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溪光华第一单元:建盏的源起、登极与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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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源起蔡襄的茶与盏
北宋蔡襄《思咏帖》纸本信札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
皇佑三年,蔡襄结束了在杭州为期两个月的逗留,去京赴任。临行前书信与好友冯京,并赠送他茶饼(可能为大龙团)及青瓷茶瓯。同年,《茶录》问世。
大宋皇祐三年(1051),冬十一月,去岁服除的蔡襄刚刚回朝,除判三司盐铁勾院,并参与《起居注》的修编[1]。因“屡承天问”建安茶事,故造《茶录》两篇,精书以进仁宗皇帝。
这是当时关于建安茶采造及试品最完整的茶论专书。此书上下两篇,上篇论茶之鉴别、制作、烹试,下篇则论茶之器具。正是在论茶器的章节中,蔡襄针对建茶,提出了一套相对完整的茶盏选择的要求,认为以建窑所制茶盏,最适建茶。这是今存有文可查的历史中,第一次针对宋茶提出的选盏理论。从此,随着建安白茶的登极,建安黑盏也风靡全国,逐步成为了“茶盏”的标准,辐射并影响了周边及南北窑场的茶器生产,如一道建盏的闪电,耀彻海内,辉煌一时,并随着茶事的更革而逐渐销声。这百余年声隆名誉,便从蔡襄的茶与盏开始。
宋蝉翅拓《茶录》节选上海图书馆
明刻绢本茶录拓本全影见附录
北宋庆历八年柯适建安北苑石刻
庆历七年(1047)冬月,蔡襄任福州路转运使。次年二月,巡建州,入北苑更造茶事,改丁谓大龙凤茶一斤八片为一斤二十八片,新成小团龙茶上进,极精好,仁宗佳之,赐号“上品龙茶”[3]。其贵重更甚黄金,轻不外赐,仅南郊致斋时,中书、枢密各分四饼,得者不敢碾试,奉为珍玩。这次更革,不仅改进了贡茶的样式和质量,还将贡茶茶色换绿为白,极大的影响了此后贡茶的选择和制作[4]。而建盏之兴,与蔡襄力主更革茶色,密不可分。
因茶色白,方用黑盏。但宋初的建茶并非白茶,读冯山《谢李献甫寄凤茶》之“双凤婆娑绿玉团”句即可知,丁谓所造凤团亦为绿饼[5]。故在此之前,茶碗循旧制,除金银不涉茶色之因外。若用瓷碗,则多以越、邢、定等青、白瓷。陆羽首推越窑,因其瓷色青,还在邢窑白瓷之上,皆因茶色绿,而黑盏不在推尚之列。
唐越窑青瓷碗北京故宫博物院图自官网
唐邢窑“盈”字铭白瓷碗纽约J.J.LALLY&Co.
2005年“美国私人收藏早期中国陶瓷”特展Lot.18
图自官网
色黑、胎厚,这些本非上品瓷器的特征,在建安白茶的特殊要求下,反而成为最合用的标准。又可能因产地与建茶最近,所以首为蔡襄所取,最终得到推广。沈括,与蔡襄同时人,在《梦溪补笔谈》中论“北苑茶”名之由来,认为“北苑茶”因人得名,不以地名。又举例类比,提到“今茶器中有'学士瓯'之类,皆因人得名。”[9]蔡襄曾至端明殿学士,人呼蔡学士,此茶器“学士瓯”,很有可能指为蔡襄所爱用的建窑兔毫盏。襄在北苑时,就试茶以建盏,曾诗《北苑十咏·试茶》:“兔毫紫瓯新,蟹眼青泉煮。”[10]这是目前所见最早的建盏文献。至数年后书《茶录》时,将选盏标准细化:
北宋建窑兔毫盏
陕西蓝田吕氏家族墓M5出土
此后如欧阳修诗:“喜共紫瓯吟且酌,羡君萧洒有余清。”[12](1055);复如梅尧臣:“兔毛紫盏自相称,清泉不必求虾蟆。”[13](1058)建盏终于仁宗一朝位列高阁,初兴于文士之间[14]。
此外,在窑址考古中,亦有蛛丝马迹。其窑址据今考古所见,主要分布在武夷山下,以水吉为中心。此地瓷土矿分布较广,氧化铁含量高,故最易烧黑瓷。但早期的建窑,主要受到越窑的影响而生产青瓷,之后亦产青白瓷,可知烧制黑瓷并非是受制于自然的唯一选择。所以建盏的成功,除了自然条件的优便,人为的选择与导向可能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建窑黑瓷的主要产品即茶盏这一现象,也侧面反映了白茶风气与建盏兴起的密切。这其中以蔡襄为代表的文士阶层,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促使了茶事用建盏的风气扩散开来。
图自《中国古代名窑·建窑》
私人收藏图自《大巧若拙:建窑研究及图录》
大中祥符四年(1011),蔡襄出生的前一年。此时建窑已生产黑釉盏,但还仅作为一种地方性的消费品,不曾与建州白茶联系在一起。直至被历史选中,成为日后风靡东亚的“建溪毫盏”
建窑窑场位置示意图
图自《福建建阳县水吉北宋建窑遗址发掘简报》
2.登极皇帝的茶碗
蔡襄后,建盏再上一阶,至神宗时,已属士人必备,相应的茶诗也不断出现。苏轼、黄庭坚二位文坛领袖,亦留心建盏甚多。如苏语:“忽惊午盏兔毫斑,打作春瓮鹅儿酒。”[15]又黄诗:“建安瓷碗鹧鸪斑,谷帘水与月共色。”[16]他者提及建盏的诗词亦在十余首之数,书文笔记尚不在列。
南宋建窑鹧鸪斑大汤
东京静嘉堂文库
图自《中国的陶磁·天目》平凡社
其势日长愈胜,伴着茶风愈隆,终在徽宗一朝达到顶峰。宋徽宗赵佶,风流天子,艺文皇帝,重书画,演新礼,造艮岳,文艺至极亦奢靡至极。他极好茶事,在位期间,贡茶名目花样翻新,如大观间增贡四种,政和间又四种,至宣和四年前再添20种,其每年贡茶之数约在四万七千余片,用费之甚,难以量数[17]。如此茶风下,建盏深入禁内,登极于世。
北宋宋徽宗像绢本设色
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
北宋大观初年,宋徽宗赵佶御制《茶论》二十篇,合为一书。此是唯一一部由皇帝亲笔的茶论专书。其分环境、采造、鉴别、茶具、烹点、试味、品名等数节,列叙完整,备而不繁,当为两宋茶书的最高之作。不仅详尽记录了宋代点茶的情况,也反映了徽宗宫廷的斗饮喜好。其中论盏一条,不但说明了选盏标准,还描写了造型,并论述了盏式与点茶的关系:
盏色青黑,即以黑釉为底色;又条达即通畅,所谓玉毫条达,即盏内毫纹长直,通达无断,如此方为上品,与蔡襄论盏在鉴别的要求上更进一步,从功能性要求的基础上增强了对装饰性的要求。政和二年(1112),徽宗赐宴蔡京于太清楼,酒后又以“惠山泉、建溪毫盏,烹新贡太平嘉瑞斗茶饮之。”[19]建窑兔毫盏十分明确的出现在了皇家宴飨之中,成为皇帝亲自使用,并亲自总结选择标准的无上茶盏。
北宋蔡京题《听琴图》北京故宫博物院
示蔡京手迹
南宋建窑兔毫盏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图自官网
北宋赵佶《文会图》绢本设色
靖康末,金军破宋,二帝北狩,赵室被迫南渡。因国动乱,且闽地亦多起义,建炎至绍兴初,官焙停缓。至绍兴中,贡茶渐复,及熊克入北苑事茶,已近乎恢复徽宗时的贡茶情况[20]。贡茶即复,茶器自然相随。目前虽无文献直接证明南宋宫廷的建盏应用,但杭州市近年来在宋廷机构及宫苑遗址中发现不少建窑的残片。大陆唯一的曜变盏即出于杭州的东南化工厂,伴随出土的,还有大量带有砣刻自铭“御厨”、“厨”、“贵妃”等款识的越、定等窑宫廷用瓷,此处原可能为南宋都亭驿之所在。此外,建兰中学亦有部分建盏出土,伴随出土的则有南宋官窑等物[21]。故可以确认南宋宫用瓷中建盏的存在。
南宋建窑曜变盏
杭州东南化工厂南宋遗址采集古越会馆
南宋建窑鹧鸪斑束口盏
残件示口部花式装釦细节杭州东南化工厂南宋遗址采集
图自《昆山片玉-中国陶瓷文化巡礼》
南宋建窑异毫盏
杭州采集姜三十
南宋越窑寺龙口类型“御厨”及“后苑”铭青瓷折腰盘残片
杭州南宋遗址采集
图自《杭州南宋遗址出土瓷器刍议》
绍熙二年(1191),秋九月,金国来贺生辰使旅至杭州,宋廷以倪思为馆伴,后书《重明节馆伴语录》记其始末。初八日及十一日,各以“私觌”及回送“土物”的形式,赠予金使“建茶盏”总计二十只[22]。此外还有建茶数百夸,香料、绢罗、茶酒食器等量大难计。而南宋中早期的“私觌”作为一种外交程序,其管理相对严格,所用资费及部分礼物也多由中央政府直接发办[23]。此时建盏被视作为宋国的高级特产,成为礼物参与到外交之中。
南宋建窑兔毫盏残片
北京采集泓ART
值得单独论述的,是一类明确为宫廷生产的建盏。此类建盏皆在入窑前,于盏底制铭。有的使用刻铭,如“供御”、“官”,有的使用印铭,如“进琖”、“监匠”,还有一类印铭“新窑”,可能亦与贡盏有关。
南宋建窑“官”字铭盏底铭残片图自马聘
南宋建窑“官皿”铭盏底铭残片华雨农
南宋建窑“太师栋”铭盏底铭残片
近年新发现的款识。“太师”,宋沿唐制,为三公之首,地位超然,但表荣誉的意义更多。暂未能明确款识含义,推测或与“太师府”、“太师园”等有关。而此类款以篆书印铭,亦属仅见,从内容到形式皆十分特殊,值得重视。
这其中发现数量最多的为“供御”铭盏,其次为“进琖”,窑址考古中出现了大量的“供御”、“进琖”的铭文标本及相应的铭文垫饼。此外,在一处废弃的宋代码头仓房遗址也采集有此二类铭文的标本[24]。“供御”即供给御用,是此类行为的统称,并非制度的具体内容。其即可能是中央政府自上而下的“诏供”,亦可能是地方政府自下而上的进供。置办途径可能来自采购、官办手工业、贡户、贡役等[25],各有不同。如周辉记汝窑:“唯供御拣退,方许出卖。”[26],又刘子翚《荔子歌》:“似闻供御只纤毫,往往尽入公侯宅。”[27]虽皆属“供御”,但实指及经办过程并不相同,限于篇幅,暂不展开讨论。
南宋建窑“供御”、“进琖”铭款残片
水吉窑址出土福建博物院
图自《大巧若拙:建窑研究及图录》
南宋仓库遗址出土福建博物院
图自《“建盏”的新发现》
南宋建窑“供御”铭泥质垫饼
南宋建窑“供御”、“进琖”铭泥质垫饼
水吉窑址采集姜三十
南宋建窑“供御”铭点白鹧鸪斑盏残片
水吉窑址出土福建博物院图自《建窑瓷鉴定与鉴赏》
南宋越窑寺龙口类型“进”字铭青瓷龙纹折腰盘残片
杭州中河南段采集金志伟图自《“‘进’‘’”字款越瓷考证》
“进”字是南宋时供给宫廷物料的常用标识。李民举曾检杨万里“吴绫缝囊染菊水,蛮砂涂印题进字。”句展示南宋贡茶包装。此越窑“进”字以篆书刻铭,含义当与前述茶与盏同。
这类铭文建盏并不另设窑作,而与民用建盏混烧,只不过占据最好的窑位来提升成品的质量,目前在芦花坪窑址发现最多,属搭烧贡瓷[28]。若参考宋代物贡制度,其或由中央政府制样,地方政府经办,民间窑户承办,这与中央直督的“官窑”存在制度上的不同。
南宋建窑刮刀(窑具)
刻铭:“甲烧御盏时做杨卅己”
私人收藏图自《建窑建盏》华雨农转摄
极重要的材料,是“供御”类铭文的注解。而出现在用于盏坯成型的刮刀上,则提示出在具有官样的标准化制盏要求下,统一成型工具和存在独立作坊的可能。
梳理供御盏式,可粗分三类:一类束口,斜圆腹(线图1);一类撇口,斜阔腹,尺寸较大(线图2);还有一类敞口微束,圆阔腹,尺寸巨大(线图3),其中尤以束口盏数量发现最多。三类规制较为统一,标准化程度高。
“供御”类盏线图
南宋建窑“进琖”铭盏束口圆腹型
上海博物馆
南宋建窑“供御”铭盏束口圆腹型
瑞士玫茵堂应属早期出土品
南宋建窑“供御”铭盏撇口斜腹型
与窑址大量出土的情况相反,城市遗址极少出现供御类盏,说明其成品率之低,检选标准之高。至今官方发现的,亦仅有二例,一例出自杭州,仅存“供御”铭底款及部分器壁,黑釉,纯如乌金[29],是宋都遗存。
杭州东南化工厂南宋遗址采集
南宋建窑“供御”铭兔毫盏
山西怀仁县金代遗址出土底部髹漆
南宋建窑兔毫束口盏
北京广安门采集私人收藏图自骐鸣艺术
金廷亦好茶颇甚,多有皇帝及皇室成员饮茶习茶的记载,尚药局所掌亦有“进汤药茶果”,茶在金国社会、政治生活中都有相当的地位。然金地无茶,多贸易所得,宋亦常赠茶及茶器于金国,是高规格的国礼。建盏就在这样的背景下,流通金地,并藉由官方渠道,进入金国宫廷。建盏的形制也逐渐在北方再次扩散,影响了金代北方窑业的茶器生产。如与怀仁县“供御”铭建盏伴出的,就有一件北方窑场生产的建盏型产品。盏式、纹理皆与同出“供御”盏相类,施半釉,并在露胎处刷有赤褐色铁浆,以掩盖胎色,达到建盏黑铁胎的效果,仿建意图明显。除山西诸窑外,陕西耀州窑、河北定窑、磁州窑及河南如段店窑、清凉寺窑等地的金代产品中皆出现了建盏型产品。建盏,成为一种茶盏的标准,在中国的土地上通行。
山西怀仁县金代遗址出土
金耀州窑束口兔毫盏
1986年陕西黄堡耀州窑址出土耀州窑博物馆
图自《中国耀州窑》
金河南窑场敛口兔毫盏
叶县文集遗址出土图自《叶县文集出土陶瓷器》
对于“供御”类盏的记录比较早,晚清即有发现。如郑文焯曾于光绪辛丑年(1901)得“供御”铭盏七件,皆购自旅沪闽人之手,自拓并题以记之,说明不但出土了“供御”铭盏,而且已作为古董在市场流通。民国十八年(1929)《建瓯县志》亦载:
“兔毫盏,出禾义里……由山内挖出,形式不一,唯池墩村水尾岚,兔毫盏堆积,该碗打碎之底,时见进盏二字,是阴字模印,楷字苏体。亦偶有供御二字者,似刀划,字迹恶劣。附近村民往挖者,或一日得数块,或数日得一块。”[30]
清光绪郑文焯拓“供御”铭盏并自题纸本水墨
Sotheby'sHK,2018/10/2,“中国书画”,Lot:1331
“宋建安兔豪琖拓本。鶴道人題。
此建安兔豪盞也。光緒辛丑歲秋中,余旅滬上,會有閩客攜數黑盞索售。寀之其文如波痕,外純褐色,內含墨采。謂近年出建寧土中,或溪潭側亦時為漁者網出,值甚廉,余因盡閩客所有而獲其七椀。”
“題「供御」瓦杯,杯純褐色,中作波紋,底有款曰「供御」二字。閩客攜來云,出自福州之龍谿,相傳以為閩王所造,故僭稱「御」耳。”
这些情况引起了社会上的注意,市场逐渐扩大,多有人于水吉挖盏以售,还有人在宋盏的基础上作伪。如弗瑞尔艺术画廊收藏一例,底部墨书“供御”,可能是当时改伪以仿骗外国人的作品。1935年,美国学者普拉玛(J.M.Plumer)首次正式调查水吉窑址,亦发现大量铭款建盏,后悉数运往密歇根大学。1972年,东京出光美术馆将大学美术馆藏普拉玛调查建窑材料整理出书,“供御”铭盏录刊在列。
南宋建窑黑釉盏民国伪“供御”款
华盛顿弗瑞尔艺术画廊图自官网
1911年购于Y.FujitaandCompany,东京
普拉玛《发现天目盏》所刊照片:地图及农户家中的建盏
宋赵佶坐像绢本设色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
云液、红颜、醉乡;破国、北俘、客死他乡。梦幻与死霾,坎坷的命运交织,天命抑或自取,已然难以辨明。
徽宗《茶论》前序曰:“至治之世,岂惟人得以尽其材,而草木之灵者,亦得以尽其用矣。”赵佶以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来标榜自己的政治成功已达“至治之世”,即是理由,更是粉饰。茶贡事小,亦体大观,其风演奢靡,终为金人所破,一朝空散。又至南宋,隆风再起,后为元人移鼎天下,茶风稍息。虽至元十八年时,元廷恢复北苑官焙,但终不比赵宋茶风,民间喝茶的方式也更加多样起来。在政治与社会的变革下,建盏进入了最后的发展阶段,制瓷中心也因交通的变化,而由水吉转向了茶洋。
3.衰退与消亡
元世祖像绢本设色
至元间,有高兴献石乳茶于世祖,上深嘉之,遂开元代茶贡之先。赵孟頫《御茶园记》载此:“至元十四年,今浙江省平章高兴公,以戎事入闽。越二年,道出崇安。有以石乳饷者,公美芹思献,谋始于冲佑道士,摘焙作贡。”建茶从元国之始,就是宫廷重要的消费品,但原本用于建茶的建盏,却逐渐衰落。
元代茶风还胜从前,建盏情况却不复当年。我们今日对元代建盏的发展情况,所知尚不多,但可以肯定的是,随着饮茶方式流行的多样化及政治变革,建盏虽尚在社会中流行,但作为茶器核心的地位却不断下降,国内市场不断萎缩,同时扩大了对海外市场的供应。一方面,元代烧制黑釉茶碗的窑场有所增加,但另一方面,却几乎没有如宋代那样精良的产品。烧造产量有可能上升,但总体质量却明显且大幅的下滑。茶作为日常所需不减往朝,而建盏,日趋衰退。
水吉窑址与茶洋窑所在地图
元茶洋窑褐釉盏野村美术馆
首尔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
京畿道开城附近出土图自官网
南宋或元建窑(可能水吉)茶盏群像
首尔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新安沉船出水图自官网
南宋或元建窑(可能水吉)黑釉束口盏
南宋或元建窑(可能水吉)银毫撇口盏
南宋或元建窑(可能水吉)黑釉敛口盏
南宋或元建窑(可能水吉)兔毫束口盏
首尔韩国国立中央博物馆新安沉船出水
图自官网口部存装金属釦痕迹
图自官网口部存装金属釦
图自官网底部墨书款,口部存装金属釦
元福建窑场(可能洪塘)束口小罐
这是被日本茶道界称之为“唐物茶入”一类的作品,洪塘窑址曾出土相似例。新安船出水一批该式小罐,造型大多相类,提示出“唐物茶入”进入日本的途径之一。
元北方窑场(山西或河北)点褐斑玉壶春瓶
元刘贯道《世祖出猎图》绢本设色
上层社会的革新使建窑失去了它的政治支持。巨大的社会及政治变化、茶风流行的多样,都导致了建盏的没落。
4.结语仁宗朝的一天
北宋仁宗坐像绢本设色
在没有更多材料发现的情况下,我们很难完整的理清建盏兴起的始末,但仅就今天的“只言片语”来看,蔡襄是一位具有决定性作用的核心角色,他是茶色尚白的更革者、建溪毫盏的最初记录者。而那些最早在诗文中透露出建盏使用的文士,也多与蔡襄交从甚密。此后登极入堂,成为天下第一的无上茶碗,核心地位延续近百年之久。建窑黑盏从一个地方性的粗制消费品,转为文士斗茶的宠儿,再进一步席卷全国,并逐渐影响了东亚地区的茶文化。
这一切
从仁宗朝的一天开始。
预告:
本单元我们讨论并展示了,建盏成为天下第一茶碗的兴衰始末,着重于文本的分析,未作过多的建盏展示。第二单元“兔褐金丝与金缕鹧鸪”,将着重于宋元建盏的展现,并力图藉由考古的视角,讨论更为具体的建盏年代分期和其对中国黑釉瓷器产生的巨大影响。
非特指的情况下,本文所讨论的“建盏”,仅限定于宋元时期,建阳窑场生产的黑釉系茶盏,包括但不限于黑釉、酱釉及青釉。
参考文献及注释:
1.刘琳:《蔡襄年谱》,《宋代文化研究》,1994年10月。
2.沈冬梅:《茶与宋代社会生活》,P88,《北苑官焙及其贡茶种类》,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
3.刘琳:《蔡襄年谱》,《宋代文化研究》,1994年10月。
5.冯山(北宋):《谢李献甫寄凤茶》,《安岳集》,《宋人集甲乙丙丁四集》本。
7.刘斧(北宋):《青琐高议》,“诗渊清格”条,《宋元笔记小说大观·一》,P1079~1080,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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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沈括(北宋):《梦溪笔谈·补笔谈》,卷一,《钦定四库全书》本。
10.蔡襄(北宋):《北苑十咏·试茶》,《端明集》,卷二,《钦定四库全书》本。
11.蔡襄(北宋):《茶录》,本文采方健据绢本茶录校订本,录于《<中国茶书全集校正>选刊·2》,《农业考古》,2002年6月。
12.欧阳修(北宋):《和梅公仪尝茶》,《欧阳修集·居士集》,卷十二。
13.梅尧臣(北宋):《次韵和永叔尝新茶杂言》,《宛陵集》,卷五十六,《钦定四库全书》本。
14.需要注意的是,此时建盏只初兴而已,在文士间流行,并非是瓷茶盏中唯一的选择。甚至蔡襄本人也不仅用建盏,如《思咏帖》:“...大饼极珍物,青瓯微粗,临行匆匆致意,不周悉。”时蔡襄临京赴任,赠友人茶及茶具,青瓯即青瓷茶瓯。
15.苏轼(北宋):《南屏谦师妙于茶事,自云得之于心应之于手,非可以言传学到者。十月二十七日,闻轼游寿星寺远来设茶,作此诗赠之》,《东坡全集》,《钦定四库全书》本。
16.黄庭坚:《和答梅子明王扬休点密云龙》,《宋诗钞·山谷诗钞》,卷二十九,《钦定四库全书》本。
17.沈冬梅:《茶与宋代社会生活》,P98,《贡茶品名、纲次与贡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
18.赵佶:《茶论》,本文采丁以寿据涵芬楼《说郛》本校订,录于《<大观茶论>校注》,《农业考古》,2010年10月。
19.蔡京(北宋):《太清楼特燕记》,录于王明清(南宋)《挥麈录》内《挥麈后录余话卷》,《宋元笔记小说大观·一》,P3801~3804,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此事另有《皇朝编年纲目备要》及《宣和遗事》两版,内录为“建溪异毫盏”。《备要》属官修史书,可信较高,不宜轻否。宋人曾语建窑“毫变”盏,故“异毫盏”一词亦应可信。
20.沈冬梅:《茶与宋代社会生活》,P96~97,《北苑贡茶始末》,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
21.牟宝蕾:《杭州南宋遗址出土瓷器刍议》,《东方博物》,2016年6月。
22.倪思(南宋):《重明节馆伴语录》,辑于《永乐大典》。本文采赵长白编《奉使辽金行程录》中所录本,《长白丛书》,吉林文史出版社,1995年。最早由吉林大学桂冠检出以论建窑。
23.吴晓萍:《宋代“私觌”问题研究》,《安徽师范大学学报》,2004年11月。
24.曾凡:《“建盏”的新发现》,《文物》,1990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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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周辉(南宋):《清波杂志》,《续古逸丛书》本。
27.刘子翚(宋):《荔子歌》,《屏山集》,卷十一,《钦定四库全书》本。
28.叶文程、李德金、栗建安等:《福建建阳水吉宋建窑发掘簡报》、《福建建阳县水吉北宋建窑遗址发掘简报》、《福建建阳县水吉建窑遗址1991—1992年度发掘简报》,《考古》,1964年4月、1990年12月、1995年2月。
29.牟宝蕾:《杭州南宋遗址出土瓷器刍议》,《东方博物》,2016年6月。
30.詹宣猷(民国):《金石卷》,《建瓯县志》,卷二十二,《中国地方志集成·福建府县志辑》本,上海书店、巴蜀书社、江苏古籍出版社,2000年。
31.顾文壁:《建窑“供御”、“进琖”的年代问题<宣和遗事>“建溪异毫琖”正误》,《东南文化》,1986年3月。
32.李民举:《建窑初论稿》,《迎接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考古学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P327~342,北京大学考古系编,科学出版社,1998年。
33.刘涛:《建窑》,《宋辽金纪年瓷器》,p121~128,文物出版社,2004年。
35.黄庭坚:《和答梅子明王扬休点密云龙》,《宋诗钞·山谷诗钞》,卷二十九,《钦定四库全书》本。
36、37.李民举:《建窑初论稿》,《迎接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考古学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P327~342,北京大学考古系编,科学出版社,1998年。
38.栗建安:《福建古代陶瓷和日本茶道具》,《东方博物》第四辑,浙江大学出版社,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