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的推荐LOFTER(乐乎)

◆架空现代pa,回忆式叙述多,废话多,主线少

◇1.75w,请组织放心,包又臭又长的

◆称呼转换有意义,为了连贯性取消了大量双引号,请提前准备好wland或者扣扣

◇OOCCAUTION,anythingincredibleisaccessible.

◆食用推荐:Offtotheraces-LanaDelRay

Summary:

噢,亲爱的你还记...

噢,亲爱的你还记得吗?十八岁的我们在西海岸相遇,那时候你还没学会收敛锋芒,恼羞成怒的庄主把你狼狈地丢出赌场,于是我们跳上一辆捡来的吉普,从拉斯维加斯的滚滚红沙里逃离,你说你不会付钱让我卖命,我说没关系,就当是我顺便捎你一程赚你个人情,你又说我不能一直跟你一起,我笑着说没关系,你就当是我陷入了一次短暂的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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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ling,don'tuknow、don'tuknowTHEcoldestwinterIeverspentwasasummerinSanFrancisco.』

喂,还醒着吗?

漆黑的房间里一片寂静,夏夜的风微微卷起窗边垂下的纱帘,浅淡的寒意爬上他的脊背,牛仔身旁的青年蹙着眉,把裸露在外的腿往回缩了缩,波提欧打了个哈欠,躺回自己的那半张床,砂金睡得很沉,把自顾自提问的他撂在了一边,他转身捏了捏身下垫着的软枕,打量起枕边人的睡颜。

睡得真死,啧。男人伸手撩开一缕挡在他眼前的金发,他难得和砂金一起睡,自从五年前他们一起从拉斯维加斯离开已经过了太久,他和对方都过着不同的生活,认识太多不同的人,但是即便如此,波提欧还是说不清他和砂金到底什么关系,对方就像块讨人厌还擦不掉的污渍,早早便无声无息地同他的生活融为一体。

没有来由的,他又梦到了那个他刚刚来到旧金山、和砂金两个人挤在同一间单人公寓的日子。

他第一次见到砂金的时候,他还是拉斯维加斯赌场里的一个荷官。

波提欧和砂金说上话,是在地下酒吧藏匿的修车铺里。他对青年印象不好,牛仔和他玩过一把德州扑克,这条沙漠蛇看着青涩却凭借着精湛得可怕的牌技和近乎可怕的应对能力掏空了他的腰包——这并不意味着他牌运好,与此恰恰相反,砂金抽到的牌大多都平平无奇,有时甚至差到了极点,他只是擅长抓住绝境中破局的关键,换句话说,他也同样是擅长刀尖舔血的野兽。

波提欧并不讨厌自己的同类,但是,帮着一群小人得志的鬣狗在赌桌上攫取利益的鹰犬就不一样了。牛仔原以为进入赌场后对方邀请自己进行的赌局不过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他借着这个机会在他的饮料里动了手脚,顺走了波提欧身上他好不容易弄来的、足以瓦解这个他上司势力的资料盘,最后还让露出了马脚的赏金猎人倒霉地被赌场的安保人员扔了出去。

然后他在藏匿地下酒吧的修车铺旁碰到了砂金。

加利福尼亚的红沙在夜里总是迅速而安静地变得冰凉,那晚青年穿着赌场的工作服靠在老旧的仓库边抽烟,蓝紫相间的眸子漠然地凝视着远处疏离的星群和隐没在沙漠中楼宇,隐约地,有嘈杂的喧闹声从他身旁的甬道泄出,他就像一个旖旎而简明的符号,顶着一张苍白而过于秀气的脸站在门边,象征着一切一切在这间酒吧中因为过分暧昧不清而产生的危险。

但他本人又是那么的冷漠而凉薄。冷漠得不像一个与这片土地同流合污的人,瞧啊,这看上去多荒诞,于是他走了过去,怀着那股莫名的焦躁,牛仔对着青年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嘿,男孩,要不要和我喝上一杯?”波提欧走到他面前,灰色的眸子里燃烧着未熄的余烬,他牛仔的指尖夹着一张皱巴巴的绿色美钞,多么轻巧,如此单薄的一张纸就承载了所有的肮脏和不堪,你可以凭借它在拉斯维加斯的任何酒吧里买到一张赏心悦目的漂亮脸蛋,却不必担心一场真情带来的灾难,有太多人在这里用这样的方式轻易地衡量了一段关系,甚至忘了等砝码摆匀便匆匆结账,过去的他如此,过去的砂金也是如此。

以至他们至今纠缠不清。

和印象中微笑的赌徒截然不同,青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波提欧没有刺激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和他们第一次在赌场相遇时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波提欧笑得肆意,沉默的人却变成了砂金。

他推开牛仔的手,缓缓吐出一口苦涩的烟雾,“我不喝酒。”

“真的吗,宝贝,”波提欧缓缓扫过对方身上那件修身的镂空西装,“可是你笑得是那么讨巧。”

在和他对赌的之前、之后,那抹讨巧而乖张的笑容就没有从青年的脸上消失过,没有人会对着露出这样笑容的人说不,波提欧相信,对方无论如何都会再度展现他与生俱来又摄人心魄的能力,一如那个划分他与他人的代号——“埃维金”所代表的含意,这是他身为毒蛇的本能,不是吗?

“任何人都会为你的笑掏空腰包。”牛仔和他的距离更近了,砂金整个人都笼罩在比高他近一个头男人的阴影里,波提欧恶劣地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对方惹恼了他,这很好,牛仔从第一次见到他时便觉得他的微笑太富于技巧也太没有真心,于是他把那张100美元的纸币轻飘飘地塞进了砂金黑桃镂空的胸口处,“就没有人这样用金钱和你换取美貌……或者情色吗?”

牛仔的嗓音压低了,沙哑的尾音难得恶趣味地勾起,砂金终于改变了下姿势,他大发慈悲地抬头看向身前的男人,唇边洇起一缕笑,这缕笑与之前截然不同,他笑得冷漠而悚然,烟灰砸在青年胸前的纸币上,脆弱的纸片边缘微微发红,被迅速引燃又化作灰烬,灼热的温度紧贴着他的胸襟、他的心脏,但砂金仿佛没有注意到一般,他询问,“波提欧?”

青年攥起那张燃烧的纸币,笑眼盈盈地抬头,残破美钞边缘的余烬在夜色里闪烁着红宝石般的光芒,“想点我?”

他的话里浸上了沾染毒液的蜂蜜,砂金咯咯笑着,“那你需要更多这样的筹码。”

他很少对别人这么说,砂金前几天刚刚在赌场替自己的临时上司掏空了这家伙的腰包,拿出更多的钱?这没可能,他倒想听听从这个叫波提欧、长发及腰的牛仔嘴里还能吐出什么临时杜撰的措辞。

“好啊,”男人将一枚子弹放入青年的掌心,“一整间赌场的筹码,如何?”

青年的笑像搁了蜜的刀,轻而易举地贴近了,他伸出那双手,捧起了那张看似过大却又刚刚好好能嵌进掌间的脸,是很奇特的触感,牛仔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紧张了,冰凉而柔软的皮肤烧起来,他妈的,你干什么、率先点着了火的人不忿地蹙眉,似乎不明白他们的交易在砂金收下那张燃烧的美刀后便开始了,砂金只是在履行一件他应该做也很想做的工作。

完全不懂吗?他堵上波提欧的唇,男人的牙磨尖了,想必是唬人的武器吧,也不一定,砂金想起对方柔软的舌舔舐过那锐利的齿贝,此刻那用于挑衅的、吐不出干净话语的软舌正慌乱地避开青年的突然发难,真可爱,他想,轻而易举地叼起他的舌尖,明明有着最锋利的武器,却偏偏不擅长使用。

牛仔被他拘束于荷官押中筹码的掌间亲吻,砂金会给他他想要的一切,微笑、美貌、一醉方休的情爱,在内华达的红沙里,夜晚的热浪夹杂着酒气的氤氲,青年想,他可能有点醉了,因为他觉得跳上波提欧的车、和他亡命天涯也算的上不错。

在想什么?

砂金的手软软搭上波提欧光裸的后腰,回忆着便出了神的男人愣了片刻,不耐烦地甩开了他的手,神经病,不关你事,青年懒洋洋地缠上他的脖子,哦,那你为什么今晚要来找我?你很怀念你五年前的老情人?

别说蠢话,波提欧没管粘在他身上的狗皮膏药,谁都知道你是个大骗子,你怎么能肯定我不是你那赌徒把戏长长的受害者名单的一员?

我只是梦到以前的事了,牛仔点燃一支烟,犹豫了片刻后对砂金说,天杀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的事吗?砂金打了个哈欠,我们是不是挤过50美金一周的单身公寓,你压根儿不愿意和我一起睡。

废话,是你你愿意和一个天天不是想着上你就是在调戏你的变态家伙睡一张床,波提欧瞥了他一眼,还有什么事来着……妈的,我总感觉我把什么事忘了。

当然了,他们在去了酒馆后就滚上了床,波提欧一直觉得砂金在他的饮料里动了手脚,但砂金总是信誓旦旦地否定这点,第二天晚上波提欧顶着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脑袋把砂金呆的赌场搅了个底朝天,最后扛着被他“绑架”的金发青年,对着那堆在混乱中自顾不暇的人比了个中指才从窗口一跃而下,乘着月色溜进了对方不知从哪个角落弄来的老久吉普,驶向对他们而言还仅仅存在于路牌上的旧金山。

砂金支棱着脑袋,双脚在柔软的绸被外悬空晃荡着,波提欧回想着细碎的往事,他们的车在半路抛锚了,他记得修车的时候汽油弄脏了砂金的西服,为了方便他还绞了自己留了许久的长发,就为了这件事,青年跟他闹了两天脾气——波提欧自己接受良好,只是奇了这个善于度量人心的家伙居然会因为自己换发型郁闷,嘛,他当时只是提了提眼皮,冲砂金露出了个带点鄙夷的笑,在心里惊叹了一下这混蛋的占有欲还真是登峰造极。

他们各自处理车上不同的问题,波提欧负责收拾那些不堪重负的大型硬件而砂金则在修理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坏了的车载收音机,某一天傍晚,叼着苜蓿草休息了没多久的波提欧突然被青年摇了起来,通过各色电线与车体相连的收音机在砂金的手里嗡嗡地漏出摇滚乐缠绵的一小段:

AndI'mofftotheraces,casesofBacardichasers,

Chasin'meallovertown,

CauseheknowsI'mwasted,facin',

TimeagainonRikers,

IslandandIwon'tgetout.

他们困在了西海岸边的荒芜公路旁,唯一属于夜晚的声音惟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和远处海浪起伏,在波提欧的记忆里,砂金常常在暮色降临后点燃一堆篝火,然后他们靠在车旁,靠后备箱里的单一麦芽果汁和速冻三明治填饱肚子,其实他们可以做一次?波提欧漫无边际地想,可是他们没有,一次也没有,甚至连砂金,天杀的,就连他这个把波提欧骗上床的、换着花样摁着他消磨性瘾的家伙都没半真半假地提议过,相反,他们聊起了自己的过去,牛仔久违地说起了自己故乡的草场和那些在酒馆里喝着酒、玩俄罗斯转盘的老伙计们,波提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些早已消逝的陈年旧事告诉一个完全不熟的骗子,那些在走南闯北时的硝烟和混乱好像就这么和被他拿着匕首割下的长发一起被砂金好好地收进了某个不知名的匣子里,而留着短发的波提欧则重拾了那些骑马驰骋、坐在木屋门廊下弹吉他的时光。

该死的,他太信任那个赌徒了,或许剪短了头发真的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的心态,或许沙漠里吹来的风没有了长发的阻隔总是像故乡草原的风那般拂过他的后颈,波提欧总觉得那些夜晚他对砂金的态度就像对待一个寻常的酒友,有时甚至像在照顾一个家里未成年的、尚还青涩的弟弟,不论怎样,牛仔觉得这赌徒有时就是幼稚的要死,这点就算放在现在也还是这样。

可是砂金又为什么要告诉他自己的过去呢?

他听过对方的故事中那片沙漠的名字,那是一片荒无人烟的角落,但这并不重要,在砂金还只是卡卡瓦夏的时候,那个地图上仅有名字的标点就只是他和家人无边流亡的一处中转站,卡卡瓦夏在那里出生,最终却只有砂金走出了那一片黄沙。

我的母亲在我记事前就去世了。砂金这么说,记忆里青年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我是跟着姐姐长大的。

然后她死在了一个抢劫犯手里。波提欧已经记不清他是怎么说出这句话了,没有转折,没有复杂的情节,更没有什么带着灾祸征兆的不详前提:只是一个游荡在沙漠里的贼碰见了他的姐姐,开了一枪抢走了女人的水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卡卡瓦夏足够幸运,他活了下来,可真实的死亡远没有戏剧那般惊心动魄,当砂金心平气和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后,这个故事,两个他至亲的死,就像一根抛出去的羽毛般悄然坠地了。

我也不希望你多想什么,只是聊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砂金向他伸手,给我根雪茄,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喜欢抽这个。

波提欧的动作顿了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从身旁的袋子里掏出了个看着破破烂烂的考究木盒扔给了砂金,在青年打量的眼神中,他撇了撇嘴,语气不善地解释了一句,从上一个骗了我的赌鬼那儿抢的。

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没打算抢我,砂金抽出一根,眉眼弯弯地凑过来,借个火?

又是那个讨巧得令人生厌的笑容,好像一切残酷的事实只是雪茄头上落下的灰烬,轻薄得甚至不需要一阵风就会烟消云散,波提欧擦着一根火柴,清脆的哔啵声里,砂金的脸庞被短暂地照亮了,他只是个年轻人,甩灭火花的时候,牛仔如此惊诧地意识到,他真的还只是个该被家人宠爱、从马背上摔下来时会有人给他包扎伤口的男孩。

那一晚,波提欧落荒而逃,他还忘记了自己心脏战栗间最为强烈的质疑:砂金的笑容,真的是为了欺骗而生的吗?

他回答不了。终于搞清自己究竟在思考着什么的牛仔发现,即使是现在,他也依旧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波提欧拨开对方搁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过身问砂金,你能再对我笑一次吗?

当然可以。

青年回答,下一秒那抹波提欧再熟悉不过的高深笑容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脸上,牛仔注视了两秒,又别过头去,可以了。

他没什么情绪地在床边的烟灰缸里熄灭了那支几乎燃尽的烟,在砂金调侃他前先一步开了口,跟我做吧,波提欧漠然地就着苦涩的烟雾吐出了这句话,你不是每次都想着上我吗混球。

青年脸上的面具凝滞了一瞬,波提欧的手腕被他无意识地掐紧了,砂金的声音高得甚至有些异样,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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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砂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波提欧已经不见了,好吧,这算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牛仔再怎么好脾气也不会让他第二天还有机会爬上他的床,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枚昨晚被他塞进波提欧女穴里的砂金石,他觉得对方多半对这东西产生了心理阴影,不见大概率是被牛仔收起来或是丢掉了。砂金还有事没干,昨天纵欲过度的后果就是现在他踩着虚浮的脚步往阳台走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着门槛摔出去,在他就这么以为自己要摔得眼冒金星的时候,熟悉的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冷哼着把他扶正了。

是波提欧。

砂金的思维停滞了片刻,牛仔指间还夹着烧了一半的香烟,套着那件青年半开玩笑给他买的卡通睡袍,臭着张脸站在他面前,如果他观察得再仔细一点,就能看到对方身后的洗手台上还摆着那块被自己亲手拿来不干好事的石头。

他不知道该从哪点开始问,你为什么还在?连想都不用想,砂金就知道一旦说出这六个字牛仔大概率会骂骂咧咧地给他一脚,所以他换了个更委婉的说法,我以为你不会再继续在这儿呆,他斟酌着开口,你不是一般第二天都很忙吗?

去你的,波提欧听上去不太高兴,你见过有人被做到昏厥第二天还出去上班吗?混蛋卡卡瓦夏,别跟我玩你这套兜兜转转的小花招,发疯也得有个理由,你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砂金难得地词穷了,他该怎么解释,青年对牛仔莫名的情绪绝非一蹴而就,但是一想到要非常诚恳地对波提欧说出“虽然我们一开始只是情人可是我现在对你动了真感情”砂金就觉得不太现实,所以他戴上以往的面具,可能因为我真的很久没见到你了?我们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老情人。

不是这个,牛仔皱着眉打断他,男人难办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是说你昨晚说要留住我是怎么回事?

是人都会念旧吧……砂金轻车熟路地逃避话题,可是今天的波提欧就跟吃了火药一般连这点后路都没打算给他留,最后一次机会,卡卡瓦夏,牛仔眯起眼看着他,你要是不说真话我现在就走,以后我们也别联系了。

砂金被对方的咄咄逼人呛住了,他该怎么和面前的人解释,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只想和他上床?牛仔看上去就不像会因为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回头的那类人,但是现在他掉进了对方的陷阱,砂金必须得做出一个回答,而这个答案的正确与否直接关系着波提欧会不会就这么从他的生活里隐去。

砂金擅长赌博,工于算计,他从不畏惧押上所有,但是这一次,他放在赌桌上的手头一次颤抖了,好吧,他听到自己这么说,我其实喜欢你。

他的表述平淡而枯涩,比起那些他平时在对方耳边低声莞尔的情话,这段事实的叙述显得枯槁无力,波提欧捻灭那段烧没的烟,有些嫌弃地看了看他,对他伸出手,怪肉麻的,我还是不喜欢你这样说话,牛仔抱怨着把还愣在原地的赌徒扯过来,嘴一个,小疯子,要怪就怪我瞎了眼看上你这个混蛋。

噢,亲爱的,你还记得吗?十八岁的我们在西海岸相遇,那时的我还太年轻,不明白我们都心怀鬼胎,所以我们滚上一张床、开着一辆车、挤进同一间屋子,却忘了解释它们为何发生得如此顺理成章,以至于疑虑的野火铺天盖地。

end

·有的人看似一个月没更新实际上写了一个月的东西

·求怜爱求放过求看完作者XP不投厕

出趟门的功夫家里炸了

三好青年景元寄养亲戚家狐狸第一天

观飞霄pv有感

兄弟扣一下。

现pa女儿存活if演员*摄影师

掉码进行时

老样子可能会有后续

这饺子怎么还越包越大了

举报不掉,你站完全不管的

*光明伟岸骑士枝X心碎流浪复仇波,古欧洲架空背景。

*郑重提示:基于设定背景和一些剧情需要,会有一些mob波波的剧情,建议能接受再继续看。

*全文3W字,一发完,建议先马后看。

——话不多说,正文开始——

“下雨啦!下雨啦!”

“赶紧回家收衣服啦!”

顷刻之间,瓢泼大雨灌满了整座小城。波提欧叼着狗尾巴草,倚在路边的大树下避雨,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捂着脑袋回家去。

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他的裤子,他一低头,是个比狗大不了多少的小屁孩儿。

“大哥哥,”小屁孩儿用脏兮兮的小胖手攥着他的裤子,“下雨天不能躲在大树下,会被雷劈的。”

波提欧乐了,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蹲下,揉揉他被雨水淋湿...

波提欧乐了,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蹲下,揉揉他被雨水淋湿的棕色小卷发:“好小子。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妈妈。”

“你妈妈在哪呢?”

小屁孩儿指了指远处的红房子:“在家。那就是我家。”他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破了天,滚滚雷声吓得他圆滚滚的身子直哆嗦。

雨越来越大,小屁孩儿害怕但是又找不到更合适的地方躲,急得在大树下挠头。

“走吧。”波提欧给他扣上自己的帽子,又把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我送你回家。”

“哇!谢谢哥哥!”

“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叫叔叔得了。”

地上都是水坑,滑得很,男孩儿跑出去五步跌了三跤。

“宝了个贝的,还真是个麻烦。”波提欧不算温柔地拎起小屁孩儿扛到肩上,让他坐稳点,等会儿摔了他可不管。

因为是下雨天,妇人早早就做好了暖身的番茄浓汤,却迟迟不见孩子回来。外面雨越下越大,她家里穷没有伞,正想着披上斗篷出去找孩子的时候,敲门声响了。

她敞开一条缝,看见自家孩子正开心地骑在一个青年男人的脖子上,身上还披着人家的衣服。

“妈妈!是叔叔送我回来的!”

妇人连忙打开门请波提欧进来:“真是不好意思。谢谢您,外面雨下得这么大,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不用,雨小点我就走。”波提欧拧干自己的帽子和外套,搭在身上晾着。

小屁孩儿递来块看不出颜色的旧毛巾,笑着说道:“叔叔,你也擦擦吧,不然会生锈的。”

“生锈?”

“你的脖子,胳膊,肚子,都是铁做的。”

妇人赶紧拉过儿子藏在身后:“不许胡说!跟叔叔道歉。”

“对不起叔叔……”

“没事儿姐们儿,带孩子吃饭吧。”

妇人很聪明,看见全身被金属覆盖的波提欧也没多问,帮他把衣服帽子用凳子架起来,放在壁炉边上烤。

小屁孩儿饿狠了,番茄浓汤配着黑面包吃了好多。

波提欧坐在火边静静地听着雨声,炉火声,咀嚼声,还有盘子和勺子碰撞的脆响,情不自禁地用鞋尖轻轻地在地面上拍打节奏,他难得有这么闲适的雨天。

“雨还是很大,明天早上再走吧。”收拾餐具的时候,妇人隔着客厅柔声道。

“你不应该留陌生男人在家过夜。”波提欧摸了摸衣服,已经不滴水了,“你丈夫呢?”

妇人看着正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找玩具的儿子说道:“他去前线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波提欧也很聪明,他没再问下去。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小屁孩儿又抱住了他的腿。

“叔叔叔叔,你给我讲睡前故事吧。”小屁孩儿眼睛亮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波提欧轻咳了一声,压低帽子:“宝了个贝的,别折腾我,我可大字不识几个。”

“那我给你讲,这些字我认识一大半了!”

不由分说,小屁孩儿拉着波提欧跑到二楼的卧室,把他推倒在自己的小床上,踢掉拖鞋,拉上打着补丁的花被子,开始奶声奶气地读故事书:“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美丽的公主,但是她很孤独。她住在高高的城堡里,等待王子来娶她……”

“我的宝贝儿!你这都是编的啊?一个字都对不上!”

“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小屁孩儿不满地噘嘴,“叔叔你不认字就不要乱讲!”

波提欧靠在他边,听他胡说八道,直到把自己讲睡着。等到小屁孩儿睡熟,波提欧给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下楼。

窗外的雨还没停,妇人也还没睡,正捧着针线盒缝缝补补。她见波提欧下楼了,知道儿子已经睡熟,系上围裙走进厨房,问他要不要喝一杯红茶。

“别给我泡。我喝不出味儿来。”

“暖和暖和身子也是好的。”妇人自顾自地念叨着,从橱子里拿出不常用的茶具,问他加不加奶和糖。

“……都行。你看着办。”

茶很快就煮好。妇人用托盘把红茶跟自制的点心端到壁炉边的茶几上,让他别客气,自己拿。

“你的枪保养得很好。看样子,你也当过兵?”

“……当过几天。部队没了,我们就散了。”

“挺好的,起码人活着。”妇人一边缠毛线一边感慨道,“也不知道我家那口子还回不回得来。”

波提欧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找出一句合适的话安慰她。只能端起杯子,说了句,茶不错。

妇人笑着岔开话题,问他这是要去哪儿。

“去皇城。有个人欠了我点东西,我得找他讨回来。”

“这世道,欠钱的才是大爷。”妇人举起杯子,向他示意,“祝你一路顺风。”

已经很久没跟人干杯过的波提欧也举起杯子,轻轻地跟她碰了一下:“谢谢。”

当红茶倒进空空荡荡的肚子里时,波提欧可以清晰地听见水流的回音。

没有味觉,没有嗅觉,没有痛觉,没有触觉,没有饥饿,感觉不到寒冷和灼热。

这具女巫赠予的身体,还真是方便。回忆着当时自己残破的身躯,有时候波提欧都觉得女巫做了个赔本买卖。

“雨小了,我该走了。”

没有再看妇人挽留的眼神,波提欧出了门。

这样美好的夜晚总会让他忍不住想起他曾经的村子。那里水草丰美,牛羊成群,小小的姑娘会跟着吉他的声音跳舞,遍地都是带着露水的花。

那里的风都格外舒服,似乎能够吹散世界上所有的忧愁。

当皇城门口的士兵看着湿漉漉的波提欧从林深处走来时,仿佛看见了一团妖艳的火。红色的披风贴在他的身上,钢铁的身躯被雨淋湿,在晦暗的天色中显得格外亮。

“停下!我叫你停下!”在看清对方异样的眼瞳之后,士兵有些害怕地向后退了半步,盘问道:“什么人?”

“一个流浪汉。”

“到皇城来做什么?”

“要饭。”

“滚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雨一直在下,波提欧被这淅淅沥沥的天气弄得很烦躁。这个时候看守城门的人不多,正当他准备一枪结果了对方闯进去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

波提欧趁机闪进草丛里,躲在暗处观察,是一队骑士回来了。

他们骑着白马,举着旗帜,身上穿着华丽的银甲,手里拿着装饰用的尖枪,马鞍上的铃铛随着优雅的步伐叮咚作响。即便是在雨中,他们也依旧从容不迫地簇拥着贵族的车马,最优美的当属为首的骑士,他姿容绮丽,顶着比玫瑰还要鲜艳的红发。

他就是被誉为玫瑰骑士的银枝。

即使是波提欧这样的粗人也听过他的美名,这可是被誉为“帝国之光”的皇家骑士团的团长,首席圣骑士,这个糜烂的国家上最后一块光鲜亮丽的遮羞布。

银枝骑行到城门口,翻身下马,对着守城的士兵微微鞠躬:“可敬的战士,感谢你在雨中还能如此坚守,让城中的百姓又获得了一夜安眠。我等奉命护送钦差大臣外巡归来,这是公文,还请您打开城门。”

守城的士兵被他真挚的话语羞红了脸,赶紧招呼里面的人把门打开,恭迎贵人们入城。

波提欧也搭了个顺风车,趴在马车下混进了城。

说起来,这是波提欧第二次进皇城。

第一次是因为他代表火枪队选成了仪仗兵。当时为了庆祝那个老不死的皇帝60岁的生日,全国上下都轰轰烈烈地筹备庆典,为此还专门组建了一支都是年轻小伙的仪仗队。

波提欧当时刚参军不久,长得白白净净,笑容爽朗,还没完全长开的身子带着点少年独有的纤细,即便是粗劣的绿呢子军服在他身上也显得格外挺阔。他在练枪的时候被大腹便便的指挥官一眼看中,连夜坐上马车去了皇城。

那时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觉得这里的人穿得干净体面,街道宽敞明亮,一砖一瓦都无比新奇。

仪仗队虽然训练苛刻,但是伙食很好,还有补贴。那时波提欧会在晚上跟几个胆子大的新兵偷偷溜出来,到酒馆里喝一扎冰凉的鲜啤酒,然后听小伙子们跟老板漂亮的独生女调情。

若不是后来知道那些钱都是从前线兄弟们的嘴里抠出来的,波提欧还真觉得那是他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快活日子。

但是波提欧也无处可去。他像个幽灵一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最终寻得一处偏僻的拐角,坐在地上休息。令他觉得奇怪的是,这具人偶做成的身体虽然没有别的触感,但是却能感觉到疲倦和困意。

只有睡着的时候,波提欧才觉得自己还像个人。

不过他不怎么喜欢睡觉。梦里他总会看见那些家伙的脸,还有那个总喜欢傻乐的小屁孩儿,他们还都像活着时那样没心没肺,倒显得他这些年的耿耿于怀有些不大方。

“这位如火一般炽热美丽的先生,请问您是打算在这里休息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波提欧抬头,是闪耀到有些刺眼的银枝。圣骑士时刻不忘穿着他雪亮的银甲,以至于波提欧觉得他有些时候比自己更像个人偶。

“我说哥们儿,你想干嘛?”

“入城的时候,我便注意到你了。”银枝微笑着说道,“若你无处可去,我可以带你回家。”

“哈?”波提欧确实无处可去,但不代表他愿意去别人的家里落脚。看着银枝一脸正气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波提欧有些不可思议地骂道:“宝贝儿,你在开什么呜呜伯玩笑?”

银枝轻轻摇头,向他伸出手:“我并非在开玩笑。我独居,房间宽敞,若您不嫌弃,可以到我家休息。”

波提欧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睛,终于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心实意地邀请。虽然波提欧自认是个粗人,但是欺负老实人的事儿他绝对干不出来。为了让这傻小子死心,波提欧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我是个流浪汉,现在在乞讨。如果今天没讨到钱,我是不会走的。”

“那你需要多少钱才能跟我走?”

波提欧啧了一声,这小子说话还挺刁钻,如果不是他眼睛干净的能照出影子,两个大男人在这种偏僻的巷子里商谈上门服务的价钱,还真不像什么正经生意。

“五万。”

波提欧自认为说了个天文数字,但没想到银枝眼都没眨,立刻回了句好。

不过这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普通的骑士每年的津贴和经费都不止这个数,更别说他还是直接效忠于皇帝的首席圣骑士了。

就在波提欧思索该用什么理由继续拒绝银枝时,银枝坦然道:“我现在身上没钱,请您先在这里等我片刻,我这就去筹钱。”

鞠躬行礼过后,银枝带着他的长枪一阵风似的离开了,留下波提欧在原地发愣。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靠着墙哈哈大笑起来——他已经许久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堂堂首席圣骑士居然身无分文,看来这个国家已经从里到外都烂透了,说不定自己什么都不做那帮坏家伙也会完蛋。

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无人的小巷里,吓跑了一只正在捡垃圾吃的流浪猫。狂笑过后,波提欧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眶,又想起来,自己已经不会流泪了。

波提欧继续留在巷子里当他的流浪汉。倒不是因为在等银枝,而是这里足够僻静,整整一天还没有别的人来打扰他。就在他靠着墙角几乎睡着的时候,清脆的脚步声再次钻进他的耳朵里。

是脱去了铠甲的银枝,手里还攥着一个沉甸甸的袋子,听声音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钱。

“这是五万。”银枝把钱袋子放进波提欧的手里,“我已经帮您完成了今天的工作。现在,您可以接受我的邀请了吗?”

波提欧看了看他身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骑士团训作服以及消失的长枪,脑袋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蠢念头:“你小子,不会把武器和铠甲都卖了吧?”

“没卖。”

波提欧松了口气。

“不过我着急用钱,就把铠甲和长枪交给他们换钱了。”

“.......那不还是卖了吗。你带路,我去帮你把东西要回来!”

波提欧这才放心,不过他还是有疑问,银枝的经费为什么这么少,他还在火枪队的时候,一个中尉每年都能申请50万。

银枝倒是知无不言:“这50万是专门用于首席圣骑士个人生活的,可以不需要任何缘由和凭证,直接申领。其他类别的经费如何都加在一起,应该有两百万。”

“嘶,早知道当年就当骑士了。”

在银枝的盛情邀请下,波提欧还是没跑得了,跟着他回了家。

和波提欧见过的那些王公贵族们的豪宅公馆不同,银枝的小公寓在一个巷子里,虽然这里地段不错,但是房屋和道路看起来都很旧了,应该是有些年头。经他一问,果不其然,这是皇家骑士团的祖传公寓,历史悠久,只要成为皇家骑士团之后都可以分到一套,免费使用,退团后归还即可。不过现在皇家骑士团的大部分都是贵族子弟,嫌弃这里逼仄简陋,所以几乎没人住。

银枝也不怎么回来,因为他身手和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行为举止格外优雅高贵,皇帝极为喜爱他,专门在宫内给他准备了一处住所,方便时时刻刻侍奉在君前。

皇帝曾经在众人面前说过,银枝仅仅是站在那里,风姿便胜过了一千朵绽放的玫瑰花。所以比起首席圣骑士,大家都更愿意称呼他为,玫瑰骑士。

银枝虽然不常回来住,但是都有人定期帮他打扫房间,屋子里很干净,就是家具特别少,尤其是卧室,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张床外,什么家具都没有。

就在波提欧准备挖苦银枝这就是他的待客之道时,银枝倒是先为自己的考虑不周道歉,并立刻承诺要为他出门置办家当。

“不用,反正我就是个过客。还是先把你的铠甲和长枪拿回来再说吧。”

银枝向来说到做到。他并没有着急去拿回自己的东西,而是又申请了一些经费,一趟趟地买东西回来:厚实的被褥,蓬松的枕头,垂顺的窗帘,柔软的地毯,精致的茶具,还有柜子、衣架、桌椅、烛台、装饰画和一只灰白色的陶瓶。

别的东西波提欧都能看出用途,唯独这只朴素的陶瓶他想象不出来。直到最后一次,银枝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和一大袋黑面包回来的时候,波提欧才明白,这原来是个花瓶。

看着熟练地将玫瑰剪枝后插进瓶中的银枝,波提欧有些不解地问他为什么会选择一个这样朴素的花瓶,简直就像是贫民窟老百姓的水罐。

“我去买东西的时候,看见有个带着孩子的母亲,在摆摊卖自制的花瓶,于是便买下来了。”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个水罐。”“或许之前是,不过现在,它就是花瓶。有时候朴素的花瓶反而能衬托出鲜花的娇艳。”

波提欧看着身穿白色棉布衬衣却依旧夺目的银枝和简朴的公寓格格不入,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就像你一样?”

“您在跟我说话吗?”银枝没听清他说什么,侧过头来看他。

“没什么,自言自语。”波提欧看着那一牛皮纸袋子黑面包问道,“这些你又打算干什么?”

“是晚饭。”银枝笑得十分爽朗,“我们的晚饭。”

“……你每天不会就吃这个?”

“平常在宫里当值,会跟大家一起随便在骑士营里吃点,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吃黑面包。这种朴素的食物可以磨炼意志。”说着,银枝掰了一块递给他,让他尝尝。

波提欧忽然有些好奇,问银枝平时的经费都怎么花。

“我衣食住行都在骑士营和皇宫中解决,用不到什么钱。每年会在年底一次性支取生活经费,送到福利院去。”“……你就没跟朋友们一起出去下馆子吗?”

银枝笑着摇摇头:“奢靡和酗酒,都不是骑士的美德。”

“好得很。”波提欧压低帽檐竖起大拇指,“你真是个大圣人。”

“谢谢您的赞美。您看上去也是一位正直热心的先生,我为能够在命运的指引下与您相逢,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波提欧感到浑身一阵不自在,为了掩饰尴尬,从来不碰食物的他竟主动地拿起一块干硬的面包放进嘴里咀嚼,这东西的触感还算不错,比起子弹要软得多。

看着银枝干巴巴地吃完了足够普通人一家三口吃两天的黑面包,波提欧更加怀疑银枝是一个人偶,而构成他的主要材料就是水,面粉,盐,糖,和少许的酵母。

“波提欧先生,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宫了,陛下召我今晚伴驾。晚安,祝您今夜好梦。”

银枝离开后,波提欧才意识到自己今天过得多么荒唐。一个满心复仇的流浪汉,居然陪着一个脑子缺斤少两的圣骑士玩了一天过家家。

意识到这一点后的波提欧想都没想,直接推开窗户,从四楼跳下去,吓跑了在垃圾桶捡东西吃的猫。他借着路灯的光看了看,跑步姿势一瘸一拐的,有点像白天遇到那只。

“也不知道猫吃不吃这个。算了,就扔这吧。”波提欧打开自己的腹部,将白天配合银枝吃下去的面包碎屑掏出来,洒在了垃圾桶附近,随后跳上了房檐。

当他找到那里时,发现不仅围墙增高了,外面看守的人也多了几倍,而且每个隔一小时就换班,就是为了防止他们打瞌睡。

波提欧在周围转悠了一夜,终究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下手,为了不暴露自己,只能在天亮之前离开。

当他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走在巷子里时,城中的人家里已经飘起了炊烟,早起的商贩把新鲜的水果蔬菜一筐筐地搬到货架上,鸟儿也从巢穴中飞出来寻找今天的佳肴。波提欧置身其中,觉得无比怀念但又格格不入,曾经他也会在这样平常的早上起来找个摊子喝杯又浓又甜的热奶茶,扫清劳作带来的疲惫。

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忘记奶茶是什么味儿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回到昨天的巷子里栖身时,碰上了换班的城防军,看他们手持兵器行色匆匆的样子,似乎是在搜查什么人。波提欧随便闪到一个刚营业的商铺里,装模作样地看看柜台上的商品,漫不经心地跟老板搭讪道:“哥们儿,外面那群大头兵这是又折腾什么呢?”

“嗨,说城里来了刺客,冲着奥斯瓦尔多亲王来的,他们正搜查呢。”老板叼着烟袋,拿着一块看不出颜色的抹布十分随意擦着货架,“人啊,真是官越大越怕死。”

奥斯瓦尔多,光是听见这个名字,波提欧都止不住地泛起阵阵恶心,但是他还是尽量保持着轻松的样子和老板对话:“原来如此。我好久不来皇城了,这家伙什么时候都变成亲王了?”

“有些年头了。当年皇帝60岁大庆前夕,据说病危了,是奥斯瓦尔多亲王找神医治好了他,所以就给他加封了亲王。这个神医非常厉害,后来皇帝老当益壮,还又生了个小公主呢。”

消息打探得差不多后,波提欧又寒暄几句,随手买了一捆质量还算不错的麻绳。老板觉得跟他聊天很舒服,送了他一小壶机油,看他身上都是铠甲,应该用得上。

“谢了哥们儿。我先走了,回见。”

“好嘞,有空再来。”

波提欧压低帽檐走出店去,一抬头就看见银枝正带着灿烂的笑容在门口等他。和昨天的朴素穿着不同,今天他已经拿回了自己的银甲和长枪,在早上的阳光里显得格外闪耀。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我早上结束工作回去找您,发现您不见了,就四处寻找。”银枝欢快地说道,“神明眷顾,我刚刚找到第三条街就找到您了。”

根据刚刚老板提供的消息,看来那个狗东西已经发现自己的踪迹了。波提欧知道在小巷里躲着不是长久之计,眼下还是找个地方落脚比较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波提欧看着眼前毫无防备之心的银枝,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揽着他的肩膀说道:“走吧兄弟,我跟你回去。”

“要不要先用些早饭?”

“可以。但是就别在外面吃了,买个大砖头面包回去将就一口得了。”

“美丽的先生,您也喜欢吃黑面包吗?我可以再多买一些。”

“不不不,我牙口不好,你吃就行。”

和作息十分随意的波提欧不同,银枝的作息非常规律。

8:00,买面包,赞美卖面包的老板娘为自己带来了享受美食的乐趣。

8:30,做祷告,赞美神明赐予他晴朗舒适的一天。

9:00,搞卫生,赞美家里所有的陈设,并将他们擦得闪闪发光。

10:00,擦波提欧。

“喂,你拿个抹布要干什么?”

“波提欧先生,您的铠甲很美丽,所以需要更加用心地保养。我十分乐意为您效劳,相信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铠甲一定会绽放出更加夺目的光芒。”

“我不用!哎我都说了不用!你扯我衣服干嘛!”

“说实在的,波提欧先生,您的衣服虽然很美丽,也能很好地展示您美丽的躯体,但是有些过于慷慨了。建议您以后可以增加一下上衣的长度,提升一下裤子的腰线。”

“你有病吧?老子穿什么你管不着!”

“谢谢您的关心,我的身体十分康健。不要害怕波提欧先生,我是专业的,请相信我,我一定会给您一个绝妙的体验。”

“你小子在说什么梦话!”

正当波提欧准备一脚踢开银枝的时候,银枝摸到了他腰间挂着的绳子,十分熟练地将绳子展开顺着他的姿势将他捆了个结结实实,将他轻柔地放在床上。

当银枝开始抚摸他的背时,曾经那些不堪的回忆和屈辱顿时涌上心头,波提欧感到了身体里燃起了沉寂已久的愤怒。他咬着牙低吼道:“你个呜呜伯养的居然敢这么对我!看他小子浓眉大眼的,没想到也是个披着人皮的可爱东西。”

“我再说一遍,放开老子,不然我一枪爱死你!”

银枝没想到他会这么抵触,正准备解释的时候,却发现波提欧气得浑身都在抖,赶紧扯开绳子去安抚他,结果被波提欧一把推开。

看着发丝凌乱,眼神凶狠得像是被侵略领地的野兽般的波提欧,银枝才明白,自己的的确确冒犯到他了。

他整理衣冠,走上前去,单膝跪地,用无比真诚的语气道歉:“波提欧先生,十分抱歉,今天是我唐突了。我身无长物,明白一般的物质补偿是无法弥补我今天犯下的过错。日后您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不违反神明的意志和骑士的美德,银枝都会为您做到。”

“我不祈求您能够原谅我,但求您能够接受我的补偿。”

说完,银枝去牵波提欧的手:“我愿意以骑士之吻向您立誓。”

“......滚。我又不是女人,少拿这种东西讨好我。”波提欧甩开他,垂着手坐在床边,心里烦躁得像一团乱糟糟的麻。

银枝跪在地上,十分坚定坦然地说道:“敬重与爱意无关性别。我敬爱您,波提欧先生。”

“所以,波提欧先生,您愿意接受我的赔罪吗?”

波提欧没说话,也没有抬头看他。银枝等待了许久,见他不再颤抖后,轻轻牵起他斗篷的一角,放在唇边郑重地吻了一下。

波提欧有些不自在地抬起眼睛,发现银枝在地上跪得笔挺,眼神坚定,他忽然觉得,如果自己不接受他道歉的话,这个傻小子可能会在这里跪上一个下午。

见银枝如此认真,波提欧反倒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都是大老爷们儿,银枝不知道他年轻时候的那些破事儿,也是一片好心。他毕竟年长几岁,犯不着跟一个毛头小子较劲。

“行了。晚上请我去酒馆喝一杯,这事儿就算完了。”

“好。”

“你有钱吗?别又把铠甲给压给人家。”

看见波提欧已经跟自己开玩笑了,银枝也露出了笑容:“放心吧。之前支取的经费还有剩余,我想只要不是太贵的酒,我应该都可以负担得起。”

下午,银枝按照自己的习惯,要去附近的山上做体能训练,邀请波提欧同去。波提欧看着楼下一趟趟的巡逻队,觉得出去避一避也好,就跟着去了。

当踏上山路的那一刻,波提欧难免又回忆起往事。当年仪仗队里有几个小伙子跟他是老乡,都喜欢打猎,得空的时候他们就会来这里弄点简单的陷阱,抓点兔子野鸡之类的野味儿回去换酒喝。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后,那几个小伙子都怎么样了。如果还活着的话,他们会不会也时常怀念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银枝练枪的动作很优美,但并不是花架子,波提欧看了一刻钟就知道这个家伙能当上首席圣骑士并不是因为那张漂亮的脸蛋,放眼整个国家这个人的战斗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看波提欧看得入迷,银枝将长枪插在地上,向波提欧发出邀请:“波提欧先生,要不要一起切磋一下?”

“算了吧。”波提欧现在这个身体就算是被切碎了都感觉不到痛,“我不想占你便宜。”

尽管波提欧这么说,但银枝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眼睛里有些跃跃欲试的期待,他觉得自己开始有些了解波提欧了。于是他便换了个方式继续邀请道:“不如这样吧。要是我赢了,晚上的酒由您来请。”

“你小子原来想赖酒啊!”

“可以吗?”

波提欧也将自己的子弹和枪都解下来放在一边的石头上:“那就和你过两招,今天这顿酒必须让你请得心服口服。”

即便是赤手空拳,银枝的战力也丝毫不落下风。一开始波提欧还担心他不擅长近身格斗,下意识收着点打法,没想到却直接被银枝的拳风掀掉了帽子。

银枝提醒他要更用心一点,不然晚上就要请客了。

“好小子。倒是挺有志气!”

“过奖。这样打节奏会不会有些慢?不如我们约定,6个回合,比谁将对方击倒在地的次数多,怎么样?”

“挺好,就按你说的来。”

波提欧夹紧胳膊举起拳头,向后踱了几步,便迅速发起进攻。和喜欢后发制人的银枝不同,波提欧更喜欢抢占先机,之前在部队里跟人赌拳的时候,他也是因为速度快而出名的,很多比他体格大很多的人虽然力量足够,但往往因为追不上他的速度,被他耍得团团转。

银枝的拳风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扎实沉稳,以防守为主,不过他的速度却并不落下风,并对于机会的嗅觉却十分灵敏,动作轻盈,像是一只优雅的雪豹。

但是对付这样的人,波提欧也有办法——他在一次进攻后故意露出破绽,果不其然,银枝立刻就攻了上来,对着他的左肩发起攻击。

波提欧身体的柔韧性绝佳,立刻后仰。随着脊柱下落,腰腹顶起,枪灰色的身躯化作一轮锋利的残月,瀑布般的发丝垂落在地上。簌簌林风在波提欧耳边穿过,他能清晰地听见银枝脚步踩在砂砾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银枝的拳头落空,他下意识地低头,发现波提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露出一个计谋得逞后格外舒畅的笑容。

“小心脚下,宝贝儿~”

话音刚落,银枝还没看清拳头在哪边挥过来,就背部着地了。

“起来,还有五个回合。”波提欧伸手拉银枝起来。

“波提欧先生,您很强。我也要认真了。”

“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因为在频频后退,波提欧没注意到身后有块半埋在土里的石头,一脚踩了上去,结果没站稳向后倒去。

“小心!”

银枝连忙收起攻势,伸手揽住波提欧的腰将他拉进怀里,另一只手护在他的后脑。

波提欧倒是不在意地推开他:“没事,就是滑了一下,接着打。”

“你的脚腕没事吧?有没有扭到。”

“螺丝好像松了,一会儿回去紧紧就行。”

“不行,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波提欧拗不过他,坐在石头上挽起长裤,露出机械连接的脚踝。正当他准备从随身带着的工具包里掏出螺丝刀,打算随便拧两下的时候,银枝半跪在地上,接过螺丝刀轻声说道:“让我来吧。”

“哎不用!你快上一边凉快着,我自己来就行!”

“不行,毕竟是我把您弄坏的,请让我来处理。”

“你这家伙……说话真是不害臊。”波提欧还是没拗过他,把工具包递给他说道,“你来就你来。螺丝应该是断了,你拆下来看看,包里有备用的,你换上就行了。”

银枝捧着他的脚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螺丝拆下来,果然已经断了。他用磁铁将断在里面的半截残件吸出来,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样痛吗?”

波提欧被他弄得不自在,觉得脸上有些发痒:“怎么可能会痛,都是铁胳膊铁腿,抗造得很。”

“那就好,我怕会弄疼你。”银枝选了一颗新的螺丝给他装上去,又往关节连接的地方滴了少许的润滑油,握着他的脚踝来回轻轻扭动几下,确定还和以前一样灵活顺畅后才为他放下裤筒。看着银枝温柔的动作,波提欧竟然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被人悉心照料的错觉,越发觉得脸上和身上有些麻酥酥的,就好像从前睡觉的时候被蝴蝶碰到耳朵一样。

“还要继续吗?”

“当然。”

波提欧拉着银枝的手站起来:“刚才算你赢。接下来我也不留情面了。”

“没问题,银枝必将全力以赴,奉陪到底。”

后面的几个回合,两个人都拼尽了全力。波提欧打得十分畅快,他已经很多年没打过拳了,更别说会遇见这么棒的对手。六个回合过去后两人打了个平局,但都没过瘾,索性就说一直打到太阳落山,看谁被击倒的次数多算输赢。

酣畅淋漓的波提欧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人偶的事情,下意识地做出撩开衣服散热的动作,夸奖道:“真不赖啊你小子。算你赢了,晚上的酒我请。”

“不行。这是我给您赔罪的酒,必须我请!”

“行了行了,别争了。我比你大,之前当过仪仗兵,也算是你的老大哥。听哥的话,这顿我请,下次你来。”

“不行。一码归一码。说好的我请客,必须让我来。话说您以前也是军人?您在哪个部队?”

“说了你也不知道,我的部队早没了。”波提欧从地上坐起来,收起自己的枪和子弹,招呼银枝赶紧跟上,今天晚上带他去个好地方。

两人回去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后,波提欧带银枝去了自己以前常去的小酒馆。原来的大叔已经不在了,现在经营酒馆的是他的女儿。当年漂亮泼辣的小姑娘已经变成温柔开朗的老板娘,从前总被人叫丫头的她如今被来喝酒的小伙子们叫一声大姐。

本以为多年不见,对方会忘记自己,没想到波提欧一进门老板娘就认出了他:“是你啊帕姆大哥!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两位吗?快坐吧台这,我先给你们接两扎啤酒解解渴。”

“帕姆?”银枝疑惑地看着他。

波提欧倒是十分自然地坐下,将帽子摘了放在吧台边上:“当时我们在仪仗队集训,不让晚上出门,更不允许私自饮酒,所以我们出来都随便起个名字,防止被找上门去。”

“原来是这样。”

老板娘将两大杯啤酒端上桌,新酿的啤酒泡沫很绵密,还带着麦子的清香,最适合驱散一天的疲惫。波提欧像年轻时候那样,端过杯子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旁边喝酒的看客们连连鼓掌叫好。

“我也要这样喝吗?”

“你随意。”波提欧意犹未尽地看着墙上修修补补的酒水单,“给我来杯威士忌,纯饮。”

“好嘞。”老板娘从吧台底下抓过一只阔口杯,给他倒的很满,又送他一叠自家腌制的鱼干下酒,“你酒量还和当年一样好。我记得当时你们三四个小伙子来喝酒,最后都是你把他们拖回去的。”

波提欧也记得当时的情形。那会儿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正是馋酒又贪玩的年纪,仪仗队白天的训练严格又枯燥,晚上他们便趁着教官们都休息后翻墙出来喝酒。

一般都是波提欧请客的时候多。仪仗队的津贴虽然不比骑士团的多,但管吃管住,波提欧是个孤儿,那会儿总觉得自己朝生暮死,跟路边的野草也没什么区别,没什么用得上钱的地方,所以很舍得在吃喝方面花钱。也因为他又仗义又大方,所以结交了好多朋友,玩得最好的就是常和他一起喝酒的那几个。

波提欧会弹吉他,也会跳舞,他还记得当时酒馆里有一把枫木做的旧吉他,他喝高兴就会弹奏当时流行的歌。老板最喜欢他弹琴了,说他每次弹琴后客人桌上的酒下得都格外快,每天都把吉他擦得锃亮等他来,除了他以外谁碰都不行。

最让他难忘的是一个夏末的夜晚。当时他们喝完酒要走,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雨,酒馆里的其他客人也都走不了了。屋子里温度骤降,老板赶紧把壁炉收拾出来点火,让自家姑娘给每个桌上都送了一碗热乎乎的罗宋汤。

反正也回不去,波提欧就从墙上取下吉他,坐在炉火边,弹了一首歌。

那是他最喜欢的歌,叫阿尔冈-阿帕歇之夜。

歌里有风,有太阳,有露水,有草原,有迎着霜寒与酷暑尽情绽放的鲜花,有一往无前奔向天空与大海的河流,有成群结队的牛羊和肆意驰骋的马,还有他如大地一般深沉敦实的老爹和如雪山一般美丽温柔的阿妈。

每次唱起这首歌,波提欧的心都像回到了家乡一样平静。他认真又舒展地唱着,嗓音里带着少年人干干净净的思念,比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还清脆,比月亮照在雨水里的光芒还柔软,缓慢悠长的调子像是一幅永远也展不完的画卷,把所有听歌的人都带到了马背上,和波提欧一起怀念起那个遥远又美丽的故乡。

那天晚上,酒馆里谁都没走,大家安静地靠在椅子上等着大雨散去。后面波提欧再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账上多了好几杯酒,据说是那几个偷偷抹眼泪的常客送给他的。

回忆起当年的事,老板娘也在吧台后面点了支烟:“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成老太婆了。对了,那几位大哥怎么样了?”

波提欧胡编乱造的本事依旧不减当年:“退役后我们都各回各家了,也没怎么联系。不过他们都有孩子了,当年最风流的杰克成了妻管严,天天被他老婆骂。”

“哈哈,那个家伙真是报应。你不知道吧,当年他追过我,还送了我一对发卡呢。”老板娘笑着弹了弹烟灰,“你呢?有老婆了吗?”

“娶了一个,后来老婆嫌我太穷带着女儿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当时我就说你花钱大手大脚,得存点钱,要不将来讨不到老婆。那你这次回皇城干什么?”

“赚钱。然后去娘家接她,最起码不能让她带着女儿嫁给别的男人。”

老板娘笑得前仰后合,夸他浪子回头金不换,今天的酒她请了,让他好好喝,明天开始就得戒酒攒钱了。

“这位慷慨的女士,感谢您的好意。不过今天的波提欧先生消费的酒水,由在下来买单。”

“波提欧?那是谁?”老板娘疑惑道。

波提欧在桌子下狠狠地踢了银枝一脚:“我姓帕姆,叫波提欧。我一般习惯别人叫我帕姆,但这小子总喜欢叫我波提欧。”

“哦哦,是这样。”老板娘这才把目光放在银枝身上,忽然有些惊讶道:“帕姆大哥,你这个朋友可不一般,长得真漂亮,简直跟海报上的玫瑰骑士银枝大人一模一样。”

“感谢您的欣赏。在下不才,正是皇家骑士团首席圣骑士银枝。”

“我的老天爷!”老板娘惊讶得差点被烟灰烫到手,“您您您您就是银枝大人!我的天,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居然有两个大帅哥光临我的店,我感觉我这屋子都亮堂起来。您还想喝什么?今天晚上务必要喝到尽兴再走。”

银枝不会点酒,指了指波提欧的杯子说道:“那就麻烦您了,请给我来一杯一样的。”

波提欧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你小子平时不怎么喝酒吧?真能喝得下去吗?这可是烈酒!”

银枝接过杯子,不知死活地问道:“平时倒是也有喝酒,不过是在宫廷的宴会上喝一点香槟。这个也要像刚刚喝啤酒那样一口气干掉吗?”

酒馆里的看客们再次起哄,拍手叫好。

“……你第一次喝,一点一点地喝就好。”波提欧提醒道。

“也就是说,可以一口喝完的,对吧?”

不等波提欧反应过来,银枝已经端着杯子一饮而尽了。

酒馆里掌声如潮,夸赞不愧是首席圣骑士,连酒量都是一等一的好。老板娘也惊讶于他第一次喝烈酒就这么适应,问他味道怎么样。

银枝神态自若地评价道:“很不错,就像一团燃烧的煤油。麻烦您再给我一杯,谢谢。”

又是满满一杯,又是一饮而尽,银枝又赢了一个满堂彩。

看着第三杯倒得几乎快溢出来的酒端上桌,波提欧有些傻眼了,连忙抓住银枝要去拿杯子的手:“你差不多得了,别死人家店里。这可是实打实的烈酒,不是宫里给达官贵人们宴会上喝着玩儿的兑水货!”

老板娘倒是觉得没什么,劝道:“没事,我看银枝大人还是挺能喝的。你就让他喝呗,反正有你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大格。”

“是的,波提欧先生。”银枝望着他,眼神充满希冀地说道,“我的身体还可以承受。如果我喝醉的话,您愿意送我回家吗?”

“啧,我才不管你。我喝完酒就走了。”

老板娘笑着叫银枝别怕,他从前跟那几个朋友也是这么说。

银枝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喝下了第三杯酒。一饮而尽后,银枝依旧安然无恙地坐在椅子上,脸色都不曾变红过半分,格外的潇洒优雅。

看着大家开始起哄让他喝第四杯了,还有人甚至要开赌局,堵他到底能喝多少的时候,波提欧觉得银枝这家伙比自己还会惹麻烦,赶紧扔下酒钱拖着银枝离开酒馆,再喝下去非得出人命不可。

只是当他们走到一片无人的街道时,银枝突然抓着他的手停下脚步,十分认真地看着波提欧的眼睛说道:“波提欧先生,我能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啊?”

“今晚的风里,有玫瑰花的香气,月色也十分晴朗。”银枝后退半步微微鞠躬致意,“能够与您切磋共饮,我感到无比愉悦。希望我可以将这份欢欣也传递给您,矫健的、美丽的、炽热的波提欧先生。”

波提欧这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哪是喝酒不爱醉,只是不爱上脸而已。这个家伙或许在喝完第一杯啤酒之后就已经醉了,否则怎么会不知死活地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烈酒。

“真不该让你喝酒。”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过,几滴稀碎的雨落在波提欧的身上,敲打出脆响。他催促道:“快走,要下雨了。”

“是风和雨的圆舞曲。”银枝伸出手去接不断砸向两人的雨滴,沉醉地说道,“这是神明的恩赐。亲爱的波提欧先生,请不要违背神明的美意,与我一同在月下共舞吧。”

说着,不等波提欧拒绝,银枝就已经凑上来。两人身量差不多,银枝要高一些。一起跳交谊舞的时候,银枝的脸凑得很近,两人几乎快贴在一起。喝醉酒的银枝不再像平时那样收着力量,无论是牵他的手还是搂着他的腰,都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味道。

他们一开始并不默契,好几次甚至因为波提欧的不配合险些栽进路边的水沟里。可是银枝很耐心,他仔细地教波提欧如何配合自己的步伐,如何跟着雨声的节奏舞动,在每一次雷声响起的时候,银枝便搂着波提欧的腰带他旋转在洒满雨水的舞池里。

雨越下越大,雨点越来越密,地上翻滚着此起彼伏的水花。无处可去的雨水在地上聚起细流,轰鸣的雷声和闪电轮番撕破黑夜。

他们相拥,成为彼此在黑夜中唯一的浮木。

第二天,银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身边的小沙发上睡着波提欧。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做过的荒唐事——逞能,酗酒,欠账,拉着波提欧在雨中共舞,本打算以酒谢罪的银枝发现自己好像欠波提欧的更多了。

正当银枝拿起床上的毯子给波提欧盖上时,波提欧醒了。

“抱歉,打扰您休息了。”

“不怪你。我本来也没睡,就是合上眼休息会儿。”波提欧谢绝了他的好意,“毯子就不必了。昨天身上进了很多水,今天得趁着天好出门晾晾,不然生锈了零件会烂掉。”

“那我陪您一起去。”银枝急得立刻下床梳洗穿戴。

波提欧好奇地问道:“你今天不用去宫里当差吗?”

“前一阵子我护送钦差外出巡视领地,皇帝陛下体恤我,准许我休沐一个星期,最近我都可以陪您。”看着波提欧满脸嫌弃的表情,银枝好奇地问道:“怎么了波提欧先生?是我今天的衣服太奇怪了吗?”

“不,是觉得你假期太长了。”有银枝看着,波提欧最近是没法下手了。不过也好,他安静几天,也能让那帮人放松警惕。

于是两人找了个高楼的屋顶晒太阳。

虽然自己身体都是铁做的,但是要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赤身裸体地晾晒自己,波提欧还是做不出来。他三番五次地驱赶银枝,但银枝害怕他太过美丽会被坏人掳走,最终银枝想出来一个折中方案——把自己的眼睛蒙上,这样他既看不见波提欧的身体,又能在他身边保护他。

“宝了个贝的,你他喵的真是个天才!”波提欧无语地将自己的围巾卷起来借给他遮眼睛,告诫他不许偷看。

可是银枝的耳朵还是很灵,他光听声音就能知波提欧将上衣和裤子脱下来叠好后,十分放松地躺在了屋顶的瓦片上。

“波提欧先生。”

“要聊聊天吗?”

“有什么可聊的。”

“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想起自己的前半生,波提欧觉得实在是倒霉催的,于是骂骂咧咧地说道:“一大早上我不想聊这些,晦气得很。”

“那可以说说,您美丽的身躯是怎么打磨成今天这样的吗?”

“无可奉告。”波提欧翻了个身,好让身体晒得更均匀一些。“想打听别人的事之前,最好先自报家门。”

银枝盘腿坐在那里,爽朗地笑道:“是我的不对了。既然您感兴趣,那就先聊聊我的事情。”

“我是前任皇家骑士团首席圣骑士从战壕里捡回来的遗孤。”

“从我记事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在骑士团训练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按照师父的要求不断地磨炼自己的心性和本领,做到谦虚、坚韧、俭朴、克制、忠诚。终于没辜负众人的期望,成为皇家骑士团首席圣骑士继任。”

“我的职责就是用自己的枪尖消灭一切罪恶与不公,用自己的身躯捍卫美德与正义,让纯美的精神在我们的国度熠熠生辉,让皇帝陛下宽厚仁爱的美德泽被天下。”

“我的故事就是这些,下面该说说您的故事了。”

波提欧才发觉,这个小子虽然不怎么滑头,但也不傻。以退为进地说了这么多众人皆知的故事,现在要是自己一言不发倒是显得他不仗义了。

“我的事情也简单得很。”波提欧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为了复仇,我把自己的身体卖给女巫了,所以才变成现在这副德行。”

“您说的女巫,是那个传说中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美丽的女士吗?”

“你小子还算有点见识。”

“那您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就是有一个铜墙铁壁般的身体。”波提欧对着太阳看着自己的掌心说道,“现在的我不会老,不会死,不用吃饭也不怕冷热,方便极了。没有比这更好的身体了。”

“那您还会睡觉吗?会做梦吗?”

“做梦?”波提欧嗤笑了一声,“我从不做梦。”

只有那些光怪陆离虚虚实实的幻境才叫做梦。波提欧从未有过那些新奇的体验,他只不过在沉睡时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咀嚼那些陈年旧事而已。

每一次梦到他们,波提欧内心的悲愤都会加深一分,复仇成了支撑他活下去唯一的养料,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其实早在遇见女巫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现在行走在太阳底下的不过是名为“波提欧”的恶灵,一个游荡在人间苦大仇深的恶灵。

“那代价呢?据说和女巫做交易,都是需要代价的。”

“我把‘感觉’和那副破烂的身子都给她了,难为她不嫌弃。”波提欧翻了个身,将整个背部都暴露在太阳底下。

“那您又是因为什么要复仇的呢?”

这一次,银枝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波提欧的回音。

“波提欧先生?”

依旧没有回应。

银枝仔细地听了听,波提欧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一般。

银枝不再打扰他。或许这样好的太阳,这样闲适的时光,对波提欧来说是难得的宁静。

之后的一个星期,波提欧和银枝一起生活。两个人生活得很平静,也很和谐,最大的突破就是波提欧可以接受银枝帮他保养上肢了,这对于喜欢保养器械的银枝来说实在可喜可贺。

休假结束后,银枝去宫里当值,按照规矩是上二休二,值班期间不允许离开宫内,也不允许带亲眷进宫。

虽然十分不舍,但银枝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公寓。

总算暂时摆脱了这个烦人的家伙。银枝走后,波提欧有种孩子终于去上学了的奇妙感觉,屋子里清静得让他昏昏欲睡。他也确实需要养精蓄锐,这周因为怎么巡逻都没发现刺客的身影,街上那些大头兵已经开始松懈了,今晚正是夜探亲王府的好时候。

正当他躺在床上盘算今天晚上的行动时,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他顺着门洞一看,是个来势汹汹的娇小姐,身边还带了位趾高气扬的侍女。

没想到银枝这小子还有桃花债。波提欧笑了笑,当作没听见,准备回屋继续打盹的时候,听见外面的人又继续叫门了——

“开门!我听见你的脚步声了!我们公主要见你!快开门!”

“安妮,你小点声。”公主用扇子遮住羞红的脸,拉了拉侍女的袖子。

侍女安妮倒是十分坦荡:“公主,你现在如果不给这个狐狸精一点颜色瞧瞧,将来万一她骑到你的头上,你更受她的欺负了。”

公主还是有些不放心,四下打量着周围空无一人的走廊:“消息准吗?不会是误会吧。”

“当然准了!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消息。”安妮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但奈何天生嗓门儿大,波提欧还是在房间里听了个一清二楚:“据说是个腿长腰细身材火辣的长发大美女,而且穿得还特别风尘,整天勾搭着银枝大人去外面野合。”

未出阁的公主哪里听得了这些,赶紧捂着红透的脸背过身去。安妮以为公主是气得脸红,更加卖力地砸门了。

波提欧本来是不想管,但怕这两个小姑娘把事情闹大再引来宪兵,那就麻烦了。

“敲敲敲,门都快被你们敲散架了。”波提欧一把拉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小姑娘,凶狠地说道:“你们找谁?”

“我、我们找银枝大人……”原本已经到嘴边的呵斥因为波提欧的出现硬生生地拐了个弯儿,安妮本能地感觉这不是个好相与的男人。

波提欧不耐烦地回应道:“他上班去了。要找他去皇宫里找。”

就在门快关上的那一刻,公主急忙用扇子挡住了波提欧的手:“先别关门!我们可以聊聊吗?”

看着两个局促不安加起来年龄都没自己大的小姑娘,波提欧啧了一声,暗道麻烦,但还是把门打开:“进来说吧。”

家里没有像样的茶具,只有银枝买的两个用来喝水的马克杯。波提欧拿着杯子随便在水龙头下冲了冲,发现家里连茶叶都没有,于是给她俩一人倒了杯牛奶,大剌剌地坐在她俩对面的板凳上,抱着胳膊催促道:“有话快说,别耽误我睡觉。”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公主红着脸故作镇定地问道,“您和银枝先生是什么关系?”

波提欧胡编乱造的本事又出来了,他晃了晃胳膊,用十分轻佻的语气说道:“一起吃,一起睡,你说是什么关系?”

“啊公主你别晕倒啊!”安妮连忙扶住备受打击的公主,“说不定、说不定他们只是...只是床伴呢?”

公主悲伤地摇摇头:“不会的。银枝大人不会是那样的人。他不会的。”

波提欧嗤笑了一声继续说道:“小姑娘,你哪有我了解男人。不得不说,你眼光挺不错的,银枝那小子不光是活计不赖,每次完事儿之后也算细心。”

当然,波提欧这里说的是机械的维修与保养。

“你!你这个狐狸精!不要再说啦!”安妮赶紧捂上公主的耳朵,“你到底想怎么样!”

波提欧十分无辜地耸耸肩:“不是你们来找的我吗?我能怎么样?”

安妮愤怒地问道:“到底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银枝大人!”

“这可是笔大价钱,我得好好想想。”波提欧装作十分认真的样子思索道,“要多少才合适呢?我得在乡下置办一个院子,买个牧场,还得给我女儿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公主惊得几乎要从凳子上跌落下去:“你居然还有女儿?不对,那你究竟多少岁了?”

“岁数这个东西我早都忘了。不过怎么也得有四十来岁了。”

姑娘们既惊讶于他是个父亲的身份,又惊讶于他四十多岁还能保养得这么好,更惊讶于他居然选择干这行,但最惊讶的当属银枝大人居然会对这样一个男人心动。

明明他是那么的粗鄙、轻浮,不管语言和穿着都透着一些下流。即便是他的头发像瀑布一样浓密,瞳孔像星星一样闪烁,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让人觉得娇艳又不好惹。

“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我看你们也拿不出多少钱。下次记着再遇到这种事带几个帮手,别傻乎乎地自己就冲上来。”临走时,波提欧还不忘提醒她们多喝点牛奶,银枝就喜欢他这种身强体壮的。

公主含着泪将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留下一句“我一定会回来的”狠话推门离去。

波提欧站在窗前看着她们上了马车后才回到床上躺下。真是两个有意思的小姑娘。如果他的小姑娘还活着,应该也长这么大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知道她会看上怎样的毛头小子,不过要是看上银枝这种心思单纯又身强力壮的傻小子也不错。

波提欧感觉眼睛有些酸,但是他已经不会流泪了。哼着曾经小姑娘最喜欢的歌,波提欧静静地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又做梦了。

这一次的他回到了22岁那年,他刚从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爬出来,逃到了附近一个没人烟的村子。这个村子本就贫瘠,又离战场太近,村民们死的死逃的逃,波提欧十分口渴,他拖着疲惫疼痛的身躯在村子中找水喝,终于找到了一口井。井边上放着一个木盆,里是熟睡的女婴。

这是村里唯一的一口井。她的亲人将她放在这里,就是希望找水喝的人能够发发善心,带走这个孩子,让她活下去。

波提欧浑身是伤衣衫褴褛,已经自顾不暇。可是当他满是灰尘的手指触碰到婴儿柔软的脸颊时,一滴雨落在了孩子的襁褓上。

狂风大作,漫天都是沙尘。波提欧来不及细想,抱起孩子跑到旁边的破屋里躲雨。雷声把孩子惊醒,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波提欧手忙脚乱地哄着孩子,怪这老天爷雷打得太响,雨下得太大。却又庆幸雨声雷声密不透风地将房子围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像花骨朵般脆弱娇小的生命。

雨下得很大很大,但幸运的是破屋没有塌。波提欧抱着小小的婴儿坐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水井边的破木盆被风吹走。他心想,完蛋了,这个小麻烦彻底送不回去了。

于是年轻的波提欧便成了父亲。

波提欧白天在破屋子里陪着孩子睡觉养伤,夜里跑到乱葬岗上从死人的怀里翻东西。他捡了一把还能用的枪和一些子弹,自己吃野菜和树皮,给孩子吃那些用油纸包着的糖和饼干。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的痕迹,他总是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生火,再把糖和饼干碾碎,放进干净的罐头盒里用水煮成粥,等不烫手之后便小心地护在怀里,回去喂给孩子吃。

等着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波提欧上树掏鸟蛋摘果子,去山里抓野鸡和兔子,父女俩的日子终于好过起来,至少不用从死人堆里捡东西吃了。不过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波提欧不会带孩子,不是给孩子吃撑着了,就是饿着了,再加上缺衣少食,孩子总是闹毛病。附近找不到医生,波提欧只能用些土法子缓解。

直到有天,孩子发烧,烧了两天也不见好。无奈之下,波提欧带着她日夜不休地赶路,终于找到了一个有大夫的小镇。好在大夫很善良,没有多问,只是给孩子开了药,还允许他们在医馆里睡一晚上再走。

波提欧知道,他不能带着孩子四处流浪了,她很脆弱,只有安定的环境才能让她长大。

于是波提欧在这里住了下来。

他白天把孩子托付给邻居,出去给人帮工,晚上回来哄孩子睡觉。波提欧很能干,不管是种地还是看管牲口都是一把好手,很快他们就租下了一间还不错的小屋。波提欧给孩子买了新衣服,给她喝牛乳和面糊,还在闲暇的时候用羊皮做了一面拨浪鼓。

“爸爸,爸爸。”每到晚上,劳碌了一天的波提欧会躺在床上,拿着拨浪鼓逗孩子说话。只是孩子太小,只会张着没牙的嘴吐泡泡,冲着他傻笑。

后来孩子越长越快,小木屋和邻居都关不住她了,波提欧就给她做了一顶小草帽和木吉他,带着她一起放牧去。

渐渐地,波提欧开始记不住自己的年龄了,他只能记得每到下雨的季节时,他的小姑娘就又长一岁了。

依旧是没从正门离开,波提欧从窗户翻出去跳上对面的楼顶,顺着远处亲王府的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为了杀了奥斯瓦尔多,那个腌臜的地方波提欧一步也不愿意踏入。那栋白色的公馆跟这个腐烂的国家一样,外面看上去富丽堂皇,其实里头都烂透了。

从前还是公爵的时候,奥斯瓦尔多就深受皇帝信任。和那个有些懦弱的皇帝不同,他把持着朝政大权,利用自己的地位和无耻无恶不作。最令人恶心的是,他嗜血而残忍,以欺辱折磨英俊的青年为乐。不管是什么样身份地位的人,只要被他看中,最后都会被他掳去,在那座常年弥漫着血腥味儿的地牢里被折磨致死。

在皇帝60周岁生日那年,为了讨好皇帝和奥斯瓦尔多,军部的那些家伙们提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在全国的士兵当中选取相貌端正身材健硕的青年,组建一支仪仗队,庆贺皇帝陛下的生辰,其实就是在四处搜罗送给奥斯瓦尔多的礼物。

波提欧当时刚20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凭借着过人的枪法和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刚进入火枪队的他就混上了小队长。那天选拔仪仗队的士官来到了火枪队,在众人中一眼就看中了这个美貌又坏脾气的小野马。

“他是谁?”

“一个乡下来的新兵蛋子。”

“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性子需要磨一磨。”

“就他了。”

波提欧被发了一身新衣裳和几块津贴,坐上马车到了皇城之中。

仪仗队管理严苛,训练难度也很大,几乎每隔几天都有坚持不住离开这里的人。那时波提欧还觉得这帮人是懦夫,既然当了兵就要好好干,整天哭唧唧地喊着回去算什么本事。

他决心给这些娇滴滴的公子哥儿们打个样,白天认认真真地训练,晚上快快活活地喝酒,每天跟几个朋友勾肩搭背,喝多了就在马路牙子上睡一觉,反正赶在早训之前回去就好。

直到有一天,教官对他百般挑剔,波提欧忍无可忍反驳了几句,结果被罚绕着皇城跑圈,跑一整夜。

他太累了,跑到后来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波提欧索性像往常一样倒在路边睡着了。当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一间牢房里,四肢和脖子都被铁链锁着,周围没有任何人,只有一盏昏暗的煤油灯。

“这次的还不错。”波提欧依旧清晰记得那张丑陋的脸上布满了肮脏的欲望,“给他洗一洗,换身干净的衣服。”

“好的。”

一桶一桶的冷水淋在波提欧身上,他们撕碎了他的衣服,像是给马洗澡那样,用长柄刷在他身上来回地摩擦。看着他愤恨的眼神,那些卒子不仅不怕,反而异常兴奋。

“这个小子还挺辣,希望公爵大人也能赏给咱们哥几个玩玩。”

波提欧瞅准了机会,一口唾沫啐在他们的脸上:“****,你们这群杂碎!”

狱卒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擦干了脸上的唾沫:“还挺有精神。把药拿来,顺便给他洗洗嘴。”

波提欧被灌下了一整瓶的药,他感觉肚子里感觉有团火在烧,他恨不能将自己的肚皮剖开,将那团火挖出来。只是这药实在厉害,再加上之前的体罚,波提欧又累又饿,头昏得厉害,即便被松开铁链,他也只能认命地由那些人给他换上衣服丢到另一个布满刑具的牢房。

不久之后,奥斯瓦尔多来了。他手里端着一杯酒,心情十分舒畅。看着波提欧像被驯服的狗一样奄奄一息地趴在那,他假惺惺地蹲下去,用手揉了揉波提欧的头发:“可怜的孩子。你一定又饿又渴吧?来,喝吧。”

红酒一滴不剩地泼在了地上。

“乖,我看着你喝。”

波提欧攥紧了拳头,愤怒和不甘几乎要让他把牙齿咬碎,但他无比清楚的知道,如果现在就激怒他,自己绝不会有任何逃走的机会。

波提欧侧过头,黑白交错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他趴下去舔舐那些红酒,奥斯瓦尔多满意地笑了,夸他是条好狗。

“公爵大人。很抱歉打扰您的雅兴。”外面忽然来人了,是皇帝的传令官,“换血的事出了问题。皇帝陛下请您立刻进宫一趟。”

“知道了。”奥斯瓦尔多没有任何留恋,站起身用手帕擦了擦手,告诉狱卒看好他,他要留着波提欧在庆功宴上宴请众人。

波提欧又被拖回了之前的牢房。

见他面色潮红,因为药物的作用时不时发出几声难耐的闷哼,那些狱卒很快就忍不住了,在波提欧昏睡过去的时候悄悄打开牢门,冲进去在他身上乱摸。

“咱们这样不好吧?”

“没事,小心点,别让公爵大人发现就行。”

“我的天,他的腰真细,看起来也很有劲儿,应该是个骑马的好手。”

“听说是从西部那边找来的,估计以前是个牛仔。”

装睡的波提欧忍受着他们的侮辱,趁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立刻跳起来,用铁链拴住一个人的喉咙,大腿死死夹住另一个人的脑袋,直到确定他们完全没气儿后才放手。波提欧在其中一人身上摸出钥匙和匕首,用哆哆嗦嗦的手打开镣铐,换上他们的衣服吹灭油灯后在地牢里摸着黑出去。

那一夜他逃跑得太过顺利,以至于波提欧后来常常觉得,他在那一夜花光了自己所有的运气。他在城中东躲西藏,最终搭上了一辆出城的车。他趴在车顶上死死地抓住篷布,整夜听着自己如雷般轰鸣的心跳。等到天亮的时候他才听见车里的人讨论,这是一支要去前线的连队。

他们本是皇城驻军,因为顶头上司在党派斗争中倒了,他们的大好前途也跟着一落千丈,被集体流放到前线送死去,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为了防止追捕,原先的名字已经不能用了,波提欧成了他为自己取的新名字。为了混口饭吃,也为了保家卫国,波提欧又参军了。一个突然出现却对部队里的一切都样样精通的新兵,很容易被怀疑成敌国派来的奸细。可是波提欧又勤快又会干活,不管大家如何刁难,他都不喊苦也不喊累,只要有口吃的,有被子盖,让他睡在马棚里他都愿意。

一个人的优秀或许能装出来,但是善良和温柔是无法一直装下去的。渐渐地,战友们接受了他,主动把他的铺盖洗干净,不再让他睡在马棚边上的柴房。前线战事吃紧,没有布料做新军服,连长便把自己唯一一件没有补丁的军服送给了他,还给他绣上了名字。

那天波提欧很高兴,大家也高兴,他们围在篝火边上唱歌喝酒,波提欧给大家弹吉他吹口琴,美妙的乐声让大家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连长坐在他身边给他看妻女的照片,问他今年多大年纪。

“22了。”

“真好啊。”连长摩挲着那张旧照片说道,“像你这样的年纪,我和马琳还没结婚呢。你小子有老婆了吗?”

“还没有。我是孤儿,我的养父养母去世后就没人帮我张罗这些事了。”

“没事。”连长拍拍他的肩膀,“等着打完仗,你跟我回老家。我们那边的姑娘又水灵又漂亮,刚好配你这样帅气的小伙。到时候你也生一个女儿,放牧的时候让她陪着你。小小的胳膊抱着你的脑袋骑在你的肩膀上,你就知道什么才叫幸福了。”

后来,战事越发吃紧,答应好的物资迟迟没有送来。他们在断水断粮的情况下坚持了一个月,终于还是败了。

漫天的炮弹投过来,将他们引以为傲的防线炸得粉碎。连长将波提欧护在身下,最后一句嘱咐的话,就是让他快跑,好好活下去。

波提欧是那场战役中唯一的幸存者。只是这一次,他两手空空,望着满目疮痍的山河,天大地大,他有手有脚,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

回忆并没有困住波提欧很久。他在公馆外面转了几圈,发现有个岗楼上的人在打瞌睡。夜色中,波提欧像个灵巧的猫儿,飞快地爬上了高耸的岗楼,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打晕了那个疲倦的守卫,扒了他的衣服自己穿上,再顺手将他搬到不显眼的地方。

做完了这一切后,提醒岗楼交接的哨声响起,波提欧整理好表情,握着长矛等待交接。

“有情况吗?”

“一切正常。”

“行,回去睡觉吧。”来交接的人打了个哈欠,“本来也没咱们什么事。圣骑士银枝都在,还能有咱们什么事?”

“银枝?他来干什么?”

“下午开会的时候你又没去吧。”交接的人并没意识到什么不对,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皇帝陛下宽厚,知道最近有刺客盯上亲王,让银枝大人来值守了。”

“不过你也知道,咱们亲王的爱好。”

“不知道亲王会不会对银枝大人动手……”

波提欧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从岗楼跳下去。不论如何,他也不能让银枝落到那个畜生手里。顾不上暴露自己,波提欧随手抓了个人问路,得知银枝现在正在会客厅陪着奥斯瓦尔多。

波提欧脱下碍事的伪装,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举着枪在夜色中飞快地奔跑。破窗而入时,铺着天鹅绒织花地毯的客厅里灯火通明,并没有他想象中不堪的场景,银枝正专心致志地坐在沙发上,陪奥斯瓦尔多下棋。

“有刺客!有刺客!”外面的守卫喊了起来。

奥斯瓦尔多平静的看着波提欧,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我记得你。”

“你是一个唯一从我手上溜掉的玩物。”

“从你进城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了你的行踪。”

“我一直在想,你会忍到什么时候才动手。”

“今天,你终于来了。”奥斯瓦尔多摇晃着杯子里的红酒,“上一次抓住你的时候,我成功地杀死了皇帝的儿子,给他治好了病,逼他封我为亲王,并承诺我将是唯一的继承人。这一次,我想让你那颗漂亮的脑袋作为主石,装饰在我新帝登基的权杖上。”

“你这个、品行高洁、正直善良、如天使一般活该长命百岁万寿无疆的漂亮东西!”

“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上天堂!”

奥斯瓦尔多没有在意,只是晃了晃手,叫银枝把他拿下。别的地方都无所谓,不要伤到他的脸就行。

银枝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单膝跪地,恭敬地向奥斯瓦尔多行礼,并发起了询问:“尊敬的奥斯瓦尔多亲王,在执行您的命令前,银枝请求您为我解答困惑。”

“讲。”

“请问,接下来的回答,您是否愿意以施耐德一族数百年的荣光,向神明启示起誓,绝不会有半句虚言?”

奥斯瓦尔多眯起眼睛,不悦地盯着银枝的脸:“你到底想问什么?”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你是否做过贪污军饷、结党营私、勾结商贾、残害平民、虐杀士兵的事情?”

银枝不是傻子。从前他生活在谎言编织的皇宫里,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从小被皇族养育的他自然不会听信那些不利于皇帝和亲王的话。可当他在陪钦差大臣外巡时,发现并非所有的城镇都像皇城那样富足繁华,许多人连肚子都吃不饱,还得交那些苛捐杂税,稍有不从就会被扣上反民的帽子,整个国家笼罩在令人无法喘息的压抑之中。

银枝并非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给皇帝陛下,只是年迈昏愦的皇帝自顾不暇,臣民于他而言不过是脚下匍匐的蝼蚁,他连自己的死活都掌控不了,哪里还顾得上这群蝼蚁的死活。

“若是我做过,你想怎么样?”奥斯瓦尔多饶有兴致地看着银枝问道。

银枝手握长枪,枪尖直指奥斯瓦尔多的脑袋:“我将以圣骑士之名,捍卫天下之公道,用银枪清洗你身上的罪孽。”

“银枝,你还真是愚蠢。”虽然被人用枪指着,但奥斯瓦尔多并不着急。他甚至站起身来,步步紧逼:“我的确手上不干净,但你以为你一直敬爱的皇帝陛下是什么好东西?”

“那老家伙懦弱,虚伪,坏事都丢给我来做,自己躲在帷幕之后扮演圣人角色。没有我替他搜罗年轻男人给他换血,他怎么可能活到这把年纪?”

奥斯瓦尔多轻蔑地看着银枝说道:“你也一样,不过就是民脂民膏供养出来的花瓶,用来遮掩皇宫里刺鼻的血腥味儿罢了。”

“老家伙没几天活头了。你现在把他拿下,我以皇储的身份担保,宽恕你刚刚无礼的举动,让你继续做风光霁月的首席圣骑士,如何?”

波提欧看了银枝一眼,有点担心,想着真相会不会对这个傻小子太残酷了?毕竟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深沐皇恩,把维护仁慈宽厚的皇帝陛下的脸面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

但银枝并没有丝毫犹豫,在对方话音刚落的那一刻,他便挥起长枪直接向奥斯瓦尔多刺去。

波提欧笑了,他就知道,根本难不住这小子。

“宝了个贝的,你下手轻点,别把他给弄死了。”波提欧一边在背后给银枝做掩护一边畅快地大笑,“我还想亲手爱死他呢。”

奥斯瓦尔多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出身军队擅长用剑,虽然已经从政多年,但从未放松对格斗的训练,在银枝刺向他的那一刻,他便抽出了装饰在身后铜像上的长剑,毫不费力地接下了一招。

他熟知银枝不愿伤及无辜的性格,肆无忌惮地扯过前来支援的士兵当作肉盾,银枝束手束脚,奥斯瓦尔多很轻松地就在对战中占了上风。

眼见着外面支援的士兵越来越多,再这样打下去根本讨不到好处,波提欧朝着奥斯瓦尔多开了两枪拉开打得难舍难分的两人,扯着银枝赶紧往外跑。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出去再说。”

见那些士兵要追上来,波提欧从腰间摸出一个自制的炸弹,顺手就朝着堆放火器的箱子丢过去,那些人立刻手忙脚乱地四散逃窜。银枝有些担忧地回头,却被波提欧拦腰抗走:“傻宝,我没拉开引信,不然现在连咱俩都得炸上天了。”

再一次,波提欧全须全尾地从奥斯瓦尔多的公馆里逃了出来。不同的是,这次他还拐了个皇家首席圣骑士出来。

城中都是抓捕他们的士兵,他们无处可去,找了个偏僻的房顶跳上去休息。望着天空中明亮的圆月和身边有些惆怅的银枝,波提欧仰面躺下来,也招呼银枝躺下睡会儿,等会儿想办法送他出城。

“出城做什么?”

“当然是逃跑了。”

“为什么要逃跑?”

“傻宝,不逃跑你难道等着被抓?”

银枝摇摇头:“不。我要留下来。我要进宫去跟皇帝陛下求证。他确实懦弱无能,但是很仁慈,连宫人犯了错都舍不得责罚,我不相信他会做出换血的事情来。”

波提欧连忙将他按住:“我的宝贝儿,你真是傻得可爱。那些小恩小惠对他来说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只有你这样的傻宝才会觉得那是美德。我敢以人头保证,奥斯瓦尔多说的是真话。”

“我20岁那年选入仪仗队,就是为了庆祝他60岁的生日。今年我都四十多了,他也得八十多了吧?而且他还有个十几岁的公主,最少也得是六七十岁的时候生的。”波提欧感慨道,“乡下百姓缺衣少食,能活到50就算是捡着了。王公贵族们天天找各种神医吊着命,也没见几人长寿。你的皇帝陛下整日在深宫中连太阳都不见,还能活到八十多岁,你用你聪明的小脑袋瓜好好想想,他是靠正经办法活着的吗?”

银枝认真地反驳道:“可是波提欧先生,您四十多岁了也看起来年轻漂亮。有没有可能是皇帝陛下善良,神明恩垂,不愿让他太早离世。”

“啧,就算是真有神明恩垂,也应该恩垂你这样的人,而不是那些挖空心思想踩在别人尸体上活下去的人。”波提欧也十分认真地反驳他,“而且我确实,也是靠巫术才活到了现在。”

波提欧女儿6岁那年开始,因为意外,他们生活的地方发现了金矿。好多人欢呼雀跃终于要摆脱穷日子了,但波提欧下意识觉得,这不算一件好事。

果不其然,金矿很快就被上头派来的人接管了。波提欧绝不会认错,那些人旗帜上的徽记,他在奥斯瓦尔多的家里见过。这不是普通的军队,是他的私兵。

这些外来人把私采金矿的罪名扣在了不愿意让出金矿的村民身上,又用极低的价格强占了他们的土地,女人和孩子们作为人质被关押起来,男人们全部都赶到山上去做苦力。

波提欧还记得最后一次和女儿见面,她开始换牙了,说话的时候有点漏风。她穿着红裙子,站在围栏里,不哭不闹,像每次送他出门一样挥手:“爸爸,你去工作吧,我等你回家。”

当时的波提欧竟不知道,这是他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之后波提欧在山上四处寻找机会,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守卫落单的时候。他打晕了那个守卫,换上他的衣服,遮住脸正准备下山去找女儿,却被叫走去搬卸物资。

看着箱子上写着“前线专用”的字样,波提欧的手频频发抖,那是连长死都没等来的物资。可是这些守卫并不以吸食前线同胞们的血肉为耻,还为自己站对了队沾沾自喜。

“对了,一会儿要不要去玩玩?”

“去哪儿?”

“你~说~呢~”

“不是吧,乡下女人你也下得去手?”

“也有好的。他们昨天试过了,还不错。”

“行,等换了班就去。”

波提欧感觉脑子好像有什么一直绷着的东西断掉了。他抢了一把枪,发疯似的攻击所有穿着灰色守卫制服的人,觉得他们每一个都像是从头到脚沐浴着鲜血又脏又臭的恶魔。可是他寡不敌众,最终还是被抓住了。

那些人把波提欧的手脚折断,捆在刑架上,当着众人的面用鞭子抽他,可是直到浑身的血肉都变得模糊时,他都不曾闭上那双充满愤恨的眼睛。

那些人以为他死定了,就用草席把他卷上扔到山沟里,等着野狼和乌鸦来把他吃掉。波提欧没想过自己还能醒过来,他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感觉浑身的骨头摔得粉碎,剧烈的疼痛像火焰烧灼着他,但他并不在乎,他只渴望能够在临死前再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绝望之中,波提欧听见有一个女人问他:“你想复仇吗?”

“*了个*的,那还用说,我**做梦都想把那群狗杂碎崩死!”

“你说话真不可爱。”女人用冰凉柔软的手指在他的唇上点了点,好像留下了什么咒语,“这就当送你的见面礼好了。想要复仇,我可以赠予你一副强健的身体。不过你也要给我一份回礼。”

女巫看中了他的“感觉”。她说这是她见过最敏感,最鲜明,最纯粹的感觉,透明的像一块宝石,但又滚烫的像一团生生不息的火。

波提欧毫不犹豫地献给了她,如愿以偿获得了钢铁之躯。从此,他不再拥有饥饿,不再拥有痛觉,不会再感觉到寒冷和炎热。他可以笑,可以愤怒,可以畅快地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可他再也无法用这具人偶般的身体为那些死去的人流下一滴泪水。

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刹那,波提欧发现自己竟然无比的平静。因为他清楚地明白,即使是杀了眼前的人泄愤,他想要救下的人也回不来了。而自始至终,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不过是被人握在手里的刀子,解决了这一把,还有下一把。他能救下亲人一次,两次,但只要握着屠刀的人还在,杀戮就不会停止。

他要做的,是杀掉奥斯瓦尔多和他的那些朋党,把这个已经腐朽的国家连根拔起,让所有的人都获得新生。

于是,波提欧加入了一帮叫做“巡海游侠”的反抗军组织,替他们四处打探消息,混进各种各样的场所,暗杀那些走狗与蠹虫。波提欧很耐心,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彻底扳倒奥斯瓦尔多的机会,直到一个月前,他终于收到了密信,奥斯瓦尔多已经厌倦了当皇帝的傀儡,准备着手登基。而他的任务就是混进皇城中,在奥斯瓦尔多登基大典结束后巡城的时候,当众将他击毙。其他的巡海游侠会以此为信号,正式掀起颠覆整个国家的狂潮。

波提欧以为像银枝这样的人会觉得他们的计划离经叛道异想天开,但是银枝并没有做什么评价,他只是有些迷茫地问道:“那之后的事情,你们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我只负责开枪,枪响之后的事情不归我管。”

“若是他们成功了,他们打算怎么治理这片国家。”

“不知道。我只觉得他们人都不错,与其让这片国家继续在奥斯瓦尔多那群人手里继续烂下去,还不如让他们接手。”

波提欧确实没想过任务完成之后的事,在他的计划里,只有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完成任务,至于自己如何安全地脱身,从来不是他考虑的问题。

银枝放下枪,和他一起躺在月光下,轻声问道:“波提欧先生,如果你现在不是反抗军,也不需要复仇,你想过怎样的生活。”

原以为波提欧会思索一番,或者是敷衍过去,但波提欧却十分坦荡地谈起自己的畅想:“当然是找一片草原了。养几匹马,几头牛和一群羊,夏天的时候骑着马四处放牧,冬天的时候就安顿下来,每天守着火炉弹弹吉他吹吹口琴,等着春暖花开。”

见银枝默不作声,波提欧笑了,问他是不是觉得挺无聊的。

“没有。我觉得很幸福。”银枝侧过身来,轻轻地握住波提欧的手,“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实现的。”

他们很自然地在月光下拥吻了。唇齿相接的时候,波提欧几乎不敢怎么动,他怕自己尖锐的牙齿会划破银枝的唇瓣。

“小子,你今年多大了。”波提欧的声音有些沙哑。

“25岁。”

“交过女朋友吗?”

“从未。”

波提欧揉了揉他有些凌乱的红发,嘴角弯起温柔地笑:“说起来,我也不算占你便宜。”

“我也没交过女朋友,女儿是我捡回来的。”

银枝将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地吻着:“不管怎样,我都爱您,波提欧先生。”

银枝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波提欧的伏在银枝的腿间,就好像一直缠着主人撒娇的猫。情动时,银枝揉着波提欧的头发,叫他躲开一些,他怕弄进他的身体里会让零件生锈。波提欧当然不听他的,抱着他的腰迅速地结束了第一轮的战斗。看着余韵中失神的银枝,波提欧得意地擦了擦嘴角没来得及咽下的液体,夸他首战能有这个成绩,算不错的了。

“可以再来一次吗?”银枝躺在屋顶上,搂着波提欧的腰,红着脸说道,“我可以做得更好。”

在这些事情上,男人总是无师自通。后来的几次中,银枝成功地掌握主动权,并开发了许多波提欧未曾设想的交互动作。在摇晃和颤动中,波提欧的手搭在银枝的肩膀上,精神恍惚,他暗自庆幸这身体是钢铁做的,不然早就被银枝折腾散架了。

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银枝餍足的躺在波提欧的腿上睡着了。波提欧将自己的斗篷盖在他身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哨子,吹了两声,听起来就像夜莺的叫声一样。

很快,一个提着长刀的女人从夜色中出现,她是波提欧此行的搭档。他们目的相同,但是分头行动,就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导致计划被中断,这哨子则是他们在紧急情况下联络彼此的信号。

“初次见面,在下黄泉。”

“波提欧。”没有多余的自我介绍,波提欧亮了亮巡海游侠验明正身的信物,“后面的工作我来完成,你帮我把这小子送出去。”

“送到哪儿?”

“哪儿都行。离这里远远的,别被人抓回来就好。”

黄泉看着眼前如婴儿般酣睡的银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吗?”

“知道,我跟他说了。”

黄泉问他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跟银枝说。

波提欧擦拭着自己的枪,想了许久,似乎是真打算留给他点什么话。不过他没读过什么书,大字也不识几个,这些舞文弄墨的东西确实不适合他。

波提欧释然一笑:“罢了。让他好好活着,早点讨个老婆。”

黄泉点点头,扛起银枝在楼宇间飞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波提欧没了后顾之忧,整理好枪械准备跟奥斯瓦尔多算总账。

后来的日子里,银枝失踪,宫里的骑士团成了一盘散沙,皇帝没了最后一层保护,彻底成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奥斯瓦尔多打着护驾的名义进宫把持皇帝,又将骑士团逐出去抓捕根本不知去向的刺客,皇宫内外都是他的人。

紧接着,他以皇帝病重的名义,让贵族们入宫侍疾,不允许他们与自己的封地和部队联系。之后再假借商议国事的由头,将军政大臣召进宫,再让宪兵围了他们的家人,顺从他的人安然无事,不顺从他的人直接以谋反的名义下狱诛杀。短短几天,皇城内变了天,连路边下水道里都是血腥味儿。连权力中心的人都尚且如此,小贵族和其他官员们人人自危,不得不表态支持奥斯瓦尔多。

外面的人都解决完毕,奥斯瓦尔多还剩最后一个麻烦没解决——皇帝陛下最宠爱的,也是唯一一个留在身边的公主。

皇帝一直体弱多病,其他的孩子不是远嫁就是早亡,连太子也成了奥斯瓦尔多刀下的亡魂,如果再杀了公主,即便登基,他也会被天下人诟病是个不忠不义的王。为了做足面子上的功夫,奥斯瓦尔多不仅不会杀这个小女孩,还给她备了风风光光的嫁妆,送她去邻国当王妃。

不过那个国王年纪有些大了,年纪只比公主的父亲小上十岁。

公主当然不愿意,可是她没有办法,她被软禁起来了,除了她拼死护下来的侍女安妮之外,她身边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她只被允许在卧房里活动,每天只会打开门送一次饭进来。

公主惆怅地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来来回回的士兵感慨道,要是银枝在就好了,他一定可以救自己出来。

安妮提议,可以给银枝大人发个信号,相信他收到后一定会赶来救自己。

“可是他们把这里围得像铁桶一般……你有什么办法吗,安妮?”

“当然,愿为公主殿下分忧。”

不知道安妮做了什么,她被士兵们带走了。走的时候,她对公主笑了笑,叫她不必担心,银枝很快就会回来的。

除了相信和等待,公主没有别的办法。

当波提欧在城楼上看见公主的侍女的尸体被悬挂示众时,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这个小丫头性子刚烈,为了维护自家公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还得辛苦你在上面待几天,要不了多久我就去陪你。”波提欧远远地向城楼上的安妮脱帽致敬。至于那个小公主,他会通知其他的巡海游侠务必救她一命。

又过了几天,奥斯瓦尔多所有的准备都结束之后,老皇帝终于在他的“照顾”下咽气了。已经得到一切的奥斯瓦尔多终于不再需要这个昏聩虚弱的傀儡当幌子,他准备好走上台前亲自指挥这个国家运作了。

巨大的国家里,除了待嫁的公主,几乎无人真心实意为旧日的君王哀哭。大家都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早该到来的时刻,随后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扮作欢欢喜喜样子地为新皇献上赞歌。

公主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那些士兵弹冠相庆,饮酒作乐,她终于接受了现实。无论是安妮,还是她的父皇,都不会再回来了。

在她绝望地想要从高楼之上坠落时,一个美丽的身影落到了她的窗前。那头如玫瑰般火红艳丽的长发,那双堪比星辰般闪耀的双眼,她绝不会认错!

“银枝大人!您!您还活着!”公主喜极而泣。

银枝单膝跪地向她行礼:“我是来接您的。公主殿下,您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我当然愿意。”公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收到安妮的信了吗?那是她拼死送出去的消息。”

“收到了。”银枝温柔地点点头,“她以生命相托,我一定会把您救出去。”

公主放声大哭扑进了银枝的怀里。

新皇登基的典礼上,除了巡游,还有外国使臣觐见祝贺的环节,并且公主与外国国王的订婚仪式也要在新皇的主持下,由两国使臣共同完成。登基在即,公主不见了,这让奥斯瓦尔多很不高兴。

他杀了一批侍卫,又提拔了一批侍卫,让他们迅速去找公主的下落,只要活着就行,其余一概不论。

虽然奥斯瓦尔多不高兴,但断断不会为了一个小丫头延后自己的登基大典,他安抚好邻国使臣,一切依旧按照计划进行着。

又熬了半个月,老皇帝的丧事办完,奥斯瓦尔多终于继位了。

波提欧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新帝巡街的时候,看着眼前踩在尸山血海上无限得意的恶魔,波提欧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钢板都在战栗。

愤怒,恶心,憎恨,兴奋,还有即将解脱的快意,都让波提欧激动不已。

他丢掉帽子,不再伪装自己,大摇大摆地从路边的人群之中走出来,用三颗子弹逼停了那架华丽的金色马车。

“有刺客!快护驾!”

波提欧身形灵巧得像一只黑猫,踩着侍卫们的肩膀飞快地跳到车上,拔起枪对准了奥斯瓦尔多,想都没想就开了两枪。

奥斯瓦尔多也不是等闲之辈,用权杖挡掉了子弹,抽出早就预备好的剑向波提欧发起攻势。

“快用火枪!用弩!把他射下来!”

“可、可陛下也在车上!”

士兵们准备上前肉搏,却不知道人群中从哪冒出许多胳膊上系着红绸的人。他们个个武艺高强,穿着笨重的典礼铠甲的士兵们腹背受敌,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能派人去城外的驻队请援军。

看到这种场面,奥斯瓦尔多丝毫没有畏惧,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一边和波提欧缠斗,一边轻蔑地嘲讽他:“就凭这几个人你们也想杀我?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我在城外安排了援军,不出一刻,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至于你,一个附在人偶上的活死人,我也有对付你的办法。”

奥斯瓦尔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剂瓶摔向波提欧。瓶子破裂,波提欧感觉被液体溅到的地方格外疼痛,可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味道如何?这是特意为你调制的药水,可以让灵魂脱离身体。”

“你很快就会变成一具任人摆弄的人偶。”

“不过别担心,我会把你好好地收藏起来,作为我最得意的藏品。”

就在波提欧准备启动最后一层保险将自己和奥斯瓦尔多都炸上天的时,一支银枪飞了过来,硬生生砍断了奥斯瓦尔多的车架。两人滚落在地上,波提欧被人从地上扶起来紧紧抱住,眼前的银甲晃得他眼睛生疼,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来人是谁。

波提欧破口大骂道:“你个傻宝,不是让你走吗?还回来干嘛!宝了个贝的,你以为黄泉那女人很好求吗?”

银枝微笑着向他道歉:“对不起,波提欧先生,我来晚了。至于你——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你的援军,我想应该不会来了。”

“城中的宪兵已被骑士团控制。至于城外的援军,他们已经归顺公主,不会再靠近一步。”

当奥斯瓦尔多看见那面调配军队的令旗时立刻变了脸色,他知道,这群人说的是真的。

“说起来还是你太自信。你认为你已经手握大权,那些巡海游侠不入流,整个国家、所有的臣民都是你的玩物。”

“但天理长存,公道自在人心。你仔细看看,在你周围,到底还有没有忠心耿耿为你卖命的士兵?他们到底是敬仰你,还是贪恋你手指缝漏出来的一点恩惠?”

银枝站在众人之中,将作为信物的红绸系在枪上高高举起,对混战的人群大声喊道:“战士们!请听我说!”

“从前,你们受奸人蛊惑,犯下了种种罪行。如今,正是你们弃暗投明的最后的机会。”

“我以皇家首席圣骑士银枝之名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今天放弃抵抗,公主殿下会宽恕你们的过错,既往不咎,从今往后你们的待遇,一切照旧。”

“若你们继续抵抗,那便请你们与这欺君罔上,残害百姓的极恶之人共同接受正义的审判吧。”

奥斯瓦尔多并没有放弃挣扎,他也举起剑说道:“今日,取二人首级者,立刻封为亲王。胆敢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一个是美德化身的高洁骑士,一个是血腥暴戾的残酷君王;一边是在钢丝绳上谋求荣华富贵,一边是平静安稳的普通生活。

很快,士兵们都做出了选择。

他们丢掉武器,随骑士们一起撤离了战场。

原本被花瓣洒满的红毯上堆满了残破的武器,奥斯瓦尔多看着自己滚落在地上的皇冠,又看着身边一个个远去的亲信,他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居然败了。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波提欧对准自己的漆黑的枪口,他知道,自己确实是败了。

“你们为了杀我居然这么大费周章。说起来,你们不过和我一样,也想当这个国家的主人罢了。”奥斯瓦尔多依旧步步紧逼,朝着波提欧的枪口走去,“屠龙勇士总有一天也会变成恶龙。我诅咒你们,登上这个位子,也会变成我这样的人的。我在地狱里等着你们!”

“那就轮不着你操心了。你若真是在天有灵,就好好看着我们怎么把你的尸体撕碎了喂狗吧!”

波提欧扣动扳机,枪声响起,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仇人眉心上自己亲手开出来的洞,波提欧感觉格外畅快。大仇得报,他觉得自己累坏了,放任自己倒进银枝的怀里。

波提欧想要睡一觉,想做一个长长的梦,他要在梦里告诉所有的人,他成功了,一切都结束了。

只是他不明白银枝看他的眼神为何如此悲伤,他的眼泪一滴滴地落在自己的脸上。

当银枝找到那位传说中的魔女时,波提欧的情况十分危险,那些药水几乎要把他的灵魂从这具不契合的身体里带走了。如果不是银枝的挽留住他的信念足够坚定,波提欧早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暂时将波提欧安置在能够稳定灵魂的药水池子里后,女巫开始谈条件了:“他求生意志不强,想要把他救回来可不容易。”

银枝没有丝毫犹豫:“您的规矩我明白。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您尽管提。”

“不着急,先给你看个好东西。”女巫领着银枝走到一口棺材前,推开盖子,里面是另一个沉睡的波提欧,皮肤光滑洁白,精壮的身躯上没有一点伤疤。

“对于他而言,还是让灵魂回到原来的身体比较好。”

“至于代价。你知道的,我喜欢美丽的东西。”女巫揽着银枝的脖子,用极为暧昧的语气说出了那句话,“你很美丽,所以我要你,永远地赞美我。”

“从此以后,你将会是我伊德莉拉最忠诚的骑士,我的烙印会刻进你的灵魂,你将永生永世赞颂我的美丽举世无双,为弘扬我的美誉而奔波不息。你愿意吗?”

银枝单膝跪地,向她行礼:“当然愿意。银枝不胜感激!”

经历一场大乱后,王国年轻的公主作为唯一的继承人登上了王位,摆脱了远嫁的命运。巡海游侠因为护驾有功,摆脱了反抗军的名字,变成了新的皇家骑士团,陪伴在女王身边,成为她的眼睛与双臂,帮她看清这个国家有多少黑暗与不公,为她驱散那些蚕食国家的蠹虫。

而那对在故事高潮中登场的主角,传说中的骑士和复仇者,却消失了踪迹。他们就像上天赐给国家的一场梦,浪漫,曲折,惊心动魄,戛然而止。曾有人提议去寻找他们,但被女王阻止了,她承诺过不再去打扰他们的生活。

在王国西部的边陲之地,是大片大片的草原。今年雨水充足,来这里放牧的人格外多,牛羊也格外的壮实。

不过夏天的草原什么都好,就是蚊子多。

波提欧嫌闷,睡觉的时候没挂蚊帐,结果半夜的时候又被咬了两个包。他挠着脖子从床上坐起来倒水喝,惊动了床上睡着的银枝。银枝也跟着他从床上下来,走到他身后抱着他的腰,有些不清醒地嘟囔着也要喝水。

“热。”波提欧嫌弃地推了他一把,将倒满水的杯子递到他手里,让他自己喝。

银枝接过水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杯:“是好热。感觉要下雨了,应该会凉快许多。”

“嗯。下过雨带你去捡蘑菇。正好上次托人做了点黄油,煮奶油蘑菇汤吃。”

两人又回到床上,不久波提欧便听见风吹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果然下雨了。

月亮和星星挂在天上,牛羊和马匹睡在圈里,各式各样的吃食装满厨房,心爱的人躺在枕边,心脏在滚烫的血液中跳动。

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波提欧落下蚊帐,伴着绵绵无尽的雨声,和身边的人一起,再次进入梦乡。

【全文完】

【关于剧情的一些解释】

波提欧的年龄:20岁养父养母去世,参军后分入火枪队,几个月后因为出挑被选入仪仗队。后在奥斯瓦尔多手中逃走。21岁,隐姓埋名重新参军。22岁,新的部队在战争中全灭,他捡到了女儿,开始逃亡。28岁,新生活的镇子因为开采出金矿而被占,他也因为反抗濒临死亡。后来在伊德莉拉的帮助下重获新生,踏上复仇之路。42岁,流浪多年的波提欧遇上了25岁的银枝,终于结束了他人生中漫长的雨季,迎来了日出。

关于伊德莉拉:在这里设定的是“纯美之魔女”,喜欢一切纯美之物。波提欧吸引她的是反抗命运的精神和鲜活炽热的情感,银枝则是让她由内而外的喜欢,所以要将他变成拥护自己的信徒。

既然如此,审核,打一架吧,两次战败,这一次,会赢的!

这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罢了

古典音乐学院生枝×摇滚乐队奶爸波

现代pa,捏造了大量带娃日常

*终于完结啦!

*另外补充了一下第一篇时出现的波波乐队里的成员名字,原谅我刚开始没想到他还有这么多戏份偷懒没给他起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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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抱歉兄弟们!哥们我要自个单飞了!”不行,太没心没肺了......

“我虽然上没老,但下还有个刚学会说话的女儿!你们不心疼我,也要心疼我那一岁半的老妹啊!”好像也不行,太肉麻了......

趴在后台休息室,波提欧趴在桌子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为了找到几句适合的台词向队友们宣布自己接受星探邀请的打算,他已经纠结了快一个小时。可榨干肚子里仅有的几滴墨水,他也没能憋出......

趴在后台休息室,波提欧趴在桌子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为了找到几句适合的台词向队友们宣布自己接受星探邀请的打算,他已经纠结了快一个小时。可榨干肚子里仅有的几滴墨水,他也没能憋出几句好话。

“想啥呢,心不在焉的?不会是在想漂亮小姐姐吧?”

波提欧听见声音,抬头撇了一眼来人,发现是那天招着妹妹迦娜来玩的阿兹尔,没好气道:“去去去一边去,没工夫陪你玩。”说罢又把头埋到了臂弯里。

他妈的这群小傻子,真以为人人和他们一样满脑子漂亮姐姐啊!波提欧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想着。回想了一些这群狐朋狗友们干的蠢事,波提欧愈发心里没底。要是真跟着那星探单飞去,他估摸着用不着几天他们几个就能把乐队炸了,然后被店长一屁股踢出门......至于单飞这件事,他倒是相信兄弟们会支持自己。

选哥们的眼光老子还是有的,他带着一丝莫名的得意想到。可细想起来又是有点放心不下,又是有点不好意思。当初乐队是他自己主动说要加的,现在又自个飞黄腾达去,好像是有点不够义气......烦心事跟下水道的头发似的堵在波提欧脑子里,惹得他连连叹气。

见波提欧没搭理自己,阿兹尔顺手抄过一张凳子,靠着椅背做到了自家队长身边。

“喂!你他妈说话呀!在这唉声叹气的!不会是单相思虐恋人妹妹吧?”

听着耳边的傻宝队员嘀嘀咕咕吵个没完,波提欧更烦了,张嘴答了句:“是是是!我是在想泡妞行了吧!”

这话一出可好,没把人嘴堵住,倒是勾得人家更来劲了。

“我草!还真让我说中了!是谁是谁!长得什么样?别跟哥们见外哈!高矮胖瘦家庭背景怎么认识的,通通如实招来。”

“那就再往前几天......我草!你不会看上我妹了吧?艹我劝你别!”

真他妈服了!波提欧白眼都要翻到后脑勺了,懒得理他,扭头接着烦恼自己的事。

见波提欧把头扭向一侧不吱声,阿兹尔更是笃定了自己的猜测,拽着他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去!老子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泡我妹!她老哥我不允许!!”

“不行不行,虽说你小子做人做事还算凑合,但不能是我妹!人家是高贵典雅的音乐学院高材生小公主!怎么着也得配个王子骑士。她那个同学,那个谁......银枝!对!得他那个同学银枝就挺不错的,又帅还讲礼貌一副王子样!你这穷酸样,我不允许......”

银枝!本来压根不想鸟阿兹尔的波提欧听到这个名字毛都突然炸了起来!这下可好,原本烦恼着乐队的事太久,他都忘了银枝这茬,可现在被人一勾,那天喝奶茶、散心、吃饭甚至最后拿那个外套的事全想起来了!一次次实在是有些暧昧的相处经历一下子填满了波提欧脑子,倒是把下水道杂毛都给冲干净了。血液不可抑制地涌上了波提欧的脑袋,唰地染红了他的脸和耳朵。

“行了闭嘴!不是你妹妹!”没等阿兹尔对着自己红透的脸说些什么,波提欧一把揪住了对方的嘴巴。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递过来,可算是让周围安静了。

其实他自己清楚得很,自打那天在医院,又是帮他逗露娜又是给他披外套,回来路上说话的样子还那么耀眼,早就把自己勾住了。他一直都相信这世上是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的,但他也知道这些东西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得靠自个争取。如今,银枝——一个如此这般虔诚正直美好的人(甚至长得还很帅),就摆在他眼前,不去争取实在是对不起他波提欧这三十年的人生信条!波提欧磨了磨牙,再次坚定了自己的目标。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银枝喜不喜欢自己。

先是表演,唱歌弹琴我还是绝对自信的,最近身材保持得也不错,应该还算能加分。

带着露娜去医院那段......可能有点不靠谱,但总体来说无功无过。而且我闺女那么可爱那么乖,他哄小孩那样也不像是嫌弃的。

来店里喝奶茶那次......看他还乐意点那破名字奶茶,还愿意在店里等我......还有后面喝了酒瞎说话,他也没嫌弃我,倒是安慰了我不少......还有那外套......这么看来可能真的有戏!

硬要说,可能就是头次见面就喊了句“爱你”,还有就是太没出息,几次被他一凑近就慌了......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毕竟也算是个单亲爸爸,婚恋市场上着实扣大分!但自己也没瞒着人家不是?不管怎么样,先追到手再说!

翻来覆去想了一会,波提欧松开手下似乎已经没气了的阿兹尔,结巴了一下,开口道:“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一听这话,刚刚还快憋死了的阿兹尔一下子活了,刚要开口又被波提欧抵住了嘴。

“但是你他妈别乱说出去!敢乱讲老子撕烂你的嘴!”

在对方疯狂点头之下,波提欧凑近阿兹尔耳边,结结巴巴地讲了讲自己的打算。

“我草你真他妈敢哪!一来就看上这么具有挑战性的!不愧是波哥,也不是第一天没有自知之明了。”

“嘿嘿我是说勇气可嘉!勇气可嘉!”扛住波提欧杀来的眼刀,阿兹尔狡黠一笑,当起了狗头军师:“至于怎么泡人家,就以我对我妹这种学院派高材生的理解,他们最爱艺术上的知己了!你这样,把人家再叫来唱几首歌给他听,等气氛差不多了,拉人家上个台,告个白,成功率杠杠的!对了!你到时候就唱几首情歌!跟店长打点下,提前把氛围调起来,保证勾得人心花怒放!”

咂吧咂吧嘴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个理,波提欧越想越乐,转头便要给银枝发消息。

见自家队长终于不再是唉声叹气死气沉沉,恢复了平时的那副傻乐样,阿兹尔也忍不住笑了,凑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波提欧,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们的。”

没等波提欧反应过来收回脸上的傻笑,阿兹尔接着说道:“店长都跟我们说了。我们知道你还有个露娜要养,花钱的地方多的是,该往前冲的时候别犹豫好吧!”

波提欧没想到竟是自己队员先的开口,原本在心里打好的稿子全都乱了套,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喂喂喂!你要知道那可是巡猎的星探!那可是岚神的公司!我靠多少人求着舔着想要人家瞥一眼,你倒好还挑上了!”

“行了别想这事了!我们全方面支持你!乐队善后的事你放心,你就安心想着怎么泡老公吧!别到时候捡了事业丢了爱情!”

波提欧的手指僵在手机屏幕上,直愣愣地看着阿兹尔笑嘻嘻的脸,半天没回过神。

“你这什么脑容量,跟你说两句话就卡顿成这样!喂!你还追不追老公了!”

“......谢,谢谢你们......”

见波提欧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阿兹尔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把人揽了过来:“好啦谢啥谢!走!本大爷好好给你参谋参谋!保准帮你把老公玩弄在股掌之间......”

伊德莉拉音乐学院的理论课课间,看到波提欧消息的银枝有些吃惊。

自从上次的晚饭过后,银枝已经有好几天没和波提欧联系了。回想起那天冲动之下讲的不少没经过大脑的话,他为自己未经他人苦难便肆意评判的行为感到羞愧,但又不对自己在那一刻顺从本心而感到后悔。

现在,闻着袖子里传来的混杂着淡淡烟草气息的玫瑰香味,他没忍住愈发想念起那个自由的牛仔,连忙打开了聊天页面。

“如果你有空的话......想邀请你......不胜荣幸”

银枝盯着这几句显然不是波提欧自己说出来的,分外文雅的话露出了笑容。他大概能想象得到波提欧的损友在一旁帮他出谋划策改信息的样子。他也为波提欧拥有这样一群志同道合的同行者感到快乐。

“真的很高兴你还愿意邀请我观看你的表演。”

“愿我们能共度一个美好的夜晚。”

“美好的夜晚......”

波提欧看着这条真挚亲切的回复,眼皮连连抽了好几下。要不是他知道银枝的为人,真要怀疑这家伙到底是故意说这些话擦边钓着自己,还是真就一根筋毫无察觉。

但不管怎样,人是邀请到了,现在就看演出那天了。到底是爱情事业双丰收还是我老波一厢情愿,就看周五晚上了。波提欧握紧了拳头,势在必得。

早已把舞台当做自家客厅的波提欧久违地感受到了紧张,背着吉他在后台像只牧羊犬一样来来回回绕着圈。

牧了一会羊,见阿兹尔背着贝斯经过,波提欧猛地咬了上去。

“你,你你帮我看看,他是不是已经来了......”

这次轮到阿兹尔翻白眼了。这闹的什么把戏?不会吧,这个整天三句不离问候爹妈,浑身上下一副被二十个父亲当做黄毛揍过的气质的家伙,居然是个对着心上人紧张得都结巴了的纯情处男?阿兹尔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伸出头望了一眼,仔仔细细把外头那个拐跑了自己队长的红毛描述了一遍。

听完阿兹尔的转述,得知银枝早早便站到了最靠近舞台的位置,还穿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件外套,波提欧暗骂了一句,心里的紧张不减反增。他掖了掖塞在裤子里的衬衫,脸上有些发烫,又厚着脸皮问到:“那......你觉得我今天这身怎样......还凑合吧?”

阿兹尔忍着没呕出来,视死如归般上上下下打量了波提欧一番。

这人......真是没救了。他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平日里爱穿的什么深V破洞铆钉全丢了,不知道从哪里扒出来件宽大的衬衫,还规规矩矩塞到了裤子里。裤子倒还是穿了紧身牛仔的,但是平时破到小腿的洞也都没了。没穿他爱穿的高跟牛仔靴,换了平底的靴子,感觉矮了一点点。不过总体还是挺帅的,也不知道这家伙啥时候健的身,身材还真不错。奇奇怪怪的饰品戴了不少,耳朵上还挂了个子弹头耳坠。最最受不了的是居然扎了个规规矩矩的高马尾。装什么学生妹......阿兹尔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被盯得发毛,波提欧心里愈发有点没底,来来回回检查起自己的衣服,终于让阿兹尔忍无可忍。

“行了行了帅死了帅破天际了!保证迷得人家五迷三道的!快点给我上台!”阿兹尔大喊一声,便把波提欧一把推上了舞台。

波提欧踉踉跄跄地登上了台,正好店长简单报完幕。她瞥了这俩活宝一眼,递给波提欧一个“祝你成功”的眼神便下了台。

还没站定的波提欧余光闪过银枝那鲜红的影子,身子有些僵硬。

此时酒吧已经热闹了起来。台下聚了不少观众,见波提欧上台,他们便像往常一样冲着他起哄。

“波提欧!今天怎么穿得这么清纯!终于决定走小白脸路线啦?”

纵使将信将疑,但真心对恋爱一窍不通的波提欧还是选择接受了阿兹尔的提议,选了几首温柔风的情歌给自己造势。随着乐声流淌,骚动的人群很快被制服,变得乖巧而温驯。比往常更舒缓,更缱绻的选曲也似有若无地在酒吧里营造出了一个更加暧昧的氛围。

那些缱绻的,潮湿的词句被波提欧有些沙哑的嗓音镀上了一层磨砂一般的质地。伴着四周淡淡的酒气,这声音如同烟雾一般,笼罩着每一位观众。

迷迷蒙蒙的一层汗水,亦或是尘埃,在昏暗的舞台灯光下,把歌者的轮廓遮得不太真切。淡淡的影子在柔和的舞台灯光下随着旋律轻轻律动,像一匹睡去的马儿。

舞台下,银枝站在最前排,看得有些入迷。他见过波提欧锋利张扬的样子,见过他青涩的样子,见过他迷茫伤怀的样子,见过他无惧驰骋的样子,但都没有此刻,在潮湿的雾气之下,朦朦胧胧的,用沙哑的嗓音唱出那些勾人句子那样的深情,那样地令人沉醉。

他回想起斯狄洛特对他说的话,那些说他找到了自己的缪斯和心上人的话。他知道自己在见过那驰骋于众人之上的灵魂之后,早就萌生了无数从未有过的情感。可他不知道,在这些表达欲,灵感与情谊之中,是否还藏着一份爱意。一份能让眼前人成为心上人的爱意。

他回想起急诊室的那个夜晚,回想起奶茶店的那个午后,回想起城郊公园的那个傍晚,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和眼前这个人一同度过了太多独一无二的时光。他们本是浮萍和落花,都是没有归处的无根之人,可却在命运的沉浮之中漂流至了一起。

银枝有些发愣。他不知道两颗孤独的流星的相互吸引能否算是爱情。但分别时的不舍,受邀是的欣喜,相互剖白时的共鸣,乃至自己身上的淡淡烟草味道都不是假的。如果这一切不源自爱情,又该如何解释?久违的迷茫笼住了银枝的心,他按下悸动,决定演出一结束就同波提欧好好聊聊。

这时,一段轻快的和弦抓回了他的注意。他抬头一看,发现波提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一把有些老旧的吉他。木质的共鸣箱在轻轻的碰撞下发出几声悠长的叹谓。

波提欧清了清嗓子,将目光向自己投来。

“接下来这一首歌,是唱给我的一位朋友,银枝的。”

听见自己的名字在波提欧口中被念出,银枝有些意外。他看到对方的视线和自己重合,没像第一次那样躲开,却是紧张但坚定。

“我有很多很多想感谢他的话,但我嘴太笨了,只好让这把吉他来替我转述。”

“这是一首来自我家乡的歌,送给你,谢谢你。”

像骤然吹起的一阵裹挟着青草香味的风一样,淳朴的欢乐的歌声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天边吹来。

篝火,营地,牧场,牛羊。这些来自远方的词语被粗粝的歌声具象化,在从银枝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

他从没见过草原,也不认识其他牛仔,但他知道在这座钢铁巨兽的狭缝中,只有来自广袤的天地灵魂才能孕育这般尽情的奔扬的歌声。

他忘情地看着波提欧轻轻地拨动琴弦,把忧伤和希冀化作乐曲。他似乎能看到波提欧眼中倒映的篝火的影子。

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傍晚,那个分不清脸上的红晕是来自心底或是落日的傍晚。他想起自己内心那份冲动,那份拥抱眼前这匹伤痕累累的马儿冲动。

他想他已经有了答案。他笑自己的迟钝,不是萌生的感情中是否蕴含爱意,而是这众多情感本就源自爱意。他听见心底响起了和那天傍晚时一样的声音,告诉他“说点什么吧”。

像冲向风车的骑士一样,他双手一撑翻身跃上了舞台,迈到了波提欧身前,单膝跪地,捉住了波提欧的手。

刚唱完歌还没从情绪中抽离出来,波提欧有些计划被打乱的慌张。但当他的手被银枝牵起时,一种仿佛旧行的旅者见到火红篝火的安心在他心中漾开。

他听见银枝对他说:“我喜欢你,你愿意同我一起走过往后的旅途吗?”

他笑了,但没有回答,只是用力将银枝拉了起来。

没去理会台下爆发出的欢呼与掌声,他让银枝用略微比他高一点的身躯,挡住了舞台下的视线。

他看见银枝凑近他的脸庞,他的鼻尖和他的嘴唇在一个高度,他看见银枝勾勒出“我爱你”口型的唇,他看见银枝那双翠绿色眼睛中心的一点鲜红。

他伸出手揽住了那片火烧云,揽住了那丛篝火,揽住了他的爱人。用一个深深地吻作为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银枝听到波提欧用细小的,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也爱你,超级超级爱你。”

————end————

总之后面可能会有一两篇番外!再次谢谢大家的支持!(っз

波提欧是妈妈还是妻子

纯美骑士,巡海游侠,听凭正义的指引而来!

just路过随便画点,送给我嗑枝波的朋友

if幼驯染,两个人一起在阿尔冈长大

全文走置顶wb

十岁的波提欧就和狂沙一样闹腾。

逗牧场的牛玩、骑别人家的马疯跑、来来回回跳着小溪上的石块路,哪怕安静下来钓会鱼了,也马上会传来他嘟嘟囔囔着钓鱼好难的声音。

——蛮横,又无理取闹。

但是他会帮着挑水、送货、酿酒,会爬上高树,为别人摘下挂在树枝上的风筝,也会在无数个静谧而无聊的午后突然出现,吓人一跳,带来那些奇形怪状的果子。

——善良,又很傻。

一向身为旁观者的银枝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会被拉入其中,比如在夏天被冰镇汽水袭击,在冬天被雪球砸脸,在口渴时会有果子从天而降、直击脑壳,在无聊时会有新乐子突如其来出现、...

一向身为旁观者的银枝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会被拉入其中,比如在夏天被冰镇汽水袭击,在冬天被雪球砸脸,在口渴时会有果子从天而降、直击脑壳,在无聊时会有新乐子突如其来出现、又冒冒失失退场。

这一切的缔造者喜欢戴牛仔帽,嘴里叼根草。眼睛有红色准心,牙齿是鲨鱼特供。脾气阴晴不定,爱好不明,但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家伙。

和波提欧认识的第一个十年,银枝想,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和他如此搭调了。因为伊德莉拉曾说过,浩瀚星际里、漫漫星河中,两个人拥有同一双美的眼睛、同一颗炽热躁动的心脏,是很难的。而如果你恰巧和他相识相知,就要好好珍惜这「至美无瑕」的相遇与碰撞——

那就是仅此一份的,你能共享的「美」的唯一。

-

十七岁的波提欧开始变得稳重。

老头子经常叮嘱他、兄弟姐妹经常开玩笑捉弄他,无论是出于哪一种原因,让“野马”褪去棱角总是好的。压抑久了,波提欧也没少拉着银枝在旷野上骑马狂奔,嘴里一连串七七八八的话顺着风传进耳朵,很多很吵,但银枝听惯了,那些话自然清晰无比。

他还是没怎么变。嘴巴里喜欢塞一根乱摘的麦穗,也没管熟不熟的,放嘴里了就是嚼。说话时托个腮,长发盘成辫子,不过有时候会编成麻花辫——大概是姐姐妹妹帮着编的?聊到这里波提欧就又有话说了,他总想着把银枝骗回家,让那秀丽柔顺的红发也好好经历一番女孩子们的“装饰摧残”只可惜银枝一次也没上过当,哪怕真跟着去了,头发也是完好无损的回来。

波提欧对此颇有怨言。兄弟都是长发,凭什么就他的成天被人玩弄。银枝却说那样很幸福吧,兄弟姐妹间打打闹闹,那才是家。

波提欧听完,沉默片刻,否定道:

不,是幸运。

——捡回来的孩子?银枝总喜欢美化了说,把那比喻是神明送给一对夫妇的礼物。但波提欧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是自己太幸运了,才会恰巧被他的养父母捡到;他总觉得是自己太幸运了,才能在阿尔冈-阿帕歇的这片土地上遇见这么多好人。

也包括你。银枝兄弟。

波提欧说这话时,松开了手中一直玩弄的蒲公英,任它随风飞向天空。

而后,他看了过来,继续说道。

这世界上幸运的人不多,但我恰好占了一个位置。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劝着我好好珍惜,所以我无比感谢你们——

谢谢你们,我的幸运。

银枝只是听着。目光追随着那蒲公英飘向远方。

幸运囊括在纯美的范畴吗?没有。所以银枝无从发问。哪怕堆砌着词句敬重地向伊德莉拉提问,她也不会给予任何回答。

银枝从不认为自己是代表幸运的。

这件事很快翻篇。渺小如空气中的微粒尘土,被遗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几年之后,波提欧捡到了那个孩子。

那是个女婴。波提欧把她抱回来的那天,他们一家子几乎都围着那个小小的女婴团团转。她似乎被冻得厉害,小脸蛋通红,呼吸紧促,几经热水的温存才得以好转。

于是,银枝未曾理解的幸运开始具象化了。

当银枝匆匆拜访波提欧的家,看到那个往常锋芒毕露、嚣张跋扈的家伙也会用那般柔和温柔的表情小心翼翼对待那个新生幼小的生命时,第一反应不是怔住,也不是惊讶,而是感慨——感慨在一瞬之间,幸运的小小提示。

那就是幸运。生命的依靠、交缠,对于本该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波提欧而言,那就是幸运。

波提欧让银枝快过来看。说着,轻轻掂了掂怀中的女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

他说,这小女孩挺像那时候我的。

两个人凑近了,女婴突然伸出手一抓,抓住了银枝的头发。

呀。波提欧惊呼一声,看向银枝。

看起来她喜欢你身上的香味……唉不对,你这身上什么味啊?这么香……

于是一个抓头发,一个闻味道。

其实,你身上也有味道。

银枝此话一出,波提欧眨了眨眼,显然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还有味道——他这成天闲不住跑出去玩的,再浓的味也早就被风吹散了。

……奶香味。

波提欧一听,眼一瞪,嘴一张。

——什么?!!

波提欧把自己许久未弹的木吉他翻了出来。原因是那小家伙喜欢。他弹,银枝就负责盘着腿抱着娃听。

——什么时候决定和波提欧一起带孩子的?不知道,总之反应过来时,那孩子就已经成为他们两个人生活的一部分了。

小家伙确实喜欢吉他。用波提欧的话说就是,屁点大呢,就学着拍弦了,以后还得了?随即挂在银枝脖子上,拉着银枝一起傻乐。

眼见着她一天天长大,能带出门吹风疯玩了,波提欧就把她扛在肩上,银枝在身后走着,三个人常常喜欢这么漫步在夕阳下,看余晖遍及长草、暖光照耀土地。

银枝敲门造访的次数多了,波提欧也出门就是奔着银枝家跑。三个人快成了一家子似的,每次出门都黏在一块。罪魁祸首的两人似乎也没察觉不对,只觉得带孩子出门玩还在结伴着最放心。

偶尔也有几次,是小家伙睡着了,两个人难得回到最原始的状态——回到那片肆意热烈的旷野。那里有马匹、野草,同时还有一条湖。

波提欧只记得那天太热了,而湖水泼在身上冰冰凉凉,于是水声便一发不可收拾,响彻在野草乱舞的那个黄昏。一开始,他还会满怀歉意地说一句,对不住了,银枝兄弟,才往对方身上泼水,但到后面玩疯了,谁还管那些?管它湖里有什么,捧着一窝水就往对方脸上泼。

措不及防被灌了满口的湖水,波提欧也没管手匆忙按到的是什么,赶忙起了身,睁开了眼。

第一眼看见的,是顺流滴下的水珠。紧接着,是银枝的嘴唇,再往上,是那双漂亮的眼睛。

啊。

仅仅几秒的短暂对视间,波提欧瞬间清醒过来。随着动作响起的水声打破宁静,混着呼吸一同融进涟漪波纹中,向外散去。

他下意识往后退。银枝显然比他睁眼的早,双臂撑着身子,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半个身子泡在水里。而他也没好多少,水顺着面部轮廓肆意横流,一把手抹了一下,反而更乱了,粘的睫毛上都是。

玩疯了,玩疯了啊,真是。

波提欧边说着边直起身,水哗啦啦顺着衣服直流。他甩了甩手,又抹了把脸,而后缓解尴尬似的咽了咽口水,再次看向银枝。

是晒的吗?

怎么感觉……脸有点红。

波提欧发誓他再也不会去湖边玩了。大热天的,果然应该待在房间里避暑。

说完话,他看向银枝。那家伙正全神贯注给小孩子喂牛奶,似乎是听到了,给出一声很轻的回应,除此之外就没了。甚至没有转身看他。

波提欧早就发现了。自从上次在湖边玩出意外后,银枝就变得不对劲了。

避开他的目光、岔开那天的话题,一股子心虚的感觉。而且似乎有好几次想开口对他说什么,但都恰好被打断。现在想来,很是蹊跷。

波提欧想尽办法搞清楚事实真相,又是特意贴近又是尾随的,但怎么也没探出个所以然。

——搞什么啊?快二十年的交情,这回怎么扭捏上了?于是波提欧决定直接把银枝堵在厨房门口,问出个究竟。

问出那些问题后,银枝没有狡辩,也没有否认。在思索怎么回答吗?陷入沉默了。

墙壁封住了后路,而波提欧的双臂封锁了前路,这下银枝可就无所遁逃,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了!波提欧正这么想着,一直垂眸思索的银枝就抬起了眼,直视着他突然冒出一句很没头没尾的话。

那天,也是如此之近的距离。

啊?波提欧出声,眉头一皱。

所以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很有关系。银枝郑重其事说着,向前迈进一步,逼得波提欧只能向后退去。

那天,我们不是接吻了吗?

——啊?!

波提欧大叫一声。

他仿佛听见一声惊雷,五雷轰顶,整个人宛如被劈开了那般,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什么时候亲上的?!他跟他的好兄弟亲嘴了?开什么玩笑!

但这么一想……好像当时……

波提欧的脑子里开始回放起那一天、那一刻的记忆。从两人摔倒开始一帧一帧播放,直至波提欧尚还闭着眼,从水中抬头的那个瞬间。

——好像当时,的确是亲上了。

波提欧如梦初醒,结结巴巴想说什么话,但只要一看到银枝的那双眼睛,那些话就好像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于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眼见着气氛即将凝固,波提欧连忙改变姿势,拍了拍银枝的肩和背,干巴巴地开口起头道:兄弟啊……

三个字说完,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在银枝开口了。

现在细细想来,其实该做的事,及超出朋友范畴之外的事都做了。在倍感荣幸的同时,又有一些不合理的、难以理解的情绪与之吻合。而除去那些我们做过的事,剩下的那些,只有,只有……

——只有恋人才会做。

轰隆。又是一声雷响。

波提欧汗流浃背。

银枝边说着这话,边观察着他的反应。现在,只要他皱一下眉,亦或者张一下嘴,银枝就会明白他的意思,而后黯然离去。所以眼下绝对不能给出负面反应。

那,该给出什么反应?

犹豫这几秒,钟表指针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波提欧在心中无声呐喊,怎么办?怎么办!

一切犹豫在注意到银枝微表情变化的那一刻,都变成了果决。于是波提欧使出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喊出了那一句话:

——那,交往吧!!

只是微微转了下头的银枝:唉?

和处了将近二十年的好兄弟,突然有朝一日变成恋人。这巨大变化只在短短一个下午而已。

晚上,波提欧躺在床上睡意全无。白天,波提欧干事心绪不宁。

完了。全完了。他顺利了十几年的牛仔人生终于在这一年遇上阻碍了吗?只不过这阻碍并非银枝,也并非这潦潦草草成立的关系,而是他自己。

真没出息啊。波提欧在心里用脏话狂轰滥炸,想起那个在湖水里无意接触而过的吻,脸上竟突然开始发烫。

啧,肯定是被太阳晒的。

吻。吻吗。波提欧想着,双手按在了自己的唇上。

说来也好好奇啊,和人接吻是什么样的感觉?

嘎吱一声门响。波提欧知道是银枝来了,只是没有转身,等到那脚步近了,他才豁出去一般转身,将话喊出口——

来练习接吻吧!

一气呵成。

前脚刚进来,后脚就听到要接吻的银枝眨巴眨巴眼,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现在吗?银枝问。

当然是现在!说过要交往了,你可是答应过了!波提欧答。

那,那来吧。银枝放下了从家带来的装了一个纸袋的面包,摆出了比供奉纯美星神雕像更虔诚、更视死如归的表情。

……你紧张什么。波提欧无奈,上前一步,拍了拍银枝的脸。

就,只是亲一下。

说话时,嘴巴会一开一合。近在咫尺,银枝看得清楚。察觉到呼吸短暂停了一瞬的那一刻时,它便已恢复正常,只不过比先前急促。波提欧身上的确没有味道,只不过,有那股被太阳晒过的,如麦穗般清新干燥的气味。

很好闻。凑的近了,那气味便萦绕在鼻尖。

波提欧捧着他的脸,很快、很轻地将唇覆了上来。只不过这吻太快,连实感都没有,只是单纯地将唇贴在一起。甚至说不上“吻”。

银枝抬眸,眨着眼,睫毛飞快动着。感受到缠得越来越紧密的呼吸了,周身的气温似乎都在升高……脸很红,很烫,心跳也乱了,乱的不成样子。

第二次尝试,波提欧迈进了一步。

这次吻的彻底,连眼都闭上了。银枝看着波提欧眼下的那两颗痣,静听喘息在安静中的交响。他只觉得这样嘴唇相贴还不够。小时候,大人们常说吻是深切而刻骨的,可眼下,慌乱过后,他却觉得不满足。

想要再深一点。

银枝伸出了手,揽着波提欧的腰,让他朝自己靠近——而后,伸出了舌头。

唔。

波提欧很大的一声动静。看出他很惊讶了,眼睛猛地睁开,带动眼下的那两颗痣微红起来,随后,他又眯了眯眼,被舌头勾起的那要人命的痒意开始发酵,于是波提欧也配合着打开唇齿,在口腔里用舌头与银枝纠缠着。

身子开始失力了,波提欧节节后退。哐当一下,两个人到了桌子边,撞到桌角,连带着那一袋子面包也被波及着倒下。

呼吸太乱了。乱得不行了。

银枝及时松口,两个人得以大口大口呼吸新鲜口气。而短暂清醒过后,密密麻麻的吻又落在波提欧脖子上。

去房间吗。银枝埋在波提欧胸前,问。

……房间里,她睡觉呢。波提欧这才突然想起孩子的存在。

去沙发上。

银枝从未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代表。第一次从波提欧那里听到那个词,他觉得很新奇。之前总觉得奇怪,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波提欧那样的人,才算得上别人的幸运。

不过,其实哪样都好。因为彼此都给了对方定义,不是吗。

——我是他的幸运。他是我的幸福。

画了主线最后的二人!

☆R那个什么eighteen向

为未中选点梗之一进行的短打

☆cp倾向为mob/波提欧,斜杠有意义

以mob第一视角展开

此处的波是刚当上新手爸爸不久的原装身体牛仔波

☆角色归于米哈游而OOC等归于我

☆内含大量私设与个人解读x

☆预警等均请见完整版永恒无知无尽螺旋(wb账号名,无法直接跳转,请自行在wb中键入账号名搜索)

Summary:Heureentrechienetloup

...

有人盯着我看呢。

对方不声不响地藏在酒吧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里,要不是那头阿尔冈-阿帕歇少见的银色长发暴露了他的大致位置,我几乎都会怀疑那团颜色更深的影子只是几把没客人落座的椅子。

是否要逃跑的犹豫只短暂存在了一瞬,便在对方迈向我的脚步声中彻底消散。

想想也是,他在暗我在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发现他了。

“恕我直言,您看上去不像是想点歌啊。”

“哈,这话说的可就没劲了,兄弟。”

直到他迈入吧台附近的灯光中,站定在我面前,我才发现这是个比我想象中还高大得多的男人。

他看上去才二十岁出头,但体格已经完全不像一个这样岁数的年轻小伙该有的样子了。看来游走在生死边缘的马背英雄生活不止给对方带来了细小的伤疤,还给了他更为强壮与柔韧的躯体,让他仅仅只是站在我跟前就遮住了我头顶一大半的灯光。相较于他久经锻炼的健美身材,他全身上下的装扮倒是有点黯然失色——我是说,没什么好说的。一身刻板印象到不行的牛仔打扮省去了我猜测他职业与出身的麻烦,却也增加了我对现状的疑惑。

我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牛仔。

“不用紧张。我跟你无冤无仇,不是来找茬的。”

嘴上这么说,这人却自顾自地坐到了我身旁的空座上,伸长胳膊揽住了我的肩膀,不知是想威胁我,还是自来熟过头了。

“所以——我能帮您什么?牛仔先生。”

“咻~我就喜欢你这种,那个词怎么说来着,食食物者为骏捷。”

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相较我而言高大得多的体型让他只是坐在我身边就极具压迫力。在我肩膀上虚握的左手确实有注意在控制力道,但对我来说还是捏得有点太用力了。我可不是他那群和他一样高大,一样健壮的牛仔哥们。如果不是他足够细心,刚刚拍我肩的那一下说不定会让我骨折诶——好吧,骨折有点太夸张了,但让那块皮肤疼痛,留下个印子什么的,还是很有可能的。

“啊?哦……喂喂喂,你想哪里去了?!我看上去像,额,像冲着那种事来的人吗?”

身边的牛仔对我不过脑子说出的这句话反应很大。

是那个吧,那个。

我如此断言。

“那是为了什么呢,牛仔先生?如您所见,我只是一介吟游诗人,没有像你那么强的力量,只怕是没法帮您办成什么事啊。”

“不,这件事不需要你有什么了不得的力量。”

按在我肩膀上的手略微收紧,片刻后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松开。

“我听朋友说,你是从别的星球来这的?”

“是的先生,我不是阿尔冈-阿帕歇本地人,只是为了取材停留在此。”

“你对这颗星球以外的事很了解吗?”

“谈不上万事通,但——将旅途见闻娓娓道来这种事还是做得到的。”

“好,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是个诗人,那你肯定识字认字吧。”

“这是当然,先生。但我不明白,这能帮到您什么呢?”

身边的人长舒出一口气,说出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请求:

“我希望你能教我养,不,教我女儿识字,识星际通用语。额,可以的话顺便再给她长长见识呗,讲点故事什么的。”

我本想问他“为什么找上我”。

但这是个答案显而易见到不需要问出口的问题。

从他对成语变扭的运用与读音便能看出,这位牛仔的文化水平并没有高到哪里去。他很可能并不是真的知道那个成语怎么读,只是回想着他初次邂逅那个成语的场合,照猫画虎一般模仿出这个词的读音与语调。他的父母——介于他自己的女儿也是养女,大概率是养父母,不是不关心他的文化水平,只是无力支持他系统地接受专业的教育。

他不想他的女儿面对一个“父亲是牛仔,女儿也是牛仔”的单行道未来。

他是希望给他女儿一个过上更好更安全的生活的可能吗?我不是很确定。

但这个耐人寻味的请求确实引起了我的兴趣,让我放下了去够我藏在琴盒里的武器的打算。

“我了解了。但这对我来说毫无好处可捞啊……您愿意为此付出什么呢?”

“想要钱的话只管开价!呃,虽然我没法立刻付给你,但我绝对会凑够钱的。”

牛仔这番话的前半段非常激动,像是读懂了我的言下之意,尽力想争取这个机会一样。但,与之相对的,他后半句话暴露出的经济问题让他底气不足。一个只差谈拢报酬就能进行的合作近在眼前,他却只能用一个对陌生人而言虚无且缥缈的保证作为赌注放上谈判席,赌我会善心大发,接受他这荒唐的保证。

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

“……切,嘴上说说的保证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

真有趣。

我还以为他会是个符合他面相的、更蛮不讲理一些的人。想想看,一个揣着把左轮的牛仔和一个武器脱手的诗人,如果他打定主意想强迫我干什么,怎么想都是他占尽了优势。但他并没有这么做的打算。

他被教得很好,难怪他想把自己的女儿也教得更好。

我于是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可以接受的解决办法。

只需要一点话术,我想我能说服这位新手爸爸的。

“正如您所说啊,牛仔先生。实话跟您说吧,在您不是要求我去干些什么肮脏的勾当的节点,我就已经想接下您的委托了。我无意为难您。我不瞎,您要是想的话完全可以用暴力‘请’我接下您的委托,但您并没有这样做。”

我特意停顿了一下,用余光确认他有在认真思考我说的话后,才继续说下去。

“我们可以靠沟通促成这份委托不是吗?我们距离开始合作只差那么一点点有诚意的‘定金’罢了——请先别急着觉得我是个前言不搭后语的人。试想一下,一个不求任何回报的人进入您的房子,接触您的女儿,这会有多危险?我会在这里这样要求定金,正是希望我可以信任您,也希望您可以信任我。”

身边的牛仔没有立刻出声附和,但也没有马上回绝。

这是很有希望的反应。

“当然,我不会要求您去做掉谁。那样很容易触您的雷,或是让您违反原则,这并不是我乐于看见的。那么——或许我们可以取个中间值,来进行一些于您无害,于我也无害的,成年人间的特殊交际行为?”

我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挂着号码牌的门钥匙,拎着它靠近那只还搭在我肩头的、相比我来说宽大得多的手。

“决定权在您手上。”

他的手反握住钥匙串与我的手的瞬间,我就知道我赢了。

*依旧枝波主场

*有点血腥,不能接受虐角色的不要看。

*可能有OOC致歉。

第四章

另一边,银枝已经打晕了一个看守,换上对方的衣服,潜入了进去。

潜入的过程,也顺利的让人汗毛倒竖。

骑士越是深入,越是心惊。

不知道是不是他伪装的太好,甚至没有人发现他的不对劲,也没有人上来盘查。

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alpha吗?

这个监狱占地面积相当大,与警署是连在一块的,要想在这里找到波提欧的身体,可谓是大海捞针。

他注意到这座设施里,各种房间的不同。

从刚刚那个口进来之后,穿过一条长走廊,就是最外围的牢房。......

从刚刚那个口进来之后,穿过一条长走廊,就是最外围的牢房。

一进到这里,各种各样的甜味扑面而来。

这里是专门关押omega的地方。

那些在牢房里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omega们一看见穿着警服的银枝,要么吓的缩进房间瑟瑟发抖,要么面如死灰躺着不动,要么扒着铁窗,哀求他能不能放自己出去,自己是被误关进来的。

得想个办法救他们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再等一等,等我救波提欧出来,我们就可以一起毁了这个地方。

第0001号,第0104号,第0369号……

银枝越看,心情越沉重。

这外围被关押的omega,竟然有四百多以上。

或男或女,或丑陋或相貌平平,或老或幼,全部都无一例外被关在里面。

甚至还有已经怀孕的。

与腹部隆起的弧度不同,他们的四肢瘦的可怕。

可恶。

他一定要改变这个地方,一定要。

银枝绕了一大圈,把外围所有房间全部探查完毕,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房间。

可就在有些焦躁的他要踏上楼梯去上层继续探查时,一个微弱女声叫住了他。

“大哥哥……?”

银枝一只脚还在阶梯上,他转过头,瞪大了眼睛。

面对着楼梯的一间牢房里,竟然关着之前那个他试图救下的omega。

那女孩已经失去了一条胳膊,一只眼睛。

空荡荡的袖管垂落下来,唯一剩下的左眼直勾勾的看着银枝,眼里都是祈求和希望。

“啊,啊……真的是你,大哥哥……!”

“是你……”

银枝内心巨震,他急忙跑到omega面前,看她的情况。

入狱的短短几天,这个原本四肢健全的女孩就已经变成了一个残废。

她身上散发出一股臭味,似乎是腐烂的肉味,混杂着甜蜜的信息素香味。

让人倒胃口。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被发配到了这最边上的房间。

女孩一看见银枝那火红的漂亮头发,就认出了他。

虽然装束不一样了,但骑士良好的体态和独特的气质她是不会认错的。

她当时很害怕,当她听到那些alpha说骑士虚伪时,她真的很害怕。

在omega眼里,所有的alpha都是一样的。

他们是可怕,暴力,血腥,强大的代名词。

但是这个漂亮大哥哥说,omega和alpha是一样的,平等的。

她从出生起,都从来没听到过这种话。

“哥哥,为什么你会变成警察……”

“嘘,,小姐,请你小声一些。”

银枝伸出一根指头竖在嘴巴前面,示意她悄声些。

“因为,因为你是alpha吗?”

所以不用受到惩罚。

银枝下意识抓紧了铁栏杆,他沉声说。

“不,小姐,我是来救人的。”

在女孩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里,倒映出骑士高挺的身姿。

那alpha骑士对她说,再等一阵子,自己也一定会救她出去。

那简直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omega女孩睁大眼睛,忽然情绪激动起来。

她抓着栏杆,用力的指节都发白。

“求求你……求求你……救我出去……现在就救我出去……好不好……”

“冷静一下,小姐,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相信我。”

银枝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想要掰开她用力的手指。

“我不能冷静……我不能冷静……我马上要被处理掉了,你要去救的是谁?如果他在上面,他暂时不会有危险的,我在下面,我马上会被处理的,我就快要死了——!求求你!!”

“………处理?你是说……”

“没有繁衍质量的omega都会被处理……哥哥你看……我的胳膊……和这里。”女孩掀起一边头发,把那个干瘪下去的洞展示给银枝看。

已经没有眼球撑起来的眼皮凹了进去,眼眶里显然消毒工作没有做好,已经有些感染了,甚至有脓疱长出来,脓水跟睫毛沾在一块,还有几只小飞虫试图飞上去。

“我的身体被拆走了,也怀不了孕,哥哥,我已经没有价值了。”

银枝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是……『刑罚』?”

他想起波提欧被卸下来的身体,背后一阵发凉。

如果波提欧是人身,会不会直接被……

那波提欧的眼睛也会……?

“哥哥,哥哥,求求你……”女孩哭的崩溃。“我会报答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只想活下去……”

“没关系的,很快,小姐,你知道存放身体的地方在哪吗?等我找到那里,就会把这里的所有人救出来。”

女孩的哭声减弱了。

她一边抽噎着,一边目光呆滞的急促呼吸。她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骑士房间在哪。

还是不信任我吗……银枝垂下眼睛。

“哥哥,我知道肢房在哪。”

银枝忽的精神一振,两眼放光的看向她。

“但是你要先救我出去……因为,一个小时后,我就要被『处理』了。”

眼见着骑士还有些犹豫,她说。

“不用担心,哥哥,只要一出去,我就告诉你房间在哪,不会耽误你救你的omega的。”

“……”

“并且,这次来的新一批omega里面,暂时只有我进过肢房,它的位置很偏僻。”

只有我进过肢房。

因为我没办法生小孩,长的也不好看。

如果我继续呆在这里,我剩下的一条胳膊,两条腿,还有一只眼睛,都会被取走。

哥哥,你忍心看到这样吗?

哥哥,我只想活下去。

骑士的眼前突然浮现出波提欧低声唤他的样子。

银枝,我信任你。

——————————————————

第一道刑罚。

摘除omega的四肢,并使其孕育,完成作为一名o的基本职责。剩余的肢体进入肢房,可作为备用器官,或者鱼食,宠物食品之类。

第二道刑罚。

打击omega的精神,使它们失去自尊,没有想要再成为健全人的狂妄的念头。

第三道刑罚。

洗脑有『价值』的omega,使它们身心都完全属于主人。上交给西区【拍卖行】,完成优质后代的繁衍任务。

而有许多omega,连第一道刑罚都抗不过去。

银枝背着女孩,沉默的听着她的述说。

自从母亲发现我到了年龄却不能够怀孕后,她便把我丢弃。

与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一样,omega确实很能繁衍。

母亲有八个孩子,却只有我和她一样,都是omega。

无法生育的o,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

母亲那已经干瘪的乳○就好像她的灵魂,被不断的怀孕,生产,流产,耗空了那具身体。

她说,你跟我不一样,你没有价值。

没用的东西,跟下水道里的垃圾没有两样。

“不……不!”

女孩攀在骑士背后,她能闻到骑士头发上的玫瑰香,骑士正安慰她。

“人不该用价值来衡量……!小姐,在我眼里你是个坚强的,努力的想要活下去的人,你很美!是那些人的,是这个城市的错!”

骑士背着她,从外围的omega牢房里极速奔跑着。

那些omega看见他们两个,都惊恐的大喊起来。

救救我!!也救救我啊!!

为什么只救她!!你是alpha吗!?

凭什么?!警卫!警卫!有人劫狱!!

救我……求求你们……!

我不想死啊啊啊!!!!

自私的家伙!!!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会回来,马上就会把你们全部救出来的,你们马上就能获得自由了。

再等一会,再一会。

就一会…………

“母猪们在他妈的叫什么叫!”

警棍被人用巨大的力量敲在铁栏杆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一瞬间,监狱里一片死寂。

银枝背着女孩,站在离出口十米不到的地方。

一个狱警站在门口,逆着光,手里握着警棍,刚刚被他击打的栏杆已经凹下去了一块。

外面就是那条长廊。

长廊外,就是出口。

果然被发现了。

要不要打晕他?那就只能先暂时把这个女孩放下…如果肉搏,银枝有自信能胜过他,虽然可能会受点小伤。

他的铠甲被存放在附近,不算厚实的警卫服里没有可以防护的东西。但是只要不用锐器,不会造成出血的话,那就都不算什么。

“…………”

就在两方剑拔弩张之时,狱警突然笑了一下。

“呋,alpha,你在紧张什么?”

银枝沉默的看着他,暂时没有任何动作。

狱警只是看了他们两眼,便收回了警棍。

接着侧身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是陷阱吗。

骑士依旧没有动作,哪怕背后的女孩在催他快走,他也没急着走。

“哦,怕我搞背后袭击?”

狱警恍然大悟一般,把手里的警棍丢在地上,甚至踢了出去。

这是什么意思?

银枝有些懵,为什么?难道他们不该把自己抓起来吗?

怎么现在一副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与我无关的样子?

这个狱警,难道是好人?

“哥哥,你是alpha,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们快走吧。”

女孩趴在他背后轻轻的说。

看对方确实没有任何动作,银枝慢慢挪动脚步,把自己的身体贴到离狱警最远的墙边,慢慢往外走。

期间,狱警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快要走出去时,狱警突然出声。

“我不会阻拦你,但你现在把她放回去,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狱警的视线下,omega的手一抖。

“……把她放回去,然后让她被处理吗?”

“抱歉,我做不到。”

银枝留下这句话,接着转头离开了。

看着骑士的身影越走越远,狱警低低的笑出声。

“呋……呋呋……【拍卖行】还真有本事。”

“抱歉,我可能无法送你到家。”

另一边,已经出了监狱的银枝朝尽量远离监狱且环境复杂的方向走,这样背上的omega也好躲藏一些。

“谢谢你,把我送到前面那个巷子里就好,大哥哥。”

大哥哥,你真好。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alpha。

将omega放在小巷子里的杂物箱子上,银枝蹲下身,递给她一些钱。

“虽然不多,但是也够你买点药,伊德莉拉在上,愿你安好。”骑士单膝跪在地上,摸了摸omega的头发。

“现在,你能告诉我肢房在哪了吗?小姐。”

银枝的语气免不得的有些急促,就算知道波提欧可能一时半会没有生命危险,但一想到他可能会遭受到的任何痛苦,银枝的心脏就阵阵疼痛。

女孩有些呆愣的看着他,手里放着那鼓鼓囊囊的小袋子。

她灰暗的,反射不出一丝光亮的眼睛看着银枝。

她轻轻的说。

“凑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银枝顾不得许多,他赶忙把右耳靠近女孩,很快,他闻到一股恶臭混杂着甜香的气息。

他一丝眉头都没有皱,他认真的,一字不漏的准备听这个omega的每一句话。

“哥哥,对不起。你的那位朋友,应该见不到你了。”

银枝瞳孔骤缩。

他的右耳朵一阵难以想象的剧痛,他被突如其来的痛苦惊的痛呼出声,血液瞬间流出来,银枝下意识去摸,却摸了一手的红色。

他震颤的绿色瞳孔中,那个omega拿着一把长锥子,锥子的尖端滴着血。

顾不得疼痛,银枝一把抓住那只举着锥子的手,alpha的力气相当之大,女孩吃痛,尖叫出声,锥子也掉在地上。

“……你骗了我!!”

“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是被逼的……啊啊啊啊啊!!”

“告诉我肢房在哪!快!告诉我!”

哪怕是情绪失控,骑士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动作,疼痛不会影响他的理智,哪怕现在从右耳传来的痛,几乎像一发子弹打了进去一样。

“对不起……啊啊……现在你去找也来不及了……”

女孩嘶哑的声音沉闷的扎在银枝的心上。

什么叫来不及,怎么会来不及,现在不是才过了两个多小时吗?

“告诉我肢房在哪!我不会伤害你的,冷静点!”

握着女孩胳膊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右耳还在流血,钝痛无时无刻都在搅乱银枝的思维。

“对不起……对不起……你真的很好,我对不起你……”

“他们说要是我能拖住你,我就可以不用死……”

“他们说会保护我…哪怕我没有用了也不会被欺负,不会死掉……”

骑士哥哥,就算你把我救出来也没用,我迟早会死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只要有那些alpha在,我就不可能活的下来。

但他们主动给我机会,我可以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你就是那个外地人想救的omega?】

【又丑又下贱,你妈妈都不要你了吧?】

【进来这里,是不是很害怕?】

【没关系,不用害怕,虽然你是个恶心的母猪,但是只要能为我证明你的价值,你就有机会活下去。】

代价是一条胳膊,一只眼睛。

用来换取你往后一辈子的安宁。

【真的吗……?】

银枝放开了她。

原来如此,这就是绝望的感觉。

最开始,他从入狱那一刻起,所有的活动都被牢牢掌控。

为什么这么碰巧能遇见这个曾经想要救过的omega。

为什么潜入顺利的异常。

为什么那个狱警不阻拦他。

【你现在把她放回去,事情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以为那是威胁。

其实,是提醒。

“那个omega……是特别的。拍卖行的人对他很有兴趣,他们会把他转移,你找不到他的。”

“去包扎自己的耳朵吧……哥哥,血再流下去,可能会死的。”

骑士已经听不清右耳的声音了。

那把长锥,扎穿了他的耳膜,划伤了整个耳道。

可能是血流的太多了吧。

他摇摇晃晃的,捂着耳朵,失魂落魄的走出巷子。

【小玫瑰,找到我的身体。】

【我们一起,把这个地方给炸了。】

每摇晃一下,都会使耳朵的痛苦更加难以忍受。

【吹的不好听也没关系,他喵的,我乐意听!】

【我会弹吉他,到时候,我们可以搞个合奏什么的。】

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涌进鼻腔,混着玫瑰花的信息素溢散出去。

【我们可以一起在星空底下喝波本威士忌,那可是我们牛仔最爱的酒,你也应该尝尝!可他宝贝的带劲了!】

【我怀念那时的日子,那时,我还有一个收养的女儿。】

【她是我的公主,笑起来像星兰花一样可爱。】

银枝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他无法再前进,他靠在砖墙上,撑着自己的身体。

【银枝,我能信任你吗?】

【银枝,我信任你。】

来标记我吧。

一天,一天之后,我会回来。

滚烫的热泪划过脸颊,银枝哭了出来。

“啊————!!!!!”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让银枝麻痹的大脑瞬间清醒。

是那omega女孩的声音。

他抹了两把眼泪,回头朝巷子深处,女孩在的地方走去。

接着,他看到几个穿着警服的alpha,抓着女孩瘦弱的身体,甚至有几个还嫌恶的捂着鼻子。

那个打开银枝牢房的警官此刻正拿着一把霰弹枪,抵在女孩的头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说了要保护我!我明明————”

下一秒,枪声响起,女孩的头爆裂开来。

脑浆,血,糊在女孩背后的墙上。

银枝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一切都好像隔了一层雾,什么都蒙蒙的,看不清楚。

他只能麻木的站在原地,眼睛传来的画面里,那几个alpha朝他走过来,笑呵呵的朝他打招呼。

“这不是……这不是那位银枝先生嘛。”

“怎么受伤了?看起来好像很痛啊。”

“需要帮忙吗?我们医疗站有很经验丰富的医生哦。仅限alpha使用。”

“……你们这些……”银枝的嘴唇颤动两下。

“啊?说什么呢,麻烦请大声些。”

“别逗他了,人家的omega情人都被卖了,能不伤心吗?”

“啊,那个叫什么来着?波提欧?长的挺可爱的。他身上价值可不少。”

“听说还是个游侠呢,可惜是个omega。哈哈哈!这么好的货色要被卖给老板们,还真可惜。”

警官们嬉笑着走过银枝身边,就像他不存在一样。

“你们……把波提欧弄去哪里了?”

一个人停下,转身看着这个有些神志不清的,状态极差的骑士。

“他……?哦,应该已经完成洗脑了吧。”

那家伙笑着,好像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话一样。

“我去观赏了一下……”

那omega被打了过量的致幻剂,都分不清现实跟幻觉了,最后还流着口水唱歌呢,唱的好像还是那种牛仔小调?怎么唱的来着——给我一个家?

给我一个家……

那里…………牛羊……山……羚羊……

金砂……天鹅…………水……

好似……星星在,梦中…………

“还挺有精神嘛,omega。”

散落一地的针管上,男人捧着波提欧的头,观察他的瞳孔反应。

还能唱歌啊,但是想靠故乡的歌来保持清醒已经行不通了。

现在,更像是一种本能反应吧。

“我来跟你一起唱吧,哦,给我一个家……”

“哈哈,我唱的不如你好听。”

“没关系,我现在听你唱就够了。等你去了拍卖行,就要天天唱给你的主人听了。”

“我真高兴啊。你会让我狠发一笔的,omega。”

tbc

xql现pa,BTO喝多站大街,好心的丹恒老师报告了银枝

恶俗啊!

*枝枝出现,这章枝波主场

*可能有OOC致歉

*除波外其他所有主要角色都是a

*私设波提欧机体没有能量时也需要吃人类的食物来把碳水,糖分,转化成机体所需的能量。

第二章

昏迷的时候就可以不用做噩梦。

难得像是睡了个好觉,但更像是死了一遭。

波提欧再次醒来,入眼是不熟悉的天花板。

灰黑的水泥顶上唯一一盏灯泡亮着,几只蛾子在旁边扑闪。

缓了一会,随着中枢神经的重新运转,后脑勺和嘴角的疼痛突然潮水般涌来。

“啊……他喵的……”

波提欧痛苦的暗骂一声,下意识抬手想摸摸受伤的地方。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波提欧震惊的望向下...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波提欧震惊的望向下身。

他的四肢被卸下来了。

意识到这点后,波提欧怒火中烧,他拼命扭动身体,嘴里不停怒骂。

“他喵的!他喵的!卑鄙无耻的!竟敢卸老子的胳膊腿!!等老子出去把你们全爱死!!”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

空荡荡的水泥房间里,只有波提欧的声音回荡。

只有嘴角和后脑的疼痛提醒刺激着神经。

他连翻身都做不到,在这个20平米的空间里,他像个被人弃置的物件一样,被人丢在床上。

知道大概没人会理他之后,波提欧渐渐安静下来。

他并没有绝望,他的CPU在运转,盘算着该用什么计策,能把自己从这鬼地方弄出去,这些该爱的家伙,真是畜生的没边了。

“这位朋友……我为你的遭遇感到十分心痛。”

什么声音?

由于身体不好活动,后脑勺又疼的不行,所以波提欧刚刚并没有仔细观察这个牢房的全部,这时他忍着痛,轻轻的转过头,望向右边那个发出男声的方向……

入目是扎眼的红色。

接着是一双无比真诚的绿色眼睛。

哇,这兄弟长的帅。

这兄弟此时穿着一身铠甲,头发也打理的晶润丝滑,丝毫不像个囚犯,更像是个骑士。

不像波提欧此时的惨样,他亮晶晶的。

“我注意你许久……先生,你已经被搬来这里五个系统时了。”骑士像模像样的朝他行礼,接着在他床前蹲下,关切的看他。

“你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四肢也被卸掉了,多么让人怜惜,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你的吗?”

“你是谁?犯了什么事?你这么好心,怎么还会来蹲牢子?”

骑士闻言,有些苦恼的低下头。

“请恕我的疏忽,忘了介绍自己。我是纯美骑士,银枝,我刚来这个城市不久,就因为帮助一名可怜的omega小姐而不知为何被逮捕了……我想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因为我向来不善言辞……”

银枝的态度诚恳,话语间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先生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又因为何事遭受这种待遇?”

波提欧有些吃惊。

这个银枝竟然也跟他一样,是想要改变这个城市的人。为此甚至被捕入狱,还好心的觉得这可能是一场误会。

“呵,小可爱,这可不是误会。”

波提欧嗤笑。“这个棉花糖一样可爱的地方不把omega当人看,你突然帮他们,那不就是在打那些alpha的脸?哝,瞧瞧我吧,我跑去医院想拿点o用抑制剂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弄到,然后我就砸了他们所有的a用抑制剂,杀了一个alpha之后,就到这咯。”

“另外,我叫波提欧,是个巡海游侠。”

“……原来是这样。”银枝望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充满了痛心。

“可你为何要杀了那名alpha?据我了解,如果你不杀他,待遇应该不会到这种地步。”

“我砸光了那些上等a的抑制剂,这个罪名还不够大?可惜,你说的那些待遇,只适用于alpha,甚至逮捕我的警察当时都说,如果我是a可以减刑,他呜呜伯的好笑吧?”波提欧翻了个白眼。“可惜,我是个o。”

“……!”骑士吃了一惊,你原来是omega?

“怎么每个人都这么吃惊?虽然我是不像那些o那么软那么甜。”

“啊,恕我刚刚的冒犯。”银枝把身子压的更低,又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只是你没有什么味道,而这里的omega们又大多不会隐藏自己的信息素……”

“哦,因为我是改造人啊,小可爱。”

说到这,波提欧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好像到现在为止也没闻到过银枝的味道,难道他是个beta?或者是个打过抑制剂的o?

那些人这么高看alpha,应该不会轻易让a入狱。

“我是alpha,波提欧先生,不过请不用担心,我不会让您感到困扰,我的家乡平等的尊重任何人。”

“我的家乡……也是这样。”

波提欧回想起那段曾经的日子。

自由,潇洒,平等。

哪怕科技不发达,也不会像这个破地方一样,把人与人之间划分的那么严重。

“可惜我的家乡已经在战火中摧残的不负往日的模样,如今我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银枝摇摇头,气氛变得有些悲凉。

“我,也跟你一样……”

我也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

“哦,这是多么美丽的巧合!”像是想故意活跃气氛似的,银枝提高了语调,这使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念诗一样——“两位同病相怜,因同样的原因流落到一起,这一定是命运的织机的运作,这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

“……噗,哈哈哈!”

波提欧没忍住乐出声,心里那股酸涩也被压了下去。

“喵,你讲话还挺好玩的,兄弟,不过我们确实挺有缘分。”

被他一通笑,银枝反倒愣了愣,接着因为他笑了,骑士也跟着笑起来。

“谢谢你的夸奖,波提欧先生,你讲话也很有意思,【喵】?以及【棉花糖】?都十分可爱。以及,感谢你对我独特的称呼。”

波提欧梗住了。

看着骑士散发着小花花的样子,他移开目光,还是没好意思解释。

他们意外的有很多共同话题,银枝说自己喜欢吹陶笛,只是吹的不好,波提欧鼓励他没关系,吹不好可以慢慢学,并且他也喜欢弹吉他,回头他们可以搞个合奏什么的。

银枝情绪十分高兴,好像都忘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与这个改造人聊的十分畅快,时不时就会被逗笑,这种纯粹的快乐也感染了波提欧,使他觉得伤口也没那么痛了。

男人身着一身西装,年龄大概在35岁左右,很明显不是警官之类,他手上端了一个托盘,似乎盛了什么食物。

他们立刻停下话题,波提欧警惕的盯着男人,发现这个男人他没见过。

银枝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挡在波提欧面前。

“晚上好,两位囚犯,今天过的如何?”

波提欧刚想骂娘,却被银枝打断。

“托您的福,过的还算愉快。”

“呵。”

男人轻笑一声,把托盘放在了银枝床铺那边的桌子上。

“与omega同处一室,确实愉快。”

银枝漂亮的眉毛拧起,但他终究没多说什么。

“你可以去吃你的晚饭了,银枝。”男人指指那个托盘,示意他。

“请恕我直言,先生,波提欧先生的份呢?”

“嗯?波提欧?”男人好笑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嘴角扬起嘲讽的弧度。“omega还需要吃饭?”

“你他喵————”

“先生!请您不要这样,这无关性别,哪怕作为一名囚犯,也有被提供食物的基本权利……”

“哦?你心疼他?”

银枝沉默了,他想,他确实不善言辞,对于这种问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算好。他确实心疼那个可怜的omega先生,但是又怕如果自己说心疼,会不会让那个骄傲的先生觉得冒犯。

而男人此时点了一把火。

“不错啊,才半天,你们就好上了?”男人走到波提欧床前,无视了银枝想要阻拦的举动。他捏住波提欧的脸颊,把他的头掰来掰去,像在观赏一件商品。

“你还挺有本事的,没胳膊没腿了还能勾引人?那看来能卖个好价钱。”

“先生!请停止你的动作,他头上还有伤——”

“他呜呜伯的,撒开你的脏——”

啪!

空气突然静默了。

波提欧睁大了眼睛,他不可置信的,缓慢的把眼睛挪到那个男人脸上。

脸颊上泛起强烈的痛楚,滚烫的皮肤像有火在燃烧。

他挨了一巴掌。

这个男人,竟然打了他。

他被这一巴掌扇蒙了,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你!”

眼看下一巴掌又要落下来,银枝及时握住了那个男人的胳膊,把他推到墙上控制住,银枝现在很愤怒,无论是作为omega遭受到的不公,还是作为朋友遭受到的欺凌,这一切都太过分了。

“哟,很护着他嘛,外地人。”男人的嚣张气焰丝毫不减。“但可惜了,这个omega不会是你的,他作为情节严重的罪犯,要受三道刑罚,感谢他的性别吧,他会被卖去西区最大的拍卖场,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被老板们看上呢。”

又好像不够似的,他又补充一句:

“银枝,你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把你跟omega关在一起吗?”

银枝愣住。

“这是你作为优质alpha的特殊福利,怎么样?别人可是没这待遇哦。在他被带走之前,先验验货,也不枉你来这走一遭……”

你看,这是我们准备的礼物。

一支针剂被递给银枝,它细细的一小支,黄色的液体在针管中流动。

猜猜这是什么?

见骑士迟迟不答,男人公布答案。

“这是给omega用的催○素,一支就能让他烂在床上。”

银枝的思维停滞了。

他没见过这种东西,也没听过这种话,也从来没被当成过这种人。

他想知道波提欧的反应,可那一巴掌似乎是把波提欧的生机打没了,床上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骑士接过那支针管,在手里捏碎。

液体从他手心溢出来,滴落在地上。

“请不要用这种东西,侮辱我的朋友。”

男人走了。

牢房里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波提欧眼神涣散的盯着天花板,他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痛坏了,嘴角的伤应该又加重了,他能在嘴里尝到血腥味。

银枝打开自己那份晚饭,托盘里是普通的硬面包,芝士,和一杯红酒。

“波提欧,吃点东西吧。”

银枝端着盘子,坐到波提欧旁边。

波提欧看了他一眼,眼里幽深的恨意让骑士的心更加揪紧了。

“没事的,我会救你出去,无论用什么办法。”他说。

波提欧张张嘴,用干涩的喉咙艰难的发出声音。

“……你吃吧。”

你不是喜欢硬面包吗。

银枝睫毛一抖。

他内心陡然涌上一股酸涩,他眼眶发热,控制不住想要落泪。

“不,我不是很饿,他们每天都会按时送来三餐,我的朋友,现在你比我更需要这份食物。”

银枝把波提欧扶起来靠在床头,他黑白的长发散落在洁白的床上,一些被压在了金属制的身体下,被银枝细心的拨出来。

骑士掰下一块面包,抹了少许的芝士,喂给波提欧。

波提欧闭上眼睛,睫毛颤动着。

银枝觉得他也许是想要哭了。

“如果你想哭的话,我一直在这。”

“……不,区区这种小事……”

波提欧破皮的嘴唇艰难的接下食物,他吃的很慢,很用力,他的眼眶没有眼泪。

可他的表情,明明就是在哭。

骑士落下泪来。

这顿饭量并不多,但两人吃了很久。

波提欧说想喝那杯红酒,但是银枝考虑到他受了伤,是否不适合饮酒。

他说没关系,机体会转化一切能量,酒精并不能影响改造人的伤口。

于是珍贵的水液滋润了波提欧的嘴唇和干渴的嗓子,这使他觉得好受多了。

牢房的灯在晚上十点准时关闭,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银枝为他盖上被子,接着躺到自己的床上。

两人没有再聊天,波提欧也确实需要休息。

夜晚是如此安静,安静的让人绝望。

银枝难以入睡,他想到了许多事情,这些事占满他整个大脑,刺痛他的神经。

他想起刚来到这座城市,初始的那些人知道他是alpha后无比的热情,不仅夸赞他,还对待他十分的友善。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为什么到现在为止,遇到的都只有beta和alpha。

然后他一路走到东区,发现有人在欺凌一个omega小女孩,他自当上前阻止这种行为,却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

那些alpha说,他多么虚伪,想要独占就直说,区区一个omega,让给他算了。

那小女孩在骑士的背后,却没有感觉到安全感。

骑士十分诧异,他义正言辞的告诉那些人,任何人都是平等的,a并不高贵,o也是正常的人类,不该被这样对待。

但那些人听后,却露出了被冒犯的神色。

他们报了警,警察过来带走了银枝,银枝不清楚自己的罪名,便询问警察。

警察说,你涉嫌传播不良思想罪。

他想到家乡,他的陶笛,他的命运。

他想起波提欧说起家乡时,那神采飞扬,眼里都是骄傲的样子。

他想起波提欧说要为他的陶笛伴奏,他们可以一起在星空下扎营,喝着波本威士忌,一起感受自由。

他想起男人说要卖掉波提欧,他想起那打碎尊严的一巴掌。

他想起,那个omega女孩,之后是不是也被卖掉了。

“呃……哈……”

房间另一头突然传出不正常的呻吟,银枝瞬间坐起来,他的眼睛眼睛适应了黑暗,他能看到房间另一边,波提欧在床上痛苦的扭动。

“波提欧!你怎么了?伤口痛吗?”

银枝急忙跑到他床边,跌跌撞撞的,差点撞到桌子。

突然,他闻到一股酒香。

那股酒香里,掺杂了一点甜调,更多的是辛辣。

这不正常。

“他喵的……啊,银枝……”

波提欧的声音听上去压抑着极大的痛苦,但时不时泄出的呻吟告诉了骑士他现在的情况。

他进入热潮期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

“不对,哈……不对啊,老子不是刚过吗?……啊……”

突然间,银枝回想起那杯红酒。

那歹毒的男人,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

如果他选了针,那么只能证明他也只不过是跟别的alpha一路货色,如果他没选针,还有被下了药的酒等着他。

男人看出了他的善良,知道骑士必定会让出自己的那份晚餐,所以他在酒中附赠了额外的惊喜。

不大的房间里,波本威士忌味越来越浓烈,银枝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大脑开始变混沌了。

他快压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呼吸也越来越沉重。

波提欧还在痛苦的扭动着,他已经没有了四肢,一动也动不了,哪怕是从床上离开这个简单的事情,他都做不到。

突然,银枝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情。

把omega的四肢卸下来,方便alpha使用……是这个意思吗?

可恶的,可憎的,丑陋的人啊。

“对不起,波提欧先生,请您忍耐一会,我会控制住我自己的。”

波提欧已经听不见他讲话了,黑暗中,他的急促的喘息,他扭头用背扯痛自己的头发,让那痛使自己保持理智。

骑士走到房间里离波提欧最远的一处角落里,背对着波提欧坐下,开始祷告让自己静心。

那股酒香无时无刻在挑拨他的大脑神经,银枝已经出了满身的汗,额发已经沾湿贴在脸上,他不复平日的优雅,可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他要坚守作为一名骑士,作为一名alpha,作为一名男人的信念。

他仰起头,虔诚的望向黑暗中,那仿佛女神所在的地方。

伊德莉拉在上……请指引我,约束我,让我保持清醒……

忽然,他睁大眼睛,他发现,那处天花板的角落里,有一个红点在闪烁。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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