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写到我要更多的权利的时候都能联想到隔壁v哥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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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成步堂龙一,”绫里千寻站在他的对面,神情中满是愤怒,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你这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被称呼为“无可救药”的人没有看向她,脸上还有千寻刚刚扇下去的新鲜红印,嘴角扯着诡异的笑。
“我要更多的权力。”
当狩魔冥闯进他的办公室时,成步堂已经把检方需要用到的证物单交到法庭了。狩魔派的正统检察官踩着她的小高跟走到成步堂龙一的面前,一手拍向桌面。
“成步堂,龙一。”如果成步堂稍微认真听,就会发现这个不可一世的检察官今天说话的语气中带上...
“成步堂,龙一。”如果成步堂稍微认真听,就会发现这个不可一世的检察官今天说话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请求“这场庭审你不能赢。”
闻者挑起一边的眉毛,但甚至连头都没抬,他的手不安分地按动着圆珠笔,根本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你不能胜诉!”狩魔冥的音调高了一些“真宵她……”
好吧,成步堂不得不承认他还是起了一点兴趣,玩笔的动作停了下来,表示自己有在听她的话。
“真宵被绑架了,绫里千寻被那个绑犯威胁替王都楼辩护,如果这次庭审结果是有罪……”
真宵被绑架了?
她被绑架了?
成步堂的内心出现了一丝摇动,如果这一次绫里千寻败诉,那么久意味着真宵会出现生命危险?
那绫里真宵呢?绫里真宵怎么办?
成步堂的良心呐喊着,你真的做的出这样的事情吗?为了所谓掌控御剑怜侍的权力而果断决然地放弃绫里真宵的生命?
救救我妹妹。
成步堂第一次觉得要他作出抉择是多么的痛苦,但他对这个案件的准备实在是太充分了,以至于他还没能反应过来,这场庭审便已经成了一场僵局,站在辩护席上的绫里千寻最后向裁判长提出中场休息的请求。
她或许认为成步堂龙一下定了心思要赢下这场庭审,为了权力。而漩涡中心的成步堂本人自己也搅不清楚究竟要怎么办。只有狩魔冥站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他。
年轻气盛的检察官自幼接受着狩魔派的完美教育,她以御剑怜侍为榜样,一生追求着达到那个男人的高度,可是御剑怜侍该死的却是个十足的烂好人,她不得不抽出更多的精力去照顾自己的弟弟,成步堂龙一又偏偏在这时候伸出临门一脚把他们两人彻底踹下了深渊。
他们都失去了狩魔豪,那个带领着他们在法律界行走的指路人,御剑怜侍是个没用的弟弟,他选择逃避,选择去死,而狩魔冥又何尝不是迷茫痛苦的呢?她选择继续狩魔豪的老路,用最完美的方法达到胜诉,可是如今面临着成步堂的难题,狩魔冥也开始犹豫了:
如果是她,她真的能做得到对绫里真宵的生命视若无睹吗?
如果是御剑怜侍——
“你的权力有什么用吗?阻止虎狼死家的下一步行动?”
成步堂龙一浑身一滞,这个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得他一瞬间内心产生了恐惧的心理。
检察官回过头,看到一袭红衣的人站在他的面前,目光里是些许的不赞同。
“……御剑怜侍。”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戏耍还被后泼了一身水,那积攒了一整年的愤怒终于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在权力和真宵之间的纠结,以及经历了种种混乱的事情后,他看到了那个真正的导火索,那个叫做御剑怜侍的男人时,终于把一年来所有埋藏在自己心里的疼痛暴露了出来,他不住地发抖,他想环抱御剑,跟他说我真的很想你,但出口却是冰凉的讥讽。
“你还有脸回来?”
只觉得一阵翻天覆地,糸锯圭介已经冲上前拉住了成步堂龙一,可怜的刑警还在大喊着成步堂检察官快冷静下来啊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我回来了。”御剑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他很冷静,这倒是显得这个闹剧似乎从一开始就是成步堂的无理取闹导致的,成步堂眼中尽是遮盖不住的怒火:御剑怜侍怎么敢在捅出这么一个幺蛾子之后还能脸不改色心不跳地回来面对他的?他怎么敢?他难道不知道成步堂龙一马上就打算让他再无自由?
似乎是感受到了成步堂的怒火,御剑低头让头发遮掩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随后低声说:“先把我们的事情放一下,你大可以恨我……但现在我要把王都楼的案件处理好。”
“处理好?”在一旁的狩魔冥发问“你不会是——”
“我已经向检察局提出申请,现在开始王都楼案件由我负责。”
御剑回过头,向狩魔冥微微点了点
“辛苦你了,冥。”
“……你”
狩魔冥紧紧拽住手中的鞭子,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就这么放任御剑怜侍离开了这里,径直走向法庭中。
这是什么,恶趣味的报复?
成步堂挣开糸锯刑警的控制,一拳砸向墙壁,他借着那一拳撑在墙上,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心口。
报复他第一次重逢时就抢了御剑的活儿?
(23)
御剑怜侍很难想象成步堂龙一这一年来究竟做了什么。
当他收到糸锯的消息并且开始往回赶的时候,绫里真宵应该已经被绑架快一天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御剑不得不承认他心中是有那么一些想要从糸锯那边套出成步堂的信息的想法的,但那天的事情总是让他隐隐之中不敢开口。实际上,经过好几个月的冷静思考后,御剑甚至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对成步堂那种明显越界的追随有反感的情绪。
为什么?
御剑怜侍不认为自己是个没有底线的人,这种行为如果换做另外的人去做,无疑会换来他极度的厌恶,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他突然回想起那天在居酒屋里那个过近的距离,还有成步堂洒落在他面颊上的呼吸,只觉得自己的脸很快就烧了起来。或许对成步堂有个单独的包容或者底线也不是不行。
“御剑检察官……如果您有空的话请回来一趟——可能这次成步堂检察官会没办法处理真宵的事情的说……”
真宵?
御剑一边感到疑惑,一边扭头去看桌面上的日历,他这几天确实有空,但是绫里律师的妹妹怎么了?他没有多问,糸锯刑警一般不会轻易地请求他人,既然能做到一年不提成步堂的名字,这时候突然请求御剑回去帮助成步堂,就说明这次的事情很重要。御剑怜侍想也没想就买了下午的机票。
事实证明他来得很及时。
成步堂在做什么?御剑更多的是迷茫,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善良得有些偏执的孩子似乎从未对权力有过特殊的喜好,也不会做出像冥所说的那样“为了赢下审判而不惜动用各种手段”,更别说是“面对真宵的生命和权力最后选择了后者”这种事情了,这让御剑感到不安,他并不愿意这么想,但是从看到成步堂的第一眼起直觉就告诉他或许这一切都与自己有关。
现在更重要的是绫里真宵安危。
“别生气了,成步堂检察官,你要是再这样气下去连我都吃不消的说。”
糸锯小声地安慰着成步堂,后者依旧是靠在墙上没有回应。从庭内清脆的法槌声就能判断庭审已经开始了,这场本身应该属于他成步堂龙一的舞台最后竟然讽刺地变成了御剑怜侍的复出之作,他梦寐以求的御剑怜侍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而他并没能如同愿想的那般用自己的权力把对方捆在自己的身侧,而是眼睁睁地看着那片耀眼却冰冷的红再一次在自己面前轻轻略过,然后飞到更高,更难以触及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重要的关头回来!他想看我出丑吗?还是说这个人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信任过我?他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愤怒冲散了检察官引以为傲的清晰头脑,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成步堂大口大口地呼吸,冷汗却止不住地下,一直到旁边那个大个子刑警往他手中塞了几张纸。
“……这是…………”
“刚刚御剑检察官留给自己的说,原本还以为这是给自己的说,但是没想到里面还夹着其他东西的说……”
糸锯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有哪些话会点燃本就不再冷静的检察官。
成步堂拿起那些纸,看到一连串的案件梳理,全是御剑怜侍的笔迹。它们是御剑在庭审时最常用的武器,年轻的检察官有着最为缜密严谨的心思,会把线索都串起来然后写在纸上。这是只有成步堂一个人知道的独家消息,他曾经见过御剑在许多个夜晚里伏案书写着这些案件梳理,却始终一张都没能拿到,后者总是把这些纸张夹在资料之中,然后保存在自己的书柜里,时不时还会拿出来认真研究。
然而那个孤傲的检察官最为宝贝的东西却安安静静地躺在成步堂的手里,上面的字体平和却有力,底部一串不显眼的小字吸引了成步堂的注意力:
他到底在做什么?我到底在做什么?
成步堂龙一只觉得自己一阵脱力,他想起大学时自己看到的第一篇有关于御剑怜侍的报道,报纸上不分黑白地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评着初出茅庐的天才检察官,说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他冷酷无情。那时候还是个懵懂大学生的成步堂坚决不相信御剑会是这样的人,他从报纸里的那张图片中看出的御剑怜侍并不如文字所描述的那般心高气傲,他看到了朋友无声的挣扎与痛苦,他想到御剑的身边去,或是让御剑到自己的身边来,不管怎么样都好,他要拯救御剑,他想把对方从那个冷酷的深渊中拽起。
然而御剑怜侍始终是那个御剑怜侍,他有自己的准则,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叫成步堂接受他。即使哪天成步堂龙一真的筑起了针对御剑的权力囚笼,御剑也能轻而易举地把它撬开。
更何况他在成步堂准备建造之际让对方因为内心的不安而开始反悔了呢?
看着那几张纸,成步堂突然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御剑让他想起了还在读大学的成步堂,那个天真烂漫,一心惦记着童年旧友的成步堂,他不会伸展出病态的枝蔓把最珍视的东西囚禁起来——但那个成步堂会展开美丽的绿叶,试图以此吸引自己的蝴蝶停留。
“哼……”成步堂深吸了口气,在糸锯圭介惊慌的目光下平定了自己的表情,转而把那几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放到胸前的口袋里:“你想要出这个风头,我可没同意。”
年轻的检察官再次挺直身子,向法庭反方向的大门走去:
“刑警,跟过来,我们去把御剑做不到的事情一口气干完。”
(24)
如果说这时候认为成步堂回想起还在读大学的自己,并且发现了自己的改变后,决心悬崖勒马,那么这无疑是个天真到愚蠢的想法。
过去的成步堂早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一切的改变不是那么容易回来,就好像扭过的铁丝就算是掰回来也会有拧巴的痕迹。更何况成步堂从来不是个向后看的人,倘若向后看有用,那么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困在名为御剑怜侍的精神囚笼之中了。
抱歉了,小成步堂龙一,我还是要违背你的想法。
检察官好笑地打量着手上的笔,这是王都楼案件结束后御剑怜侍给他的。
我还是想要做那个捆住御剑怜侍的恶人——即使我再也不会为了所谓权力而不择手段。
王都楼案件的结局是个传统意义上的happyending,御剑指出了虎狼死家的思路让案件顺利地侦破,然而真宵依旧处于危险的境地,好在胆大心细的成步堂检察官在王都楼的家里找到了一张足以撼动那位敬业的杀手——这个事情也以王都楼自愿认罪做结局。
好在他们的行动足以迅速,真宵虽然是饿扁了肚子,却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小姑娘从警车一下来就跑到姐姐面前给了一个力量感十足的拥抱,这一扑把年长的律师差点给扑倒到地上,还好在一旁的狩魔冥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这时候真宵才注意到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检察官,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谢你,小冥!”
“呃、没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
狩魔冥通红着脸,她扭过头,左手还捂着受伤的右臂——年轻的检察官在协助成步堂追捕虎狼死家的过程中不慎中了一枪,她也只是刚刚在医院里包扎好就赶过来的。
这样过于美好的气氛似乎是灼烧到了不远处的成步堂,检察官望着几个女孩,嘴里含着说不出来的苦涩。观看着这一切的绫里律师很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却只是给了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不上去寒暄两句吗?”
御剑收拾完东西后姗姗来迟,站在成步堂的身侧,后者转过身,试图从对方眼里找出嘲弄或者讥笑,并没有成功。
见对方没有应答,御剑一改往常的沉默,竟然主动地掌握的话语权,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这些日子去美国修习了,想了很多的事情,成步堂。”
“哦,想了很多事情。”
成步堂回应道,他听出自己的声音中有一股酸溜溜的苦涩,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是很满意,于是接下来的话语中又带上一种迂回的讥讽。
“死人竟然还能想很多事情。”
“你可以继续恨我。”
半晌,御剑又说道,他没有像刚来的时候那样自信地直视成步堂,而是转过身挡住了二人的视线。
“我只是想说……抱歉。以及,你房间里的那些东西,我并不在意。”
“我为什么要恨你?”
一阵沉默,御剑权当成步堂的气还没消,他先一步走向其他人,但脚还没伸出去,左肩便被一只手死死抓住,成步堂把御剑扭了过来,双眼似乎因为刚才的话燃起了暧昧的火。
“……成步堂?”
“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恨你?”
接着是一阵天翻地覆,御剑的两个肩膀都被抓住,他被拽着往前踉跄了两步,随后成步堂的额头顶到他的额头上,这个距离之下御剑甚至能感受到成步堂呼出的水汽和鼻尖的冷汗。
“我背叛了你?”
御剑不大确定地说道。然而成步堂并没有直接地回答他,反倒是松开了他的肩膀,御剑以为他能撤离,下一个瞬间对面那个不太理智的检察官竟然用双手往他的身后一捞,把二人最后的一点距离给抽去,等到御剑怜侍反应过来的时候,成步堂那张柔软的嘴巴就这么贴到了自己的嘴上,对方有些莽撞的动作甚至让他磕到了牙,但成步堂忍住了疼痛,这个刺头男人就这么用力地按着御剑的脑袋,无视不远处糸锯和狩魔冥的大呼小叫以及真宵疑惑的声音加深了这个吻。成步堂把舌尖抵在御剑的齿关,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似乎是在等待对方的允许。红衣服的检察官被突如其来的变数吓得神智都不大清醒,竟然就老老实实地张开了嘴,让成步堂顺利地溜了进去。
不对,够了!
等到御剑怜侍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把成步堂推开,二人的脸都因此变得通红,御剑不得不狼狈地用衣袖擦脸才能抹去嘴角那诡异的水液。
“我原谅你了。”那边的成步堂似乎也好不到哪去,然而等他再次站直起来的时候,他又一次露出了他作为检察官时那胸有成竹的笑容:“御剑,我现在越来越发觉当初选择成为检察官是多么正确的一件事了。”
随后,那个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给其他人一个蓝色的孤傲背影。
狩魔冥试图追上去,却被御剑伸手拦住了。
“御剑怜侍!”
她显得非常不满,手上扯着鞭子发出崩崩的响声。
“你最好给你的姐姐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年长的检察官扭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冥。”
他最后选择诚实地回答,不过他小小地隐瞒了后面的那句话。
但我并不讨厌。
突然诈尸回来混更一下(
本来想着就这一章完结的,但是没想到拖拖拉拉字数混够了
下次更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来(目移
可能是因为有想法开始到现在都那么那么久了,想法都磨没了快,这时候反而不知道该写什么了(((对不起!
一些想法。。。看起来像高中生对不起啊啊啊陈不挡我真的不会画你的头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浓度太低不打tag了
很喜欢看律检双打
,,太萌了点
请大家吃没头没脑的小零食TT...狩魔龙一是一款非常非常涩的男鬼TT
手部结构绘画参考!
噩梦
*阅读顺序(左右交织
*上课极限摸鱼,手绘小短篇,画功潦草粗糙,不喜轻点喷
都是几百年前画的了感觉像
[图片]
看到这里没忍住马上画了,,。,,真哭了啊.jpg
玩了④有点破防
不是他有病吧?!
wb发过了,LOF留档,希望能活。
*成御,半AU
*四代毛线帽拖鞋mod成步堂龙一
*齁甜
御剑怜侍从来没有得到任何指令。
他自诩是天堂里最上进的天使,随时整装待命,每天趴在云上凌厉地瞪着地球上密密麻麻的人类。人与人之间的灵魂交织成细密的网,御剑期待着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天使,投身传播爱与和平事业。
晨昏日升,他目送着同僚们往返于天堂与地球之间,偶尔有一位穿戴着风衣和皮帽的天使长会来看他,然而在他每一次开口询问时都只是摇头。
“怜侍,耐心。人类的情感十分复杂,恐怕现在的你还无法理解。”
御剑闻言皱眉:“...
御剑闻言皱眉:“阁下,恕我直言,人类的情感不过是简单的数学题,它们有迹可循,只是逻辑整合出的产物,我相信自己一定能完美地胜任一切工作。”
天使长无奈地替他抚平翅尖上炸起的绒毛。
天堂的日子宁静而漫无边际,他在云层散开时拿手指梳洗翅膀,让背后的羽毛蓬松柔软,又在云团聚拢时扑腾着水汽。
一直到了某个在地球的北半球冬季,天使长带来了来自神的指示。
“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你将担任丘比特的职务。”
御剑睁大眼睛,忘了行礼。
比起丘比特,他曾认为自己的逻辑分析能力将会使他成为一名天堂书记员,或者神的战士,好吧,仿佛有过哪位同僚曾指出过他弱不禁风。
天使长扶了扶眼镜,清咳两声唤醒他:“还记得丘比特的职业守则吗?”
“当然了,阁下。”工作就是工作,无论如何都必须认真对待,御剑伸出一根手指摇晃,“一,不得被人类察觉;二,禁止直接干涉人类命运;三,找到与其适配的灵魂伴侣。”
“很好,如果在下面出现了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回来见我。”
御剑的声音充满了自信:“放心吧,既然是由我来负责,顶多三个月,那个人类就会和最完美的伴侣在神的见证下结合!”
语毕,他优雅地朝着云层下方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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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剑站在地面上时正是午夜。
街头开阔而空旷,晚风闻着像雪,夜空里只有零星几声鸦鸣。他四下张望,对周围的水泥马路和钢筋高楼有种淡淡的亲切感。
敛起双翼,他仰头看向标牌上“成步堂律师事务所”几个大字,再次确认了一番此次的工作。
姓名:成步堂龙一
性别:男
年龄:31
职业:律师
……
名字别具一格,发型独此一家,扔到婚姻市场绝对能被一眼看见,无形增大了曝光率和记忆点。御剑怜侍一边用手指摩擦下巴,一边客观地进行初步评估。容貌尚可,身体健康,职业体面,意味着拥有足够的社会地位。
称得上是一份完美无缺,几乎毫无难度的工作样本。
奇怪的是成步堂龙一的浪漫经历仅有十一年前与一名叫做美柳千奈美的女性,这段恋情以女方展露杀人犯真实面目而悲惨落幕,或许正是因此导致他单身至今。
看来为他寻找潜在伴侣时不必拘泥于性别。
御剑飞进事务所内,天使不能为人类所视,他并不担心被谁察觉。室内没有丝毫暖意,窗户大敞,外头的寒风一股股地卷入,连带着几片枯叶,落在凌乱的办公桌上。
他所负责的那个人类正躺在一张看起来并不舒适的沙发上酣然大睡,左手搁在胸前,一条腿耷拉在地,一顶颜色不蓝不绿的丑陋毛线帽覆盖了上半张脸。地上散落着空酒瓶和其他杂物,茶几上被乱七八糟的文件堆满,一盆植物在角落里顽强地半死不活。
他更靠近了些,发现成步堂裸露在外的手臂呈现出不健康的色泽,鸡皮疙瘩细密地蔓延到脖颈,但醉酒的男人显然并没有因此而醒来。完美的理论知识储备告诉他,在这种温度下进入睡眠对脆弱的人类而言是极其不健康的。
如果成步堂龙一病倒,就不能按他的完美规划出去约会,不出去约会就找不到伴侣,没有伴侣就不能结合,他的工作就会失败。
御剑怜侍的字典里没有失败!
天使和人类并不处于同一次元,尝试着关上所有的窗就耗费了十几分钟,但温度并没比之前好多少,眼看着成步堂的心率逐渐加速,而治愈不属于丘比特的能力范围,四周也没有能够保暖的物体,思考,御剑怜侍,思考。
他眼前一亮,在沙发的一侧端坐,让其中一只翅膀像毛毯一样严严实实地覆盖在对方冰凉的身体上。虽然天使的羽翼没有物理意义的保暖功能,但它们带有神的祝福,至少能给予一些守护吧。
做完这一切,他继续开始研究工作对象的信息。
【潜在伴侣范围】
1、性别不限
2、喜好家务
3、接受奇怪的名字,发型,及衣品
很大一部分成功案例证明了处于相同领域的对象之间更容易产生共鸣。
4、法律界人士
事务所的书架上摆放着一些相框,它们各自歪歪斜斜的立在那,有的摇摇欲坠,有的正面朝下放倒,看来主人甚至懒得把它们扶好。
一些照片里有两位穿着奇异和服扎着发髻的女孩,圆脸的那个看起来才七八岁,成步堂龙一在她身旁蹲下笑容十分灿烂。
5、喜欢孩子,或许更偏向家庭型女性
祝福生效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翅膀下的身躯开始逐渐回暖,沉睡的男人在梦中微微蜷缩手指,嘴里含糊地发出几声呢喃。
御剑就这样保持着坐姿,看事务所窗外天空的色泽由浓转淡,一如他日复一日注视着天堂一成不变的云海。
御剑谨慎地在第一缕阳光洒在成步堂龙一身上之前就收回了翅膀。
睡眼迷蒙的男人慢悠悠地撩起帽衫挠了挠腹部,再及拉着拖鞋走到窗前推开,陡然涌入的冬日寒气让他打了个哆嗦。
浴室,洗澡,没刮胡子。
厨房,烧水,泡面加蛋。
成步堂盘腿坐在茶几前开始毫不客气地呲溜,同时从文件堆里精准地摸出几页写满证物记录的文件边吃边看,御剑脸阴了。
成步堂懒洋洋地起身拉开门,一名高大的男性风风火火地闯入,大着嗓门对着成步堂劈头盖脸地一顿咆哮:“成步堂,你调查得怎么样了的说!有真凶的线索了吗!还有什么情报没搞到的我可想办法的说!”
“早上好啊,糸锯刑警。”成步堂笑着打了个招呼,“安心,虽然这几年经手的大部分都是离婚案之类的,但我还不至于忘了怎么上刑事法庭啦。”
被称作糸锯的刑警眉毛古怪地乱舞,然后像一条大狗一样耷拉下脸:“已经下午五点了,你是不是又喝酒了,明明明天就要开庭了的说。”
“那些都是葡萄汁。”成步堂面无愧色,“只是刚好有点发酵。”
糸锯叹气,换鞋入内后想把自己的绿风衣脱下,打个哆嗦后又重新捂紧:“这里好冷的说,万一你生病了就没人给真子辩护了。”
“刑警,起码得是吾童川的程度才能让我生病哦。”
成步堂继续拿起证物清单,糸锯见状摸了摸后脑勺,轻车熟路地从抽屉摸出垃圾袋开始收拾地上的空瓶。
御剑眼前一亮。
“又是泡面,你偶尔也去吃一次矢吹老爹的豆酱拉面吧。”收完垃圾,糸锯碎碎念着又拉出一台吸尘器。
“不用做这些——”
“没事的说,反正我也只能付给你最基础的律师费,而且我经常给人打扫卫生,这些琐事就尽管吩咐我糸锯吧!”刑警憨厚一笑,从大衣口袋里变魔术一样掏出一袋素面,“科室里的警员都说我做的素面能拿出去卖了,等下让你也试试。”
这,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伴侣吗!?
会做饭会家务会提醒饮酒问题,并且刑警也属于某种法律界人士,难道一天之内完成工作是他作为一名完美的天使必须拥有的宿命吗!
御剑当机立断地掏出丘比特之箭。
丘比特之箭是神的武器,虽然并不如人类故事中所描述的被箭矢射中的两人会不可抗力地陷入爱河。它只是赋予了一个浪漫的契机,若是双方互不相匹,箭矢便会自行枯萎。
天堂的多种成功案例显示,彼此相熟的人之间往往更容易擦出爱的火花。
两支虚幻的箭矢射中了毫无察觉的律师与刑警。
成步堂随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刑警,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却能感受到其他人的视线。”
御剑僵在半空中。
糸锯十分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大学的时候有过,那时候为了省钱租了一间超级便宜的凶宅,每天晚上总感觉房间里有谁在盯着自己的说......不过租金真的很便宜所以也没去在意啦!”
“......这个案子结束后我去见见真宵吧。”
竟敢把圣洁的天使当作鬼魂,多么道德败坏的男人!
成步堂又打了个哆嗦,然后看向糸锯的脸,迟疑道:“糸锯刑警......怎么感觉......你的脸?”
糸锯去摸下巴:“我今天有记得刮胡子。”
“该怎么形容呢,就像春美她们拍的大头贴一样......感觉你的脸上有很奇怪的柔光。”
“这么说的话,哦!成步堂,你今天的胡子比以前更有男人味了呢!”
御剑顿时提起精神,终于要开始了吗,爱的火花?
紧接着插在两人后背的丘比特之箭黯淡地消逝在空中。
怎,怎么会这么快就失败!
“不提这个了,真子小姐现在还好吗?”
“我刚刚才去拘留所看过她,还给她带了她最喜欢的改良版小香肠版便当。她现在情绪稳定,对你充满了信心的说!”话音刚落,糸锯脸就垮下来:“只是因为我们是夫妻就不允许我参加调查,连尸体报告都不肯给一份,太过分了。”
原来如此!
御剑咬牙,第一次工作果然还是太心急了,他竟然会出现这样无能的纰漏,连基础调查都没做就射出了错误的箭矢。
但来日方长,他一定能让成步堂龙一陷入爱情不可自拔!
刑警离开后,成步堂一直翻看明天的法庭资料直到夜深,做完最后一条笔记,他起身把文件装好,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随手拿起一瓶发了酵的葡萄汁。
动作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打开,又放回盒内。
一阵悦耳的鼓点伴随激昂的音乐传出来,画面里蹦出一个奇奇怪怪的钢铁与武士综合体。
这......应当是某种给幼儿观看的娱乐纪录片?御剑不太确定。
6、志同道合的亚文化爱好者
秉着只有全方位了解成步堂的喜好才能更精准地为他找到完美伴侣的工作心态,御剑也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看了起来。
好像,或许,大概,也不是那么无趣......?
......啊,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男人就是幕后黑手吗?
可恶,耕太出事了!
——大将军!
“3点了,再不睡就赶不上明天上午开庭了吧。”成步堂的呢喃声飘来,御剑面朝屏幕无动于衷。“......先关电视。”
在御剑的理智恢复之前,他的翅膀先动了,陡然拍掉了成步堂手中的遥控器。
糟糕!
御剑立马抽回翅膀转身,像一只被吓坏的小鸟一样张开羽翼紧张地瞪着对面。成步堂迷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向空无一物的前方,然后释然地再次拿起遥控器并按下关机。
御剑在心里默念了三次丘比特守则第一条【不得被人类察觉】,硬生生安抚了自己躁动的翅膀。
成步堂如法炮制地拉下毛线帽盖住脸,往沙发上躺好,毫无芥蒂地三秒入睡,所幸这次关好了窗。
静静等待了一小时后,御剑才不情不愿地把翅膀再次铺在成步堂身上。
至少今晚不能让他有任何生病的可能性,法院里想必埋伏着不少优秀的潜在伴侣,他的丘比特之箭已经蓄势待发了。
法庭果然是相亲圣地。
御剑握紧手里的弓,凌厉的眼神不放过任何一个经过的适龄男女。
而正式开庭后的成步堂龙一几乎变了个人。
凌厉伸出食指的身姿不再是那个冬夜里差点被冻死的醉汉。
喊停证人证词时自信的话语如利刃划开法庭上质疑的氛围。
就连拍桌子的动作——御剑顿了顿,如果自己也能站在法庭,肯定拍得比他更响。
忍住了替代对面检察官进行反驳的无言冲动,御剑慢慢飞到空中,强行把意识从案件的细节中拉出来,提醒自己他是一个天使,他的工作是要为成步堂龙一找到完美的伴侣。
高高在上的法官——水镜秤,一名容姿秀丽端庄的女性,手里的金制小锤凸显出可靠的经济实力。靠丘比特的力量得到她处于单身的信息,并且,御剑的直觉告诉他,水镜秤绝对热爱做母亲。
风骚的检察官——牙琉响也,单身,优质。虽然弹奏空气吉他的次数令御剑很担忧他是否拥有臆想症,并且与成步堂的性格喜好相差甚远。但天堂成功案例显示人类同样容易被与自己大相径庭的类型所吸引。
新上任的刑警——宝月茜,在场与成步堂羁绊最深的一位,案情陈述时的寒暄证明了两人过去相识,而人类的许多爱情故事都发生在活泼的少女与阴郁的男性之间,很有希望。
当然了,观众席上那些认真听审的人也没被完美的他放过。
因见证一场优秀辩证而对律师芳心暗许的可能性也并不是完全没有!
御剑认真思索,一天之内用丘比特之箭射穿成步堂二十次以上是否会有不良后果。
案件以糸锯真子无罪而圆满结束。
因潜在伴侣人数众多,御剑决定以枚举法进行尝试,不放过任何一个。
水镜秤中箭后面不改色,她在彩带飘落中优雅地向成步堂行礼:“非常精彩的辩护,成步堂律师,只是方才法之神仿佛给了我一个无法理解的启示。”
不是法之神是天使。
丘比特之箭碎了。
“有一瞬间,我认为您今日的穿着与我的法庭十分相配,但此刻一想,如果您下次还敢穿拖鞋踏上法院大门,我一定会替法之神给予您有罪的裁决。”
“哈哈,下次一定。”
她的笑容不达眼底:“我记住您的承诺了......另外,替我向他问好。”
成步堂点头:“我会的,水镜女士。”
箭矢又坚定地射向了牙琉响也。
身着黑色皮衣的青年突然停下脚步伸出双手来了一段空气吉他即兴演奏,箭矢还未触碰到对方就在神秘音浪中消逝。
御剑的逻辑整合失败了。
宝月茜身上的箭最为顽强,少女甚至已经脸颊红润地凑近了成步堂。
“不行呢,刚才突然觉得成步堂先生特别帅气。”小茜懊恼地掏出一包江米条,“仔细想了想,20XX年还在用老人机的男人怎么都和科学这个词绝缘吧。”
玄学的力量居然败给了科学,天使难以置信。
法院相亲以失败告终。
成步堂龙一究竟喜欢什么类型?
在他的理解里,人类的爱情何其简单,它们总有一个浅薄的起因,要么是容貌合眼,要么是物质实力。
丘比特的工作只是为他们擦出第一簇火苗,让双方产生联结,再在日常琐事中积累各种微小的羁绊,直到火苗发展成稳定的炉火。
御剑从未听说过有消散如此之快的丘比特之箭,成步堂龙一为何拒绝了一切发展的可能性,或许应该先把侧重点放在解决对方内心的“信任危机”上?
御剑一边坐在电视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从昨日中断处继续播放的《大江户战士·大将军》,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复杂的工作事项。
当剧情发展到一个小高潮,村民马上要说出间谍的名字,画面啪地一下暂停了。
御剑羽毛乱颤,扭头瞪向成步堂。
那个男人只是慢悠悠地起身,以极其夸张的伸了个懒腰,甚至做了一套意义不明的拉伸操,御剑看着冻结的屏幕,而遥控器近在咫尺,想起昨日的前车之鉴,他坚决地不去碰它。
拉伸完,成步堂又去烧了一壶水,悠然自得地泡好一杯滚烫的绿茶后,才继续回到沙发上点了继续。
在第二个小高潮,大恶人捏住了耕太脆弱的脖子,千钧一发之际,画面再次凝固了。
成步堂开始整理凌乱的办公桌,每样东西拿起又放下,再拿起再放下,位置毫无变化。御剑伸手揪住自己的尾羽,试图忍住给对方一拳的冲动,他很努力。
眼瞅着这个男人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停,御剑闷闷不乐地飞出窗外,站在大楼入口处开始徒劳地巡视来来往往的路人,试图找到那么一丝可能性。
成步堂在事务所内拿起了座机,等待片刻后轻声说:“真宵,我打算明天过来一趟仓院之里。”
冬季的仓院之里美如童话,厚厚的白雪覆盖着大部分土地,淡然如成步堂也在帽衫外又加了一件更丑的大棉服。
在来时的轻轨上御剑又拿箭扎了他那么七八次,尝试对象从善解人意乘务员,性感女乘客,再到列车长。
显而易见的,御剑怜侍仍需奋斗。
御剑飘在后面看这个没用的男人一路火急火燎地窜进温暖的仓院内室,一把扑到炉火前就再也不肯挪动半点。
一名穿着紫色短款和服的可爱少女跑了进来,像只快乐的小动物那样凑到融化在火炉旁的成步堂身旁。
“成步堂哥好久不见!”女孩鼓起腮帮子,“真是的,明明之前好几次邀请你和我们一起修行,现在修行洞全部结冰了,都不能让成步堂哥体验一下极致的仓院苦修流!”
“哈哈,饶了我吧真宵,看,我给你带了大将军馒头。”
成步堂从棉服里神奇地掏出一个盒子,少女则以天使看了都惊呆了的速度迅速夺走。
两人之间的气氛意外的其乐融融,御剑撑着下巴坐在他们旁边听着他们插科打诨,聊大将军的新剧情,聊新出的拉面口味,聊真子又又又被当做凶手上了被告席。
名为真宵的少女显然十分了解成步堂龙一,他们坚实的羁绊几乎凝结成了一条桥梁,御剑欣慰极了,或许这就是他一直等待的,完美的灵魂伴侣。
“真宵,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嗯嗯,什么事?”“我是不是被鬼魂缠上了?”
真宵很严肃地上前观察了一番,甚至不客气地摘下那顶毛线帽拨动那头看起来很扎手的黑发。
“成步堂哥身上很干净,或者说太干净了。”真宵双手合十,如此说道,“别说鬼魂了,连大部分人都会有的守护灵都没有呢!”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好事啊。”
不能让他们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御剑平息了一下情绪,然后坚定地举起弓,搭箭扣弦。
“啊,危险!”就在箭矢射出的一刹那,真宵陡然改变了姿势,她单膝跪地伸手向前,箭矢在触及少女指尖时消散在空中。
“真宵,发生了什么!?”
“唔,好奇怪。”真宵苦恼地偏头,“明明感觉到有东西在攻击你,是我修行还不够的缘故吗?”
“所以果然有是鬼魂吧。”话是这么说,成步堂脸上却并没有出现几分危机感,他反过来笑着安慰对方,“没关系的,你看这么多天了他的攻击对我都毫无效果,由此证明这一定是一个非常非常弱小的鬼魂。”
御剑感觉被羞辱了。
“说得也是,而且有我这仓院当家在,这个非常非常弱小的鬼魂肯定马上就自己退散了!”
是天使,也不弱小。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成步堂哥呢?啊,难道说是想找律师给自己辩护!”真宵异想天开地推测,“毕竟你什么样的案子都接,所以有鬼魂找上门也不奇怪吧!”
是天使!
“真宵。”成步堂重新戴好毛线帽,“他刚刚说自己是天使哦。”
御剑的羽毛再次炸开。
“真,真的吗成步堂哥!”真宵两眼放光地东张西望,“律师不可以骗人!”
是啊,真的吗成步堂,区区人类——
“他好像很看不起我。”成步堂笑着眨了眨眼,“唔,很难描述啊,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御剑小心翼翼地挪动位置,凑到成步堂眼前谨慎地挥了挥手。成步堂突然向前伸手,直直地穿透了御剑的身躯,什么也没有触碰到。
“怎么怎么,天使就在这个位置吗?”
“我不确定,只是刚才又感觉到了‘视线’,大概这就是律师的直觉吧。”
律师这种东西明明一点也不玄学。
“可恶,我还是看不到。”真宵努力鼓起眼睛,“会不会其实这只是一个生前有幻想症的鬼?”
天使才没有那种人类的弱点。
“他好像不高兴了呢。”成步堂的话让御剑又紧张起来,“那么让我先来确定一下,这位天使,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御剑陷入逻辑乱麻之中,虽然线索太少搞不清究竟是什么导致了成步堂能听见天使的声音,但此刻,他只剩下两条路可以走:一,放弃任务,立马返回天堂向天使长报告;二,和成步堂龙一进行沟通,说服他配合自己完成工作。
想到天使长那无奈而责备的眼神,他立马否决了第一条,一个连丘比特这种基础职务都做不好的天使,实在是太耻辱了。
“天使,还在吗?”
唔……你好,我是一名天使,作为丘比特来帮你找到完美的灵魂伴侣。
“他说自己是来帮我找到伴侣的。”
真宵瞧着很是失望,“所以刚才他是打算撮合我和成步堂哥吗?怎么说呢,这个天使,眼神是不是不太好。”
御剑不和她计较。
真宵一排双手,狡黠地笑着问:“对了,天使是不是可以实现愿望!?”
当然不行,那可是神的恩赐!
见成步堂摇头,真宵再次询问:“那天使究竟会什么?”
呃......我,天使,嗯......会飞?
“真宵,除了飞以外他什么都不会。”
“天使好逊啊,大将军也会飞啊。”
“哈哈哈,毕竟那可是大将军嘛。”
御剑:……
夜光下的仓院之里静谧异常,客房里的灯却还未熄。
“天使,在吗,还在生气吗?”
“好啦,真宵已经跟你道过歉了,她说明天把珍藏的大将军特摄片借给你哦。”
……我并不喜欢这种人类的东西。
成步堂没有反驳他:“既然你要跟着我,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o
“啊?”
o,我的名字,人类无法听见天使的本名。
“这样啊,真可惜。”成步堂对此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所以这几天我身边的每个人都在试图吸引我的注意力,都是你做的吗?”
我的工作是为你筛选出潜在伴侣,每一个都经过了我的评估。
“包括糸锯刑警?”
他!——那是个失误,我没有提前注意到他已经与其他人结合,抱歉。
“如果我说我并不想有一位伴侣呢。”
御剑不快地扑腾着羽翼: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是神认为你需要一个伴侣,所以派我来帮助你,神的旨意是不可违背的。
“那好。”
“在你成功之前都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当然了,这就是我来地球的目的。
成步堂温和的视线盯住虚空中的某个点,御剑突然有些不安,自觉地挪了挪位置,呆在了和成步堂视线对焦的地方。
“那么我们必须约好。”成步堂举起一根手指,“你每天只能尝试一次,对象由我自己决定。”
为什么!?
“天使,这几天你扎了我很多次吧。”成步堂龙一的笑容散去,他凝视着空气,“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虚张声势!御剑的心里陡然冒出这么一个词,但他看着面前成步堂那毫无波动的眼神和严肃绷紧的下颚,又十分不确定。
如果这个男人能和天使对话,那说不定真的可以感知到丘比特之箭的存在……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配合我的工作。
笑容重新回到了对方脸上:“那么就这样说定了。”
御剑盯了成步堂的豪迈的睡颜一整夜,总有种被诓骗的危机感。
矢张政治:“喂成步堂,你怎么突然看起来眉清目秀——呃呕呕呕呕,等等成步堂你对自己的童年朋友下了男同诅咒吗刚才!”
失败。
一柳弓彦:“你最近看起来很一鸣惊人啊成步堂律师,让身为一流检察官的我都忍不住……想起我……的……父亲——呜呜啊啊啊啊——”
一条美云:“你刚刚是不是偷了我的心………啊!你竟敢从大盗八咫乌那里偷东西,还我!锯子逮捕他!”
狩魔冥:“别像白痴一样挡在我面前,成步堂龙一。”
鞭子抽在地上宛如抽到了御剑身上,好痛。
天使拒绝对她射出箭,失败。
大婶:“什么啊。”
成步堂龙一笑眼弯弯。
御剑:......
天使的本能决定这个真的不合适,所以失败。
......
一个半月后。
成步堂,明明这些人都是你自己选的,为什么都失败了!?
“大概是因为没有缘分吧,人类的感情可是很复杂的。”
那今天的呢?别告诉我你会对一只年迈的鹦鹉产生浪漫兴趣,而且我的箭对动物也是无效的。
“小百合不可爱吗?警局的大家明明都很喜欢她啊。”
御剑恨不得把他后脑勺的刺给扯下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因为这个人类多次违背了丘比特守则,无论如何都不能半路放弃。
“别担心,明天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御剑以审讯般的眼神看他:是人类?
成步堂丝毫没有受到他的威胁:“没错,不折不扣的人类,而且年龄不是没有头发的老爷爷,也不是奇怪的大婶。”
御剑本想再多加询问几句,就被成步堂打开大将军第三部剧场版的动作打断了思绪。
翌日清晨五点,成步堂就被调好的闹铃从沙发上唤醒,御剑看着他如死尸一样强行把自己扯起来去浴室收拾。
当焕然一新的成步堂重新出现在御剑眼前,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胡子刮得一干二净,没有毛线帽,没有拖鞋,刺猬头根根分明,甚至换上了一套熨烫好的整洁蓝色西服。
今天要去法院吗?
“没有啊,我昨天说过吧,今天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御剑陪着成步堂排队四小时买到了限量首发的《大将军·极·无双黄金至尊新篇章》。
让天使产生信任问题的人类成步堂龙一绝对是头一个。
你终于抛弃道德底线开始对天使撒谎了吗,成步堂龙一。
“我怎么可能骗你呢?”
御剑胸口心脏不存在的地方突然阵阵发紧,他试图去忽略:如果你要带我见的指的是那个售货员,或者排队时卖水给你的阿姨,我就把你的葡萄汁全扔了。
“哈哈,那可不行,葡萄汁很贵的。”成步堂一手提着刚买到手的DVD礼盒,一边往事务所相反的方向走,“而且这是一个礼物,毕竟是很久没见的朋友,总得表示一下诚意吧。”
闻言,御剑稍微释怀了些,但还是警惕地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路走到一所医院,成步堂毫不犹豫地走进大门,熟练地在前台处进行登记。
御剑立马开始分析,现在是工作日,成步堂要见的人是医生,或者护士?但按他广泛得不知所谓的交友圈来看,也有可能是医院电缆装修工人什么的。当然了,医院里最多的就是病患,难道说成步堂龙一内心防备的根源就在这里。
大量虐恋情深案例浮现,御剑担忧着,他曾经告诉过成步堂,治愈能力并不在丘比特的能力范围内。
他们一路顺着楼梯来到顶楼,踏入了一间独立的豪华病房之中。
与医院劈天盖地的白不同,这间病房里最多的居然是红色。
令人舒适,怀念的,漂亮的红。
房间中心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身上插满各种管子的男性,旁边有几台仪器发出规律的机械声,阳光透过蕾丝窗帘照射进来,床头摆放着一只插着新鲜花卉的花瓶,一片无菌而沉闷的景象。
御剑主动展翅,漂浮在这名男性上方,男人十分瘦弱,银灰色的头发铺洒在枕上,眼皮松弛地闭上,苍白的嘴唇被管子撑开,几乎和惨淡的肤色融成一片。
这是你要带我见的那个人?
“嗯。”成步堂只回应了一句。
他放下礼盒,熟练地取出茶具开始烧水,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盒看着十分昂贵的红茶罐,再小心取出茶叶,拿来漏勺。
当伯爵茶独特的柑橘芬芳弥漫在室内,他才把这杯茶轻轻放在了男人的床头。
成步堂,你知道——
“天使,可以射出你的箭吗?”
御剑抿了抿嘴唇,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一些不应该属于天使的多余的情感涌上来,让他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只得掩饰般地提高了音量:听好,成步堂龙一,一个失去灵魂的人类是不能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吧。”
成步堂的反应比他预计的更加冷静,并没有出现一个人类应有的苦苦哀求或者不愿接受。
“我来拆礼物吧,他几年前就在期待这部新作了。”
大将军熟悉的鼓点传出,却罕见地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排队四小时才买到的限定版DVD独自落寞地在机器里转圈,然而谁也没有真的去看画面。
“四年三个月十七天,距离他被袭击的那一日都过去这么久了。”成步堂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医生当时说他已经脑死亡,即使强行维持生命也没有希望醒过来,我和冥都不信......而真宵试图对他进行灵媒,但是失败了,所以我相信他依然在这具身体的某个地方。”
我不打算欺骗你,但是这里面没有任何灵魂存在。
“谢谢你告诉我。”
沉默再次降临在他们之间。
当年发生了什么?
御剑勉强找到了一个打破僵局的话题。
“一个案子,他作为控方检察官站上法庭。”成步堂轻轻握住病床上冰冷的手指,“我们合作得总是很好,他能直接切入案件的疑点,而我能立即反驳回去,然后一起找到最后的真相。”
真相吗......御剑缓缓咀嚼着这个词。
那个被告真的有罪对吗?
“对。”成步堂的声音沉重而遥远,“我想在第三次庭审补全最后的漏洞,而他也想给我展示最完美的真相…他太骄傲了,不屑于让我带着怀疑认输,而且在终审的中途,我也差不多被控方提出的证据说服。”
出了什么事?
御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么多的巧合,一个走投无路疯狂的被告,一个走投无路不顾一切的父亲,在短短的五分钟里相遇完成了最粗糙的谋划。”成步堂叹气,“那个维修工人蹲守在法院的出口上方二楼,他并不在意监控录像和被人们轻易看到,等我走出法院,就把一盆幌伞枫树推了下来。”
你被推开了。
“那是第一次他和我一起走出大门,我邀请他去附近的拉面馆祝贺这次控方的胜利,不然恐怕他早就开着那辆惹眼的红色跑车回家了吧。但是没错,他推开了我......代替了我。”
御剑突然不理解神对人类命运的安排,神爱世人,却又把种种苦难赋予他们。
“或许我会在那天和他告白,都已经这么久了。”成步堂轻轻摩擦着那些干燥的手指,“或许我还是不敢说,但现在我连这样的可能性都失去了不是吗”
成步堂开始絮絮叨叨地对着床上如死水般毫无回应的男人说话,说起让他问好的水镜秤法官,说起一柳弓彦一直在遵循他的教导认真做检察官,说起美云小姐拿到了临时警员证开始跟着糸锯跑现场,说起他们曾经帮助过的宝月茜已经成为了一名科学搜查官......
电视里的剧集逐渐播放完毕,只剩一长串黑白的演职员表缓慢延伸。
“可惜大将军的新篇章还没做完,这里只有上部。”
御剑压根没有留意过电视里播放的内容,他只是胡乱应和道:什么时候才出下部?
“我问了制片厂的朋友,他说要等到秋天。”成步堂无奈地说,“医生说以如今的医疗技术,能把他的生命维持到现在已经属于医学奇迹,恐怕熬不过这个春季了。”
......抱歉。
“为什么要道歉?”
这难道不是人类的礼节吗,御剑闷闷地想:我帮不了你的朋友。
“天使,你知道吗,我知道这件事的那天,我喝了比平常更多的葡萄汁,发酵的那种。”
是那个他初来地球的夜晚?御剑回忆着。
“那一天真的很冷,让我想起了吾童川的河水,而我打开了事务所的所有窗户。第二天醒来,我的身上有柑橘的气味。”
柑橘?
御剑还没来得及作询问,有一名护士推门而入,她看见成步堂后微微一笑:“成步堂先生,您来看望御剑先生了。”
成步堂点头:“床头那些花,冥来过吗?”
“是的,狩魔小姐这个月好像一直在国内,她每天都会带着花过来。”护士颔首,“今天的阳光很不错,所以我拉开了窗帘,希望御剑先生能感觉好一些。”
“我替他感谢你。”
说完,成步堂从病床前起身,越过护士离开了这间红色的病房,御剑紧跟其后,在与护士擦肩而过之际,他瞥到了对方手中病患档案最上方一个刺眼的名字。
御剑怜侍。
这是巧合吗,只是地球上几十亿人口里符合数学定律的一个合乎逻辑的巧合吗?
御剑一路沉默地地跟着成步堂回到了事务所,成步堂站在办公桌前似笑非笑,像是笃定了那只天使就在自己面前。
成步堂,为什么你——
“在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之前,可以先让我问三个问题吗?”成步堂打断他,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你可以拒绝回答或者沉默。”
好......你先说。
“第一,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天使?”
物质世界里的一切镜面都无法反射出天使的真容,御剑看得见自己的双手,看得见自己身上与每个天使毫无区别的白色长袍,还有柔软的翅尖。
那么,他的头发.......会是银灰色吗?
不,我恐怕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谢谢你的回答。”成步堂微笑,“那么最后的问题,一个灵魂即不存在于自己的身体中,又无法被灵媒,还有可能会在哪里呢?”
你在暗示什么?
成步堂作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我的问题问完了,现在轮到你了,天使。”
御剑握紧拳头:为什么你要带我去见这个人?
“答案不是很简单吗,就是想看看天使能不能拯救我可怜的朋友。”
異議あり!
御剑来不及震惊于他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反驳,只是继续说:说实话!
成步堂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碧绿色散发着微光的奇怪石头,御剑记得这是那个被他称为勾玉的测谎仪。
“你能碰到它吗?”
勾玉里充斥着有一种玄妙的力量,让其连接了两个次元之间,他尝试了一下,比起挪动物质世界的其他物体,这个还能勉强托在手中。
成步看着漂浮在自己面前的勾玉:“那么再问一遍吧。”
为什么...你要带我去见这个人?
四周陡然黯淡,化作一片深不可测的虚空,一把沉重的,带有金边的古朴黑色大锁连接着数条链条从四周伸出把对面的人类牢牢禁锢在内。
“你曾经做过的,虽然不是对着我。”成步堂温柔的声音缓缓传来,他就在重重锁链的后方,一双海洋般的眼睛几乎能穿透层层虚空抓住那个慌乱无助的天使。
我......
“再做一次,说出来,天使。”
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件浮现在眼前,一条条名为逻辑的红绳将之逐渐联系在一起,充满熟悉感的事务所,来由不明的直觉,一次次为面前这个人类打破天使的规矩,那个红色的病房,他空虚的记忆以及容貌,和——名字。
我......不是天使,我是——
御剑努力想要划开自己脑海中层层叠叠的迷雾,可是翻来覆去只有祥和的天堂云海,可是他的逻辑不会说谎,即使剥不开记忆中的阴霾,也必须说出唯一可行的真相。
你带我去见他,是因为我就是——
(御剑怜侍)
他心中所想是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他浮现的面容是那惨淡的睡颜,他想要说出的是在护士病历本上看到的标着病患一栏的名字。
说出口的,只有属于他的,天使的真名。
这就是最终的真相。
黑色的心锁应声而裂。
“御剑。”成步堂温柔地拥抱着面前簇拥着绿色勾玉的虚空,声音终于带上了哽咽,“御剑.......”
他突然身处天堂。
“你好,怜侍。”熟悉的天使长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跟他问好,“你看起来很疑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御剑茫然地点了点头:“是的,阁下,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的逻辑好像带给了我非常超乎常理的结论。”
“天使本身的存在就已经超越了常理不是吗?”
御剑愣了愣。
“我好像......曾经是人类。”
天使长神情安定,没有因他的话出现丝毫波澜,“人类混乱而无序,而天堂是规则和逻辑的家园,怜侍,能够做出选择的人只有你。”
“我什么也做不了。”御剑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丘比特,我帮不了成步堂龙一,也不能把御剑怜侍带给他,甚至不能抹除那些让他痛苦的记忆。”
“異議あり!”天使长摘下眼镜,狡黠地冲他眨眼一下眼:“怜侍,你知道吗?丘比特可是次级天使中唯一一个拥有神的武器的职务。”
御剑回过神来,他依然身处地球,被成步堂龙一隔着整个次元拥抱。
是选择人类真实而无序的情感,还是天堂安宁而永恒的逻辑。
他看着面前双眼通红的男人,记忆的某处角落里偷偷逃出一副教室内被众人所指独自流泪的小男孩的场面。
想为他辩护,想保护他,想要——爱他?
这仿佛不是什么多余的情感,如同在他消失的记忆里,他已经爱了成步堂龙一很多年。
手中重新出现了熟悉的丘比特之箭,从来没有天使彼此兵戎相对,神的武器是给予人类的祝福,但天使呢?
第一支箭矢被他第无数次送入了成步堂的心脏。
“御剑...?”
成步堂,我想亲眼看看真相。
“你要做什么,御剑!”
第二支箭矢和勾玉放在一起被送到对方手中,箭尖指向自己,即使成步堂眼中恐怕只能看见来自勾玉的微光。
......我想拥抱你。
语毕,他张开双翼毫不迟疑地一把抱向对面的人类,神的武器刺穿了他空无一物的胸腔。
一阵白亮的痛意从被穿透的地方逐渐扩散,那是来自真实的痛苦,御剑死死抱紧对方,从肩膀开始,人类身体的温度,西服的质感,衣服下微硬的肌肉,太多的新感受一齐涌上来。
成步堂......成步堂龙一......辩护律师成步堂龙一!
破坏了他完美记录的男人,从九岁开始一直追逐着他的男人,把他从DL-6的噩梦中强行拽出来的那个男人。
他一直爱而不敢说出口,唯一的那个人。
成步堂震惊地看着漂浮在他面前的天使,那对不应被人类视觉捕捉的柔软双翼,以及熟悉的,带着讥讽笑意的灰色眼睛,他喃喃道:“果然还是红色更适合你。”
但他逐渐惊恐地意识到面前失而复得的挚爱正在逐渐破碎成光点:“等一等,御剑,你做了什么——不要离开。”
“冷静点,小律师。”御剑恶狠狠地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我要在神的面前与你结合。”
“......”
“你继续脸红我就回天堂。”
御剑瞪了他一眼,然后指着自己胸口慢慢实体化的箭矢:“丘比特之箭,它会化作祝福的锁链缠绕着彼此的灵魂伴侣,神会赋予他们永恒的祝福。”
“成步堂龙一。”御剑认真地捧着他的脸庞,“虽然这是唯一一件我无法用逻辑来分析出理由的东西,但是,我爱你。”
“你知道我是因为你才去做律师的。”成步堂吸了吸鼻子,傻笑着说,“而且艺术系转法学系真的很难,特别的难。”
“说重点。”
“那么,检察官御剑怜侍,我爱——唔!”
御剑耳根通红地直接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剩下的话语,一条虚幻的金色锁链爬上两人的身躯,顺着伸展的翅膀蔓延到虚空。
某医院顶楼病房。
仪器表盘上陡然波动了一下。
灰发的天使长站在病床前,伸手微微抚平御剑怜侍额前的头发,然后微笑着阖眼消失在空气中。
窗外阳光正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春日。
END
小彩蛋:
【三月后】
御剑在病床上沉思:我有一种神秘的预感,如果没有出事我今年已经当上了检查局局长。
成步堂快乐削苹果:那我两可能还处于深柜状态。
御剑:唔呣,是有这种可能性。
成步堂:那么怜侍,检查局局长的位置和我你选哪一个?
御剑:你。
成步堂猛1脸红。
是拿回律师徽章的叔和局长咪的同居(?)日常
无脑甜饼,别带逻辑
总是分不清你成叔的年龄...无所谓,你叔永远年轻(
——————分割线——————
前记:猫猫和狗狗永远都爱你。
01
成步堂捡到了一只猫。
说来也巧,前几天晚上他正在公园里遛pess——和美贯一起。他已经三十六岁了,身体机能完全跟不上自己的女儿和大狗狗,只能在中途气喘吁吁地坐在公园长椅上,无奈地看着一人一狗撒欢奔跑。
他扶着膝盖,掏出手机,给远在他国的御剑发送了一张照片。
“你看,美贯和pess玩的超开心哎。”
没有回复。
看着那...
看着那个画着一个苹果的头像,成步堂下意识地笑笑。
重新成为律师没多久之后,成步堂便真正地搬进了御剑家里。可怜的律师在看到那座位于市中心,足足有三层的小别墅之后差点就晕了过去。
御剑最近因为一个不算很棘手的案子离开了日本,而成步堂作为他的“合法伴侣”,也就理所当然地接过了打理家务的工作——反正他最近也没事嘛。(有事也可以甩给王泥喜和心音,对吧?)
“美贯!慢点跑!注意不要摔倒了!”
成步堂收起手机,朝着跑远的少女喊了两声。
然后他低下头去,看见了一只灰色的猫猫。
“呃,爸爸,你确定你会照顾猫咪吗?”
“当然,我小时候可是照顾过一群小猫呢。”
成步堂用手指缓慢地给怀里的缅因猫梳毛,笑眯眯的。
两天前,他在公园里捡到了这只猫。那时猫咪的状况不是很好,原本应该闪闪发亮的长毛因为血块和污泥缠在一起,尖细的耳朵里好像有螨虫,爪子也有不同程度的挫伤——不过那双灰色的猫眼倒是像宝石一样,漂亮的很。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成步堂当机立断,用自己的外套包裹住还在发抖的小猫,拉回还在嬉戏的美贯和狗狗,火速去了宠物医院。
“唔,我记得御剑叔叔马上就要回来了吧?”
美贯看了看依偎在自己爸爸怀里的猫咪,又看了看笑容十分慈祥的成步堂,撇撇嘴。
“嗯哼。”
“那爸爸你要把猫猫带回去吗?”
“当然,咱们事务所又不是天天有人在的。”
美贯一时语塞,“嗯...所以爸爸告诉御剑叔叔这件事情了吗?”
“.......啊。”
“爸爸!你绝对忘记了吧!所以说御剑叔叔完全不知道对吧!”
啊哦。成步堂吐了下舌头,自己当时只是觉得这猫看起来很可怜就头脑一热地带回来了,完全没有想那么多啊。
“小心御剑叔叔回来把你赶出去哦!”
美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成步堂一眼,随即拉着帽子君跑出了事务所。只留刺猬头律师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不自主地抚摸着猫猫。
猫猫抬起头,满足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02
“啊——————怎么办嘛!我当时真的就是看它受伤了就把它抱回去了嘛!”
“谁让爸爸总是头脑一热啊!这下好了!木已成舟,你让pess怎么想!”
“...成步堂先生,所以你为什么不试试直接告诉御剑检事呢?”
居酒屋里,成步堂龙一喝的醉红了脸,拿着小酒杯和坐在对面的美贯与王泥喜“哭诉”。
美贯的小脸红扑扑的,王泥喜则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也许是吧。其实说是无语更恰当一点。
“啊?啊。你不知道,御剑小时候看见猫就跑,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好像很不喜欢猫......美贯别气啦,帮帮爸爸吧?”
成步堂想起小时候,那时他和御剑还在同一所学校。某一天放学后,自己在校园的小角落里发现了一窝小猫,有白色的花色的黑色的,争先恐后地叫着,总而言之就是很可爱。
于是小刺猬头自作主张地承担了照顾这群小猫咪的义务,每天下课之后就会拿来奶瓶或者肉糜,保证每一只小猫的食物充足,甚至还亲手给它们做了一个简易的窝,以便遮风挡雨。
不过,没过多久,当他邀请御剑去看看自己收养的猫咪的时候,小大人一样的男孩犹豫了。
我不喜欢猫咪,他记得御剑说,没什么理由,就是不喜欢。
到后来,如若成步堂再次问起御剑为什么讨厌猫的话,男人给出的回答就变成了“难打理”,“会掉毛”之类的了。
“总之就是,我现在怎么和御剑说嘛......抱歉御剑我看到了一只猫它受伤了所以我想照顾它你别介意...?”
“呃,我觉得以御剑先生的性格,如果和他实话实说的话他也不会太生气吧?”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生气!成步堂看着正在思考的王泥喜,不服气地想。他只是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和御剑闹矛盾而已嘛!他们两个的同居之旅才刚刚开始!他一点也不希望御剑嫌弃自己嘛!
“御剑叔叔的飞机是明天对吧!明天上午!”美贯听不下去了,拍案而起,“明天上午!我去给御剑叔叔打预防针!下午爸爸再把猫猫带回家好了!”
“我的天哪美贯你真是爸爸的好孩子呜呜呜呜呜呜呜......”
王泥喜看着面前相拥而泣的父女俩,头上的呆毛都耷拉下去了。
“...打扰你们一下,那个,所以那只猫叫什么啊?”
成步堂转过头,顶着酡红的脸颊,很得意地摇晃自己的食指。
“叫,叫咪酱哦!”
03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晚上十一点整,精英律师成步堂龙一醉醺醺地站在家门口,看着怀里抱着一只黑色狼犬的,同样不知所措的御剑怜侍,呆愣地关上门。
04
“唔呣,那个,我这次处理的案子,那个当事人家属是开狗厂的,他说这只捷克狼犬可以看家,很聪明,所以就硬塞给我了...”
御剑怀里的狗狗有着一双特别大的眼睛,黑色的瞳仁上晕染着一层钴蓝色的水彩——这让成步堂想起沉入湖底的鹅卵石。
“呃...哦,嗯,我知道了......”
“...所以,律师,你怎么又喝了这么多?”
御剑回过神,把狗狗放到地上,重新变回了那个严肃的检察官。
“我,这个...王泥喜君打赢了一个案子,所以请我喝......”
御剑抱起胳膊,神色有些不悦。那只小黑狗本来还在欢快地绕着御剑的裤脚转圈圈,察觉到气氛不对后竟然朝着成步堂吼叫了一句——好巧不巧,这一句清脆的狗叫把pess叫醒了。我们可怜的原住民原本是面带笑容跑过来迎接主人的,却没成想看到了不速之客。
御剑慌了,对面的成步堂和pess同时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显得好像他是那种抛妻弃子迎娶新欢的混蛋一样。
检事局长蹲下身子温柔地抚摸pess的脑袋,随之呵斥了黑毛狗狗——这下倒好,非但没有缓解pess悲伤的情绪,就连黑狗狗也开始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了。
“呜,御剑有新的狗狗了,pess会难过的,而且你提前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呜呜,御剑你好过分......”
成步堂抓住时机,恰到好处的开始“指责”御剑。也许是喝过酒的缘故,他的眼眶中竟慢慢地积蓄了些许水雾。
“不是,等等,成步堂,我不是......”
“呜呜,御剑是不是不要咱们两个了,呜呜...”可怜的律师抱住可怜的pess,而pess也很配合,低声呜咽着。
“等等!你们干什么......”
“爸爸!我把咪酱抱来了!咪酱好像没有你睡不着的样子哎!”
成步堂愣住了,御剑愣住了,pess和小黑狗也愣住了,两人两狗同时看向门外。
是成步堂美贯。
美贯抱着一只灰色缅因,脸上喜悦的神色瞬间变化成惊恐与无助。
“......啊,御剑叔叔。”
完了。
小魔术师深深地看了一眼和自己表情如出一辙的父亲,又迅速观察了一下御剑的表情——立刻放下猫咪,砰的放了个烟雾弹跑掉了。
“............好了,律师,解释一下吧?”
看着那只猫咪,御剑笑着,把原本借着酒劲撒娇耍泼的成步堂拽起来,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问道。
05
如果,现在牙琉检事在的话,他一定会笑的前仰后合,把那一头像电钻一样的卷发笑到发颤。
成步堂委屈巴巴地抱着灰色缅因猫,御剑则是一脸嘲讽地抱着黑色小狼犬——而pess呢,把头一甩,气呼呼地跑回自己的窝里去了。
“呜,就是那天,美贯和pess去玩嘛,我就坐在一边看到这只猫了,当时它伤的蛮严重的,所以就把它抱回来了,呜呜。”
成步堂声音微弱地解释着,完全没有站在法庭上和御剑争论的气势。
“...你叫它什么?”
“咪酱,呜呜,咪酱。”
原本在他怀里沉睡的猫咪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御剑。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御剑竟然从那双和自己眼睛颜色完全一致的猫瞳里看到了一点敌意。
于是御剑发扬了狩魔家的传统——他瞪了回去。
“...哼!这种事情怎么不和我说!”
“因为你讨厌猫嘛!再说御剑抱回狗狗的事情也不是没和我说...”成步堂小声嘟囔着,“你小时候和我说不喜欢猫咪,当然长大了之后也是,我还不是怕你嫌弃我毕竟咱们两个才刚开始同居...我知道自己总是异想天开但是猫猫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嘛真是的......”
“停,你最近是不是去那个大婶那里进修了?”御剑颇为刻薄地打断成步堂的碎碎念,他不再与那只猫对视,只是扳过成步堂的头,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第一,对于这只狗和我没有告诉你我会提前回来这两件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第二,有关于我没有告诉你狗狗这件事情的原因...”银发男人用力揉捏律师的脸,那触感好像是软欧包,“我想我们两个的原因应该是一样的。”
“什么?”
“我怕你会觉得多照顾一只宠物是一个负担。就像你觉得我和猫咪同处会苦恼一样。”
“毕竟我工作忙,有的时候可能就需要你来打理这个家,不是吗?归根结底,我怕影响到你,你也怕影响到我,对吧。”
咪酱——也就是那只猫——舔舔爪子,又把头埋进了成步堂怀里。只不过这一次成步堂没有去抚摸他,因为他的两只手被御剑握住了。
小黑狗也很识趣地从御剑腿上跳下去,跑到沙发底下休息去了。
“真是笨啊。我早就该知道咱们两个没有一个人会介意这些事情,但还是会不受控制的去担心。”
“呜呜,御剑,呜呜呜呜呜呜呜——”
成步堂终于忍不住去拥抱御剑,然而过大的动作惊醒了咪酱——于是可怜的刺猬收获了一次突如其来的猫爪攻击。
06
“所以御剑,那只小黑狗叫什么?”
“...叫原来如此君怎么样?”
“......异议!!!”
07
总之,现在御剑的别墅里有两只狗和一只猫,像是开了一个动物园。
每天晚上,被起名叫做“小龙”的狼犬和pess都会在成步堂的带领下向公园发起进攻,虽然我们可怜的大龄辩护律师总会被它们两个拖着到处跑直至精疲力竭,但是每次回家的时候却总是如沐春风笑容满面的和御剑汇报一路上的见闻。
而咪酱呢,则是总会和检事局长对上眼——就连成步堂也搞不懂御剑到底为什么能对一只猫使用瞪眼攻击,不过就在他从系锯警官嘴里得知御剑曾经瞪跑过一只乌鸦的情况之后也就释然了。或许是同类相斥吧,他看着御剑如同猫耳朵一样的发型,暗暗地想。
日子就这样温柔地流逝着,某个下午,成步堂端着茶盘走进御剑的房间,发现咪酱安安静静地窝在御剑怀里午睡,浓郁如同花生油一样的阳光打在辛劳的检察官身上。他的爱人正在小憩,紧皱的眉头自然舒展开,看起来十分放松与舒适。
成步堂放下泡好的红茶,他掏出手机,拍下了这画面。在按动摄像键的瞬间,他突然想起自己当时给猫咪起名叫咪酱的理由——是那双灰色的眼瞳,是那一身灰色的毛发,也是那一对好似御剑鬓发的猫耳。他走向御剑,俯身给了他一个吻。御剑没有醒来,只是像猫咪一样,无意识地蜷缩了下身躯,发出很轻微的咕哝声。
猫猫和狗狗永远爱你,永远爱你。
fin.
我真的觉得两个人抱着长得和对方很像的宠物面面相觑的场景很好玩(被打
呃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想要成步堂狗狗!!!!(超大声)没人能拒绝成叔狗塑!(大喊)
总之——谢谢观看——————比心
我流轮回流,就是想看濒临崩溃的成步堂拯救御剑的样子(x
双结局ww可以自己选择看哪个哦!(超大声
总之就是每天都被卡普空男男吓昏。。。
全文大概1.5w字——超级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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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二点整。
御剑怜侍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坐起,按亮床头灯,在橘皮色的灯光之下,他打开柜子的第一格。
那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五颜六色的药片,安眠药,镇定剂,甚至还有阿普唑仑。
他熟练地拿起一瓶,随手倒出两片吞下。安...
他熟练地拿起一瓶,随手倒出两片吞下。安眠药熟悉的苦涩气味直顶他的天灵盖。他很想去厨房翻找出两块甜饼干,但是肌肉的酸痛和剧烈的头痛迫使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已经将近20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生吞安眠药或者镇定类药物以辅佐入睡的方式早已主导了他的夜生活。这倒也不怪他——毕竟任谁经历过那种事情都会留下心理阴影的吧。
御剑再一次把自己裹进棉被当中,无数次的深夜,他都希望孩子们口中的“被褥神明”可以降临于世,替他抵挡噩梦的侵袭,让他享受一次安稳的睡眠。
可惜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御剑捂住眼睛,开始数羊。
一百零八,一百零九,男人默默地念着,直到第一百二十只整的时候,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大将军主题曲。
“......怎么了?”
“啊,御剑检察官,那个,那个......”
“刑警,请你看看现在这是几点,如果没有事情的话请不要再打扰我。”
“稍等!稍等的说!御剑检察官!真的有案情的说!”刑警有些急了,用自己那一百五十分贝的嗓门大声呐喊,“是,是狩魔检察官!他,他中弹了的说!!!”
“...你说什么?”
凌晨一点半,御剑站在了急救室的门口。
“正在急救中”的红色灯光不祥地闪烁着,无数的医护人员在走廊里飞奔。
“情况怎么样?”
御剑木然地把脸转向那位邋遢的刑警,而后者则是被他的表情和黑眼圈吓了一跳。
“啊!那个,据医生说情况不太乐观...子弹打中了狩魔检察官的左肩,嗯,左肩膀往下四指的位置......”
“不得不说,这个犯人倒是打的很精准的说......”
“停,出血量很多吗?”
“呃,这个,倒也没有......”
御剑蹙眉,用食指点了点眉心。
“那怎么会需要这么多的人来抢救?明明不是致命伤,对吗?”
系锯刑警露出崇拜的表情,“果然是御剑检事!这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说!!”
“嗯,其实狩魔检察官今晚的伤情确实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的说...但是,医生们从他的身体里发现了第二颗子弹......”
御剑一愣,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瞪大了眼睛看向系锯。
“......你,说什么?”
“御剑检事,你该休息了的说。”
系锯敲敲门,没等御剑同意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调查报告和一盒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便当。
刑警将报告恭敬地交给御剑,随即打开包着便当的布兜——那里面是油汪汪的小香肠和散发着热气的白米饭。
“唔呣,刑警,下回不用做这么麻烦的事。”
御剑客气地接过便当,夹起一个小香肠咀嚼起来。说实话,这位大叔的手艺出乎意料的不错,香肠煎的恰到好处,一口咬破肠衣之后就能享受到多汁的鲜美。
“哼哼!我可是做了好久的说!”系锯得意洋洋地吐出一口气,“这是警方最近查出来的线索,您可以看一下!”
御剑点头,他打开牛皮纸袋,映入眼帘的便是狩魔豪中弹的场景。
那个白色头发的老人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捂着手臂蜷缩在角落里,脸上和那件蓝色袍子上沾满了灰尘,活像一团被烧焦的树枝。
“...嗯,其实还有一件事的说,就是外面有一个人想见您......”
原来狩魔豪也会这么狼狈吗?御剑忍不住地想,他感激他的老师,在那场事件后无私地收留了他,同时也将他培养成一名优秀的检察官。不过,有的时候再次翻看这位天才的案宗,御剑总会忍不住地去多想:狩魔豪追求完美追求的走火入魔,强迫认罪,篡改证言,这些御剑有所感知,却无法找到任何证据证明。
包括,当年他的父亲御剑信,和他在法庭上激战的那一桩案子。
“......御剑检事?御剑检事?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他会不会也变成老师那个样子呢,在失眠的时候,御剑会想到父亲在法庭上的样子,又会想到狩魔豪在法庭上的样子。那对比太过鲜明,御剑怕自己的头会因此碎掉。
“御!剑!检!事!”
刑警适当地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不出所料,刚才还在发呆的御剑像只炸了毛的猫咪,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
“呜呜,我刚才叫您您也不理我...我说有一个人说想要见您,能给您提供有用线索的说......”
系锯委屈地向门外一指,果然,在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那人好像戴着一顶帽子,但是御剑看不清他的容貌。
“什么线索?”
那男人听到御剑的发问,从容不迫地走进办公室。
他确实带着一顶蓝色的,脏兮兮的帽子,身穿灰色的帽衫,裤子也许是一套的,看起来都是很久没洗过的样子...更令人无语的是,他竟然穿着一双破烂的拖鞋。
御剑挑眉,不过下一秒,那男人的眼神否定了他对其身份的所有不合理猜想。“当然是重要线索,御剑检事。”
男人抬起头,看向御剑。御剑顿住,因为他看到了一双十分夺目的墨色眼睛,那双眼大而明亮,仿佛所有的黑暗和阴谋,都将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无所遁形。
“好了,请问我如何称呼您?”
御剑摆摆手让系锯退下,然后十指交叉,端正地坐在那张皮质座椅上,压低声音问道。
“嗯...”男人的嘴角微微勾起,“姓名什么的根本无所谓吧。”
“还是请您说出来吧,这决定了我对你接下来的目击证词的信任程度。”
“好吧好吧,您叫我成步堂就可以。我的职业吗...嗯,应该算作是一名钢琴师。”说着,名叫成步堂的男人随手比划了两下——在御剑看来,那明显是一个门外汉硬着头皮上台表演的模样。
估计是个流浪汉吧,御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嗯哼,御剑检事也看过调查报告了吧?”
成步堂仍旧保持着那副笑容,双手插兜,满脸的胡茬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无业游民了。
“当然。”御剑应和了一句,“老师...狩魔检察官是在名叫波鲁哈吉的餐馆二楼中弹的,而你正好是那里的员工对吧?”
“完全正确哦。”
“你目击到了凶案现场,对吗?”
御剑单刀直入,板起脸,声音中隐藏着无形的压迫,俨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倒是成步堂,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因为被吓唬惯了还是什么,看见御剑这个样子反而大大咧咧地岔开腿,好像那种油盐不进的流氓。
“哎呀,这可怎么说呢,好像看到了吧。”
“请你认真一点!”
御剑有些恼怒了,不禁开始思考放这个人进门是否是一种错误的决定。
“如果你不能提供有用的线索而是故意来消遣的话就请......”
“如果御剑检事答应和我一起去偷偷地调查现场的话,我就会把我看到的东西全部告诉你哦,怎么样?”
成步堂仿佛很满意于御剑错愕的模样,颇为开心地扯了扯那顶看起来很荒唐的针织帽。
御剑到达波鲁哈吉餐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时至十二月,阴冷的北风在他的耳边呼啸作响,宛如凶猛咆哮的野兽,把他原本就脆弱的双耳割的生疼。
一定是疯了,他想,他御剑怜侍怎么就这么答应了那个来路不明的流浪汉的要求,这太奇怪了。
但是,他在看到成步堂的时候,那种发自内心的熟悉感是不可否认的。他无从得知这种感觉如何产生,从何而来,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浓雾笼罩,深埋于他的心底,可他无法一探究竟。
“真是......”御剑嘟哝一句,随手打开了眼前破旧的木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御剑不怎么熟悉的味道,应该是什么蔬菜炖烂的气味。
“成步堂?喂,成步堂?”
御剑叫了两声,却无人应答。
检察官没好气地踢了一脚地上的空心铁皮罐头,没准是番茄酱,那上面写的是俄语,御剑看不大懂。
自己可能是被他耍了,或者这个性格恶劣的混蛋其实就是混入检事局内部的狗仔,专门来探他的口风的那种。
总之,明天就让系锯把那个家伙狠狠地惩罚一顿,自己再跟着警方一起来调查好了。
御剑深吸一口气,尽力把怒火憋回胸腔,他刚想离开,却在拐角的阴暗处看见了一张信纸,那张信纸被饭菜的汤汁污染,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可见。
银发检事鬼使神差地拿起那张纸,顾不得污渍,随意抹了抹,便看到了一行让他惊惶不已的笔迹。
“对御剑怜侍的复仇。”
“哦哟,御剑,不好意思啊,我刚才睡着了。”
伴随着熟悉的大将军铃声——御剑差点以为自己打错了——成步堂才缓缓出现,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侧脸上还带着被沙发软垫挤压出来的红色印记。
“唔呣,下不为例。”
“好啦,好啦,看起来你不是太开心,要不要喝杯甜酒放松一下?”
“别开玩笑了,快点搜查吧。”
御剑没好气地翻了成步堂一眼,却是把那张捡到的信纸恶狠狠地藏进大衣兜里。
“这就是案发现场。”
成步堂打开一扇门,那门上还有一些已经变成褐色的血迹。
“天哪,幸亏我当天不在餐馆,要不然我会被这场景吓死的吧?”成步堂摸摸下巴,看向桌子上的餐具,“天哪,那不是我们的招牌红菜汤吗?真是可惜。”
御剑踏进房间,餐桌乱成一团,剩余的冷羹——也许是成步堂口中的招牌红菜汤,上面已经长出霉菌了。御剑的眼神转了转,他看见墙上有一个小孔,看起来像是枪击留下的痕迹,桌面上有一大滩血液,应该是狩魔豪的。
“...这是?”
御剑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纸片,可惜那纸片已经被鲜血晕染的看不清楚图像了。
“哦!那好像是餐馆里的宣传单。”成步堂观摩了一下,从一旁的杂物堆里掏出一沓花花绿绿的单子,大小倒是和那张纸片一模一样,不过材质看起来倒是有一点不同。御剑觉得手里的那东西更像是照片,而不是这种轻薄的打印纸。
“好啦,我们去看看更有用的吧?”成步堂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自然地夺走那张废纸,把它扔进正在燃烧的壁炉里。随之从地上捡起了一个不明物体,“御剑,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成步堂把那东西塞进御剑手里,御剑猛地愣住,好像是碰到了一块正在燃烧的炭火。
那是一把枪,货真价实的枪。
“你干什么!你疯了?!”
御剑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更刻薄的话。
“好啦,好啦——御剑,看一下这把手枪吧?”
成步堂笑嘻嘻的,拿起那把手枪,手枪是最常见的款式,也就是说,是那种法庭里的警察会佩戴的常规款。
“哎?看来是法庭里会有的手枪呢?看来这凶手是在这种地方上班的啊?”
法警的手枪吗,御剑再一次看向那把黑黝黝的武器,心中有波涛在翻涌。
那一年,他也拿起了手枪,也是这样的款式,然后,他扔向了自己的未来。
就是那一枪走火,改变了御剑所有的人生轨迹。
“你说,御剑,还有谁能拿到这把手枪呢?我记得法警的手枪使用情况都会有什么记录的吧?”成步堂好似没有察觉到御剑的情绪,自顾自地说着,“你看弹夹里,哎,我记得这种手枪一共有五发子弹,你瞧,现在只剩下一发了。”
“那有什么奇怪的,你看墙上有个弹孔,谁知道那个罪犯开了几枪。”
御剑下意识地揉捏太阳穴,让自己从回忆中走出来。
“那可不对。”成步堂淡淡地说,“因为这种枪的子弹都是嵌入式的,冲击力没有那么强。而且你也知道,法警的枪里面总要装满子弹的。但是报告里写着,警方只发现了一枚子弹——就是墙壁上那个弹孔里的子弹。”
“......你什么意思?”
“御剑,我的意思是,这把枪,到底被使用了几次呢?”
成步堂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一团一吹即散的烟雾,飘渺的不像样。
第二天,御剑怜侍得到了狩魔豪去世的消息。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是说只是击中了左肩吗!怎么会...”
“呜呜,是,是因为心脏病,狩魔豪检察官在治疗的时候突发心脏病......”
系锯很小心地报告着,看着御剑不可置信的模样,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我们,我们已经确定了嫌疑人,是一名叫做灰根高太郎的老年男性。”系锯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但是对他的讯问进行的很不顺利,因为他,呃,好像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就是老年痴呆的说,所以说话的时候也说不太明白......”
御剑猛然抬头,灰根...高太郎?
“还有就是,我们彻查了法警手枪使用记录...结果,结果只有,就是......”
他急促地拍桌,第一次在下属面前失去了风度。
“什么?!”
系锯战战兢兢地垂下头,“就是...”刑警磕磕巴巴地把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那一天没有一个法警使用了手枪......”
银发男人瘫倒在椅子里,他的大脑已经快要被接踵而至的信息击垮了。
就在一瞬间,御剑的脑海里回响起成步堂的声音,他摸了摸口袋,那张用熟悉的笔迹,写着向自己复仇的纸条依然安静地待在那里。
“刑警,请你现在帮我去证物室,看一下DL6号案件的证物。”
电光火石之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联系在一起了,也许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他就会得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真相。
08
“御剑,御剑?”
御剑怜侍抬起头,他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
“啊,小剑终于醒了啊。”
御剑信温柔地注视着他,脸蛋上那几处独属于中老年人的色斑刺激的他想要流泪。
“你看,我为你做了松饼,上面还有你最喜欢的草莓。”
他看见父亲笑着端起一个盘子,眼神中饱含着爱与期待。
于是他向前走去,幸福地搂住父亲的脖颈,近乎贪婪地汲取父亲身上的味道。这气味他已经弄丢了好多年,现在想起来却还是如此的怀念。
他看向那个光滑的白色瓷盘,刹那间,他瞪大双眼,吓的从父亲的怀抱中滚了出去。
那上面放着一把冰冷的手枪。
然后御剑怜侍看见他的父亲开始口吐鲜血,那张熟悉的脸颊开始扭曲变形,肉色变成苍白色,最后变成万花筒一般的亮片,噼里啪啦的在他面前化成粉末。
啊,啊。
他的悲鸣哽在喉咙里,像一块碎玻璃,将他的黏膜划伤,鲜血淋漓。
“...御剑,御剑!”
是他杀了父亲,他该偿命的,那一年在电梯里的悲鸣如同一块滚热的烙铁,在他的灵魂深处烙下不可磨灭的伤疤。
“...醒醒,怜侍,醒醒,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求求你醒醒!!”
黑色的大手在把我拖拽进地狱,御剑想,这是他的罪孽,这是他的报应。
他应当沉沦,去见父亲,去见那个早就死掉的自己。
“御剑怜侍!给我醒过来!别他妈的再死掉了!算我求你!”
下一刻,御剑满脸泪水地惊醒,他茫然地望向站在自己身旁,看起来快要发狂的成步堂。男人受到的惊吓似乎并不比自己的这个噩梦要少,他脸色苍白,唇角被自己的虎牙咬出了血珠,那双眼睛里好像燃烧着炽热的怒火——他在发怒?为什么?“御剑怜侍,算我求你了,算我求你了,别那么轻易的就死掉好吗?”
此刻的成步堂像一只发疯的野兽,动作粗鲁地将银发检察官揽进怀里,用出了吃奶的力气抱紧他。
“你刚才,你刚才说梦话,你说你应当去死,不是这样的,御剑,你不应该,你不应该有这种想法的...”
“御剑,怜侍,我只有最后的机会了,求求你,坚持下去,然后好好地活下去,好吗?好吗。”
御剑用力推开成步堂,耳尖已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为变得绯红,他很想要问清楚成步堂到底在发什么疯,但是这句话再一次被噎在了嘴巴里。
因为他看见成步堂在哭。
09
狩魔豪的尸检结果出来了,系锯说着,把一叠资料放在了御剑的办公桌上。
“死因和枪伤没有太大关系,我们从他老人家的血液里提取出了一种安定类药物,而且还在他的手腕上发现了针眼。这种药物在大量使用的情况下可以让心脏停止跳动的说...更何况狩魔检察官的心脏好像本来就不太好...”
御剑点点头,无声地示意系锯继续说下去。
“至于DL6号案件,”系锯哗啦啦地找出另一份报告书,“我们查了记录,案犯当天下午,狩魔豪检察官拿走了证物中的枪支和照片,还有那枚作为证物的子弹...说是要进行证物回收处理。”
“那张案发现场的照片我们已经找不到了,但是几个小时之前成步堂先生为我们送回了那枚子弹,并且告诉我们,要我们检查一下它的弹道轨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说...”
“那灰根呢?”
“哦!不愧是御剑检察官的说!竟然能预料到我接下来要说什么!”
系锯又掏出一张照片交给御剑。
“我们已经抓到他了,就是他在医院伪装成了护工,然后把准备好的安定药剂推进了狩魔检察官的身体。”
“他亲口承认的?”
“是的!”一提起这个,刑警的鼻孔似乎都在朝天看,“我们查了监控!他当然就无话可说了的说!”
御剑无言,只是看向照片里那个头发花白的男人。男人的眼睛里充斥着浑浊的沼气,颓废的感觉不断溢出,就好像当年那个掐住父亲脖子的家伙从未存在过。
“现在他在审讯室吗?”
“是的!御剑检察官,难道您要...”
“嗯。”御剑起身,整理了一下胸前的白色领巾,“我想去见见他。”
010
“你来了。”
“您好。”
御剑坐在这男人的对面,中间隔着那层坚硬冰冷的玻璃。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灰根突然笑了起来,他用手指指指自己,又指指御剑,红色的鼻头活脱脱的像一个小丑,哪里有一点老年痴呆的样子。
“当年...被宣判无罪过后,您后悔过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怎么还在用敬称?我以为你会一拳砸过来的。”
灰根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对面的检察官,“我怎么会不后悔呢?即使无罪,但我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荣誉,一辈子只能活在臭水沟里。你知道吗,为了隐藏身份,我甚至去化工厂烧掉了自己的指纹。”
“我恨当年那个律师,生仓雪夫,他只是为了自己的胜利而战斗,他从不相信我无罪,他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名声罢了。”
“当然,我也恨你的父亲,如果不是他在通灵上做了伪证,我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不会的...我的父亲不会...”
御剑艰难地打断他,但是看着灰根那面如死灰的表情,只是不甘地抿了抿唇。
“会不会,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呢?发生的已经发生了,失去的已经失去了。但说实话,我也对不起你父亲,如果我当时冷静一点的话,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我只是想活着,”灰根缓缓地念叨着,“我能怎么办呢。”
“总之,我还是欠你一个道歉的,御剑检察官。请代我替你的父亲说一声对不起。”
老人低下头颅,露出已然斑秃的后脑勺。
“你怎么伤害的他?”
“...就是监控拍到的那样,我把那支药推进了他的身体。”灰根不屑地笑笑,“我老了,早就把监控录像这种东西忘得干干净净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御剑抱起胳膊,重新变成了那个冷酷无情的检察官,他晃动食指,眼神冰冷的能冻死一头狗熊。
“...你说那一枪吗?那我可不知道。是有人告诉我那个恶魔干了些什么,还有他住在哪家医院的。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可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老头儿了,哪里会知道他会去哪儿吃饭什么的。”
老人没怎么犹豫,“有人给我写了一封信,那家伙什么多余的都没写,只是很简要的告诉了我狩魔豪干了些什么,在哪住院。看完之后我怒火中烧,想着就这么一条老命,拼了就算了。不过现在你们那里好像都认为是我干的,因为我拿不出任何不在场证明...算了,无所谓,也许真的是我糊涂了记错了呢,对吧?不过这封信还是交给你好啦,你想拿它干什么都行,反正留在我这里也没用了。”
灰根从破旧的棉袄里掏出一张快被揉烂的信纸,交给御剑。
“...那你为什么要杀狩魔检察官?”
“因为他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灰根高太郎咬着牙,“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我的人生绝不会......绝不会............”
最后一句话已经耗费尽了这个可怜又可恨的老人的所有力气,他闭上眼,陷入无尽的沉默。
御剑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离开审问室,好像从未来过。
011
他看向窗外,天色渐晚,原本亮晶晶的积雪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就那样颓然地积压于枯枝之上。
他有预感,这个冬天将会变得很漫长,很漫长。漫长到让他头晕目眩,漫长到让他无法醒来。
012
成步堂来得很快,御剑怀疑这个神秘的男人是否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坐吧。”
刺猬头男人依旧是那副游刃有余的可恨模样,他用右手支撑着长满胡茬的下巴,也不知道那只手掌会不会被刺痛。
“...我听系锯说,你送回了一颗子弹。”
“嗯哼,那是我在案发现场发现的,”成步堂笑了笑,“当然,是在你走了之后才发现的哦,那东西被藏进了餐桌旁边的杂物堆里,我废了好一阵子功夫才找出来呢。”
“刚刚,有刑警和我报告,狩魔豪身体里的两颗子弹的弹道轨迹和那颗子弹一模一样。”
“还有这种事情!”
男人惊讶地张大嘴巴——那好像是莎士比亚戏剧里那些丑角才会露出的表情。
“别装了。”御剑盯着他,“是你...提醒他们去做轨迹检查的。”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了,那家餐馆明明是叫餐馆,为什么除了你之外一个服务生都没有。”
“也许是请不起呢?”
“......刑警搜不到的手枪你随手就能捡到,长满霉菌的食物你一眼就能认出来是红菜汤,包括那张纸——你甚至都不需要多看两眼就能拿出宣传单糊弄我;甚至狩魔检察官中弹的位置,就在那颗子弹的正下方。”
“...还有你对我说的那句话。”
这太违和了,太违和了。
“你早就知道这个案子的全貌了,我说的对吗?成步堂先生。”
成步堂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一种十分缱绻的眼神望着面前的检察官。那眼神中好像隐藏着一些很深很深的情感——让御剑感到莫名其妙的熟悉与心痛。
“一天前,我让人去查看了某个案件的证物,结果是,证物堆里的手枪,案发现场的照片和一份关键证物全部被取走了。”御剑撇过头,不去看成步堂的眼睛,“被狩魔检察官拿走的。”
“我甚至从案发现场找到了一张纸。”
成步堂轻声询问,但是御剑觉得那并不是询问的语气,反倒是那种,父母鼓励小孩子表达自己的感觉。
“我不会认错的,那是狩魔豪的笔迹,那上面写着对我复仇。”
“所以呢,”黑发男人的笑容有点轻浮,“御剑检察官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那一枪......是不是你?”
013
“啊——啊。”
成步堂啪啪地开始鼓掌,放声大笑,同时露出洁白的牙齿。
“真不愧是御剑!哈哈,这么快就构想出了这些东西!”
“不要回避我的问题,我在问你,那一枪是不是你干的!你到底在这起案件里充当了什么角色!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到底是谁!!!”
御剑越说越大声,紧皱的眉头昭示着他的怒火。
“先不说这个,御剑,现在是几点?你知道吗?”
御剑被问的一愣,他询问完灰根的时候是十三点整,自己在下午五点半的时候吃了晚饭,工作了大概半小时后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
......等等,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下意识地看向挂在墙壁上的华丽时钟,但是他失策了,那时钟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被谁拿走的?
“...这是怎么回事......”
“晚上九点我们就一起去调查餐馆了,对不对?然后过了一天,也就是昨天,狩魔豪去世了......最后就是今天,你去询问了灰根,对吧。”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说罢,成步堂直指墙壁,御剑眨眨眼,那墙上突然出现了那座熟悉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针。
“不,等等,刚才......”
“我知道御剑检察官很想找出真相,但是没有证据的话我可是不会认罪的哦。”
成步堂笑着说,不知道从哪掏出两张卡片和一封信。
“你看,御剑,我这里还有一点东西要给你看。这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名片,而这封信是我没有交给警察的,狩魔豪随身携带的东西。至于这张卡片嘛...”黑发男人吊胃口似的停顿了一下,“这是我家的地址。”
“那位律师知道一些你一直想要知道的东西。”成步堂说,“我相信你,御剑,明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你能找出答案的话,就来这里找我吧。”
“成步堂...”御剑接过那些纸片,心中突然冒出一股冲动。
“...我,我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那就等到明天吧,等到明天的这个时候,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成步堂垂下眼帘,轻轻地说。
014
现在是几点,御剑并不知道,他只是看着夜幕的颜色,定定地站在一扇破旧的公寓门外。
那是成步堂的家。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敲了敲门——他发现门没有锁,于是他像推开波鲁哈吉的那扇门一样推开了面前的铁门。
那感觉一模一样,他好像再一次进入了波鲁哈吉——不过这一次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些具有地方特色的俄罗斯装饰,而是满地的信纸和簇拥在一起的巨大向日葵。
纵使是见过许多奇葩凶案现场的他也被震撼住了,这场景太过诡异,太过奇妙,他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没有光亮的万花筒之中,思绪伴随着精神交替旋转,混乱不堪。
向日葵很新鲜,开的很灿烂,巨大的花瓣上面好像还留有清晨的露珠。
御剑蹲下身子,随机捡起一张信纸,那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六月十日,死于飞机事故。”
这字迹眼熟的让御剑心慌,他向下看去,发现落款是一个花体字形式的“W”。
银发检察官颤抖着扒开堆成一堆的纸片,每一张纸上面都千篇一律地记录着日期和死亡原因,每一张纸上都有那个令人崩溃的落款。
“...你来了。”
御剑被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发现成步堂站在阴影里,手中拿着一个钥匙扣,好像是信号灯武士的周边。
“这些都是什么?成步堂,你到底......”
“御剑,你还记得这个吗?”
成步堂依旧我行我素地忽略了御剑的问题,只是走向他,向他展示了那枚已经破旧不堪的小挂饰。
御剑瞪大了双眼,那好像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东西,他隐约记得是自己的一个朋友送给他的,可是那个朋友是谁呢?是谁呢?他想不起来了,童年的回忆模糊的像是被打上了厚重的马赛克,御剑尝试去复原,换来的却只有强烈的偏头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御剑捂住头,向后退了半步,他打开成步堂的手,从包里掏出狩魔豪收到的信和灰根交给他的信。
“狩魔豪想让灰根杀了我,对不对?所以他写了那封计划书,向我复仇的计划书,因为我的父亲和我毁掉了他的完美。对,那天的枪声响了两次,我没有打中父亲,我打中的是站在电梯门外的狩魔豪,所以他的身体里才会有那枚子弹——然后他愤怒地杀了我的父亲!怪不得他在那起事故之后去休了假......怪不得,怪不得!”
御剑咬牙切齿地说,他想起白天时拜访星影宇宙之介的情景——那个胖乎乎的男人告诉他狩魔豪在DL6之后休假长达一个月之后,他的理智迅速溃堤。
“如果我也死掉的话,那么再过一年,也许是两年,案件的诉讼时效就过了,这件案子就可以作为疑案结束了,所以他给灰根写信,他要挑起灰根的报复心,对吧?”
成步堂没有回答他,他只是沉默地将那个钥匙扣捡起,揣回裤兜。
“但是他被人威胁了,有人给他写信,说他早就知道了一切,如果不想被发现就把事实公之于众,”御剑打开其中的一封信,“那个人说,要带着当年的证物去名叫波鲁哈吉的餐馆找他。”
“于是狩魔豪去了,那一晚他本来是想在解决这个人之后就去给灰根送计划书的,但是他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因此中弹,然后昏迷不醒。”
“但是这个人远比狩魔豪准备的多,他甚至给灰根写了一封信,告诉他DL6的全貌,然后利用灰根的怒火把狩魔豪送进了地狱!”
御剑从地上捞起一张信纸,向自己对面的男人展示。那三张信纸的字体一模一样——包括那个名为“W”的落款。
“都是你干的吧,成步堂?那一晚你见到了狩魔豪,你激怒了他,于是他拿起作为证物的手枪给了你一枪——那个弹孔就是这么来的,然后你夺过枪,对准他的那只藏有子弹的胳膊......”
成步堂终于笑了出来,他抬起手抚摸御剑的脸颊,上面粗糙的茧子硌的他生疼。
御剑再一次打开他的手,愤怒地质问他。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来找我,你故意让我发现这些,你故意让我重新审度DL6的真相,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有这个男人在所有的调查就会变得格外顺利,为什么他总是能找到关键的证物,为什么他能够提醒警方去调查弹道轨迹......
“...我的目的?我的目的永远只有一个,御剑。”
成步堂摘下帽子,露出尖锐的发丝。
“为了让你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目的。”
015
“御剑,你知道一种鸟类吗?叫菲尼克斯,啊,通俗地来说就是不死鸟。”
“我不止一次地向它,向神明许愿,无论付出什么,请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那样的话,就算是被你怨恨,被你排斥,我也不会在那时放开你的手。”
御剑怜侍的第一次死亡发生在成步堂二十四岁的时候,当时,他还是一名律师,刚刚从DL6号案件中救出御剑,使他免于刑罚与自责。然而,令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已经无罪的检察官却留下了一张“检事御剑怜侍选择死亡”的纸条,随即在成步堂面前开枪自尽。
“你就那样死在我面前,子弹穿透了你的太阳穴,鲜血就像喷泉一样涌了出来。”
成步堂的眼睛里流转着难言的痛苦,“为你办完葬礼后,我又浑浑噩噩地工作了几年,然后在一场案子里被迫出示了伪证,失去了那枚律师徽章。最后在四十岁的时候,我用小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我本以为我会坠入地狱,却没想到一睁眼,我回到了你自杀的前一个晚上,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回到昨日吧,直到救出他为止。”
“是的,我重生了,也许是我那十几年的祈祷感动了什么神仙吧,总而言之,我看到你再一次活生生地站在了我面前。于是我成功的阻止了你的自杀,但是...你却会以别的方式离我而去。”
“第二次,是在给王都楼定罪之后,你被失去理智的他一刀捅死。第三次,在叶樱院那里,你为了回国看望掉进河里而重感冒的我,死于飞机事故......”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你......”
“第四次第五次,我好不容易把你成功带出了叶樱院,但是你去国外之后却被暗杀了,我当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把你的骨灰接回国内。”
“第六次,第七次,第八九十次…说实话我都快要忘记你是怎么死的了。”成步堂的语气有点戏谑,旁人很难明白这种自嘲的感觉从何而来。
“直到第二十三次,我终于明白了。”
“……什么?”
御剑本能地感觉到成步堂不会说出什么好话,但是他并不准备阻止。
“是我,是我太无能了。”
成步堂勾起嘴角,乱糟糟的头发上沾满了汗水。
“如果我能早点意识到......如果我能向前走一些,也许你就不会拥有这样的人生。”
什么叫“向前走”?御剑抿唇,将手握成拳头。
“也许我不该只着眼于未来……我应该去改变过去。”
刺猬头男人罕见地露出悲伤——或者说是悲怆的表情,那是一种决绝的神色。
“于是我用自己的停留换到了在你人生中逆行的权利。”
昨日的记忆交织成一首杂乱无章的旋律,当所有人都在稳步向前的时候,只有成步堂——孤独地,不懈地回头,去矫正着那些他认为错误的音节。
御剑怜侍看着眼前满脸胡茬邋里邋遢的男人,说不出话。
成步堂好像中世纪的吟游诗人,御剑莫名地想,他好像看到这人拿着破烂的小竖琴,在别人的冷眼旁观中哼唱着那首他为自己谱写的昨日之歌。
“如果能让你自己走出那个阴影,你是不是就不会选择去死?”
“...也许只要再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点,我就能让你活下去。”
成功的话,一切便都将重新来过,命运也将被改写,而御剑怜侍——他成步堂龙一追逐了半生的人,也终将从死亡的淤泥中脱身。无论如何,他要把那个银色头发的男孩救出来,让他去享受他应得的人生。
即使要付出一切。
那便付出一切。
016
“你知道的,御剑,我从来都是一个偏执的人。”成步堂刻意忽视了御剑眼中的情绪,很放松地说,“啊不对,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因为我……”
“……我早就……放弃当律师了。”
“…求你住嘴。”
“御剑,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成功了,不是吗,虽然不是律师了,但是我却做到了律师成步堂所没有做到的事情——我让你活下来了,我还引导你找到了DL6事件的真相,对吧?”
成步堂随意地举起一朵向日葵,把硕大的花盘粗暴地扯下,扔在地上。
“你知道吗,御剑,这些向日葵都是你死之后我追随你而去的尸体,哦,那些信纸都是我在临死之前的遗言——我总是要提醒自己你是怎么死在我眼前的,否则我可能会迷失在轮回之中的。”
“...御剑怜侍,你现在,还想的起我的名字吗?”
下一个瞬间,御剑颤抖着拽住成步堂的衣领,在那一刻,磅礴的记忆汹涌地闯入他的脑海——那些痛苦的,黑色的,混合着蜜糖和毒药的记忆——硬生生地把他的视野撕裂开来。
“成步堂……成步堂!成步堂龙一!!”
银发男人咆哮着,泪水不受控制的滑落,他咬住成步堂的嘴唇,仿佛要把他吃进肚子里似的,直到浓重的血腥味在二人嘴里蔓延。
真相的到来是那么的突然——突然到让御剑崩溃。原来他一次一次地忘记了自己的死亡,也一次一次地忘记了成步堂龙一的存在。
痛苦的重复是让人疯狂的——无论对于成步堂还是御剑。
该让一切结束了,御剑想。
017
“就是这样,御剑。我的手早已沾满鲜血——你的,我的,狩魔豪的,还有许许多多其他人的。”
成步堂笑着说,那笑意并不抵达眼底,只是化作一层薄膜覆盖在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上。
“……来做个选择吧,御剑,从这轮回中走出去,然后忘了我,或者记住我。”
男人的声音很轻,他将两支药摆放在御剑面前,一支红色一支蓝色。
“做出选择吧,这是你我二人最后的机会了。”成步堂浅笑,“放心,无论选择哪一支,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御剑能轻易地看到男人眼中的疯狂。
“我再也不会让你孤单一人了,相信我。”
A.选择红色的药
御剑是在一个中午醒来的。
阳光很好,很浓郁,透过干净明亮的玻璃窗直直的照射在他身上。御剑起身,他的头有点痛,也许是长年累月的劳累造成的,所以他并不在意。
灰根已经在昨天的庭审中承认了所有的罪行,御剑甚至都没有进行太多的指证,那位老人仿佛是因为愧疚与那颗孤注一掷的心,没有任何狡辩地走进了监狱。
而御剑也顺水推舟地找到了当年那个成为他噩梦的案子的真相——是他的老师开枪射杀了自己的父亲,而不是自己。尽管这个真相依旧让他痛苦,但也许他今晚能够拥有一次安稳的睡眠了。
御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蓦地,他发现窗边摆放着一束很漂亮的向日葵。巨大的花瓣上还留有新鲜的露水——就好像是那些向日葵的眼泪。
只是,御剑并不知道那是谁送来的。他蹙起眉头,他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好像对他来说很重要——因为一有这个念头他的心就会变得很痛。
也许是错觉吧,他想。
直到他抬起手,摸到自己的泪水。那泪水是那么的滚烫,那么的酸涩,仿佛在御剑的心脏上灼烧出星星点点的破洞——那破洞里面好像盛装着一个男人模糊的背影,他好像笑着回头,对自己挥了挥手。他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随即渐行渐远,直至无影无踪,直至消失殆尽。
他说,我爱你。
B.选择蓝色的药
“早安,御剑。”
这是哪里...?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留着刺猬头的男人便温柔地把他扶起,并为他端来了丰盛的早餐——烤的恰到好处的松饼,看起来宛如太阳的荷包蛋,被煎炸的油滋滋的培根……当然还有他最喜欢的红茶。
“唔,成步堂……成步堂?”
御剑不确定地叫了两声,虽然声音很小,却像兴奋剂一样激发了那男人的情绪。
“太好了!你终于想起我了!”
成步堂——也许是——很温柔的给了他一个吻,“你已经忘记我整整三年了,幸好我没有听信那些医生的建议给你停药……”
什么忘记?忘记什么?御剑依旧迷迷糊糊的,他像一只小猫一样温顺地接受了成步堂的食物和亲吻,然后用那一双灰色的眸子盯着面前的男人看。
“听我说,御剑,你在外出工作的时候脑袋意外遭到了撞击导致失忆,而我呢,我是成步堂龙一,你的男友。”
成步堂手忙脚乱地解释着,但是御剑还是有些懵懂。
“……我是干什么的来着?”
“…是公司职员哦。”成步堂握住了御剑的手。
“听我说,御剑,我很爱你,所以把一切都交给我,不要再想别的事了,好吗?”
“无论这一次再发生什么,”成步堂一顿,“就算是死,我都不会再让你孤单一人了,相信我。”
男人的声音好似缠在金苹果上的毒蛇,将他的理智托入无尽的海底。
他爱我,对吗?我好像也很爱他,他叫什么来着,哦,对,他叫成步堂龙一,是我的男友。御剑眯起眼睛。
我应当信任他,因为我爱他。
“……好。”
于是御剑听见了自己的声音,他回握住成步堂的手,把头埋进成步堂的胸膛里。
两个人沐浴在永远不会消失的日光之下,幸福地十指相扣。
真好吃啊(吃一口磕的我发昏(再吃一口
总之感谢您的阅读~~~~~~比心~~~~~~
若智短漫
P1蓝色海洋馒头是检1结尾的梗
摸鱼
点赞点赞点赞!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写了那么多双律师,于是乎再来点双检事
summary:他们似乎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危险关系,直到成步堂龙一提出改变。
(1)
御剑怜侍这辈子都没有预想到,自己会在法庭上遇到那个男人。
他就站在检方的位置上,毫不掩饰那张扬的笑容,就好像他那张扬的头发一样。成步堂龙一自信地拍响桌面,自信地大喊出异议,再自信地指向律师席,轻易地指出辩方一直想要掩盖的矛盾之处。然后在辩方最后绝望的挣扎之下毫无悬念地赢得了有罪。
就坐在旁听席的御剑怜侍看着那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背后不自禁地冒起一阵冷汗。他是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地踏入法律行业的?他为什么会成为检察官?
千万种可能在御剑怜侍的脑海中不...
千万种可能在御剑怜侍的脑海中不断地出现又消失。最终御剑怜侍暂时地放弃了思考,把注意力转回这场庭审上:
对面的律师在业内也算是知名,整场庭审也基本处于僵持不下的状态。以这个案件的情况来看,成步堂的处理方式有些令人出其不意,如果是御剑的话应该会从另一个方向切入。但是同样的,成步堂这种控诉方式也让人难以防备,正是这种诡异的辩论技巧让成步堂在最后的关头抓住了整场庭审的矛盾,瞬间做到逆风翻盘,并以气贯长虹之势把辩方律师先前做的铺垫全部打垮……硬要说来,这确实是一场精彩而极有水准的控诉。
“这简直不可思议,这个检察官是谁,我怎么好像没有印象?”
“好像说是第一次上庭的新人……新人能打得那么好,这个成步堂龙一真的很厉害。”
几句讨论不合时宜地飘到御剑的耳中,这让目前也仅仅上庭不到半年的御剑怜侍不由得地紧张了起来。他屏息,继续听那些人的讨论:
“那个成步堂检察官好像也只有21岁吧?跟狩魔那边的御剑怜侍同龄?”
“啊,那个御剑,这么说他们两个好像不相上下……”
“不过御剑怜侍20岁就已经成为检察官了吧?成步堂龙一还是没有他厉害。”
“你可别乱说,这个成步堂检察官可是自学考的检察官徽章……”
……自学?御剑的角度停顿住,他转过头去看检事席——他站在休息室里,隔着门看去,很显然成步堂已经收拾完东西离开了,检事席空空如也。
“你在看什么?”
背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御剑怜侍被吓了个机灵,他转过头,对上一双像海洋一般湛蓝深邃的眼睛。
成步堂龙一就站在他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好久不见啊,御剑……怜侍?”
“……好久不见。”
御剑沉色,抿着唇,他握住成步堂递出来的手,后者则是紧紧地拽住了他。
“很期待你下一次的庭审……天才检察官。”
(2)
御剑没想到下一次庭审会这么快就到。作为新人,需要他接手的案子不多,狩魔豪也一直有意控制他负责的案件,因此一般情况下他一个月也就只有两三个案件。
巧合总是这样来得猝不及防,在和成步堂重逢的次日,御剑就被告知自己接到了案件。在准备阶段,检察官想着那个男人可能也只是在口头上随便说说,便也没当回事,只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直到开庭的那一天,御剑怜侍才知道,不要对任何事情都抱着侥幸心理。
——当他走上检事席的瞬间,看到了那抹蓝色的身影,就在旁观席上,鲜艳得扎眼。
御剑的嘴角稍微抽搐了一下,这个细节自然被那个男人所注意到,成步堂龙一朝他笑了笑。
必须要把成步堂从自己的脑中剔除掉。御剑扭头不看他,借着整理材料的机会同时也理清自己的思绪。
庭审开始了。
对面的律师是星影事务所的一位老牌律师。星影事务所……御剑的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生仓雪夫曾经就职于此,御剑第一次庭审的对手绫里千寻也是,虽然不认同生仓,但是御剑怜侍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务所的律师都很优秀。
“很不错的庭审。”
鼓掌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御剑挺直腰,惊恐地看见成步堂龙一从眼前走来。
“……你!”
“不要惊讶,御剑怜侍。”成步堂还是那副处事不惊的样子,他熟练地坐在御剑的旁边,把手搭到御剑的肩膀上——这个行为让御剑怜侍不由得绷紧了神经,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从成为检察官就开始纠缠着自己,是因为他的不辞而别吗?
“我是为了你,才成为检察官的。”
说着,成步堂龙一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很好看,眼睛会跟着眯起,或许在旁人眼里这是一场温馨的重逢,但是只有御剑怜侍才能看到成步堂龙一那眯起的眼中还包含着不可名状的可怖情绪。
但是他毕竟也是御剑怜侍,毕竟也是二十岁就成为检察官并且从未败仗过的检察官,御剑怜侍昂起头,对成步堂同样回以微笑,眼睛却清清楚楚地看向对方:
“嗯,我知道了。”
这是一句很御剑怜侍的回答。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对所有的事情都表现出一种出乎常人的冷静,即使前一秒还在震撼当中,下一秒也能迅速的思考起对策来。
他作为一名检察官中的新星,实力远超不少有多年经验的老牌检察官,又怎么会在面对成步堂龙一这种半路出家的半吊子新手而胆怯呢?
“那么你很幸运。”成步堂龙一高兴地说道“因为你马上就能拥有这机会了。”
“什么机会?”御剑怜侍有些惊讶,随后他看着那个蓝色衣服的男人从自己的西装外套的里侧抽出一张纸来。
——检察官责任转交通知书。
“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你的对手律师在不久前遇害,而考虑到星影律所安排来代替死者出庭的律师是生仓雪夫,为了防止某位检察官在法庭上因个人恩怨而不择手段地获得胜诉,现在检察院把本次案件的处理权交给了我。”
“你现在的表情真可爱。——哦,对了,更有趣的一件事情,是检察院的那些老家伙们居然完全没有想到,恐怕我对生仓雪夫的怨恨要比你还要更胜一筹。”
是的,怨恨。成步堂细细咀嚼着自己说的话,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对面的红衣检察官。显然后者并不能理解他说出来的话,只是皱着眉疑惑地看着他。
成步堂龙一没有作过多的解释,只是拍了拍御剑怜侍的肩膀,然后越过他走向大门,御剑这时候才发现他手上已经拿着这个案件的资料。
因为他是个无用的律师,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委托人,让案件的凶手逍遥法外。
成步堂眯起眼。
就是这个生仓雪夫,让御剑怜侍不得不离开原本的学校,不得不离开他,离开成步堂龙一。
“我又怎么能不对你抱有怨恨呢?”
(3)
第一次旁观御剑庭审的时候,成步堂还在为考取律师会长而头疼着。他托了一位法学院的前辈的福,争取到了旁听的名额。
那时候他做梦都没想到,他那魂牵梦萦了有几个月之久的发小就负责自己这次旁听的案件。成步堂呆愣在座位上,连背部都以为惊讶而绷直,他紧紧的盯着就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灰色头发的红衣检事。
那时候的御剑怜侍,意气风发,穿着比报纸上那副图片要简单一些的西装,但也绝对足以彰显他狩魔的身份,目光也像是一把锋锐的刀一样,仔细地品鉴着场上的人证物证。
御剑……那是御剑!
成步堂的手因为兴奋而握成拳,微微地颤抖着。天知道这时候的他多么想要冲到检事席去,去问那边的检事:你还好吗?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之后过得怎么样?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成为检察官?
这样的事情毕竟还只是幻想,成步堂最终是呆坐在旁听席上,看着御剑的侧脸,看着他时不时露出来的得意的小表情,看着他句句致命的唇枪舌战,怎么也没法把这个一身傲气的青年与记忆中那个经常因为紧张而变得磕磕巴巴还会脸红的小男孩所联系起来。御剑到底为什么成为检察官?
这是个困扰了成步堂许久的问题,他在庭审结束后试着去检察官休息室找御剑,可那里的警察说御剑检察官已经离开了。
“唔……虽然这话说得不是很好听。”穿着军绿色大衣的刑警挠了挠头,然后弯下身小声地告诉成步堂:“你是没有权力进入检事休息室的,这位小哥。”
是啊,成步堂那时候才悲哀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和童年的好友产生了极大的身份差别。御剑已经是一位在法律界名声大噪的检察官了,而他还只是一个艺术系的大学生。
这样的认识更加坚定了成步堂要成为律师的想法,他谢过那位刑警,然后转身昂首走向不远处的图书室。只要成为律师,只要能够站在御剑怜侍的对面,那个人就再也没法像现在这样躲着自己了。想到这里,成步堂心中甚至有些美滋滋的:如果御剑看到自己成为了律师,他会羡慕吗?
不过成步堂天真的想法很快就被打破了。那不过是他第二次观看庭审的时候。
这一次成步堂龙一依旧是在旁听席,不过这一次可远没有之前那么幸运,对面的检察官不是他的御剑怜侍,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极有阅历的中年检事亚内武文。
那是一个不怎么出色的案件,大致为一个和成步堂同校的法学生在图书室学习时遇到一位文学系的美丽女子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故事。那位法学生之所以被检举为被告就是因为死者是和他起过冲突的,他目前女朋友的前任。案件故事非常简单,无非就是被告在与那个学长交谈时谈到女朋友的事情而大打出手,最后不小心把那位学长推倒在损坏的电线上最终导致对方触电死亡。
“即使是被无罪释放,那个孩子还是被打上了杀人的标签。”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瞬间点醒了成步堂,怪不得他总是觉得这个庭审的结局有些奇怪。他扭过头去,之前他都没有发现,原来身旁坐着一位看起来雷厉风行的女子,想必她也是一名律师。
“那个……”成步堂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位律师的辩护,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女子看了他一眼,神色缓和了一些:“理论上来说,这是一次优秀的辩护。但是问题就出自于这位律师——生仓先生并没有选择相信他的委托人。”
“相信委托人?”
“没错,相信委托人。”那个女子点了点头“我们律师,就是要为委托人发声的,如果连律师都不相信自己的委托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相信他们呢?你看那个孩子,他从头到尾都死死的盯着生仓律师,是因为他相信着自己的辩护律师,可是最后连辩护律师都没能相信他。”
“可是,他还是无罪啊,人们不会因为他无意杀人而对他抱有偏见吧?”
“不,人心往往是复杂的。”女子拨了拨头发“这位生仓律师在十年前曾为一个案件辩护过,他当时所提出的观点就是被告因受到惊吓而失去正常认知能力。导致一直到十年后的现在,那位被告都无法获得一个体面的工作,而被告的妻子也在庭审后不久因为经受不了压力而自杀——听到这样的故事,你还认为这种不信任委托人的辩护方法有用吗?”
“这确实没有用。”成步堂摇摇头“呃,请问您说的案件在哪里可以看到具体资料?我想对那场庭审了解更多一些。”
“应该不难,这个案件在当年还挺出名的。你在图书室就能翻到。案件的编号是——”
“——DL-6。”
“DL-6……”成步堂点了点头,他把这个编号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随后向那名女子鞠躬致谢。
“啊……谢谢,我叫成步堂龙一。”
“成步堂龙一……我很期待将来在法庭上看到你的表现,你是个很有天赋的人。”
女子点点头,便离开了。留下成步堂迷茫地看着手中的名片:
绫里千寻
人类(?)成×吸血鬼御
一些没头没脑的吸血鬼pa
御剑怜侍,一名三好青年。在狩魔家生活了将近三百余年后搬到纽约,开启自己的新生活。拥有良好的作息,由于拥有直系的初代吸血鬼血脉而不算非常畏惧阳光,但依旧过着吸血鬼标准的昼伏夜出的生活,工作是居家完善各种各样的法律文书——即使无论是御剑信的遗产还是狩魔家族的资本都可以让他一直无所事事下去。
以及,作为一名血统纯正的初代吸血鬼,御剑至今都没有真真正正地喝过人血,而是热衷于超市中那十美金三升的工厂加工速食血袋。起因是御剑并不希望自己的鬼生因为与某人签订契约而遭到束缚,直到后来逐渐演变成为问到真正的血液味道后产生某种......
以及,作为一名血统纯正的初代吸血鬼,御剑至今都没有真真正正地喝过人血,而是热衷于超市中那十美金三升的工厂加工速食血袋。起因是御剑并不希望自己的鬼生因为与某人签订契约而遭到束缚,直到后来逐渐演变成为问到真正的血液味道后产生某种血液实在是太腥了的厌恶感。总之,他姑且是爱上了人造血袋的那种“现代文明的产物”的味道。
之所以说这种平衡“诡异”,是因为很多时候,人类并不需要吸血鬼那点庇护,因为正常情况下也没有哪个吸血鬼或者人会无缘无故地伤害其他陌生人。所以签订契约的往往都是些没有劳动力而被家人们拱手让出以求利益的人,他们多是老人,幼儿,甚至病残的人们——这些人所能提供的血液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太低了。
以及——还有某种法条,吸血鬼不能为任何未与自己签订契约的人类提供庇护。原因很简单,如果随便都能找到免费的庇护,那么就没有人愿意奉献自己的血液了。
正是这该死的法条,使得我们的三好青年御剑怜侍遇到了他成为了吸血鬼足足三百多年以来最为头疼的一个事情:那就是成步堂龙一。
那天,加完班的御剑正准备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百货超市里进购几箱速食血袋,却看到前面的路口被几个高大的家伙拦住了。
他正准备绕开他们走远路,却被一个巨大的哭声拽住:“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御剑怜侍并不是什么正义凛然的人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对无助的人坐视不管,于是他快步走向那些人影,看到大约是三四个高等级的吸血鬼围着一个有着一头奇异的刺刺发型的人类,或许是在威胁那个人类什么事。
这时候的御剑便头脑一热地走到那个人类身前,把他挡在自己的身后:“你们要做什么?”
“哼……”领头的那个吸血鬼不屑地看着御剑身后的那个人类,大声嚷嚷道“免费的血包不要白不要,我找他签订契约而已。”
“哪有这么找人签订契约的。”御剑恼怒地说:“你们这些胡搅乱缠的人!”
“我看胡搅乱缠的是你吧?”那个吸血鬼突然大笑道:“你或许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家伙,更不可能和他有契约——你在庇护他吗?”
御剑心中一惊,他确实没有和那个人签订任何的契约,按照法律的规定,他没有庇护那个人类的权力。
“我……我没有,我只是……”
“别嘴硬了!”那几个吸血鬼甚至嘚瑟地吹起了口哨,看起来像极了调戏女生的地痞流氓“除非你现在当场和他签订契约,否则他就只能变成我们的血包。”
和那个人类签订契约?这简直就是疯了!御剑心想着,且不说他能感受到那个人类还窝在自己的身后瑟瑟发抖,很显然这个人根本就不想和吸血鬼有这层关系,否则也不至于被几个高等级的吸血鬼围堵在路口。更何况御剑怜侍根本是个和人类签订契约毫无兴趣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宁愿喝三百多年的血袋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会远超一个鬼的预料,那个刺刺头竟然抓住御剑的袖口,眼里的泪还没擦干,他低声地祈求道:“请和我签订契约吧……我需要你的保护……”
签订契约……御剑头大的想道,可是他根本没有这个经验。
他还想要拒绝,但是无论是那边的吸血鬼们还是突然开始苦苦哀求的那个刺刺头男人都叫他无处遁形,最终御剑只好烦躁地伸出自己的手,念出那串自幼就被狩魔豪灌输的烂熟于心的咒语。
地面微微闪出红色的光来,一个法阵渐渐出现,围绕在他和刺刺头的身边。契约仪式正式开始,御剑一板一眼地把自己的名字灌注进法阵当中,随后他问那个刺刺头的名字。
刺刺头很快给出了答案:成步堂龙一。
于是御剑就把成步堂龙一这个名字也灌注与法阵中,他们很快地完成了人员确定的仪式,接下来就是要确认契约的时长。
但是没等御剑反应过来,那个成步堂突然之间念出另一串咒语,关于时长的部分也在瞬息之间被灌注于法阵之中,至于时长——是永久。
一个契约是不能轻易被取消的,除非是死亡使得契约人被强行分离。
御剑惊讶地看着成步堂,后者还挂着泪的眼睛中却充满着坚毅的目光——可是为什么?这个人类突然强行让他的契约改成了永久时效,在这之前御剑只打算签订六个小时!
那些吸血鬼并不慌张,这时候只需要把御剑杀了就能夺得成步堂的契约权,他们各自都摩拳擦掌地准备和御剑干上一架。
——只能说那些鬼实在是太不走运,他们遇到这个这个看起来脾气好,文文静静好像谁也打不过的吸血鬼实际上正是拥有最为高贵的初代吸血鬼狩魔血统的御剑怜侍。后者只稍亮出他那血红色的一点魔力,就能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争先恐后地逃离这个路口了。
随后御剑收起自己的魔力,叹了口气,转头对成步堂说:“没事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那你呢?你要去哪?”
成步堂问,他方才瞬间的锋锐目光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看起来极其可怜的狗狗眼,这让狠心如御剑都无法置之不理。
“……我得去一趟超市,买速食血袋。”御剑话还没说完,成步堂就扑了上来,用极其可怜的目光看着他。
“可是我们才刚刚签完契约……你可以直接喝我的血的……”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御剑吓得话都说不清,他匆忙甩开成步堂连退了好多步。为了寻求庇护而与吸血鬼签订契约的人他见过,但是签完之后主动献血的人他还从来没见过,更何况方才成步堂还非常抗拒和吸血鬼签订契约,这时候竟然还主动过来献血……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非得要喝你的血才行,契约上也没有明文规定吸血鬼必须喝契约者的血。既然这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你就不用非得给我喝你的血……”
“你宁可喝速食血包也不愿意喝我的血吗?”成步堂那双好不容易才干透的眼睛再一次被泪水浸润,他的脸因为委屈而变得通红,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大哭起来,却在即将爆发的边缘突然刹住车。他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好吧,我知道了,像我这种没有价值的人,连血都没人愿意喝……”
不、不是,刚刚不是还有三四个高级吸血鬼围着你想喝你的血吗?御剑略有些无语地看着成步堂。但不知为何,似乎是成步堂那委屈的情绪传递给了御剑,一股莫名的同情油然而生,虽然对成步堂的血半点兴趣没有,御剑还是弯下身子,直面成步堂低下来的脸庞,问:“……你有兴趣和我去逛逛超市吗?”
御剑不知道成步堂是怎么做得到一路跟着他逛超市然后一路送他回家的,总之,他目前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成步堂知道自己家的地址。
因为让成步堂知道自己家地址之后的第一个后果就是,他几乎每一次打开自己家门,看到的都是成步堂那副可怜的样子。
御剑心下一慌,手忙脚乱地准备把门给关上,门却一下被成步堂抓住——该死,他一个人类哪来的那么大力气?
“那个……吸血鬼先生,你真的不打算喝点我的血吗?”
“不、不了。”御剑郑重地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更喜欢速食血袋。”
“可是只喝速食血袋会营养不良的吧?”
“请不要低估现代科技的力量。”御剑有些不满地说道。现在这个场景实在是太滑稽而诡异了,一个人类在请求吸血鬼吸自己的血,而自己这个魔幻世界的代表吸血鬼在跟他谈现代科技。
“好吧……我能到你家里来坐一坐吗?你叫什么名字?”
终究是抵挡不住成步堂那双与狗狗别无二致的漆黑双眸,御剑叹了口气,侧身给成步堂腾出进门的空间:“我叫御剑怜侍,是狩魔族的直系吸血鬼。”
“狩魔族!”成步堂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不就是说……你不怕太阳了?”
“我并不是完全的初代吸血鬼。”御剑解释道“不过我确实不算是很怕太阳,只是被晒到会觉得不太舒服而已。”
“原来是这样。”成步堂陷入沉思,不过很快就变回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吧,既然你不喜欢喝我的血,那我帮你跑腿买血袋总行了吧?”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需要任何报酬吗?”御剑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成步堂,他的两任父亲都曾告诉过他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三百年稳定的生活突然之间被一个热心的人闯入打乱让御剑有些无所适从,他并不知道这个突然之间跑过来无条件为自己提供服务的家伙到底居心何在。
“呃……也不是说不需要啦。”成步堂挠了挠头“实际上,我才刚在这个城市里安居,不知道你能不能腾出一小块地方来给我睡觉……”
……果然。
好脾气的吸血鬼先生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把自己的书房清理好,架了一张沙发床给成步堂。
可惜的是御剑的父亲只告诉了他不要轻易接受陌生人的好处,却没有告诉他不要轻易给陌生人施舍好处。
因为接下来足足一个月的同居生活几乎逼得御剑要发疯。成步堂即使会一顿不落地给他准备好速食血袋,但还是会每天锲而不舍地询问他需不需要自己的血。无论被御剑拒绝多少次,他始终会坚持去问。以及在不知不觉中成步堂已经彻底在御剑的生活中生根发芽,除了在他坐在电脑前修订法案的时候喋喋不休地打扰,还把属于成步堂的东西放在御剑家里的任何一处。
成步堂俨然已经成为御剑家的第二个主人了。
实际上仅仅只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小麻烦还不至于让御剑后悔自己就这么信任了街上的一个陌生人并且签订契约给予庇护。更何况一般情况下签订契约亏损的只能是人类那一方,无论是在哪里的教材上都只有劝导人类不要一时鬼迷心窍跑去与吸血鬼结契。从来没有过哪个教材写上:“吸血鬼出门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与人类结契”。如果有,御剑怜侍恐怕就会成为第一份这种教材的例子。
也正是那件事,让御剑后悔自己随随便便就为了庇护人类而结契。
(4)
那天只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日子,放在日历本里可能很快就会被历史所随意遗忘。御剑照常待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修正法案。
突然之间,御剑感到一阵眩晕——随后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和成步堂同居一个月之后他几乎已经完全习惯了在饭点有人准时端来一包速食血袋并且催促自己快点吃饭,因此在御剑连轴转了两天之后他都没能意识到自己还没吃饭。
怎么回事?御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撑着桌子站起来,对于吸血鬼来说,血是必需品,如果再不马上进食,他可能就会失去理智,在体力耗尽之后就陷入沉睡,直到有人能再次给他血液为止。两天没喝血的御剑此时此刻虚弱至极,更何况现在还是早上。御剑怀疑现在哪怕有个蚊子都能把自己撞倒。
“成步堂……”御剑勉强地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走不动路,他扶着墙壁,试图呼唤自己同居的人类,麻烦他给自己递包血袋,但他没能得到自己期待的回应。取而代之的是突然间闯入卧室把他紧紧抱住的成步堂。
“……成步堂?!”御剑慌张了起来,他试图推开成步堂,但对方有力的双臂就这么紧紧地扣着他的腰,让御剑半点使不出力来——这实在是太糟糕了,御剑怜侍有些绝望地想着,他好歹也是一个血统纯正的狩魔直系吸血鬼,竟然被一个人类按着不能动弹,要是被狩魔冥知道,自己可能会被笑话一辈子。
但成步堂接下来的行动让御剑不再有思考的余裕了,他把御剑推到墙上,伸手贴心地护住御剑的后脑,然后那只手很快就往前发力,把御剑的头送向他的方向。御剑被迫地与成步堂双唇相贴,在这个人类的怀里挣扎,最后脱力地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交付于成步堂挤进他双腿中间的那个膝盖上。
成步堂轻轻地舔着御剑那对不受控而冒出的尖牙,最后用力地把自己的嘴唇往上面一撞,御剑几乎在同时闻到一股极具吸引力的血液的味道,还未来得及逃脱作为吸血鬼的本能就使得他把那几滴血珠子卷入口中并吞咽下去,随后他便失去了神智,让饥饿操纵着自己,一边用双手推搡着成步堂结实的胸膛以拉开距离,一边找准合适的角度把尖牙对到成步堂颈侧的大动脉咬去。御剑享受地吮吸着成步堂那新鲜而滚烫的血液,被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所束缚而昏睡了过去。
……这些就够了。成步堂看着御剑禁闭的双眼和苍白的脸,把他扶起来然后拦腰一抱走向床边。他把御剑放下,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御剑精致的身体。这简直就是上天的造物,他抚摸着御剑的手指——那双手依旧是冰冷地,却因为突然接受血液而微微地发着抖。
就当做是成步堂自私的愿望吧。看似人类的家伙此时的目光已经不再如方才那样可怜而无辜,它们燃烧着熊熊的火,似乎想让御剑彻底被烧尽在其中。只要让御剑喝下自己的血,他就永远无法离开自己了。太阳神可以通过自己的血液来追踪自己心心念念了三百年的吸血鬼,无论他逃到天涯海角,成步堂都能知道他在哪里。
在此之前,成步堂已经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里寻觅御剑足足三百年了。那时还只是太阳神的儿子的成步堂龙一以人类的身份生活着,当他差点因为一次学级审判而永远失去信誉的时刻,一个穿着红色小西装的男孩以疑罪从无的原则为他驱逐了所有的阴霾。自此成步堂的世界中出现了一阵微凉的风,那个同样也是九岁的男孩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玩伴,他们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夏日,直到十二月份的某一天那个男孩彻底销声匿迹,太阳神之子再一次陷入了独身的状态。
除了他是律师御剑信的独子外,成步堂对御剑怜侍几乎一无所知。他只好在成年后一家家律所找过去,却没能看到期待中的那个身影,那时候的成步堂几乎要对御剑放弃了,但是不久后太阳神陨落,成步堂便继承了他的位置,获得了永生的权利。年轻的太阳神便再次踏上了寻找童年旧友的旅程,他不在乎御剑怜侍是不是忘了自己,或者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只想找回御剑,然后把这份美好的童年回忆封存在自己的身边。
成步堂的旅途被另一位朋友矢张政志的死亡所叫停。矢张在他心目中依旧还是那个充满活力的青年,转眼间便寿终正寝了,他的那些子孙竟然布满了整个教堂,成步堂坐在亲友的席位上,呆滞地看着矢张的遗像。心里惦记着御剑是不是其实也无法违背世界的规律而长眠。
葬礼结束了,成步堂有些恍惚地走出礼堂,却在阳光下无意之中攥取到一模红色的身影,惊鸿一瞥中成步堂还看到那熟悉的灰发和堪称完美的侧脸。太阳神慌忙地追过去,却在人群中失去了方向。
太阳神能够识别吸血鬼的气息,他几乎是在瞬间判断出御剑已经成为了吸血鬼,并且还是狩魔族的直系初代吸血鬼——那个家伙到底经历了什么?!
于是这一找花费了成步堂足足两百年。
好不容易才能停歇下来的太阳神握着吸血鬼的手,反复打量着与那日在矢张葬礼前别无二致的面庞,心中升起一种诡异的想法: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矢张的葬礼上?难道他还记得矢张……但为什么御剑看起来根本就不记得我呢?
(5)
御剑怜侍,作为一位非常有原则的吸血鬼在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喝了人血。
真是不妙。
他能体会到体内因为第一次喝下真正的人血后澎湃的能量……也难怪为什么即使速食血袋那么普及都还有那么多吸血鬼宁可付出庇护或者金钱也想和人类缔结契约了。
但是御剑并不需要那些能量,他现在只想逃的远远的,离开成步堂。以防那个危险的家伙又叫他喝下人血,虽然对于一个吸血鬼来说不算什么坏事,但是某种直觉让御剑认为成步堂的血并不简单,不然对方也不会那么急切着让自己喝下。
于是御剑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囊下楼,正当他马上要推开房门的同时,一个声音叫停了他:
“你要去哪?怜侍。”
怜侍这个称呼……
御剑莫名地一阵激灵,除了狩魔冥以外他已经三百余年没有听过有人这么叫他了。御剑怜侍转过头,看见笑得灿烂的成步堂龙一。
“你昨天逼着我喝下你的血。”御剑低声说道,他的手已经攥成拳头,随时要对眼前的人类进行攻击。
“然后呢?是不是觉得味道不错?”
成步堂饶有兴趣地看着御剑,自从御剑喝下他的血以后,他整个人变得轻松了不少——因为他寻觅了两三百年的人已经再一次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肯定是再也无法逃走了。
“你在骗我。”御剑尖锐地说道“你说你连血都没有人愿意喝。”他往前走了一步,他们之间的距离再一次被拉近,现在御剑甚至能感受到成步堂呼出来的气体扑到自己的脸上,这让他有些惶恐,但他必须得咬着牙坚持下去。“成步堂,我好歹也是一个高等级吸血鬼,难道连一个人的血对于吸血鬼来说有无吸引力都判断不出来吗?”
“哦”成步堂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他甚至还能笑着问御剑说:“那你能判断得出我的血液是什么成分吗?”
“你的血液……”御剑说着,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他往后退了好几步,不过成步堂又追了上来“……你、你一个神明跑出来给我喝血干什么?我做了什么事情吗?”
“御剑怜侍,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成步堂故作轻松地问道,但他此时此刻的心跳比谁都要快,他真人很希望御剑能果断地告诉他说没有的龙一我怎么可能把你忘了呢。
但是事实就是御剑站在他的面前,突然之间好像石化了一般,然后用一种悲伤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御剑怜侍摇了摇头:“抱歉,我可能不太记得你了……我几乎没有九岁以前的记忆。”
“……你没有九岁以前的记忆?!”
成步堂抓住御剑的双臂,用力地摇晃着:
“你不记得那个被指责偷了你午餐费的男孩吗?你不记得那个男孩最后被你所拯救然后你们成为最好的朋友了吗?那个刺刺头?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御剑神色复杂地看着成步堂,最后没有回答。这样的沉默也就意味着什么,成步堂非常确定,他绝望地松开手,然后蹲下,把手指插进发缝里捂着头。
“抱歉……怜侍……不,御剑先生。是我贸然打扰了你的生活……我现在就走……我就走……………………”
“不!”御剑下意识地说道,随后他情不自禁地就蹲下来,或许是受到成步堂绝望的情绪影响,他鬼迷心窍一般地伸出手安抚着成步堂,然后柔声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或许你可以留下来,跟我讲讲九岁以前的事情。我……一直很想知道那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
“真的吗?”成步堂猛地抬起头来,用委屈无比的目光看着御剑,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又哭了一场,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御剑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反正接受了成步堂的好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太阳神如果真想灭了他也就是弹弹手指的事儿,还
这么想着,他老老实实地被成步堂推回家里,然后老老实实地继续生活着,接受着成步堂的好意。虽然他多次强调自己更喜欢速食血袋,但也不再抗拒成步堂非得让他喝自己的血这件事了。
渐渐地,成步堂开始有意无意地以“朋友”的名义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从书房搬到御剑的房间里,然后把御剑那张小床换成双人的自己再和御剑一起睡下去。他主动地拉起御剑的手,然后又和御剑拥有了第一个拥抱,直到最后御剑从凌乱不堪地床上爬起来,正打算走到书桌前去完成剩下的法案的同时感受到下身一阵酸软,才后知后觉地在心里咒骂着床上装睡得香甜的家伙。而那个人心里还计算着今天应该怎么继续哄骗御剑和自己执行那过于亲密无间的计划。
御剑怜侍,一名三好青年。在狩魔家生活了将近三百余年后搬到纽约,有一个对自己居心不良的同居人。正盘算着如何写下第一本有关于吸血鬼要保护好自己对陌生人要保持警惕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