙仙日。”

赫斯塔尔忍着冲动没给阿尔巴利诺翻个白眼,在大多时候,阿尔巴利诺用这种夸张的语气介绍某个节日的时候,一般都已经想了一个糟糕的计划,例如做一整天爱。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阿尔巴利诺不顾赫斯塔尔的抗拒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赫斯塔尔身上,“难道你小时候没有相信过牙仙吗,将一颗乳牙放在枕头下,第二天就可以发现一枚金币。”

然后赫斯塔尔冷酷地说,“很显然我的童年并不允许我相信这么一番鬼扯,身边也没有人会用一枚金币试图维持这个传说。”

“好吧,”阿尔巴利诺垂头丧气地说,“抱歉。”

不过不幸的是,他的语气可没有任何歉意。

“可惜你发觉你的感官又在欺骗你了?”赫斯塔尔面带讥诮的说,“当你什么都不相信的时候,你就会发觉一切都变得很糟糕,更何况还是像你这种过度自恋的家伙。”

“是的,”阿尔巴利诺干脆地回应道,“而最后他所提出的我思故我存也的确够让人沮丧的了,不过他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而又认定上帝不会让他有什么清晰而独特的错误想法,除非他能发觉自己的错误,于是物质世界和他本身那个自作聪明的大脑便都是存在的了。”

“然而除开肉体而存在的灵魂或者真的有什么邪恶天才试图蒙昧我们的心灵就如同《楚门的世界》,那也都是无所谓的了,美学是一种随着审美观念的提升所不断深入的学问……”

“我以为你会投身另外一种怀疑论呢。”赫斯塔尔盯着他,那双蓝色眼睛中却难得没有浮现出刻薄。

“而你的自由是由你自己给予的,”赫斯塔尔顿了顿,“你拥有选择和改变的能力。”

“Well,”阿尔巴利诺耸了耸肩,“奥尔加所说的也未必是真理。你又何必那么坚决地相信这一套说法。也许我感受到了你的美,受到你神异而跳动的心的感染,甘愿受你驱使。”

“但是毫无疑问——”赫斯塔尔发觉刀子般的恶毒语言在他喉咙中哽咽,而他正在忍耐这一点,“笛卡尔拒绝怀疑自己的存在是由于他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而你的信仰显然不同于普世价值观所定义的信仰,当你把自己置身于上帝那个位置的时候就绝不会再怀疑自我了,当然,你是可以变的,你可以选择责备你的躯体,但总而言之,你的一切行为都是供你意愿的驱策的。当你选择把自己凌驾于社会道德公序良俗之上的时候,你也不需要对此有所怀疑了。”

“哦!”阿尔巴利诺仿佛有些伤心地作势蹭了他一下,“一切可以提供我所变动的只有美学,而我亲爱的缪斯,当你在主管我的灵感和审美观念时,我就绝不可能凌驾于你之上的。”

然后他跨坐在赫斯塔尔身上,“关于那把枪的权力我已然交管给你,这是我所决心履行的忠诚。”然后他细密地吻着赫斯塔尔的耳垂,轻轻地说,“而我现在的责任,就是让你劳累到今晚绝对不会做噩梦。”

这个流氓耍得猝不及防,尽管赫斯塔尔觉得这几乎是在意料之中的,然而他还是顺应自己的心用膝盖狠狠顶了一下阿尔巴利诺的腹部。

阿尔巴利诺夸张地“啊”了一声,又捂着自己的肚子将自己伪装成一只虾缩在赫斯塔尔怀里开始哼哼唧唧。

赫斯塔尔挑了一下眉,语气显得尤为严厉,“所以你发这么一篇长篇大论,就是为了有一个良好的基础来启发你那个显然根本没有将人的精力考虑进去的计划?”

“似乎是吧。”阿尔巴利诺的眼睛似乎又像野兽凝视着猎物那样瞳膜浮现出非人的色彩。

然后赫斯塔尔粗暴地把他拉了起来,但另一只手似乎又格外体贴地护着他的头部。

在一切似乎都变得兵荒马乱的时候,阿尔巴利诺罔然地抽了一下气,说——

“请不要温和地走进这个良夜。⑤”

注:

①为《捕鱼人和他的灵魂》中部分摘选,说真的,这是王尔德的九部童话中我最爱的了,可惜并不是最著名的。

②为拜伦所写的《失眠人的太阳》

③欧内斯特.文森的诗句

④拜伦超级著名的诗《她在美中徜徉》,所以阿尔还是把“她”改成“你”了。

⑤选自狄兰.托马斯《不要温和地走进这个良夜》中的名句

笛卡尔和尼采的怀疑论是较为不同的体系,前者所支持的是“普遍怀疑论”,而后者则对世间一切的确定性提出怀疑,本质上说我同意后者,过分的确定性(即定理)不一定就是真理。就像通常认为在白洞的另一边恐怕就是和我们这个世界全然不同的物理体系和定律。

关于《少年国王》那个部分实际上就是让我印象深刻的部分,因此并没有去翻书,显然我感觉背错了,如果想要指正请憋着。

关于欧美那边的节日有些时候真的奇奇怪怪的,你很难想象2月14日除了是情人节以外还是单身觉醒日和国际避孕套日。

标题直接翻译大概是忠诚或背叛,所以我宁愿用英文,毕竟想题目的时候脑子里先蹦出来的英文以至于忽略了中文翻译的美感。

BTW:真的没有人将甜茶和阿尔联系在一起吗(虽然他眼睛的颜色确实属于茶色),无意ky,主要我也是甜茶的颜粉,下图可看↓

现在的葡萄都不进酒窖了而是这样看着你:

Summary:酒与枪版本的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恋人返老还童

Warning:感觉自己一不小心又ooc了,我相信这只是一个无脑小甜饼,就像仲夏夜之梦只是一个关于爱情的轻喜剧那样,而生活总要进行。

当阿尔巴利诺.巴克斯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睡衣,脖子上套着戒指的项链不停地晃呀晃,而身前睡着一个金色头发的成年人的时候,破天荒般头一遭脑子有些不想思考。

尤其是发现那个男人醒来,看见他的样子之后似乎全身肌肉都僵硬了一瞬。

阿尔巴利诺对他眨了眨眼,那双一贯带着笑意的绿色眼睛中多了几分探究。

显然许多男孩都曾有过当一个冒险家的梦想,然而当阿尔巴利诺也决心探索家里每一个角落,却有些不寻常地发现...

显然许多男孩都曾有过当一个冒险家的梦想,然而当阿尔巴利诺也决心探索家里每一个角落,却有些不寻常地发现了一把带着鲜血的手术刀的时候,便放弃了这个决定。

然后他就坐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对着一张尽管极为陌生但看上去脸色糟糕的面孔陷入思考。

“你好,”阿尔巴利诺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然后这位金发男人的脸好像更黑了。

说实话,当赫斯塔尔.阿玛莱特看到一个似乎是阿尔巴利诺的缩小版的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个可以模拟观感的噩梦。

他不禁开始回忆起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事实上,也的确算得上有一遭,当赫斯塔尔发现自己衣柜的某个角落发现几双散乱放置的袜子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用那种养狗的人喊狗狗“坐下”的严厉语气说,“阿尔巴利诺!”

阿尔巴利诺那双眼睛透露出一种该死的无辜,这显然是以前某次关于袜子分类的争吵的后遗症,来自园丁的一次心血来潮的小小报复——大部分人都会把这当做一个小恶作剧,但显然热爱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律师先生不能接受这一点。

果不其然,一个小小的怒火就能引起一次争吵,鉴于园丁的态度透着一种死不悔改下次还敢的冒险精神,两人陷入了冷战。

所以当今天赫斯塔尔起床之后发现自己的起床气并没有被从厨房传来的莫名香气疗愈后,还是很有些不习惯的。

赫斯塔尔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突突不停地跳,既有可能是低血糖降临时的血压升高,还可能是因为面前这个看起来还不到十岁的阿尔巴利诺。

头发看上去是那种柔软而又深沉的金色,赫斯塔尔和阿尔巴利诺大眼瞪小眼,仿佛两人都被莫名的定身术控制了似的。

“你是我未来的伴侣吗?”

阿尔巴利诺把玩着脖子上那个被链子串起来的戒指,随意的口气中透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不安。

赫斯塔尔几乎是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然后觉得这一切都怪诞极了。

当看到阿尔巴利诺用脚试探着下床,皱着眉将这件过于宽大的睡衣用回形针别起衣角,直接放弃了穿那双显然大了的拖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凝视你的时候,赫斯塔尔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衣着奇特的小精灵。

好吧,赫斯塔尔叹了口气,这位一贯以冷酷无情出名的混蛋精英律师还是做出了一个有些艰难的决定,他走向了厨房,望着那些被阿尔巴利诺贴满小标签的瓶瓶罐罐开始发愁。

最后,他想起了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他叫了一个外卖。

他感觉阿尔巴利诺看向他的眼神透着一种任何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小朋友都不应该有的复杂,但说真的,他现在该死的心中没有任何疑问——这应该属于过去时态的部分,而现在只有一种牢牢的疲惫占据了他全部心灵。

“哈!”他想,他居然也想用阿尔巴利诺常用的那些无意义的语气助词了,更何况面前的这位返老还童的恋人正竭力把自己伪装成一只无害的羊羔。

同样阿尔巴利诺显然也保持着一种可敬的沉默,他仿佛也会因疑惑而闭住嘴巴,赫斯塔尔分神提醒自己,他还不到十岁呢。

当然,阿尔巴利诺只是竭力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话唠,他有太多问题要问了,以至于有些分不清先后次序。他对母亲夏娜.巴克斯的小秘密自然是心知肚明,当他跨上马背的时候,当他观察着周遭同学的疯打追闹或者互递情书的时候,当他和母亲一起听着歌剧的时候,他当然也会对从他心底流出却不听从本心的罪恶泉水产生疑惑。

未来这部分总是可期待的,夏娜曾经摸着他的头对他说过。

而应验了这句话,他的头发确实在朝着一种更深沉的褐色发展。

所以,赫斯塔尔还是想要说一句——尽管那些小孩子和动物们总是处于一种不知名的原因亲近他,但他还是不会照顾孩子。

显然,在他那个小小年纪就要为生计发愁而必须早熟的童年,其实是没有多少机会接近同龄人的。

赫斯塔尔带阿尔巴利诺去买了几件衣服,当导购员看着阿尔巴利诺身上那件被别针别起来的睡衣的时候,有些怀疑是不是儿童拐卖。

但阿尔巴利诺从善如流地解释说自己一时冲动离家出走,到与父母交好的叔叔这里暂住。

赫斯塔尔想,与他这种刻意训练用嘴巴混饭吃的律师相比,阿尔巴利诺的习惯性说谎还真是天生的。

那种天真但带着些许苦恼的口气立刻就获得了导购小姐的信任,更何况如此文雅的举止更加昭示着他出身于一个良好的家庭。

多么可爱的一个小男孩啊,导购小姐立刻就想起了自家那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看着阿尔巴利诺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慈爱。

当然,也有可能是出于观察赫斯塔尔全身不菲的衣着后,她热情地介绍着儿童衣服。

然后赫斯塔尔看了一眼阿尔巴利诺,拒绝了他小小年纪就透露出的对牛仔裤皮夹克上衣的偏爱。在导购小姐的热情推荐下给他买了一套看上去质地柔软得过头的卫衣和七分裤,还有一双运动鞋。

好吧,阿尔巴利诺撇了撇嘴,决定尊重这个时代的审美。

首先,我们得意识到这是霍克斯顿王国,其次,我们得知道这里到处是些不顾法律的黑帮,最后,赫斯塔尔觉得自己意识到了阿尔巴利诺被拐卖这个操蛋的事实。

令人惊讶的是,摩根斯特恩小姐似乎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地接受了阿尔巴利诺变成了一个小孩子的事实。

赫斯塔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加布里埃尔在谈论起这件事的语气透露出一种没心没肺的愉快,“啊,这大概就是我和园丁的一个小小的约定了——前几天我从地下实验室拿到了这个他们新研究出来的、一种无用但有趣的药剂,可以暂时让人返老还童,当我和园丁谈论起这个项目的时候,他表示出一种极大的兴趣,显然,他很乐意在你身上做一个有趣的实践。唔……兴许是园丁搞混了,喝错药了也说不准……那个药剂真的会让人心智也呈现同样倒退吗?”

赫斯塔尔感觉自己连叹气的欲望也丧失了,他放任自己恶意地想象阿尔巴利诺被人拐带下药然后切些人体器官的血腥场面,最后还是根据加布里埃尔提供的线索去寻找阿尔巴利诺。

好吧,他对此的理由是,哪怕阿尔巴利诺被这样残忍地虐待,最后的死因也应该是被钢琴弦绞死而非失血过多而死。

当他只身一人踏进犯罪分子老巢的时候,没有任何一处不像是电视剧里演得正义英雄拯救妇孺的地方,也许除了大多数接下来的剧情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枪战,而赫斯塔尔选择的是毫不费力地将这些匪徒绞死——或者说是凌迟。

当他用刀划过匪徒的皮肤,卸下他们的四肢的时候,阿尔巴利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赫斯塔尔,近乎呢喃,“摄人心魄。”

然后,他用一种欢快且略带总结性的口气说道,“你的眼睛真的很适合飞燕草。”

赫斯塔尔又很想给他一下,就算那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儿童。

尽管那是阿尔巴利诺,就因为那是阿尔巴利诺。

后来在赫斯塔尔把阿尔巴利诺带回家的路上,天空布满了一层金灿灿的霞光,街边的行人步履匆忙,仿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阿尔巴利诺就这样沉默地观察着,开口道,“我其实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你。”

“他”指代的对象两人都心知肚明。

“当你揽起袖子我注意到手臂上的试切创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赫斯塔尔又想给他一拳,显然出自医生家庭的良好教养导致他掌握的名词术语较多。

“当耶稣走过的时候,他的信徒会毫不犹豫地跪下来亲吻他留下的足迹。而你毫无疑问是离死亡最相近的东西……或者说,你的审美层次比那种东西还高尚许多,惊心动魄,那是我贫瘠的词组所能给予的唯一形容……有种纯然的,不加雕刻的美在你身上闪现……而在那些庸碌灵魂的身上是很难看到的。”

“而当他看见你的时候,他毫无疑问会觉得自己看到了神迹。”

这种纯然的坦诚在阿尔巴利诺的身上是很少见的,而这个显然年轻了好几倍的男孩又观察这赫斯塔尔的神色,“怎么,我想你是很理解的。”

然后赫斯塔尔只是做了一个他觉得有些过度亲密的动作,他将阿尔巴利诺抱了起来。

事实上早该这样的,这对行走的效率是一种不小的提升。

而在第二天清晨,在赫斯塔尔再一次看见阿尔巴利诺穿着那身灰粉色条纹围裙在厨房做饭,哼着时下皇后乐队的流行曲的时候,他终于做到了他昨天一直很想做的事——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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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当二十岁遇上二十大”系列微宣讲第一讲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大中寄语广大青年:“青年强,则国家强。当代中国青年生逢其时,施展才干的舞台无比广阔。立志做有理想、敢担当、能吃苦、肯奋斗的新时代好青年,让青春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火热实践中绽放绚丽之花。” 毫不动摇学习坚持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武装头脑,深入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https://biology.nwu.edu.cn/info/1576/790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