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九岁那一年,父亲从市郊集市上给我买了一个特别的生日礼物,当地生产的手工制品——儿童背篓。它小巧玲珑,竹篾光润,编织精细,棕丝拧结的背带美观匀称。我喜爱得抱着它不愿松手,我用它随大人一块儿买过菜、背过水果、外出旅游……未曾料到,在远离家乡40年以后,我又能与背篓有了“一面之缘”。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在遵义火车站邂逅了一位“背篓老人”。素昧平生的相识和交谈,谱写了我生命历程中的一个难以忘怀的插曲。
②出发的傍晚,我们一行人早早来到遵义火车站。站外的小广场上已排起一条条通往各地的候车“长龙”。我注意到,队伍四周游移着一些肩负背篓的人。身边的旅客告诉我,那是为挣脚力钱而帮忙送站的。也许是发现我们携带的小箱小包较多,一位背篓老人拄着一根光溜的木棍径直向我们走来。他不停地嚷着:“同志,用不用送站?”
③此刻,我正为携带的小件行李太多而发愁,急忙向老人招手示意:“老大爷,您管送站,您身子骨行吗?”
④“没得问题!”老人见我主动招呼他,显得分外积极。他用劲拍拍胸脯,又补充一句,“没得问题!”
⑤“送这一趟多少钱?”
⑥“便宜得很,5元钱。”
⑦我以前上过这方面的“当”,“一趟”和“一件”一定要事先强调清楚,“是一趟5元,还是一件5元?”
⑧“你这位同志真会开玩笑,哪里会一件5元这么贵哟,是一趟。”老人点了点我们身边横七竖八的小件行李……“同志,你这件数是多一些,该算一趟半钱。这样喽,我优惠一下,归了包堆就算7元钱。”我点点头,又担心他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要不要再叫一位?”
⑨他一听我这么说,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尽管放心。”老人在我身旁放下背篓,把它倒扣在地上,坐在了上面,眼睛不停地向四面环顾……
⑩我乘机打量了一下老人,看上去60岁光景,宽宽的脸膛堆满皱纹,泛着黝黑的亮光。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补丁的军衣裤,头上缠着黑布带,腰间系着粗蓝布围裙,手上载着破口的手套。满身的尘土,看得出送站活路的艰辛。
老人倚坐的背篓也引起我的注意。黄褐色的竹篾表皮已经被磨损得异常光滑,篓顶的边沿用旧布绕裹着,中间有明显的破折处是用塑料胶条修补的。背篓已经歪斜变形了。这在一般家庭里,早就该被淘汰了。
过了一会儿,老人主动和我搭讪:“同志,听你说得像是……北京话,你这是去……”
“回北京。”“我的男娃儿也在你们北京。”“打工?”“不是的,是读书……上的北京大学。”我一听,惊讶得差点叫出声来。此刻,一种偏见在我头脑中迅速发酵——我的确很难将眼前的这位背篓老人与全国最高学府的精英学子联系起来。
我问老人,孩子都这么大了,上了大学,您为何还要出来“送站”打工?都这把年纪了,该享享福了,“您老要善待自己”。
“哪样自己?”“善待自己,就是自己对自己好一些。”
这个话题一开,引起老人连珠炮似的感慨:“同志,你想想,要培养这么一个学生,就算国家给娃儿补助一些,能少得了花钱?听娃儿说,你们那个城市大,东西贵,花销也多。娃儿要买些书,多少有点应酬,放假想去外地见见世面。娃儿想去打点临时工。我想让他专心读书,长点真本事,去报答国家的大恩。”
老人这些扑面而来的、发自肺腑的滔滔话语—来自社会底层的、浸润着泥土气息和劳动汗渍的心声,在反复地冲击着我头脑中那些貌似天经地义的世俗的积垢。一个满面尘污、衣衫不整、肩负破烂背篓的“卑贱者”的强劲的、高贵的生命之光,直射入我的心魂间……
说着说着,候车的队伍骚动起来。往前一望,原来检票员已经到位,开始进站了。只见老人赶忙把箱包一一放入背篓内,双肩挎上背带,一提劲利索地站了起来。我左手拉着一个小箱子,右手在老人身后托抬着背篓,缓缓地随着队伍前进。面对层层的阶梯,老人弓腰拄棍艰难地挪动着,一步又一步,嘴里发出用足气力的哼哧声……我真后悔没有找一位年轻的背篓工送站,别把老人累坏了。可又想到,找了年轻人,这几元钱就没法落到老人的兜里了,我感觉心口有点痛……
湿潮的冬夜,老人满脸汗水,我掏出纸巾给他擦擦前额,老人深情地瞥了我一眼,向我摇摇头。看着老人弯驼的身影和沉重的步履,那一瞬间,我内心深处爆发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敬仰之情。
火车渐渐加速了,突然,见老人扔下背篓追赶上来,举着一只手大声地喊道,“不对头!同志,你给的钱多了,这样不行……”我把头使劲伸出窗外,扯着嗓门喊道:“老大爷,换……换个……背篓……”
火车渐行渐远,老人扬着手还在喊叫什么。在茫茫夜色的斑驳灯火中,我凝望着老人缓缓逝去的身影,凝望着老人身旁那歪斜的背篓……
象牙刀
①画匠的眼神越来越不行了,先前是他给徒弟的活儿开眼,现在是徒弟给他的活儿开眼。徒弟毕竟是徒弟,任他千叮万嘱,最传神的那几笔总是不尽人意。
②画匠说:“娃,你得练画呀。”“师父,我想去打工。”徒弟回答。画匠不说话了,闷着头拾掇他的塑刀。这是一套十八枚的象牙刀,像练武人的十八般兵器。
③画匠小心翼翼地把这些“兵器”从牛皮包裹里取出来,一件一件摆在神台上,用棉布蘸着清水逐个慢慢地擦。擦干净了再用浸着香油的布头一点儿一点儿地给这些“兵器”上油。这些兵器大小不等,形态各异。有大如尺子,刮泥用的平头刮刀;有像梳子一样给神胎刻发痕的齿刀;还有小如掏耳勺般的点锥;歪头的劈刀;三角头的刻刀……画匠很耐心,一件一件像侍弄他的宝贝般,把这些武器都弄得清清爽爽。完事了,再净手,焚香,给他们这个行当的祖师爷磕个头,说些感激的话。最后,再一件件把这些兵器收入囊中,这个活儿才算是交了。
④交了活儿,兴儿跟着师父下山,一路上俩人都不语。山里空寂寂的,遍野的石头和冷风。兴儿踮脚往山那边看,山那边是城市,有车水马龙,有高楼大厦。兴儿决定了,他要去城里打工。
⑤兴儿走后不久,那山就成了国家级风景区。上边要求,景区要有景区的样儿。于是,所有白石黛瓦的小庙都给拆了,统统换成了气势恢宏的飞檐大庙。拆庙时,画匠塑的神胎也被请了出去,委身在山罅隙里,任风吹雨淋。
⑥再后来,大庙建成了,木雕替代了泥塑,画匠彻底失去了生计。
⑦没了生计的画匠终日郁郁寡欢,有事没事就爱摆弄他那套象牙塑刀。一件件取出来,把玩一会儿,再一件件放回去。
⑧闺女每每见了,就上前去劝慰:“爹,把这东西收了吧,眼不见,心不烦。”画匠不语,抚摸着象牙刀,只是摇头,叹气。搁了数日,山上逢庙会,画匠突然对闺女说:“走,上山去。”闺女很高兴,爹多些日子没上山了,遂陪着,从山底逛到山顶,又从山顶逛到了山底。
⑨闺女怕爹难过,指着那些檀香木雕说:“真丑啊,白刺拉拉的脸,一点儿也不像个神的样儿。”“别哄爹了,孩子,人家这活儿好着呢。”画匠说完,苦笑一下,说:“走吧,去戏台子那卖玩意儿去。”闺女跟着画匠去戏台那,找个平坦的地方,摊块儿布,把带来的小玩意儿逐个摆好,等人来。
⑩画匠趁此间隙把泥塑包打开,取出块河泥,开始塑下一个小玩意儿。玩意儿塑出大样,他停下,去包里取刀具。手指刚一触到象牙刀,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滑溜,这润贴,可是经了几辈人的手了!心里就有些酸楚,心想着,师父,我说啥也得给您传下去呀!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摊前冷清,连个询价的也没有。闺女有些不耐烦,说:“收了吧,爹。”“不急,再等等”。画匠说,刹戏了,人潮汹涌着往山下去。闺女又说:“收了吧,爹。”“不急,再等等。”
终于,有个小伙子带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往这边来了,闺女兴奋地拍拍画匠:“来了!来了!”画匠不抬头,只管忙手里的活儿。
那男子走过来,蹲下身去摆弄那些小玩意儿,边摆弄边问那小伙子:“这些哪吒悟空啥的,咱家不是有塑钢的吗?”小伙子不理睬他,弓着腰,痴痴地看画匠手里活儿。那人见小伙子不理他,又回过身来问画匠的闺女:“这堆小玩意多少钱?”闺女说:“一千。”“啥啥?一千?就这堆泥巴?”画匠生气了,冲他摆摆手说:“你走!你走!我不卖给你。”
小伙子急了,直冲那人跺脚。边跺边嚷:“你干吗呢,爸爸?这是艺术,不是泥巴。”画匠闻听,这才抬起头问:“你是做什么的,孩子?”小伙子乐了:“咱爷俩是同行啊,我,美院的泥塑生。”画匠笑了。侧头去看那男子,那男子正从钱包里往外数钱,唰唰,唰唰,足足数了几十张。数完了,恭敬地递给画匠,说:“我儿子喜欢,我全买了。”画匠伸手把钱挡了回去。
闺女糊涂了:“爹,你想干吗?”画匠不语,从包里取出那套象牙刀,笑吟吟地,放在了小伙子手里。
【材料一】
月光下的母亲
何君华
①我跟陈老师说,我母亲病了,我要回去看她。陈老师同意了。
②陈老师不可能不同意。因为现在已是下午5点,我在县中学寄宿,我家离学校有30多里。这个时候来请假,看来我母亲一定病得很重。
④我坐最后一趟班车到镇上,镇上已经没有任何一辆机动车的影子了,我只好徒步往家走。
⑤天上的月亮真大,地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我走啊走,肚子饿得发慌,心里只盼着早点吃到母亲做的鸡蛋手擀面,步伐便愈来愈快。
⑥走到村口时,我借着月光看见我们村打谷场上有一个人影。那人影正将一捆又一梱的谷子奋力地抽打在木桶上。
⑦那时我们那里还没有脱粒机这样的农用机械,即便有也没人用得起,家家户户都是这样手工脱粒。这种脱粒方式速度慢、效率低,要赶在入秋时将全部的谷子脱粒归仓,实在是一项耗时费力的大工程,但即便如此,也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连夜赶着脱粒的。
⑧我在心里嘀咕,是谁这么晚还在干活儿呢?心下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⑨我加快脚步走到家门口,赶紧用手摸门。我的手摸到了一把铁锁。我知道,那打谷场上的人不是别人。
⑩我哭了。
还能是谁呢?别人家都是夫妻两人一起赶工,爸爸在浙江打工,家里家外的活儿只有母亲一个人干,除了她还能是谁呢?
我哭了,嚎啕大哭。
母亲做的鸡蛋手擀面好吃,她自己却从来舍不得吃一碗。母亲就这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要没日没夜地干活儿供我上学……
等我哭完,我没拿钥匙开门,也没去打谷场喊母亲,我扭头往学校的方向走去,鸡蛋手擀面的事也被我全然抛到了脑后。
我知道路上肯定没有车了,只能徒步回学校,那我也决不回头。
茫茫月光之下,乡村公路上阒寂无人,我一个人赶夜路,心里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我徒步30多里回到学校时,天已经大亮。
陈老师关切地问我母亲的病怎样了。我说我母亲没病,是我病了。
说着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陈老师不明所以地看着我,想问我为什么哭,但似乎很快明白了什么。他终于没开口,只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我该收起自己的娇贵病,也该认真学习了。
从昨晚到今晨一粒米没进,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饿,我径直向教室走去。
我以前单知道有人冒着毒辣的阳光干活儿,那一晚,我知道还有人顶着月光干活儿。
(选自《中国青年报》,有删改)
材料二:
①“爸,我不读书啦。”他低声说。父亲看了眼他带回家的行李,一连三天没和他说话。
②第四天,他决定跟着父亲去煤矿做工。
③那是他第一次下矿井,有点忐忑,又感到新奇。他被分配在运输组,负责用小拖车将前方工友挖出的煤炭运到通往地面的拖车中。活儿真累呀,可路是自己选择的,他不会轻易退却。
④下午,他和父亲被分到了不同的巷道,他的新奇感已荡然无存,代之而起的是腰酸背疼及吸入煤尘后的极度不舒适。看着挥汗如雨的工友们,他不禁感慨万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何曾知道父亲每天都在如此阴暗潮湿的环境下工作?而自己能坐在温暖明亮的教室里学习,那样的时刻是何等的珍贵!
⑤“快跑,塌方了!”有人喊道。慌乱的工友拼命向井口的方向跑去,他糊里糊涂地跟着跑。
⑥“小春!小春!”黑暗中,他听见父亲声嘶力竭的喊声,拥挤的人流中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向他刚才工作的巷道跑去,那是父亲。
⑦“轰”的一声,煤尘波浪般扑面而来,瞬间倒塌的石与土将他与父亲分隔在两个空间……
⑧父亲治愈出院后,他重新回到了学校。那次事故于他是一次洗礼,父亲用生命给他上了惊心动魄的一课,让他有了重新出发的动力。
(据2020年第6期《博爱》龚细鹰《深井下的父亲》改编)
与春为邻
①能够触摸到春的筋骨,有着令人慌张的气息。仿佛就是在一夜之间,红梅粉色的花一树怒放。
②几天前,米粒大小的花在黢黑干瘦的枝条上探头探脑地张望春天,羞羞答答的模祥,仿佛花季少女在寻找自己的白马王子,青涩的情愫唯恐被人知道似的。
③不见一片叶子,一树繁花妖娆妩媚,美艳绝伦。丝丝缕缕的幽香沁入心脾,清清浅浅,浅浅悠悠,我仿佛能听到花的呼吸,那么轻,那么匀。
④夜里的雨,润物无声。草醒了,花醒了,空气清新地让人陶醉。泥土的味,混合着草的香,花的味,一同氤氲在早晨的空气中。这是大地吐故纳新的呼吸。黄天厚土在春雨的滋润下,一夜酣睡醒来,酣畅地打着呵欠。我仿佛看到它胸部一起一伏,绵长而均匀。暖暖的气息唤醒了花草的梦、鸟的梦,一起在一个清晨醒来。
⑤一群麻雀在地上啄食,叽叽喳喳。它们在谈论着食物、雨水春天和爱情。它们在地上蹦蹦跳跳,欢欣鼓舞。原来,它们心中也居住着一个春天。
⑥阳光晴好,河面上闪着点点金光。柔若无骨的春风撩拨着水,涟漪泛起。水中央的几只水鸟,叫不出名字,结伴嬉水,水流向东,浩浩荡荡。远处的秦岭青如眉黛,近处的河水清清凉凉。天上闲云朵朵,耳边鸟鸣啁啾。好一个新的春天,活色生香在眼前,不是画卷,胜似画卷。柳树早已站成河岸边的新娘,长发飘飘,婀娜多姿,万种风情。湖水做了照妆之镜,明镜映娇娘,怎一个美字了得。
⑦田园上,起身的麦苗做了绿毯,铺天盖地,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尽情渲染,春天来了,春天来了。一望无际的绿色显示着春天勃勃的生机。田间地头春耕的人星星点点,麦田锄草的,挑野菜的,种树的……人勤春早,他们才是春天最美的风景。
⑧天上的风筝多了起来,花花绿绿的彩带装扮着天空。风筝越升越高,那些“蜈蚣”“老鹰“青蛙”等越发活灵活现,天空生动热闹了起来。地上的人牵着线走,目光被高高飘扬的风筝牵着,欣喜的心放飞着,飘向远方……
⑨桃红柳绿,姹紫嫣红,大自然散发出芬芳、迷人的魅力。人处其中,无不被明媚的春景所感染、鼓舞和欣喜。我常会从破土而出的嫩芽感受到新生的力量,从枝头绽放的花朵体悟到生命的蓬勃和美丽,从一岁一季的枯荣兴衰中感知季节轮回和生活的甘苦……
⑩我常想,人人都喜爱春天,大概是因为春天一切都在生长,而生长就意味着希望、收获。大自然竭尽全力地展现着它的色、味、形之美,而谁又能拒绝了美呢?我们自然不自然地被这自然之美吸引着、熏陶着、引领着。我们与春而邻、与春同行,我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充满了信心,充满了奋斗的力量。
这新生的春天,这新生的希望,这新生的美好,渐行渐深。
标准微笑
陈亦权
①菜花长得很标致,不过读书不太好,勉强高中毕了业,问她老爹要了几百块钱作路费就去省城打工了。
②十来天后,菜花老爹在谷坪上说“我姑娘在省城的美国大超市做营业员,可威风了!”
③乡亲们吓了一跳,以为菜花去美国了,理了理她老爹的话才明白过来。“那里面都是外国人吧?”有人问。
④但是没人回答,因为这个谷坪上的人谁都没去过省城,去过省城的人都不在谷坪上。
⑤后来,菜花回来了,穿着小短裙,一摇三晃地在村里转悠,那次,菜花告诉乡亲们,她要当空姐了。几个年老的乡亲不清楚空姐是什么,倒是曾在镇上开过两年面馆的大樟妈说得别致:“空姐就是飞机上的服务员。”于是乡亲们都知道了,菜花要去飞机上做服务员了。“空姐要练习端酒不?”总算有点见识的大樟妈问。
⑥“练,当然练,不过我们最重要的是练习微笑。”菜花说。
⑦“笑也要练?”乡亲们都吓了一跳。
⑧“当然,国际标准的微笑,三米和八齿或六齿,就是别人在离你三米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你的微笑,这个笑可是有讲究的,要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八颗或六颗牙齿……”菜花手舞足蹈地说。
⑨“哎哟喂!”陈大奶奶一脸的惊诧,手中的面擀子都掉落在地上了,旁边的人一时各自散去了,菜花也收起她那已经开始接受训练的微笑转身离开。
⑩那之后,乡亲们很久没见到菜花。不过乡亲们没觉得无聊,因为还有陈二婆。陈二婆以前是在村口卖凉粉的,前年才开了家代销店,陈二婆对每个人都特好,成天笑呵呵的,有小孩子围到她的凉粉摊子上去,她就会捡几颗糖果塞进孩子们的嘴里,然后问:“甜不?”
“甜,真甜!”孩子们都这样回答她,她就笑得更厉害了,嘴巴也就更扁了,因为她的嘴巴里只剩下了一颗牙齿。
现在,陈二婆依旧每天都带着她那只能露出一颗牙齿的瘪瘪的笑,经营着她的代销店,卖些香烟糖果,有时候也摆几桌小赌局抽点油。
第二年,菜花回来了。她已经当了一年的空姐了,人更漂亮了,衣服也穿得更考究,而且还捎回来很多钱。她老爹就开始忙着到处找泥瓦匠,准备造房子。
菜花有出息了,乡亲们都围过去找她说话。菜花用她那受过培训的国际标准的微笑和乡亲们聊天,说些天上的事情,乡亲们就哈哈地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菜花都说了些什么,反正都夸菜花的笑真漂亮。菜花就说:“我这是经过训练的,你们的笑都是不标准的!”
菜花依旧笑着,露出八颗牙齿。但是乡亲们却渐渐开始疏远菜花,乡亲们都觉得她的笑里似乎藏着一些别的东西。藏着什么东西呢?乡亲们说不上来,倒是那个在镇上塑料厂里打工的老根宝发了一句感慨:“上次厂长开除我的时候说,以后厂里需要人的时候再叫我,他说那话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笑……”
没人听得懂老根宝在说什么,或许老根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不愿意再往菜花身边挤的乡亲们又回到了陈二婆的代销店里,吃花生,喝浓茶,或者拉开架势三块五块地来几局,陈二婆依旧乐呵呵地笑,给人端荼递水,有收费的也有不收费的,无论收不收费,陈二婆都笑呵呵的,露出一颗牙齿,瘪着个皱巴巴的嘴巴。
陈二婆的代销店里又热闹起来,陈二婆在笑,店里的人也始终在笑,各种奇形怪状的笑,各种声调音量的笑,笑得开心,笑得舒坦。
(《小小说月刊》有删改)
在澄澈明净的天空下(节选)
舒婷
①这是一个普通的夜,白天刚下过阵雨。风特别湿潮,犹如海的呼吸,轻悄地穿过荒芜的花园,抚摸了我一下,脸上一阵凉意。
②是什么使眼睛发潮?为什么会想起你?窗外黑黝黝的屋脊,像几条卧鲸。深深浅浅的灯光,似乎要从万千人生故事中,泄露一点什么消息。好比一本书的封面,引诱你去翻阅。不料记忆能及的那一页,竟是老朋友你。
③学生时代你的外号叫蚂蚱。你长得尤其高又非常瘦,凸额头,又粗又硬的头发编成结结实实两条辫子,撅在耳后。
④老师提问你,你茫茫然站起来。你咕咕噜噜的回答虽然是正确的,但不耐烦的老师已从你的课桌里掏出一批罪证:精致的小鹿、花篮和水袖宫娥,全是用包糖纸编的。大家哄然大笑。我以为你会哭,会甩起书包回家。但一经允许坐下,你仍将凸额抵住桌沿,检视你的宝贝。它们像虫子一样在你课桌里衍生不息。
⑤你父亲死时,我去看你。你家低矮潮湿的房间竟然用铁丝拦了一半,养着十几只珍贵的乌骨鸡。你家八九口人,原靠父亲做木匠活,现在要靠妈妈养的这些鸡了。房间的另一半是你的弟弟妹妹,他们在做游戏,他们的玩具我是太熟悉太熟悉了,那些玻璃纸在昏黑中,发出华丽的光彩。
⑥我们的友谊究竟怎么开始?谁能说清草坪上的第一粒种子是鸟衔来还是风吹来的呢?早读时,我们班的女孩子总到后山找一棵最茂盛的相思树,分坐在各个枝丫上,远远看去,就像栖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相思鸟。你总要神秘地把我拉走,到林子深处去。我们把书摊开,做出早读的样子,而鸟儿们正开始真正的早读,诵读淡青色的风、无拘束的云。午休时,澄澈明净的天空下我们手拉着手满山摘草莓,把熟透了的随手塞进口中,将钻石一样的完整地包在手帕里。直到我们的手,我们的唇全染得红艳艳的。
⑦后来,你响应知青上山下乡的号召到农村工作,我去看你,远远看见你张着大手飞奔而来,使出那么大的劲勒我,我们一起摔在地上,你的一只鞋甩到水田里去了。我们又叫又笑,互相捶打,又在田埂上坐了很久。满天清明,飞舞的蚊蚋在我们头上罩了一层银亮的雾。为什么有关我们共同的记忆总伴有澄澈明净的天空呢?
⑧你是最后一批回城的,安排在市政局修整马路。后来听说你谁也不通知就结婚了,又听说最近你有了一个女儿。我屡次托你妈转口信去,你始终不回答。
⑨命运使我成了“文人”,而你默默戴着草帽跟着压路机劳动,这似乎是我们的差别。但现在我有了儿子,我们同是母亲。我不知道我的儿子和你的女儿会不会相识在蔚蓝清澈的天空下?会不会手拉着手在我们寻找草莓的地方采摘鲜花?
⑩今夜天空深远沉静,我们望的是同一颗星星吗?
表现“我”和“蚂蚱”美好友情的事例
“我”的情感
“蚂蚱”父亲去世时,“我”去看望她
(1)
(2)
快乐
(3)
(4)
(5)
①那人正来卖鱼,见了李逵在那里横七竖八打人,便把秤递与行贩接了,赶上前来,大喝道:“你这厮要打谁!”李逵亏也不回话,轮过行篱,却望那人便打。那人抢入去,早夺了竹篙,李逵便一把揪住那人头发。那人便奔他下三面,要跌身李逵,怎敌得李逵水牛般气力,直推将开去,不能勾拢身。那人便望肋下躅得几拳,李逵那里着在意里。那人又飞起脚来踢,被李逵直把头按将下去,提起铁锤大小拳头,去那人脊梁上擂鼓也似打。那人怎生挣扎!
③当时宋江、戴宗看见李逵被那人在水里揪住,浸得眼白,又提起来,又纳下去,何止淹了数十遭。宋江见李逵吃亏,便叫戴宗央人去救。戴宗问众人道:“这白大汉是谁?”有认得的说道:“这个好汉便是本处卖鱼主人,唤做张顺。”宋江听得猛省道:“莫不是绰号浪里白条的张顺?”众人道:正是,正是!”宋江对戴宗说道:“我有他哥哥张横的家书在营里。”戴宗听了,便向岸边高声叫道:“张二哥不要动手,有你令兄张横家书在此。这黑大汉是俺们兄弟,你且饶了他,上岸来说话。”李逵正在江里探头探脑价挣扎汉水,张顺早没到分际,带住了李逵一只手,自把两条腿踏着水浪,如行平地,那水浸不过他肚皮,淹着脐下,摆了一只手,直托李逵上岸来。江边看的人个个喝彩。宋江看得呆了半晌。张顺、李逵都到岸下,各自扒将起来。戴宗见李逵喘做一团,口里只吐白水。
(节选自《水浒传》,有删改)
()有一封荐书与戴宗,船火儿有一封荐书与张顺。这两封书救了自己,救了李逵。……博山东及时雨大名:一则肯使钱为朋友,一则好求书通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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