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三年再没同过框的山花今晚复活了
前面几张是从微博超话存的
写点缺德的。山花前男友设定,且篇幅较多,山花注定bebebebe,很缺德,白单相思,接受不了的最好别打开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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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是这段感情里的上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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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太看得起那个人,那个对他百般顺从,无论说什么都眉眼温柔无限包容的人。本应显得淡漠的浅瞳,却因对面的人是自己而滋生出万分纵容和爱意。那个只要是自己勾勾手,就会贴上来的金毛;只要是一个吻,就会窝在他怀里撒娇的金毛,太顺从了。
这样的爱白敬亭拥有了好几年,从一开始的欣喜,到后来的习惯,再到理所当然。他觉得,这次魏大勋也会来找他,用限量款的鞋又或者是买断他的潮牌新衣服来哄他。
毕竟以前自己生气的时...
毕竟以前自己生气的时候,魏大勋也是这么哄的。
大概是刚刚相恋那几年,录制完24小时回酒店的某晚。
“大勋哥,你和白敬亭……是情侣?”在酒店走廊转角,他听见胡一天这么问自己的恋人。白敬亭冷笑一声,心想这个男绿茶白天就不知道收敛,晚上还敢找上门来。
白敬亭的心里升起复杂的情感,一面是期待,另一面是紧张害怕。期待一直不敢忤逆他的魏大勋会给胡一天一个肯定的答案,却也害怕魏大勋真的这么说了,会给自己的前途留下隐患。
他们的关系不光彩。
“你这是什么问题?”他听到魏大勋这么回答。声音如平常一般,带着点调笑的意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胡一天轻笑了笑,靠近了些许,低声道:“他配不上你。”温热的气息在魏大勋的脖颈蔓延,后者不着痕迹地与胡一天拉开距离,琉璃色的眼睛里升起了冷意。
魏大勋听不得别人这么贬低他的爱人,皱眉反驳:“小白他……”
可白敬亭再也忍不住,胡一天那句“他配不上你”彻底激起了他的怒火。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白敬亭从拐角处突然出现,一脸阴冷地盯着正在对峙的两人。胡一天直起腰,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魏大勋似有所感地回头,愣了一瞬。
可能是因为有外人在,魏大勋并没有如所期待的那样,赶紧过来哄自己,白敬亭脸更黑了。他直接一把拉过前者的手腕,连眼神都不分给胡一天,“回房了,魏大勋。”
“大勋哥,我记得你们不是住一间房的吧。”胡一天笑着说,说得随意,却杀人诛心。
白敬亭彻底要爆发了。
魏大勋轻轻牵上他的右手。
魏大勋的手指很骨感,是介于青年与男人之间的宽度,温度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指尖泛红处传到白敬亭的掌心。像是一颗定心丸。
白敬亭回头去望他。魏大勋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被这场闹剧影响,酒店走廊暖黄色的灯光给他镀了一层毛茸茸的光,柔顺的刘海更显得他整个人无害而温和。
他看着白敬亭的时候,就好像他的全世界只有他。
白敬亭破天荒地压下心里的烦躁,勾唇看向胡一天:“他住哪里,都不会住你那里。”
胡一天目光冷了下来,眼睁睁看着人把魏大勋拉进房间。
魏大勋抚摸着白敬亭的下颚,笑问:“不喜欢吃吗?”他没有说,这桌菜花了他多少功夫,推了工作,采买跨季节的食材,从早上做到下午,一桌子全是白敬亭喜欢吃的。
白敬亭当然知道,这些心尖上的宠爱,是魏大勋最常以给他的,但给得多了,他也心安理得地觉得这根本没什么。
他偏头避开魏大勋的手,故意躲避此刻求和的亲昵,他知道,这对魏大勋是致命的。他太擅长冷暴力,魏大勋的难受就是他的兴奋剂。
可魏大勋退后一步,淡淡地望着他,眼里装着白敬亭看不懂的笑意。魏大勋年长他几岁,阅历和性情却高他太多,那几乎,能把白敬亭看透的锐利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
白敬亭第一次感到心慌。
但那目光转瞬即逝,快到他以为是错觉,等他再想去探究时,魏大勋又挂上了笑容。
“这下原谅我了吧?”金毛笑得可爱,献宝似地把爪子里的球鞋递给他。
白敬亭才姑且原谅他。
魏大勋鲜少和他置气,向来都是白敬亭单方面和他吵架,再魏大勋单方面去哄。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因为白敬亭一直觉得,自己是这段感情里的上位者。
直到这次意料之外的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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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提的分手,魏大勋同意了。
魏大勋好像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就连白敬亭提分手的那天,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
“白敬亭,有些话说了就不能收回了。”他这么说。
心里传来一股怪异的感觉,但白敬亭忽略了,随即而来的怒气令他的五官扭曲。那是一种脱离掌控的感觉,一直顺从的宠物突然背叛的一天,白敬亭早已不理智:“不收回就不收回,我看你早就想和我分手,这么多年又是胡一天、熊梓淇、李现、范丞丞……”
只可惜魏大勋不是宠物,也从未被他掌控。
魏大勋闻言笑了一声,一如既往地温和,他随意地点了一根烟。火星在眸中明灭,烟雾缭绕之际,白敬亭看愣了,他承认,娱乐圈这么多人里他看上魏大勋的原因之一,是因为魏大勋其实足够漂亮。
娱乐圈不缺乏嘲笑魏大勋丑的通稿,但只有白敬亭知道,自己是最早发现他漂亮的人。不是帅,是漂亮。
他抽烟的时候尤其是。发丝垂下遮掩住侧脸,清冷与落寞感勾得人心痒痒。当初白敬亭强迫魏大勋戒烟,不喜欢烟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他的占有欲,不希望魏大勋抽烟的样子被别人看见,不然得吊上多少莺莺燕燕。
他一直都是这么自私,阴暗地喜欢着一个人。
魏大勋在他的“威胁”下还是戒烟了。所以当白敬亭看见魏大勋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抽起烟来的时候,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有什么开始失控了。又或者,魏大勋本就不受控。
白敬亭回过神来,不再去看他,在门口站着发愣,他在等着魏大勋挽留他,就如同那过往的十几年。
直至魏大勋让他把钥匙留下。
“钥匙留下,我们私下就不要再见了。”魏大勋说。隔着烟雾,白敬亭去望他的眼,他突然发觉,自己似乎从未见过魏大勋这一面。说不上冷漠,目光同样温和,甚至还笑着,就是言语冰冷刺骨,冷得白敬亭浑身僵硬。
“好。”
白敬亭是骄傲的,他不曾低头,等着魏大勋道歉,没想到魏大勋一次都没来找他。他每日都去看和魏大勋的聊天记录,他的朋友圈,时不时搞几个借口发几条无关紧要的信息去骚扰他。
魏大勋都没回。
除非是工作。
草。
后来他们几周,几个月,几年都没再联系。
直到孟宴臣独爆,魏大勋才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魏大勋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03/
魏大勋接到这个工作心情没什么起伏。他推脱掉工作室“要求”他佩戴的眼镜,换上和孟宴臣没什么关系的发型和服装。
孟宴臣爆了之后,他的生活工作确实有了不少变化,但他早已经历职场沉浮,十五年磨练的心性并非寻常人能比。
目光从节目单的嘉宾列扫过,看到某个熟悉的名字时也不做停留。礼貌地递还给工作人员后,想要闭目休息,只可惜手机不断振动,某个人似乎不想让他安宁。
他打开手机,嗡嗡嗡地十几条消息闯进眼帘。
【哥,你什么时候到,我想你啦】
【哥哥哥,勋哥哥……】
【哥,你想不想我。】
【哥,我知道那谁也要来,你离他远点,要不然我会吃醋的。】
……
嘴角扬起自己都没发觉的笑容,魏大勋手指飞速在键盘上点了几下。
【马上就到了,你好好录节目。】
【好哒,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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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白敬亭几年之后再见魏大勋的第一面。
不知道是红气养人还是什么原因,魏大勋好像更加意气风发,容颜没有什么改变,却是更加吸引人。魏大勋这个人周身就萦绕着说不明的气场,吸引人去靠近。
白敬亭很想端架子,不去靠近,也看不起恭维魏大勋的人。在镜头下,他去牵魏大勋的手,后者没拒绝,被他硬拉着往前,白敬亭心跳得厉害,回头去看魏大勋,那人表情很自然。
演的吧。
火了就是不一样。
白敬亭隔着餐桌去望西装革履的他,心里酸溜溜的,也许是因为孟宴臣的爆火,也许是因为前男友被这么多人喜爱。
正在他出神之时,范丞丞跟鬼魂一样飘到他身后,笑眯眯地说:“小白哥,大勋哥给我烤的,你要不要尝尝看。”说是要给他尝尝看,结果一口两口全都吞了。
白敬亭:“……”
他拳头硬了,但是镜头下只能假笑,“没事你吃吧,我自己烤。”
范丞丞挑眉,靠近他,低声说:“自己烤,好可怜哦~我还是让大勋哥给你烤几串吧,别客气啊。”
妈的。
接下来的游戏环节白敬亭都心不在焉。一杯又一杯的酒下肚,火辣辣的,眼前的景象重叠交错,坐在长桌另一端的人正和刘昊然范丞丞打得火热。似乎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凭什么,凭什么
他嫉妒魏大勋火得被所有人追捧,他更恨魏大勋早已离开他。
头脑一阵阵地发热,玩游戏的时候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我和魏大勋谈过恋爱。”但惊人的话语兜兜转转,在喉咙处发酵得更加酸涩,最终只能吞进胃里。
他只能说出一句:“我和大勋拍过戏。”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什么狗屁。
魏大勋意味莫名地扫了他一眼,最后目光降落在范丞丞身上。范丞丞瘪瘪嘴道:“综艺的小片算吗?”
“综艺不算。”魏大勋故意逗他,眉眼带笑,斜靠在椅子上,带着股微醺的痞劲。
“你是要否认我们的全部吗?”范丞丞瞪他一眼,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他惯会撒娇,也爱吃醋,魏大勋还真吃他这一套。
“那综艺算!”
白敬亭这下是真的笑不出来了,甚至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他敛了笑容,举起酒杯,掩盖住自己眼里的阴暗。
他得找魏大勋一回。
/04/
他敲响魏大勋的房门。
心脏仿佛要跳出来,只是前来开门的不是他期待的人。
范丞丞挑眉,却不是很意外:“小白哥要进来坐坐吗?”
“我找大勋。”他尴尬地笑笑。
拖鞋的踢踏声响起,范丞丞脸色不好了,他的占有欲比起白敬亭只多不少,只是出于对魏大勋的信任和尊重还有彼此的脸面,才没有直接发作。
魏大勋从后面探出头,并没有看白敬亭,而是把手掌落在范丞丞的肩头。温厚的掌心传递着可靠的令人眷恋的温度,白敬亭看着那手掌,只觉得太刺眼了,太刺眼了。
更刺眼的是,范丞丞把脑袋蹭进魏大勋的颈窝,像是做过无数次般熟练。“早去早回,别又让人给骗了。”范丞丞眯着眼笑,说到“骗”字的时候故意看向白敬亭。
魏大勋无奈地揉了揉怀中人的脑袋:“有什么想吃的吗,顺便下楼给你买。”
“没有,你早点回来就好了。”
白敬亭冷着脸,他一丝笑都挤不出来。
房门最终还是关上了。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白敬亭不说话,魏大勋就不说。魏大勋径直走进楼下的小卖部,买了包烟和范丞丞爱吃的零食,就准备上楼。
白敬亭一把拉住他。
魏大勋终于抬眼去看他。
“你……和范丞丞在一起了?”
“嗯。”
十分简单的一个字,却如一道惊雷落入白敬亭的耳朵。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说实话,这么些年,他没想过魏大勋会交新男友的可能。
记忆突然翻飞进几年前,拍摄24小时期间,胡一天问“大勋哥,你和白敬亭……是情侣?”的那天。那时候魏大勋的回答可不是“嗯”,为什么这次交了新男友,就回答得这么爽快。
魏大勋似乎看透了他在想什么,但他没说,只是点了根烟,慢慢地抽。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怕麻烦的人,白敬亭不问,他就不说懒得说,也没必要说。
“回答得这么爽快,不怕我爆料出去?”白敬亭攥紧了拳,表情却装得很从容,开玩笑般问。
魏大勋突然笑了:“你试试。”
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扼住了白敬亭。
“那次之后,为什么…为什么后来不找我?”
魏大勋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说要分手的。”
“可我以为……”白敬亭深呼吸,下面的话却因为自尊而说不出口。可他以为魏大勋会来找他。
魏大勋沉默了半晌。月光倾泄在他身上,将他和站在阴影处的白敬亭分割开来,光与暗的分界处,是迷蒙的烟雾,是早已断裂近十年的旧情。
“你没什么事我就上楼了。”魏大勋说。
白敬亭眼里升起慌乱,他扯住魏大勋的衣角。大概是怕明日头条是两名男星在酒店楼下拉拉扯扯,魏大勋还是停下了脚步,再回头看白敬亭时,眼里带了些无奈。
“明明以往你都可以原谅我的。”白敬亭早已语无伦次,说出的话只是希望魏大勋停下来看他一眼,“为什么那次……不来…”
“范…他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之前说的一大堆话魏大勋都没什么反应,唯独这最后一句令他蹙眉。魏大勋挣开被他紧拽住的衣角,动作幅度不大却十分强硬,声音陡地冷了下来:“你没资格这么说他。”
魏大勋的眼睛很清澈,白敬亭是知道的,所以此刻他才能看见对方眼底明晃晃的不赞同与厌恶。白敬亭狠狠一震,与所有人关系都很好的魏大勋,从未露出过这种表情。
如今就为了一个新欢,就为了一个新欢……
魏大勋顿了顿,才平静地说道:“你太恶劣了。”
“我早就知道你是恶劣的,当初我爱你,所以我连同爱你的恶劣。”
“但你不能用我的包容来绑架我。”
“白敬亭,爱情里没有上位者。”
说完这句话,魏大勋碾灭了烟,头也不回地走了。
end/
1.
运营把一群小屁孩赶到休息室,让他们拍日常生活的视频。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复盘着刚刚训练赛里出现的失误。
久酷的声音首当其冲,脸上带着笑意,小嘴跟机关枪似的,拉着久凡一个劲儿地突突。
无畏就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静静地喝着水,目光跟着那个到处撩拨人的小狗打转。
没有人会来打扰无畏。
无畏刚从外面接完商务回来,身上的疲态让每个人心里都下意识地觉得不该去打扰他。
久酷也是这么想的,他扭头用余光看了一眼无畏,然后转身跳起来去勾久凡的脖子。
他和久凡打闹在一块,笑容灿烂。
无畏的脸色不太好看,久酷的动作亲密又熟练,像是...
无畏的脸色不太好看,久酷的动作亲密又熟练,像是和久凡不止一次这么近的接触过。
大概是出去跑商务,太久没见到久酷了。
无畏虽然觉着这两个人的举止让他看得很不爽,可还是没舍得把视线从久酷身上挪开。
运营们还在准备当中,喊了一声让他们乖乖在原地等一会儿。
久酷听话,随便拉了个椅子就要坐下,却突然被人扯住了胳膊。
“跟我出去一下。”无畏声音冷淡,抓着久酷的手上却带着劲儿。
久酷试着往回收自己的胳膊,收不回来,只能像小狗学步似地跟着无畏出去。
几间休息室是并排着的。
无畏把久酷推进其中一间,自己也跟着进去,还顺带把门反锁了。
“怎么…”久酷刚要转身问情况,一股大力就冲着他来,逼着他倒退几步,直接被按在了身后的柜子上。
木制的柜子被撞得晃了又晃。
无畏单手箍住久酷的两个手腕,把人压那儿,往前凑了凑,“让我亲一下。”
清冽的薄荷味侵入久酷的周身,他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久酷不自在地侧了侧头,耳垂泛着红,“…待会儿要录视频的。”
“只是亲一下,我又不会干什么过分的事情。”无畏用唇瓣蹭着久酷脖子上的嫩肉,然后慢慢往上移,落在了久酷的嘴角,“亲一下,乖。”
久酷红得脸不吭声,只是垂眸往无畏怀里缩了缩。
像是给了个信号。
无畏的唇瓣从久酷嘴角开始细细地吮吸,舌尖撬开久酷的牙关,抵进去开始和久酷的软舌纠缠。
大概是这次久酷很顺从,无畏吻得也比较耐心,指腹一寸一寸揉着久酷被箍着的手腕,然后顺着指缝,将久酷的手和自己的十指相扣,贴在冰冷的铁架上。
这姿势,从远处看就像是把久酷整个困在无畏和架子之间。
差不多吻了五六分钟,久酷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伸手攥住无畏的衣领,求饶似的扯了扯,无畏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他。
他声音带着些许哑,又刻意压低声音凑到久酷耳边,咬了一口那红透的耳垂,“回去继续。”
久酷闻言身子一僵,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半天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咱们两个现在,不在一个寝室了。”
2.
无畏插着兜,脸上冷冰冰的,“所以就要我们私下也避嫌?”
管理层的人也很无奈,双手一摊,“没办法啊,你现在人气太高了,要是私下不小心被人拍到了什么,久酷还得继续被骂。”
精致的眉眼紧皱着,无畏语气带着不耐,“我们平时都在基地,能被拍到什么?”
管理层没管他的抗议,执意要两个人分寝。
最近无畏心情很不好。
每次训练结束,一群人往宿舍赶。训练室里只剩迟迟不走的无畏,和因为怕黑又怕无畏生气的久酷。
这个时候无畏就会逼着久酷坐到自己腿上,环着小狗的腰,压着小狗的脖子,强行吻上十几分钟。
中途久酷喘不过来气,伸手推他又推不开的时候,只能在他腿上蹭来蹭去,示意无畏不要太过分。
无畏被引得下腹一紧,只能威胁似的掐一把久酷腰上的肉。
看久酷的眼神,虎视眈眈。
久到无畏感觉久酷真的开始认真躲起他来了。
早饭见不到人,午休见不到人,也只有晚上下训的时候能把人堵在训练室里。
无畏不爽地快要疯了,可久酷还是听话地非要跟无畏线上线下一块避嫌。
直到某次线下表演赛活动,他们打完表演赛后回后台休息。
一群人围在休息室的屏幕前,互相嘲笑着彼此哪一波掉点掉得离谱。
导播扛着摄像头到处拍,拍着拍着,镜头就转向了人气最高的无畏。
久酷本来站在无畏旁边,脸上还带着笑意,眉眼弯弯地用手指指着屏幕,说阿畏这波龙掉得离谱。
余光一扫,发现镜头转到他们这里。
他表情往回一收,稍稍偏头,装作不经意地往后撤了几步,本来靠近无畏的手也被他悄悄地挪开。
简直不要太熟练。
但是无畏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睛不带任何情绪地瞥了镜头一眼,便低下头侧身看久酷,“你躲什么?”
久酷一惊,下意识想挣开他的手,身子也往后退。
无畏就跟着他的动作向他靠近,手依旧抓着他的手腕,又重复一遍,“你在躲什么?”
久酷步步后退,无畏就步步紧逼,直到把人逼到背贴在墙上。
久酷急得眼角都有些发红,又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压着声音提醒无畏,“有镜头,你放开我。”
无畏没动,只是垂眸,微微俯身,好看的眼睛里带着认真和固执,“那你在躲什么呢?”
久酷被迫错开视线,就看到镜头在不远处,虽然没有正对着他们,但只要细心,还是能发现他被无畏逼在角落里的模样。
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侧过头,“没有,只是不想被拍到。”
无畏盯着他,没有出声。
三秒过后,久酷妥协般地低下头,“回去让你亲,好不好?”
他又怕无畏不答应,补充道,“亲多少下都可以的。”
无畏还是不说话。
久酷窘迫地咬了咬下唇,艰难地说,“我回去之后跟你舍友换寝,你,你现在松开我。”
无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终于放开他的手腕,直起身子,“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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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开学季,新入学的学生大多都拉着箱子背着行李站在门口排队进站,毕竟来帮忙搬东西的学长学姐加起来也就那么多,又不是来当骡子使的,哪里能管的了这么多,就是能,也没得意思真的放手
钎城就拉着箱子排在队尾,手里拎了瓶水,背包旁边还挂了把伞,是早上出门那个人非得挂上面的,这伞打开了绝对是人群中最亮眼的那朵奇葩,真不是他恭维,谁家男大学生出门撑把粉粉嫩嫩的小伞,还遮阳的!
他依稀记得,那个人是这么跟他说的,“有了这把伞,我肯定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你!”
“喂?”
“你到了吗?咱准备去接你了!”电......
“到了,刚到,队尾排着呢,你别急”钎城慢慢道,只是嘴角仍不可遏制的牵起,小伞又拿回手里,磕了两下,“这伞出了点问题,开不开了,你来了记得带走修修”
“那我可不知道”钎城笑的有些张扬,声音却依旧四平八稳的,扣着伞扣的手一点一点
“是不是你故意给我弄坏的?”那边问出声,三分笃定七分疑惑
笑话,我自己弄坏的伞我能承认?
钎城低头看着手里的伞,东拉西扯的琢磨从哪儿动手更自然,刚拆了个腿儿就被逮了个正着
“你不是跟我说伞坏了吗?你这是在干嘛呢”久诚的声音幽幽响起,把钎城整的浑身一激灵,扣伞的手僵在原地,直腾腾的抬头看着来人
“你怎么到了?”
“是吗?”钎城揉了揉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在里面,人更腼腆了
他知道久诚的审美和自己不太一样,从前几年的那件一万多的黑色塑料袋羽绒服开始就知道了,但这粉嫩粉嫩的伞倒是真的第一次见…
天知道,他是真的以为久诚是来整他的,真没想这么多啊!
“你都来这儿大半年了,什么都不知道”久诚的怨气更深了,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伞!自己平常都供着的,就这么给糟蹋了!
“我再赔你一把,你别生气了”钎城拉着久诚的衣角眨巴着眼睛,他清楚的知道久诚就吃这一套,越可怜他越容易放过你
“哼!”久诚冷哼一声,从他手里拽过行李,从学生通道直溜溜的进去,新生通道他都不屑的等,“怎么还不来!”眼瞅着钎城还站在那儿,他更气不打一出来,“早说是来接你的,手续该走的都给你走过了,跟着走!”
“来了来了”钎城揉了揉头,原先塌在头上的头发瞬间起了型,见此久诚又忍不住啧了一下,带着不少酸味儿
他的头发软,每次做造型都得喷不少发胶才能定住,像钎城这样的真是让人羡慕,关键是容易造型还顺溜不刺手,比柠栀他们的都好摸
到了宿舍也算完成任务,伞也随手拍到桌子上,“没修好它之前,别妄想我会搭理你!就这一把,我记着了!”
“没我你能睡着吗?”
“没你我一样睡!”久诚恶狠狠的回到,自以为凶狠,在钎城眼里不过是撒娇罢了,谁家生气能把自己脸气的通红还咬嘴唇的!明明就是撒娇!
看久诚气急败坏的摔门出去,钎城揉了揉鼻子,打量了一下手里的伞,倒也不是多大事儿,伞架子折了,换一根就行,倒是哄老婆成了第一大问题了
久诚睡眠不好,自打自己退役以后住在家里,天天都是自己守着睡的,半夜还得勾搭一下自己的脖子,像个树懒熊一样整个锁起来抱着,习惯养成了突然换个环境恐怕他是真的够呛能受得了,睡不好脾气就不好,脾气不好学习也不好,学习不好他就什么都不好了,他又是个追求极致的…
该死,怎么我手就这么欠呢!
上午收拾好,下午钎城就去把伞修了,端端正正的放进盒子里递给久诚,顺带发出了一起吃饭的邀约
久诚欣然应允,回去拾掇了一下就出门了,迎风看见钎城站在树下扣手机,横屏,神态专注
他怎么能这么好看?我对象怎么能这么好看!
久诚毫不犹豫的给钎城烙下标签——对象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突然窜出了个女生,不知所谓的就和钎城攀谈起来,似乎聊的还很不错,手机一对…
“麻烦让一下!”久诚皱着眉走过去,一把扯过钎城的手机关上,“对不起,这是我对象,他这个人不懂拒绝,别介意”久诚笑的僵硬,那硬勾起的嘴角和满是杀意的眼神对上钎城似笑非笑的面孔瞬间实体化,直勾勾的劈上钎城,转头又是一片和气,“我们有点事,我得先带他走一趟”
女生忙不颠的点头离开,逃命似的速度
“现在,我们俩谈谈”久诚把他的手机揣进兜里,眼神似乎要把他刮了
“不知道我们周大少爷是否记得自己还有对象?”
“当然”
“不知我们周大少爷是否知道避嫌这两个字怎么写?”
“知道”
“那不知我们周大少爷是否清楚他今天中午说了什么?”
“清楚”
“来,请周大少爷重复一遍”
“我有对象,我对象叫久诚,我今天中午说要带他吃烛光晚餐,我知道避嫌俩字儿怎么写,我会好好干的”
“那周大少爷能解释一下刚才什么情况吗?”久诚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也确实让人发颤
“有没有可能他是我的领班学姐,刚刚来找我只是为了要张kpl签名照,顺便来祝福我们99呢?”
“你说什么?!”
“我说,她是来祝福的!”钎城慢慢道
“emm…你不早说!又丢人了…”久诚的脸瞬间红透了,一把拍掉钎城伸过来的手,捂着脸跑回去,冷水降了降温,才又晃出来
“真的好丢人啊!”久诚把脸埋进钎城怀里,半天都抬不起来
“还去不去吃饭了”钎城桑着他的肩,柔声问道
“嗯”久诚晃了晃头,“你拉我去吧,我今天都不想抬头了”
钎城不由得笑失了声
晚上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住?学校真的很烦唉”钎城拍了拍久诚的肩,把人往怀里又搂了搂,宿舍床太小了,总怕把人弄下去
“下学期就行了,再忍忍吧”久诚打了个哈欠,他太困了眼皮子都要睁不开了
“为什么不能在宿舍里按上热水器!”宿舍没有洗澡的地方真的是悲剧,美人在怀也只能在怀…
“废话,宿舍给你按了,他上哪儿收钱去,难不成收你水费吗?”久诚喃喃道,声音越来越小,“我困了,不说了,早点睡”
话毕抬了抬头,眼睛都没睁,等着一个睡前的必要步骤——晚安吻
“晚安”钎城轻声道,一吻落下,将人又抱紧了些,也慢慢睡去
宿舍的床不大,但足够了,足够他将人揽进怀中,足够
但宿舍没有热水器这件事,他真的忍不了!连洗个凉水澡机会都没有,真的是…过分!太过分了!
因此,在可以走读的通知发下,他第二天就搬离了宿舍,带媳妇儿回家睡觉了!
空降院长陆昭西和院骨干贺医生不得不说的二三事。晞宁衍生拉郎。高质量霸总小狗攻x温柔知性()两幅面孔()事业批直男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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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到了地方贺涵一直示意,“小西,你平时不是业务很忙吗,多看着点手机,别错过客户消息。”
陆昭西一笑,“今天所有工作都往后放,今天我们好好陪阿姨。你也是,别老看手机。”
贺妈妈笑出一朵一朵鱼尾纹。“涵涵,你看看人家小陆。不像你,...
贺妈妈笑出一朵一朵鱼尾纹。“涵涵,你看看人家小陆。不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工作,一个月加起来不工作的时候能有两天吗?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你倒好,生活成工作的一部分。”
贺涵尴尬笑笑,陆昭西却笑说,“贺涵带团队,手里的客户又多,忙也是没办法的。”陆昭西笑得有点甜,居然脸红,“我挺喜欢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很有魅力。”
贺妈妈笑着看贺涵一眼,贺涵变成笑眯眯流氓兔,心里大喊,我要走!
自然是走不了的。
三个人坐进餐厅,陆昭西回想贺涵的叮嘱。
——“苦瓜、洋葱,我不爱吃,你就专点这种,显得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苦瓜烧鱼。”
贺妈妈脸色一变,贺涵眉毛一展。
“清火是不错,”陆昭西笑着看贺涵,“但我记得你最不爱吃苦瓜。”
贺涵小火苗蹭地上去了,贺妈妈放心一笑。
陆昭西看服务员,“他有点上火,有没有别的推荐?”
贺涵在下面踢了陆昭西一脚。
“嗯?”陆昭西扑闪着无辜的大眼看看贺涵,附耳过去。
贺涵感觉脸一下烧起来了。不得已凑到陆昭西耳边,“院长,咱们按计划来,拜托拜托。”
陆昭西笑笑,“有时令的鲜果盅吗?上三份。”
贺涵是挺爱吃水果。
贺妈妈一直慈爱地笑着看他俩。
贺涵面带微笑,如坐针毡。
菜点完以后服务员问,“请问有什么忌口吗?”
——“我爱吃香菜,你就说你不吃香菜,全都不要放香菜。”
“我不爱吃香菜。”陆昭西笑吟吟。
贺涵期待地看着他。
“但是贺涵喜欢,这几个菜麻烦多放一点。”
贺妈妈无比满意。
这一顿饭吃得贺涵抓心挠肝。
陆昭西又给夹菜又给盛汤又递纸巾全程把贺妈妈和贺涵照顾得无微不至。
吃差不多了,陆昭西提议去公园,贺妈妈挺乐意。
“宝宝,我先去结账。”陆昭西笑吟吟。
宝宝???
贺涵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过。你叫我宝宝??我给你一大飞腿。
“涵涵,你可是哥哥。”贺妈妈推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贺涵。
被陆昭西一把摁住贺涵肩,
“坐着,陪阿姨多说说话。”陆昭西笑着经过,食指轻轻刮了贺涵鼻尖一下。
贺妈妈见状第不知道多少次含着笑欲言又止,贺涵坐在那儿。感觉就是要着火了。
“妈,我去趟洗手间。”
“院长!您这是在做什么?”
“不叫我小西啦。”陆昭西笑吟吟,“你先别急,我是这么考虑的。你想想,如果我是个很差劲的男人,你还被我掰弯了,你觉得合理吗?”贺涵脸红到脖子跟,“我,我可以是色迷心窍。”陆昭西差点没憋住。他继续严肃道,“但如果你爱上了我这个很差劲的男人,那说明你眼光不行,对吧?”贺涵陷入沉思,“对。”
“那如果我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你都被我掰弯了,反而又要跟我分手,那也说明你眼光不行,对吧?”
“也,对。”
“所以,不管怎么样,都说明你眼光不行,那我何必多此一举,去毁了我自己的形象呢?完全不划算啊。”
贺涵感觉被绕晕,唉都是被陆昭西这张帅脸晃的——他还没理出来,陆昭西又道,“我呢,就勉为其难给你当个标杆,以后阿姨再给你介绍对象,就得照我以上的标准找,”陆昭西笑眯眯地看着贺涵,“我保证,这才是真的一劳永逸。贺医生,以后考虑问题还是要全面。”
陆昭西回包厢了,风衣一角帅气地摆啊摆的。贺涵扶住了眉心,感到头疼。
公园里两人一左一右地陪着贺妈妈,贺妈妈说要给两人拍照留念。
陆昭西很自然地揽上贺涵肩,贺涵已经变成逆来顺受的北极大兔子,任人揽着,在妈妈镜头里乖巧笑眯眯。
“我想明白你刚才说的两种情况的区别了。”
陆昭西笑,“贺医生,没想到你反射弧这么长。”
贺涵不理他的调笑,“如果你表现得很差劲,我妈就会同意我们分手,快刀斩乱麻。但如果你表现得很优秀,我妈就会劝我,分手的过程可能会变得漫长,你甚至需要长期配合我妈妈的远程监控。”
陆昭西坦然,“我可以配合。”
贺涵疑惑,“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他打量陆昭西,“你之前说不算改你性向——”
他一步靠近陆昭西,审视的眼光压迫来,“你不会真喜欢我吧?”
陆昭西心悸了一下,但镇定地看着贺涵,“我们都单身,我喜不喜欢你是我的自由,告不告诉你也是我的自由,”他也向贺涵逼近一步,“有什么问题吗?”
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很近。但贺涵没有退,他抬起手不动声色地看着戒指的闪光,“我有太太。”既告诉陆昭西他是直的,又告诉陆昭西他有爱人。
陆昭西还待说什么,一个足球砸向贺涵,他本能把人拽过来一护,球毫不客气地砸他后脑勺上。陆昭西一个趔趄趴贺涵怀里。贺涵嘴唇磕陆昭西额头上了。贺妈妈全抓拍下来了。阳光下两个帅哥的额头吻圣洁唯美得不得了。
就是陆昭西被砸得头痛,他捂着后脑勺问贺涵“没事吧”,贺涵咧嘴一笑“没事”,陆昭西瞪大眼盯着他,“贺医生你嘴好像出血了”……
回去的路上,陆昭西声音可爱,“阿姨,我想要我和贺涵的合照。”
贺涵接过两人手机,已经笑麻了,内心大叹气。但发合照的时候,那张额头吻他盯着瞅了半天,心里的感觉很微妙。最后没有发给陆昭西。
随着纪录片拍摄推进,两人接触越来越多,一起吃工作餐和聚餐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几乎成了饭搭子。但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那天的事。
玛利亚网购的机车服到了,却因为身体恶化无法再坐贺涵的车出去兜风。贺涵一直在努力尝试新的疗法,但都收效甚微。
这一日是玛利亚的生日。
凯伦带了几个闺蜜来陪玛利亚组生日趴。她们全都戴着彩色假发,显得玛利亚也年轻了许多。
贺涵一进来,小姐姐们都笑着叫他“帅哥医生”——
“帅哥医生,帮我们拍一下照!”
贺涵笑着给她们拍照。
“别玩得太疯,看你们跟一群十几岁小姑娘似的。”
众姐妹花都开心地笑闹——“我们永远18岁!”
“贺医生,如果我说我现在想要放弃治疗,你会难过吗?”玛利亚在诊室问贺涵。
贺涵立马皱眉,“我当然会难过。”
“可是我真的觉得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就算我听你的话继续尝试任何新的治疗,也只不过是多活三个月,或者多活六个月,但对我一个六十几岁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我真的,我真的我已经很知足了。”玛利亚露出拜托的神色。
“妈咪,你不能这么消极。”凯伦忧伤道。
“可我真的已经快要死了。”玛利亚拍拍她。
贺涵终于又露出一贯温柔的笑,“如果你真的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其实很无聊的。你已经不服输了几十年,现在突然要佛系,相信我,你很快就会腻。”
玛利亚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等等、等等、等等,”她用她透彻的眼睛上下打量贺涵,“你怎么怎么知道我不服输?”
贺涵笑笑,“我如果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怎么当你的主治医生。”
他合上病历本,温柔宽慰,但语气又是不容置疑的:“安心治疗,我只去桃源村两天,你可不要趁我不在,偷偷出院哦。我会远程监督好你做新疗法尝试的。”
玛利亚叹了口气,也露出微笑,“好~”
“小钟,来一下。”
钟医生跟着贺涵出了诊室。
凯伦也跟出来。
贺涵交代好这两天的注意事项。院里组织的一次去桃源村的公益义诊,贺涵带队。他以前做过全科医生,有丰富经验。玛利亚交给钟医生,钟医生认真地做好了笔记。
贺涵终于看向凯伦。
“凯伦,是这样的。玛利亚的雌激素受体呈阳性,其实是肿瘤异质性导致的,所以之前的内分泌疗法也不适用了。我换了新药。不论如何,我不会放弃。”
他坚定温和地看着凯伦,“希望你陪伴好玛利亚,让她也不要轻易放弃,好吗?”
凯伦神色沉重,但还是点头,现在贺涵的话就是他们的希望。人最怕失去希望。但只要方法没有试尽,希望就没有破灭。贺涵身上那种医生的权威感和可信感,能让凯伦再度坚强。
桃源村。
其实贺涵带队就足够了,他能给出足够的技术支持。但是陆昭西一起去的理由是,“我负责后勤。”
两人还有几个女同事坐陆昭西的车。
因为之前一起喝过一顿酒,黄主任的事又是陆昭西为大家主持了正义,出了一口恶气。女同事们对陆昭西这个院长并没有特别敬而远之,反而觉得他亲切,也敢跟他开几句玩笑。
“陆院长,你这么温柔绅士的脾气,将来我们的院长夫人一定会被你宠上天吧。”
陆昭西似有或无地看了一眼贺涵,笑,“我有心宠,也要看对方愿不愿领情。”
贺涵又开始脚趾抓地。坐不住了要。他咳咳笑道,“院长的终身大事你们就不要操心了,他将来肯定是娶一个优雅知性的白富美。”
“嗯,我喜欢优雅知性的。”陆昭西又笑看一眼贺涵,“白富美倒是没有要求。”
贺涵本来想说陆昭西你好好看路,但听了后半句又疑惑,我是不白还是不富还是不够帅气?
但马上意识到又给人带沟里了,又顺着对方思维逻辑绕进去了。
唉,贺涵,你怎么回事。贺涵懊恼地降下车窗。
陆昭西好心提醒,“贺主任,我们在高速上。”
贺涵赶紧把车窗升上来,“抱歉抱歉”,叹气,倚在车门上蜷成一小团,自闭了。
陆昭西笑得几乎摇头,感觉北极大兔子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兔子。
医院曾经组织过义诊,桃源村诊所的所长副所长都记得贺涵。贺涵也一向是那种讨长辈们喜欢的好性格。
中午贺涵陆昭西就和院长副院长一起做饭吃,还有新来诊所的小姜医生,活泼漂亮开朗健谈,很快几个人都熟识。小姜医生似乎对同龄的陆昭西没有什么兴趣,她好像更喜欢温柔年上,一直帮贺涵洗菜摘菜,陆昭西要替她,贺涵道,“院长你去陪所长副所长他们说说话,也了解了解桃源村的现况,我好几年没回来,不知道这里现在的医疗状况是什么样。”陆昭西只好不跟小姜抢菜盆了,回头看了一眼人两个站在一起有说有笑,他心里埋怨一句,怎么这么招人呢。
午饭所长阿姨直接问贺涵现在有没有对象。贺涵又要亮他那戒指,老所长直接笑眯眯,“小涵,差不多也该走出来了。你那年来做医疗援助的时候,我以为我和你王叔开导你开导得差不多了呢。”
陆昭西不动声色地听着。
老所长又道,“人都要向前看,你看你能再回来这里,说明你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不少,不如试着再拥抱一下新生活嘛。”话锋一转,“我们小姜,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开始一通夸。
“当然当然。”贺涵笑笑,满口答应。
你喜欢活泼款的?我也很活泼嘛!
贺涵又给陆昭西夹了一块鸡胸脯。“怎么不吃了?长身体的小孩多吃点没关系,你平时不挺能吃的吗?”
陆昭西扒饭,浓眉紧皱,腮帮子塞得气鼓鼓的像小河豚,他喝了几口水把饭咽了。
“贺主任,你怎么不告诉他们你有恋爱对象了。”
他又扒饭,在饭碗沿上扑闪着大眼看着火的贺涵。
眼神好像在表达,下一句我怎么说,就看贺主任您怎么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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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村是本文重要节点,贺涵的故事在这里,下章揭晓ww
写在前面:
看文之前请明确,本文是夷花cp文,是cp,所以请不要跑到夷花文里ky,回复说“李莲花和xxx才是天下第一好“这种失礼的话。
我尊重所有cp
也希望可以受到所有来看文的读者朋友们的尊重。
出现以上这样情况的我都拉黑了。
第九章
长街之上人群熙来攘往,有个小小矮矮个头的小乞丐在人群脚下极快的穿梭来去,直到看见一红衣长立的少年,一把抓住他的衣摆,接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东西塞进他手里就要跑。
李相夷反应快极,比起平日出剑的速度都不遑多让,一把拎起小乞丐的后脖颈,将...
李相夷反应快极,比起平日出剑的速度都不遑多让,一把拎起小乞丐的后脖颈,将人拎到面前,看了看手里的纸条,蹲下身子问:“小孩儿,你替谁送信?”
李莲花把他手里的纸条接过来打开看,看了一眼便说:“好了李门主,把人松开吧,对方都自报家门了。”他把纸条递到李相夷眼前,“是你的烂桃花。”
李相夷微微向李莲花那边侧过去看,只见那字条上写:
「十四长街,宾客楼上,花娘婉容,静待君至。」
李相夷看向李莲花:“这是谁?”
李莲花道:“我如何得知呢,八成是李门主你的倾慕者咯。”
两人说话这当口,李相夷手略微松了松,那小乞丐就如同鲶鱼一般,滑溜得很,往人群中一钻,转眼就不见了。
李莲花和李相夷四目相对,方才二人从进城起便听得满城的传言,说近日宾客楼楼主得了来自西海的稀世珍宝,名唤夜明珠,恰逢今日开门作展,邀全城百姓观看。
李相夷道:“怕是有诈。”
“富贵险中求啊李门主。”李莲花把手掩在李相夷的耳旁,“若这婉容姑娘知道你的身份,便是你我行踪已经暴露,是要前去探上一探的。”
李相夷看向李莲花,李莲花冲他点了点头。
傍晚华灯初上时,李相夷和李莲花二人登上了宾客楼,宾客楼如其名,往来宾客络绎不绝,摩肩接踵,繁华热闹非常。
但二人到了厢房内,李莲花却被人迎头拦住,几个五大三粗的看门人粗声粗气道:“婉容姑娘只约了一人,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李相夷刚要开口,便听得李莲花的低声传音道:“你去,我正好去探探这楼内其他地方。”
李相夷无声颔首,之后二人分开,李莲花往旁厅去,而李相夷独自一人去会那花娘。
芙蓉暖帐,红绸满房,李相夷刚一进去,便被满眼的红色扑了一脸,他自己也是一身红衣,眼下站在这房内,当真像是跌进了万里红尘。
帐中有一美人缓缓走出,美人以红色面纱遮面,施施然到李相夷面前,行礼道:“李门主少年英豪,果然气度不凡。”
李相夷眼里带了些笑意看她,问道:“姑娘与在下可曾见过。”
“不曾。”婉容到了桌前,给李相夷倒了杯酒,“但李门主之风姿,江湖又有何人不知呢。”
李相夷接过了对方递到嘴边的酒,酒杯拿在手里却不喝,而是问:“那敢问姑娘今日邀李某来此,是为何事。”
婉容姑娘温香软玉,若即若离靠在李相夷身侧,借着满室烛火好生打量了他的俏脸一番,又笑:“李门主当日在扬州城与袖月花魁下棋,输一局棋便对一句诗,最后连输三十六局,以胭脂作墨,写下《劫世累姻缘歌》三十六句。”她将手虚虚搭在李相夷的肩膀,说道,“袖月花魁是奴家的一位故人,今知李门主途径此地,特请我带一句话给李门主。”
这扬州城距零陵可是南辕北辙,竟就能得知他今日抵达此郡,李相夷在心中默默思量,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地接:“在下愿闻其详。”
婉容又向李相夷靠近了些,面纱落在李相夷的臂弯处,她道:“但奴家的这句话,得李门主千金来换,不知李门主可愿?”
李相夷不差钱,他道:“莫说是一句话,便是千金只博美人一笑,又有何不可。”
婉容听了咯咯地笑,笑了好一阵,终于说道:“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在即,李门主却不知所踪,四顾门上下内乱四起,二门主却定不了军心。”婉容说,“李门主,你竟都不急上一急?”
李相夷不紧不慢地道:“意料之事,有何可急。”
婉容笑了起来,趴在他肩膀上说:“其实李门主这一路的行踪都在万圣道各路眼线之下,你若想隐去行踪,便不该走官路。”
婉容笑得更厉害了些,浑身发着颤:“李门主,你可真是个妙人。”她笑完了,又压低声音,在李相夷耳边耳语道,“万圣道和金鸳盟,往来甚密,李门主可知?”
李相夷缓缓看向婉容,婉容媚眼如丝,近在眼前,问他:“敢问李门主,奴家这一句可抵得上千金?”
“多谢婉容姑娘相告,”李相夷说着要去掏衣袖,不想婉容纤纤玉指在他的手腕上一搭,拦道,“但我不要李门主的千金。”
“良辰美景,佳人在怀,当是千金不换,”婉容微微靠向李相夷,柔声道,“当日李门主在扬州楼顶红绸舞剑,名动整个中原,奴家还未曾有幸得见,李门主今日可愿为我一舞。”
李相夷垂眼看她,并未回答,但眼却如鹰锐利,丝毫不避其锋芒。
婉容在这眼神里退了两分,从他身上起了身,说道:“李门主既不愿,”她说着手一挥,掀起了一旁的一丈红绸,被掀开的台上摆满了酒坛,她转过身,说道,“那便把我赠予你的三十六坛美酒全喝了,你我此债两清。”
她故意刁难,不想李相夷却说:“好啊。”
婉容没料到李相夷此招,闻言一愣。
*
今日宾客楼开门迎客,整座楼内宾客满盈,李莲花在人群里被挤来挤去,好不容易寻到间能坐下喝茶的雅室,刚坐下喝了两口,又听外面突的喧哗起来,他赶忙撂下茶盏,从厢房里探出头去看。
奈何人潮围了一圈又一圈,根本看不清外面的人是在看什么,李莲花拍拍身边的一位大哥,随口问道:“兄台,劳驾问一下,大家这是看的什么稀罕物?”
“这你都不知道!”那人大呼小叫道,“夜明珠啊!”
李莲花一顿:“夜……明珠?”
“是啊,西海珍宝,夜明珠。”那人一看李莲花一脸的茫然,又见他一身的粗布麻衣,连连摇摇头,“哪里来的穷酸乡巴佬。”
李莲花被骂了也不介意,从厢房里默默抽身而出,在所有宾客往前蜂拥而上时转身隐去了后间。
他刚要拐出走廊,余光处却瞥见一个人。
那人身形亦是奇快,李莲花伸手一揽,道:“妙手空空前辈?”
妙手空空万万没想到能有人认得自己,他一身黑衣,束发而行,上下看了李莲花一眼,立马骂道:“你多大岁数,管我叫前辈。”
李莲花把手松开,讪笑一声:“抱歉,叫习惯了。”
妙手空空:“啊?”
“不是,我是说那个,”李莲花挠挠鼻子,“你是不是找夜明珠?”
妙手空空顿时如临大敌,满眼皆备地看着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莲花不回答他的话,却往身后暗室指了指:“跟我来。”
妙手空空将信将疑,但眼看李莲花再几步便要消失在拐角,他一咬牙还是跟了上去。李莲花在墙砖上敲了敲,仿佛敲到了一处空穴,接着掌中运起内力一推,旁边处便开了一扇暗门。
李莲花对妙手空空使了使眼色,两人飞快闪身而入,门在身后瞬间关上,而当两人再次抬眼,暗室高台之上所放,正是那西海珍宝夜明珠。
妙手空空一脸奇了地望向李莲花,问道:“你怎知夜明珠在此?”
李莲花挠挠额头,眉毛动了动,说道:“外面那帮人争相恐后看的不过是宾客楼楼主想大家猜的谜面,真正的夜明珠当然不在外面。”他抬抬下巴,“后汉书有载,夜光壁,月明珠,光照千里。既然是夜明珠,那自然是藏于暗夜才可见其玄妙,若大大剌剌摆在亮堂处,岂不是一种不解风情的浪费。”
“妙啊。”妙手空空叹道,“不知阁下何方神圣,可有流派。”
李莲花摆摆手:“流派算不上,在下只是个游医。”
妙手空空满眼怀疑,看他半晌,又去看夜明珠,问道:“这宝物你想与我怎么分。”
“哦,这个东西我不要。”李莲花说,“我只是想来看一看,又半路遇到了你,叫上你一起罢了。”
妙手空空又是一愣:“你当真不要?”
“自是当真。”李莲花点点头,又道,“不过你动作要快些了,外面的人说不准何时就开了窍,解开了谜面,到时来的人一多,你想拿也拿不走了。”
妙手空空对面前的人有颇多疑点,虽是满腹疑虑,但却没有眼前的夜明珠更叫他计较,他极快的将夜明珠收好,之后向李莲花一抱拳:“在下妙手空空,今日算欠了阁下一个人情,来日必将报答。”
李莲花冲他一笑:“好,来日再见。”
之后妙手空空打开窗子,徒手一翻,竟是直接从数仗高楼之上翻了下去,瞬间不见了人影。
李莲花也极快地从暗室中撤出,一掌砸向方才墙上的机关,机关碎掉,门啪的一声打开后便再合不上,李莲花紧走几步后混入人群里,大喊一声:“快看,夜明珠在那个屋子里!”
众人听闻后立刻人头攒动,向着那暗室之内汹涌而去,李莲花却人影一闪,向着方才花娘婉容的房间去了。
他一边疾步走过,一边恍惚想起一事。
妙手空空于十年前宾客楼盗取夜明珠而一盗成名,传闻其中有人暗自相助,却无人知晓神秘人身份。
李莲花脚步略顿,这是他还是李相夷时听说之事,那时的十年前,应该还未有过李莲花才对。
李相夷此时喝到第三坛,他脸上已挂上驼红色,眼神却仍是清明,待他正要去拿下一坛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不知谁喊道:“夜明珠被盗了!”
婉容听到忙走出门去看,正在这时西厢房的窗子被突的一下打开,李莲花从窗子跳进来,李相夷道:“你怎么这么久——唔唔!”
李莲花捂住他的嘴,二人同时往窗外一翻,就在婉容回身之际,屋内已是人去楼空。
“她和你说万圣道和金鸳盟有瓜葛,我们的行踪都在万圣道眼线监视之下。”李莲花站在一旁,抱着双臂若有所思。
李相夷坐在树丛里的大石头上,迷迷蒙蒙的点头。
李莲花又问:“还有呢。”
李相夷喃喃:“还有,她说万圣道在查和我同行之人的来历。”
李莲花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万圣道早就几次三番试探于我,先前扬州城花魁对诗,都是,嗝!”李相夷打了个酒嗝,把原本的后半句话打忘了,抓住了李莲花的袖子,又说,“这些都是我从她口中套出来的。”
李莲花低头看他:“嗯,满满三坛子酒可不能白喝的。”
李相夷仰头喊:“我厉害吧!”
李莲花撇开脸:“厉害,厉害。”
李相夷又冲他张开手:“李莲花,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李莲花无可奈何:“你可是天下第一啊。”
但他说是这么说,还是转过身把李相夷背了起来。
“我在你这里,不做天下第一。”李相夷歪靠在李莲花的背上,口齿不清地说,“酒都给你喝,糖也给你吃,你就不要再讨厌我了。”
李莲花把他往上背了背,叹气道:“我不讨厌你。”
李相夷从他肩膀边上歪出来半个脑袋:“那你是喜欢我咯?”
李莲花抬眼看着眼前的路,思量着还有多远才能走到下一个驿站,手腕酸酸麻麻,随口应道:“是的呀。”
不料李相夷突然挣脱起来:“你敷衍我。”
“哎,别闹,我要背不住你了——”李莲花话音还没落,就先脱了手,李相夷掉下去的瞬间不忘扒住了李莲花的身子,但李莲花早已是今非昔比,站都站不稳,二人晃了几晃,便往前一栽,卷成了个包菜卷般一路骨碌到草丛里去了。
李莲花这头滚得眼冒金星,李相夷倒是先起来了,摁着李莲花的肩膀,直接坐到他身上,负气似地说:“你说你喜欢我!”
李莲花被压成了薄薄一片,连声道:“喜欢,喜欢。”
李相夷又说:“你说你跟我天下第一好!”
“我,我跟你……”李莲花对过去自己的中二病无可奈何,这也要天下第一那也要天下第一,但他被压得喘不过气,只能硬着头皮说,“天下,第一好。”
李相夷满意了,闹够了之后往李莲花身上一倒,拖长声音喊:“你把我背起来。”
李莲花无语地望天,心道,不然就直接睡在这里算了,荒郊野岭,肯定不会有万圣道的眼线。
可李相夷仿佛知道他想的什么,在他怀里又动了动,催促道:“快点背我起来。”
“好,好。”李莲花只好起了身,把李相夷推去一旁,再把他的两只胳膊挂在自己肩膀上,最后托着他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月色将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李相夷问:“我们去哪啊。”
“回家。”李莲花说。
李相夷冥思苦想了一阵:“家是哪。”
李莲花背着他亦步亦趋地走,答道:“云隐山。”
“噢……”李相夷昏昏沉沉,大着舌头说,“我好久,都没回去了。”
李莲花叹气:“是的呀,我也很久没有回去了。”
李相夷歪在李莲花肩头,小声说:“师父师娘看到你这样,要伤心的。”
李莲花嗯了一声,说道:“所以你不要学我。”
李相夷扒在李莲花耳边又说:“我也要伤心的。”
李莲花把李相夷往上背了背,说:“相夷不伤心,要一直快快乐乐的。”
李相夷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听了这话还是响亮又用力地应:“噢!”
两个人影并做一个,三步一摇两步一晃的重新上了路,前面是皎皎明月,后面是大路无边,李相夷被李莲花驮在身上,仿佛成了他的壳,他驮着壳子走,壳子也成了他的家,然后两个人就这样叠在一起,慢慢地走远了。
未完待续
番外彩蛋是醉酒后续,免费粮票就可获取
第八章
“我们回师门的一路本应是十万火急,却叫你给走成了踏青路。”李相夷说到一半,又被李莲花塞进怀里一包糕点。
李相夷低头看了一眼:“这枣糕我不爱吃。”
“没关系,十年之后你就爱吃了。”李莲花伸出手道,“钱。”
李相夷说着不爱吃,还是把铜钱扔给了李莲花。
李莲花付了钱,又慢慢悠悠往前头逛:“江汉此地盛产美酒,我们得给师父他老人家带上一坛。”
“你这么一路逛下去,是指望金鸳盟那帮人自己跳进坟里把自己埋起来不成。”李相夷说着把要去看萝卜摊子的李莲花扯回来,“我在和你说话。”
“这萝卜种得还不如我好,就敢拿出来卖。”李莲花...
“这萝卜种得还不如我好,就敢拿出来卖。”李莲花摇摇头,又看到李相夷的表情,只好停下来道:“李门主,你现在好像还是没有搞清楚眼前的情况。”
李相夷问:“什么情况。”
“首先,就算金鸳盟真的一夜之间全都脑袋坏掉了,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虽然这确实对江湖有益处,但却并不是我们要解决的主要矛盾。”
李莲花说得不紧不慢,在不经意间把李相夷飞快的步子给带缓了下来,两个人并肩在闹市街头,混在人群里,却仍旧盖不住李相夷那一身乍眼的亮色,他将李莲花打断道:“你的意思是,要害我们的并非是这帮魔教异道?”
李莲花纠正:“应该说,不全是。”
李相夷想起原先说的大魔头之事,恍然道:“也对,毕竟我走火入魔做了大魔头,也怪不得被人人喊打。”
李莲花有些为难,既不忍心戳破,也不想李相夷越发离谱的误会下去,便说道:“其实,也不算是人人喊打。”
李相夷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人人避之不及。”
李莲花想起自己从前东海大战之后回四顾门看到的景象,叹了口气,勉强道:“差不多吧。”
李相夷沉默下去,有点没法想象自己从如今的无边风月跌落至人人避之的魔头是怎样的光景,他这边陷入沉思,那边李莲花便又跑去看鱼,一边看还一边自言自语:“这江汉的鱼到底不如东海的肥美,一条鱼买回去怕是都不够吃一顿的,还是住在东海边划算些。”
李相夷听了便想,房子是从金鸳盟的破船上捞的,吃的是自己种的萝卜和海里捕的鱼,钱还得一文一文抠抠索索地花。
他终于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李莲花听到这动静,回身在李相夷的额心一敲:“年纪轻轻的不要学老人家叹气。”他又说,“买坛酒我们回去喝。”
两人回到客栈时已是月挂天边,李相夷拎着两坛酒,和李莲花翻去了房顶上。
李相夷坐下了,才突然想起来:“你一会儿下得去吗?”
李莲花把酒坛的盖子拔开,哼笑了一声,随口应道:“那还要劳烦李门主扶一下我咯。”
李相夷叹气,无奈道:“好好,我扶你,背你也可以。”
李莲花将手里的酒坛对着李相夷的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道:“又叹气,你啊,从方才起就闷闷不乐,一个十八岁的小鬼,心事重重的可不好。”
李相夷不作声,抓起酒坛灌了一口,酒从他的嘴角溢出来,流过喉咙淌下脖颈,被他以袖拭去了。
李莲花笑了笑,望着天边说:“你看到我这副鬼样子,是不是特别难受。”
这个问题李相夷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反问道:“你看到我,还不是一样的不堪回首。”
李莲花低下头,听了李相夷的这个问题后嘴角仍是有笑意,他说:“少年心性,到底算不上是十恶不赦的。”
“那你为什么。”李相夷离李莲花靠得近了些,低声问,“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李莲花抬眼和他四目相对,对这个问题有些莫名:“什么?”
“我时而觉得,你是厌恶我的,时而又觉得,你可以包容我的一切。”李相夷的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像要望进他的灵魂,“我看不透你。”
李莲花饶有趣味地看他,问道:“天下第一的李相夷,被所有人众星捧月一般的对待,若是有人讨厌你,你当如何?”
李相夷毫不犹豫:“自然是不屑一顾,那是他们没眼光。”他说完顿了顿,看到李莲花一副早就猜到的表情,又说,“但我不想你讨厌我。”
李莲花此时看着李相夷,这才恍然想起,原来从前的自己是这般直接而热烈的表达感情。但他现在毕竟不再是从前,思绪变得迟钝,人也变得温吞,像蜗牛一样慢吞吞的走,莲花楼是他的壳,他把病弱和感情都放在壳子里。
“相夷。”李莲花很轻地叫他,李相夷注意到,李莲花在唤人时总是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尾音也很重,给人一种珍之重之的感觉,“其实我刚来时也有想过,到底要不要帮你改变这一切。在我看来,自己所经不过是寻常事,而我亦是满足,无甚他求。”
“倘若我遇到的是李莲花,我会和他对饮几杯,之后各走各路,但偏偏我遇到的是李相夷。”
“我所放下之事,李相夷还从未经历过,我若闭口不言,对你岂非不公。”李莲花说,“你可以避开这些祸端,也理应避开这些祸端。”
李相夷看着手中已经见底的酒坛,有些恍惚道:“你说你放下了,那你,你后悔过吗。”
“若说没有过悔意,那是自欺欺人的假话,但是相夷,你看到我也不要太过唏嘘,虽然经过此番相遇后,你我会走向不一样的路,但我所走的路,”李莲花顿了顿,又笑,“那也是很好的一生。”
李相夷想了想,说:“自己种萝卜。”
李莲花笑:“对,自己种萝卜。”
“还有捕鱼。”李相夷又说,“还学会了烧菜。”
“抱歉之前给你吃了毒蘑菇。”李莲花低声笑出一声,嘴上是在道歉,但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歉意,“但我真的烧得还不错。”
李相夷把空了的酒坛扔在一边,仰躺在瓦房上,长叹一声:“李莲花,我不想成为你。”
“好。”李莲花柔和地应,“我会努力不让你成为的。”
“但是,”李相夷看着李莲花的侧脸,不知是李相夷自己醉了,还是月影映的,只觉得眼前的李莲花朦朦胧胧,他说,“我又想留住你。”
从相遇到再次相遇
阅读预警:含有博主的一些个人揣测和癖好,不喜欢请划走口下留情拜托了
p4p5是单人版
*无逻辑无文笔的尾诚甜饼,私设同性刚刚合法。大半小花视角和小花兔单向提及。小花视角好苦,要不直接看小诚和尾少视角吧。
密码在彩蛋在彩蛋在彩蛋!(不太影响剧情)前文7000来字,没开起来的学步车5000来字。
弹幕滚动起来,说什么的都有。射手里面,不外是公孙离,马可,莱西奥,戈娅。
他的心...
他的心突然开始轻盈地上浮,像暖和的热气团。
低分号单排排得很快,花云在三楼ban了盾山,便百无聊赖地开始打量起这把的队友。
一楼的id叫“国服第一中单”,挂着干将、上官、沈梦溪。二楼叫“那我当第二吧”,却挂了镜、赵怀真、露娜。
呆萌小花云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但一向敏感度最高的网友却已经全都懂了。
【这一二楼双排的吧?】
【二楼那个id未免有点太宠了?】
【代到小花兔了家人们,我家cp要是在一起了也是这个画风吧?】
花云的嘴微张,恍然大悟的同时,又禁不住在心里委屈地耿耿于怀。——接着说呀,你怎么不说了?
在一起。在一起之后呢?
他在心尖上叹了一口气,脸上却镇静自若,怀揣着最隐秘的小心思,欲盖弥彰地轻声说:“好久没有玩守约了。”
装作漫不经心地自言自语,耳根却已经成染了虾粉色。花云一向是个四平八稳的人,他老实,乖巧,这样的伎俩已经用尽了所有心眼。
弹幕配合地起哄,说怎么就想玩守约了,说到底是想到了守约还是想到了某守约天花板。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将预选点到了某个只能存两枪的T2射手上。
这套动作过于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像平生预演了成千上万遍似的。——只有当事人知道,他曾经梦到过多少次,笑起来自信又张扬的前辈坐在他的右手边,对他说,小花,守约。
给我拿守约。
他守着这个时态永远未完成的梦,像驮着一只巨大的月亮,吸食着他的血肉来变成无望的光。无望在于,不论是人还是英雄,都再不复从前了。
命运是不会守约的。
花云有些怔忡,回过神来时发现一楼已经锁定了妲己,而二楼则选了老虎,两个人还争先恐后地发着“我带你飞”和“坐稳了”的可爱表情包。
他瞠目结舌。
怎么预选全是T0,拿的全是下水道?
五楼没憋住,直接发了一个问号。
算了。花云想。
和他每一次,每一次无力地向糟糕的命运妥协一样。他想,算了,算了。
他选中公孙离。不是自己的号,不能发战绩稳定军心,便小声语音输入道:“别怕,我来带飞就好了。”
【小花自己怕了哈哈哈哈!】
【呜呜我们小花真的好好,我也好想排到这样的大腿!】
【拿公孙离了,搓手手。】
弹幕都在夸他,在期待,在调侃。拿妲己的一楼也很捧场地发文字说:“好的好的,你带飞。”
带着句号,大略是语音输入。花云没由来地将这话的语气和咬字都嫁接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他对他说过这句话吗?没有的话,却为什么发自内心地感到如此合契呢?
“但拿守约就更好了。”
确实。花云没搭话,却默默地想。
游戏开始。加载界面,果然验证了弹幕老师们的想法:妲己和裴擒虎挂着情侣标,不高不低的12级。妲己还为老虎设置了特殊称呼,以至于花云在小心心上点出一排字,“国服第一中单的大猪蹄子”。
此情此景,花云有点想笑。
弹幕里一排哈哈哈也秩序井然地走着正步过去。
【咱单身花竟然真的排到xql了】
【妲己是至尊皮肤啊,富婆呜呜】
“怎么这还能提到我单身......”花云抬头小小看了一眼,一面嘟囔着,一面撑着他那把精致漂亮的伞,在一身纯盈的皑皑之中,走到了线上。
对线黄忠。他占着先机,压得很凶。压残对面孤儿射手,逼出一个闪现之后,还能拖屏看看清线清得精疲力尽的小中单。——辅助跟打野去反野了,小妲己一个人对上蔡文姬和米莱狄,左支右绌。
靠着有前摇的一技能艰难地补兵,已经被消耗到半血。对面米莱狄带着摇摇车去支援对抗,妲己终于完成任务,缩回塔里,给上单发了信号。
第二波兵线到了,花云卡着对方黄忠,趁人想来补线的时候,一二连招拿下击杀,漂亮地收回伞柄,流风回雪,不可谓不潇洒。
却发现自己并不是firstblood。刚刚沉浸式对线,现在点开面板一看,才发现原来自家边路已经被对面中辅抓死,此时经济第五,正在泉水挂机,还发了文字。
不给经济就yan[花木兰]:你****玩什么中单?
不给经济就yan[花木兰]:***女的配打游戏?
不给经济就yan[花木兰]:就知道遇到情侣狗准没好事。
花云被一串*号刺得眼疼,脑仁嗡嗡响。也不是没见过队友破防骂人,但二级就在泉水人身攻击,还上升到群体对立,属实也算罕见了。
峡谷世风日下。想也知道会有什么节奏。
【这个木兰?????】
【这跟妲己有啥关系啊,妲己能抢过米莱狄和蔡文姬的线啊?】
【中单打了信号,他自己不看。】
【这人什么成分啊?死一次就开始骂队友,还辱骂女性。】
【女的怎么了,女的我也2100,敢不敢单挑啊?】
花云在心里小鸡啄米。作为队内绝对核心,他玩射手总是绷着一根弦,要让自己刀尖跳舞,还要保住性命,于是连巅峰赛也带上了稳健的习惯。好容易在休赛期玩几把轻松局,没想到还能遇上这样浑不讲理的人渣队友。纵然他脾气再好,此时心头也烧着火。
中野辅也没理他,按照自己的节奏在操作,配合上花云的天秀公孙离,竟然四打五打出了顺风。花云分神留意了一下,发现中野虽然拿的英雄并不强势,但意识和操作却都是拉满的,配合度也很高,有一点所向披靡的意思。——愈发显得上单像个小丑了。
妲己再次在草丛里蹲死对面之后,翘着油光水滑的九根粉色尾巴,在老虎旁边不停点回城,孔雀开屏似的。花云的公孙离恰好路过,瞟到了她的回城特效。
不过,久诚又和谁关系不好呢?花云缩了缩脖子。
他那厢刚惦记着最爱蓝buff的中单法王,这厢局内妲己就发了“法师来拿蓝”的信号。老虎朝得意忘形的小狐狸扑过去,咬了一口,——或许是舔了一口吧,紧接着跟了一句“收到”。于是两人屁颠屁颠往自家蓝区跑,打情骂俏,旁若无人,情绪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影响。
花云看了看老虎脚底下的小红圈儿,忍了很久才没有发出“射手来拿红”。
气氛看起来恢复了一片其乐融融,可花木兰又不乐意了。四打五能赢,还怎么显示他的存在感?花云开着全队听筒,只听见一个像揉皱宣纸一样刺耳的男声,裹着嗡嗡的电流,破口大骂起来。他气急败坏,说的不外是情侣真恶心、女的真不配云云,并且重点关照了妲己的家人。
脏字都溅到了花云的脸上。
【这妲己妹妹做错了什么?有钱有实力还有男朋友就该被狗盯上吗?】
【骂得也太脏了,生活是有多不如意啊?】
花云也觉得自己耳朵脏了,眉头深深地拧起来。看着弹幕越来越群情激奋,他有些无措,索性想关掉听筒认真操作,早结束早解脱。就在这时,却听到另外一个声音。
这声音并不难听,有些沉,却汩汩涌着不可名状的少年气。——再仔细听了听,竟然好像有一点点耳熟。
“骂谁呢,骂谁呢?你是不是又觉得自己行了?我老婆人美心善不想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她用脚打都打得比你好,你怎么还不羞愧到自断双臂啊?天天搁那儿搁那儿呢,躺都躺不明白的fw......”
【小花别关!让我围观一下霸道总裁护妻剧情!】
【kdlkdlkdlkdlkdl】
【这个声音好耳熟啊...】
【楼上我也觉得,这个声音感觉很像...】
【你们不敢说我来说,真的不是你吗许九尾?背着家人们带妹是吧?】
啊?
花云的思绪千回百转,想到妲己妹妹的至尊皮“九尾”和ttg回城,惊恐地自我反省:我不会以这样奇葩的方式曝光了同事的恋情吧?
今天那没翻开的黄历上该不会写着:不宜直播?一波小团战刚刚爆发,他输出打满,选择安全的位置回城,等待中野过去收割。花云机械地操纵阿离在自家泉水打转回血,绝望地闭上眼。
果真是不宜直播吧?
“那我当第二吧”同学的裴擒虎不太赔钱,一面左右横跳triplekill,还能一面嘴上持续输出:“眼瞎看不到辅助跟我反野了吗,看不到你爹把对面野区反烂了吗?自个儿太菜喜欢推锅,没人怪了是吧?怪到我老婆头上。操作烂得跟老奶奶裹脚布一样,你以为我们没看到你闪现迁坟啊?”
真的是九尾吗。哑巴射手小花有点被折服了,吞了吞口水,听得津津有味,竟然没有再起关掉听筒的心思。——可真会说话啊,羡慕不来。
他想起网络上一句有点火又有点俗气的话,叫作“活该你有老婆”。
他也常常希望自己有玲珑口舌,可以在前辈面前说出一朵莲花,让他笑得眯起双眼,餍足得眉眼弯弯。也希望自己可以将他护在自己身后,三言两语也掷地有声,勇敢地对抗所有蜂拥而来的流言和恶意。
可他只是一个永远在说“算了”的,逆来顺受的小角色。笨嘴拙舌,连自己的人生也收拾不好。
花木兰理亏,却又不想输阵,只能破罐子破摔地继续骂妲己,话里话外已经不涉及任何游戏内容,全是纯粹的羞辱与攻击。
裴擒虎的声音更冰更凛冽了:“你他妈......”
直播间演了这么一出大戏,人气理所当然地飙升起来,弹幕也滚得更快了。
【这不是九尾吧?声音像的多了去了。】
【我也感觉不是,但这两人真的好好嗑啊,我也好想吃爱情的苦!】
【我九尾粉,我朋友让我过来听的,有一说一真的好像啊,要不是觉得尾子是个大直男,我就觉得真是了!】
眼看巨型猫咪气昏了头,只想一口咬断花木兰的脖子,妲己适时地开麦了,他说:“xuxinzen,快别说了,你跟这种人计较什么?”
【卧槽啊,妲己是个男孩子!】
他没听懂前面几个音节,只能勉强辨认出好像是一个称呼。但那黏糊糊的口音,不刻意拗着就会不标准的普通话,甚至每个字之间的顿挫,——都太熟悉了。熟悉得好像早就陷入了自己的灵魂里面。
他认不得九尾的声线。但他不可能不认识他的。
——喜欢的前辈。
久诚。
【前面的那是重点吗!你没听出来这是谁吗!这声音这说话方式还能有第二个?】
【那这种平翘不分的xuxinzen有第二个吗?】
【感觉没有,不确定,再看看。】
裴擒虎的声音猛地软下来,有些委屈,像沉璧里掺了柔软的水:“我也不想,但他骂你。”
“又不是没被骂过,”妲己小声地叹了一句,然后又自顾自地开朗道,“没si儿,咱和他是一个思想境界的吗?你看他在那儿搞性别歧视,能是什么货色啊?”
“好啦阿呆,别气了,咱好好打,这把咱公孙离挺猛的,用不着他。”
突然被cue的花云绷直了背脊。
却没有下文了。他的前辈何其能耐,轻描淡写就让原本准备大干一场的男生消了气,甚至开起了玩笑:“那我猛还是他猛?”
小妲己洋洋得意,自恋的样子怕也是独此一家:“你别搞,那还是我最猛吧,我都超神了。”
这回花云没有憋住。他的手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下意识地点了一手“收到”,和他每一次同对方五排时的应和一样,几乎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
场面静默了两秒。然后——
而他的cp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哈哈哈哈哈哈,摸摸。”
至于小丑花木兰,却已经无人在意了。
【确定了,是我们小橙。】
【......确定了,是我们小尾。】
【津津有味看了半天,发现自家房子着火了......】
【这是开玩笑的吧?别告诉我他俩是同啊!】
【同怎么了?同不是合法了吗?刚才还说好嗑来着,性别一换就接受不了了?】
花云已经在推高地的右手拇指明显颤了颤,心尖懵上了一层厚重的雾霭,嘴唇不禁用力地抿了起来。更多更多庞杂的思绪一一破茧,他的脑海里响起“疑似九尾”唤的那一句,我老婆。甜蜜的,笃定的,霸道的,像把钝刀子割着肺腑,长久厮磨,是一种细水长流的难过。
公孙离的祈雪灵祝皮肤在说:“有种花自苍穹而来,归厚土而去,这便是它一生的使命。”
老天爷,真的要待人这么坏么?连平衡也不愿打么?
弹幕上飞满了问号,零星夹着几句感慨,他从中知道了原来那几个没能听懂的音节,竟然是九尾的真名,许鑫蓁。情景太过于荒诞,大刀阔斧,猛地将花云的神魂劈开了。
互联网的神经突触链路太短,没过多久,花云就在微博上看到了好几个热搜。什么“九尾久诚”“九尾叫久诚老婆”等等,霸占热搜前十,不禁让人感叹“竞圈你是真的火了”。
他总是见到久诚与别人姓名并列,早就习惯。但这一次,大抵是没有任何自我安慰的空间了。
——也不是没有关于他的。一条叫“花云直播”的热搜横亘在中央,像个不尽如人意的冷笑话。喜欢的人被迫公开出柜了,因为自己,但却不是和自己。
未免太绕。
他知道了吗?花云痛苦地掀开眼皮,被迫直视那些说风是雨的营销号微博。正在看的那一条,说的是“3fmvp法王竟为爱做0,用妲己和他甜蜜双排”,写得蹩脚极了,看的人却不少。
花云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忽略了所有来八卦的热心人士,兀自把目光停驻在和久诚的聊天框上,反反复复地打那三个字。——对不起。
尽管对方可能并不觉得自己该说这句对不起。
他删了又重打,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好像要耗尽所有勇气去倾诉一样。他的眼睛盯着电子屏,盯得眼眶里似乎要滚下泪来,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按下发送键,匆忙闭上双眼,用手捂住。
久诚的回复比他想象得还要及时。花云听见专属的消息提示声音,捂住眼睛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挪出一条缝,一点儿一点儿地睁眼。
“没事儿啊,我说这公孙离咋这么c,原来是我们小花。”
是一种会令人舒适的安慰方式,不生疏,也不僭越。但他突然就更丧气了。他想问,你和九尾是真的吗?你为什么会喜欢九尾?那些句子在心口摔得稀巴烂,里面混了带着苦腥味的血肉,挣扎着向上翻涌。
却终究还是哽在喉头,不上不下。
花云自苦地咽了下去,他执拗地重复,默读,想,算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前辈的安慰就又续了杯,想让他饮饱这让他自怜自怨的善意似的。
“你别多想,这事儿跟你也没啥关系,本来一直瞒着也不是事儿,这样不是挺好的。”
久诚说得乐观又体贴。花云却觉得这些字眼将他的心脏攫得更疼了。
为什么不骂骂我呢?你骂我也好呀。为什么不说你只是和他在一起玩玩被迫公开了很头疼呢?或者还有很多种公关方式吧,——直男的玩笑、不是本人只是巧合,桩桩件件,总有人会愿意信你的。可是……
跟我没关系么,你是认真的吧?他悲哀地想。
他没法再回,想到今天弹幕上那句“津津有味看了半天,发现自家房子着火了......”,只觉得可笑得要命。退出聊天窗口,发现KPL选手群里已经999+,有邦交的没邦交的,都在说“尾少V5”,调侃九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背着一干对抗路拿下人家对抗路尽头。
九尾在他心里是个挺精明,挺会审时度势,主张修正利己主义的人,这时候却显得有些傻乎乎的。
“果然,哥们儿就连官宣方式都是最牛的,那叫一个独一无二。”
选手们才不留情面,纷纷嘘他,严厉打击所有秀恩爱毒株变种。
却换来更加得寸进尺的:“果然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要给我一个名分,嘤嘤!”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你们知道不被自家人见人爱的小兔崽子承认正宫地位是什么感觉吗?哥们儿熬到头了!终于熬到头了呀!”
对此久诚表示非常嫌弃:“咱发疯能不能换个地方?小爷脸都丢光了…”
花云早就知道的。如果你觉得久诚熨帖、得体、面面俱到,就说明你离他很远很远。——他从前总是自我安慰,那种温柔审慎是属于他的特殊与独一份,而后却一直在慢慢惊觉,原来真的只是因为,他离他是最迢迢遥遥的。
久诚说完,还在下面跟了一个小奶龙生气的表情包,却显然是没有生气的。这剧目洋洋洒洒多少字,内核却似乎从来没有变过,跟“法师来拿蓝”和“收到”一样,也跟“国服第一”和“那我第二”一样,是大巧似拙的双人戏,是当事人甘之如饴的演出。
后面好多久诚的对抗cp在那里故意调戏他。
“诚诚,就是这个男人?[可怜][可怜]”
“宝贝,就决定是他了吗?[大哭][大哭]”
“诚妹,你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啊!![委屈][委屈]”
兔子直接炸毛:“滚啊你们!”
九尾没理这些直男的把戏,自顾自地顺杆儿往上爬:“好的老婆,完全没有问题,我马上去微博发疯,你记得转我微博。”
暖阳发了个“尊嘟假嘟”的表情包,大家跟着队形接龙,群里闹得更欢了。
九尾说:“那可不嘛?@RW花云,兄弟,我的圆梦大使,下次上海请你吃饭!”
这话说得挑不出错处,但花云就是觉得,他是故意的。九尾一定是故意的。——对方居高临下地窥见了他不可告人的心事,拿捏他的善良与怯懦,一面炫耀,一面警告。
“尾少真男人!”
“官宣了之后也得请大家伙吃顿好的吧,在座各位可都是你俩见证者。”
“原来能让一个海王收心的是另一个海王呗?”
官宣。
那一定是疾风骤雨吧?
但如果是久诚的话,也一定是风雨无阻的。
花云把这些尽收眼底,舌苔发苦,有些失魂落魄地想,九尾和久诚是一类人么?不知道,但总归自己和他们都不是一类人就是了。——至少他们得天独厚,即使时运不齐,即使面对天命与人事的摧折,也从来都不会想到“算了”。
是在众人置喙声里,也可以“不能算”和“我偏要”的存在。
那是一种后天的底气么,还是一种先天的胆魄?让人可以不怕恶意,不怕失败,永远不放弃走自己认为对的路,勇敢地追逐无望的光,把月亮都滋养成太阳。
大家都没有主角的命,但或许一颗主角的心才最重要。
花云顺着这个逻辑想下去,几乎自弃,他想,他从来担不起俱乐部名称里的那个“侠”字,他永不恣意,永不率性,永远在枷锁里循规蹈矩,讨好这个世界,对自己说,算了,不用豁出去了,这样也可以。
他将手机倒扣过来,趴在枕头上,无声地嚎啕起来。
看完一轮插科打诨的群消息,久诚不由得醺红了脸,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瓣,脑海里该死许鑫蓁的声音又一荡一荡,直晃得他心旌摇曳、心如鼓擂。他想这些人未免太不正经,分明是被迫公开,毫无准备,本应该为此发愁的。但真正置身这样的境地,看到好朋友们的调侃、爱人的洒脱笃定之后,却又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真是没有原则。他把被窝刨成一个洞,红着脸钻了进去,用无边的黑暗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久诚的臀垫在舒服的床垫上,周围都是柔软的棉花墙,双腿蜷曲,像婴儿一样自我环抱,一种安全感便直抵内心深处的阒静角落。——虽然现在一不做二不休了,但其实也不是不后悔的,干嘛要答应阿呆小号双排啊?
他想过很多次他们公开的方式。认真的,饱含深意的。总归不是在同事直播间开全队麦怼人被听出来声音和称呼这一种吧。
也太巧了也太巧了也太巧了。这并不是一个好时机的。他瘪瘪嘴。但凡没有今天双排。但凡没有排到花云。但凡没有那个小丑花木兰。但凡花云没有直播。但凡他没有开错全队麦。
这么多但凡,都没有帮他避开结局。——或许真是像许鑫蓁说的,老天爷想要给他一个名分?
久诚的脸更红了。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很久没有回复他的小花。
他其实是有点尴尬的。这种抓马的情节,换谁不尴尬呢?但他一向是喜欢这个小射手的。他看得出来,小花的实力很强,却一直不太自信。毕竟诚挚相交一场,久诚总是想要多鼓励他一些,再多鼓励他一些,希望他可以从内心相信自己的优秀,成为一名闪闪发光的选手。
他本来就不舍得在对方面前说什么重话。况且这件事实属巧合,又哪里是小花的错?可小男孩素来细腻又敏感,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肯定是觉得又给他惹麻烦了吧。
于是他用心地安慰对方,说跟你没有关系,说本来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希望可以降低对方的负罪感。——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久诚丧气地想。
因为他很久很久方才收到的回复显然已经和初见时候一样谦敬而陌生:“前辈,我知道了。那祝你幸福。”
前辈?天知道多久没听人这么叫了,别扭什么?这小孩子干嘛总是装鸵鸟?久诚看着聊天框,无奈地皱眉。——却没想到自己现在用被窝筑巢的行为也堪称鸵鸟典范。
鸵鸟被揪着后颈皮拎了出来。久诚眼前忽而变得明亮,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生理性地想要流下泪来。他感觉肩膀被人环住,沉沉的,但是和棉花被一样温暖,一样安全。分明看不见后背的境况,但他颤巍巍的心却自然而然地舒软下来,也长出了一朵棉花糖。
身后的人不满地在他耳边渡着热气:“跟谁发消息呢,老婆?”
最后两个字尾音抑扬,激得他浑身一抖,好像梦回排位现场,赤条条地在全网面前软软地回应对方,说许鑫蓁,许鑫蓁,阿呆。
久诚不敢再想,就故意提高语调,用恶狠狠的语气凶他,以此掩饰自己内心那朵棉花糖盛放的声音:“你干嘛,你私闯民宅呀,我吓死了你知不知道!”
正大光明拿着钥匙进来的男主人九尾也不驳他,笑着伸手去揉他的胸口,好像听了他的话,帮他按摩心脏一般:“我看见了,花云呗。”
第二天清晨。
广州TTG丶九尾:我老婆比较害羞,所以派我来说。真情侣,不服憋着。@郑州MTG丶久诚
郑州MTG丶久诚:确实是个阿呆。@广州TTG丶九尾
选手群里好不热闹,一诺问,怎么这么晚才公开啊?哥们儿腿都蹲麻了。
九尾:你说呢?
尾少不愧是尾少,三个字,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留下无限遐想空间。
久诚看到消息,气急败坏地在被窝里踹他一脚:“许鑫蓁!”
志得意满走上人生巅峰的九尾乐呵呵地揽过他瘦削的肩膀:“再睡会儿吧,老婆。”
Fin
预警:对男女主不友好,不喜勿点。
啪
许沁将全家福狠狠摔在地上。
面对闻声而来的孟怀瑾和付闻樱,她满眼是泪,厉声质问。
“你们怎么能那么对宋焰,就因为我喜欢他,你们就要毁了他?”
“沁沁,你听妈妈解释。”
付闻樱看着满地的玻璃碎渣,唯恐会伤到女儿,一边安抚,一边要去喊保姆收拾。
许沁痛苦的捂住耳朵:“我不听,我只知道,要不是你们捣鬼,宋焰会有光明灿烂的未来,你们毁了他,也毁了我,我再也不能受你们控制了,我要和你们断绝关系,搬出孟家。”
她翻开包,把里面的车钥匙和房子钥匙一并扔到孟怀瑾身上:“还给你们,都还给你们,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打扰我,也不...
她翻开包,把里面的车钥匙和房子钥匙一并扔到孟怀瑾身上:“还给你们,都还给你们,从今以后,再也不要打扰我,也不要妄图扰乱我和宋焰的生活。”
“沁沁,你…”
孟怀瑾脸色苍白,捂着心口处,向后倒去。
“老孟”
付闻樱反应过来,连忙去扶。
医院里。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出手术室,遗憾鞠躬:“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付闻樱经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
再次睁眼。
她发现儿子不太对劲儿。
怎么穿着高中校服?
许沁也穿着高中校服,齐耳短发,清纯可爱。
上课?
多年的打拼,让她早已比平常人多了份冷静。
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日期。
原来,是回到了许沁高中时期。
回到,许沁初遇宋焰的时候。
那个时候,老孟还在,儿子虽然喜欢许沁,却也还没有前世那般偏执。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付闻樱开心的掉下了眼泪。
这可把孟宴臣和许沁吓的不轻,一个劲儿的问怎么啦。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
她擦了擦眼角,问孟宴臣:“你爸呢?”
回答的,却是许沁。
“爸在公司呢。”
许沁笑眼弯弯。
付闻樱不由得恍惚。
和前世气死自己老公的时候,真是判若两人啊。
自从收养许沁后,她自问从无亏待。
许沁却视她,视孟家为仇人。
怨恨禁锢了她自由的灵魂,怨恨不让她和宋焰在一起。
那么,好吧。
这一世,她支持。
仔细看来,许沁和宋焰何止配啊。
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建议锁死。
她不再管许沁。
学习?
爱学不学。
成绩?
爱好不好。
她忙的很,一口气给孟宴臣报了好几个班,又报了美国的夏令营。
这样,儿子放在许沁身上的目光就少了很多。
她不管许沁了,许沁倒来找她。
支支吾吾的说,老师要家长去学校一趟。
“沁沁,妈妈在忙事情,如果不是特别重要,就跟老师说,妈妈不去。”
“高中早恋很影响学习,你们做家长的,要好好劝导。”
“好的老师,我会的,给您添麻烦了。”
孟家到底有钱有势,老师也没多说什么,就挥手叫付闻樱把人领回家。
许沁低着头,跟在付闻樱身后。
“妈妈,我…”
她咬了咬唇:“宋焰他,对我真的很好的,所以我才…”
很好?
煮一碗粥就算很好?
那这十几年,又吃了孟家多少碗粥?
怎么不念孟家的好呢?
付闻樱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气的发抖。
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笑着摸了摸许沁的发顶。
“感情的事,冷暖自知,而且刚才妈妈看到宋焰了,感觉他是个好孩子,你要是喜欢,那妈妈祝福你。”
许沁愣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强势的妈妈居然会这么好说话。
立马就不哭了。
不但不哭了,还笑的很开心。
挽着付闻樱的手臂撒娇:“妈妈,你真好。”
付闻樱恶心的想吐。
她再一次忍住。
不动声色的把手臂抽出来。
“妈妈还有事情要忙,就先走了。”
“好,妈妈再见。”
有了付闻樱的允许,许沁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
从之前的偷偷摸摸,到后来光明正大的和宋焰手牵手。
孟宴臣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他怎么也不相信,乖巧听话的妹妹会喜欢上小混混。
苦劝无果后,他和宋焰打了一架。
许沁夹在中间,也不说拉一拉,只知道哭。
一会儿哭着喊哥哥,一会儿哭着喊宋焰。
最后,两人都伤的不轻。
“哥哥,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许沁眼眶红红,喏嗫半天吐出这句话。
孟宴臣捂着伤口,怔怔的看着她。
须臾,缓缓起身。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敲门也不开。
付闻樱象征性的劝了两句也就不劝了。
有些事情,劝也没用。
还是要自己想的开才行。
不过,以儿子对许沁的痴情,也最多难过难过,伤不了根本。
没关系,来日方长。
很快,就有了好消息。
在摸底考试的时候,许沁成绩下降的厉害。
直接从年级前五十,倒退到了一百五。
中间隔了整整一百名。
震惊了老师,也震惊了孟怀德。
孟怀瑾看着成绩单,眉心皱成了川字:“沁沁,你这次怎么考这么差?”
孟家和许家是世交。
所以,孟怀瑾对许沁也格外好,说是娇宠都不为过。
他虽然板着脸,可声音还是很平和的。
许沁像是受了惊的兔子:“爸,我…”
她自然不敢说,是因为和宋焰谈恋爱,耽误了学习。
我了半天,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太紧张了,没发挥好。”
“这样啊”孟怀瑾若有所思:“那要不要给你请个家教,补习一下。”
他是真的盼许沁好,想要许沁未来的路好走一点,但许沁未必领情。
她求助的望向妈妈。
付闻樱了解她的心思,也乐得做这个好人,立马就说:“好的家庭教师也不好找,以后再说吧。”
孟怀瑾一想也是,就点了头。
许沁感激的看着她。
付闻樱在心中冷笑。
金尊玉贵的养了十几年,到头来不如几句好话好使。
转头,她就把许沁的零花钱减了半。
孟宴臣干脆只剩四分之一。
“沁沁啊,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有一颗善良的心,你一定也想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吧?”
许沁一脸懵。
付闻樱拉着她的手,继续说道:“孤儿院里有很多的孩子,都跟你一样,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他们的苦,你一定能感同身受的,所以我跟你爸商量过后,决定把你们的零用钱拿出来一部分,资助这些可怜的孩子。”
许沁笑容僵硬:“可是妈妈…”
“宴臣的零花钱更少,你是女孩子,只捐一半就好。”
不待许沁说完,付闻樱就打断了她。
“院长说了,孩子们都很感激你,已经给学校写了表扬信。”
一顶高帽子压下来,许沁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宋焰家境不如孟家,许沁的消费观又已经养成。
在学校,哪里都可以成为他们约会的场所,但出了学校,许沁还是喜欢静谧的咖啡馆,或者气氛好的甜品店。
可现在,零花钱少了那么多,去不了两三次就没了。
许沁可怜巴巴的跟孟宴臣诉苦。
孟宴臣有心无力。
他是有零花钱,可是,妈妈却不再往他饭卡充钱。
四分之一的零花钱,也只够吃饭而已。
但他还是硬挤出了一部分,分给许沁。
付闻樱知道,却并不阻止。
饿一饿也好。
说不定还把儿子的恋爱脑给饿清醒一点呢?!
许沁拿了钱,继续和宋焰腻歪。
付闻樱找了私家侦探,专门盯着俩人。
在金钱的加持下,俩人的各种照片视频以及约会路线都实时的传给了付闻樱。
付闻樱也不浪费。
在某一天,掐着点的坐在沙发上抹眼泪。
孟宴臣放学回家,就看这副景象,着急的问:“妈,怎么啦?”
付闻樱颤抖着双手,把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给儿子看:“你舅妈和朋友在咖啡馆谈事情的时候看到的,沁沁…沁沁怎么还跟他在一起啊?”
孟宴臣双手紧握成拳,他看着视频里两人超乎寻常的亲密,心像被千万根绵绵细针刺穿。
但看着遭受打击的妈妈,他还是深吸了口气,轻声安慰。
“妈,你别难受,沁沁她只是一时迷了心智。”
付闻樱点点头,仿若被说服了一般:“我知道,沁沁是个好孩子,咱们可不能声张出去,你也不要去找宋焰的麻烦,否则闹起来,伤心的还是沁沁。”
她处处向着许沁说话,也让孟宴臣觉得妈妈太可怜。
晚上,孟宴臣失眠了。
他的脑子里不断闪过视频中的内容。
一遍又一遍。
他说服自己。
沁沁是被骗的,沁沁一定是被骗的。
可越这样,他越睡不着。
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他问自己,沁沁真的是被骗的吗?
有些东西,坚固无比。
可一旦有了裂痕,就再难修补。
*一个补档
*春渡的清融视角
*半虚构,请多包含
*病娇小黄预定
*年少时求之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
清融很恨久诚。
这是很久之前他便深藏在心里的一个秘密。
其实一开始,他的恨意并不明显,而只是一点隐约的不喜欢。
他在众多抛出橄榄枝的俱乐部里选择了hero久竞,就是因为久诚,其实这或许也不能算一个理由,毕竟来hero的青训,十个有八个都是为了久诚。
他本来以为来了hero之后,他可以很平缓的和其他队的青训一样有和自己瞻仰的前辈有个并肩作战的机会,但现实却给了...
他本来以为来了hero之后,他可以很平缓的和其他队的青训一样有和自己瞻仰的前辈有个并肩作战的机会,但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棒。
久诚从不参与hero的内战,来青训营的时候也总是匆匆一瞥就离开,更有甚时,他只会和固定的几个人说话。
他眼里似乎只有那么几个人,似乎只会对那么几个人笑,而对他不熟悉的人时,总是一张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臭脸,无论那些不熟悉的人有多么的仰慕他,他的反应也始终是淡淡的,有时候其至连ID都会记错。
清融就那么在偌大的训练室一隅远远的看着他,感觉他像是云里的月亮,疏离而又冷漠,高高在上而毫无人情味。
而之后,那点不喜欢,就变成了讨厌。
在久诚离开hero后,清融很快便收到了hero最具认可的自留签,以一个打野的身份登上了KPL赛场。
可他打的那样差,无论是多么自信的英雄,掏出来打的都跟小丑一样。
而那个时候的舆论一股脑的冲了他所在的一队,言里言外不过是他们又菜又不自知,生生把前辈好不容易留下的三冠基业全给毁了。果然只有久诚才能救世,其他人都是陪衬罢了,现在主角走了,剩下一堆配角根本开不了一台戏。
于是那些夜里昭昭的努力和彼此扶持的勇气都被轻描淡写的拂过,清融只能是个拙劣的丑角,活在所有下饭视频里,成了最无用的那一个
但与此同时,久诚却仍带着所有的荣耀走在光里,享受着一切追捧和赞美,活成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所以从那场再难以避免的11连败后,清融那点不喜欢就变成了讨厌。
而真正从讨厌变成恨,却是在他的成绩好起来后。
可听到如此的反应,久哲的态度依旧是淡然的。
他在办公室和自己那个成绩拉胯的打野自留签对视,声音平静而又带着试探:
"你要不要换个位置试试看?"
清融看着他沉雅温润的眼睛,手指在裤缝边收紧:
"我想再想想,"
"你让我再想想吧经理"
他的拒绝已经说的明显,可久哲却像是没听到,仍旧执意将月色卖掉,并且还在转会期提上了新的打野。
骤然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清融只能如久哲所言转型﹣-
他的确是如久哲所说的,在中路这个位置天赋异禀,远超常人。
在如此赢了几大场后,那点因为被迫转型的怨懑在胜利面前烟消云散,清融在看向久哲的时候不自觉的带上了喜欢。
可久哲的回应只是寥寥。
虽然别人都说其实久哲对自己已经够好了,但清融还是觉得,那些所谓的温柔就是一种敷衍。
如若不是知道他曾对久诚的偏爱和专一,他肯定就会满足于此的。
从意识到那些的那天开始,或许是为了更好的辅助自己练习,或许只是为了吸引久哲的注意,清融开始对着录像模仿久诚,甚至要比他更好。
他学会了久诚成名的大法师,学会了他一直不算优秀的法刺,也学会了他从未一直表现出来的,别人格外喜欢的乖巧。
他以为这样久哲就能全心的偏爱他了。
但可惜,一场短短的bo5就打破了他全部的美梦。
那天的hero迎战的是上了久诚的DYG,作为'师弟',这是清融第一次真正和久诚交锋。
清融以为他能赢的。
但是他没有。
久诚虽然是被临时拉来堵舆论的嘴的,但他的发挥却依旧耀眼而华丽,而清融全部的努力和
证明自己的渴望全都因此变成了背景板,成了他回归王座的一块垫脚石。
下台的时候,清融甚至看到久哲看向久诚时眼里自己从未见过的偏执和怨懑。
明明已经走了的人,却永远比现在的人更讨他喜欢。
清融心中冷笑一声,心中的嫉妒掺杂的不甘和愤怒逼着他把那些讨厌彻底变成了恨。
而之后的一切,不过是在原来恨的基础上,又一次添加的笔墨罢了。
无论是那天回去后说的'你不该追他',还是那面永远不是想要的人披上的队旗,还是那个客套又理所当然却没有爱恨增生的拥抱,久哲的每一点或主观或不自然的行为都告诉了清融他其实根本就不如久诚。
无论他有多少个冠军。
一开始的那点仰慕在这种刻意的忽略中变成了一种因为拿不到而格外贪恋的喜欢,而因为喜欢,清融不会去恨久哲,而是把矛头全部对准了久诚。
在转会后,他尽管随队拿了更多的冠军,却仍旧把久诚视为了假想敌,哪怕他已经变成了替补,哪怕他经完全被舆论所抛弃,在清融眼里,久诚就是不可战胜的那个人。
即使在赛场上,他故意用着他的皮肤战胜了他,即使在现实中,他表现的样子也越发没大没小,清融其实心里也知道,他还是个输家。
就跟贴吧虎扑一直说的那个问题一样,清融认为,如果久诚回到18年,自己依然是赢不了他的。
无论是从技术上,还是感情上。
他讨厌那种所谓的温柔,更讨厌那个所谓的工具人fmvp,他一心想要成为的,本来就不是这种婉顺圆融的小女孩,而是肆意张扬的战神。
可他成不了,永远都成不了。
因为装的乖巧太多,没人会认为那个偶尔露出的叛逆小黄才是他本人,他们都觉得'清融'就是跟ID一样干净又温柔的性格。
他不应该个性突出,不应该成为核心,不应该享受资源的倾斜倒置,只能是团队里最不可或缺的那片绿叶,或许很清新秀丽讨人夸赞,但不会像枝头泼艳烂漫、娇丽稠美的花一样永远吸引人的注意力。
于是清融的恨便越发难以释怀,尽管自己已经成了历史上最年轻的大满贯中单,关于hero的黑历史早就被洗刷干净,他心里却一直有一只恨所化作的恶兽,它无时无刻的不再提醒清融,他其实并没有成功。
他还是活成了一个自己不想成为的样子。
他想要的东西一直都被喜欢的人留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可是清融这些越发自我折磨的恨意中,久诚的反应却撕裂的过分。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本身便对清融的心思一无所知,因为从拼尽全力逃出hero开始,久诚就发誓再不想跟久哲有半分瓜葛。
所以哪怕知道清融是自己的第二代,久诚都能从容的从'被替代'这种挑战尊严的心态中跳脱出来,看向对方的目光真诚而温暖。
他甚至是很喜欢清融的。
以一种前辈看后辈的眼神。
每次在赛场遇见,久诚都能发觉的清融身上那种被人细心呵护所养出来的温润,它们让眼前的人变成了一汪清透的水,让人根本不愿将任何的火和牢骚加诸其上。
哪怕是大满贯中单,清融的气质也始终是暖和的,他身上的光柔雅而细腻,完全不像自己一般锋利又不近人情。
他甚至还会刻意的表达出自己对他的喜欢,无论是'用久胜战神就押他'的赌约,还是在他战绩前cue自己的生日,久诚几乎是把那种溢出眼底的喜欢化作了实质摆在了台面上。
他那样爱用伴生皮,可每次在玩西施的时候,却总是用清融的“游龙清影”。
他的喜欢和他的人一样直白而单纯。
可是很可惜这些久诚所谓的“偏爱”,落在清融眼里,跟嘲讽没有两样。
他用久胜战神是为了告诉久诚他的所有东西都已经属于了'清融',打出他的生日更是扯淡,607是个中单顺风局都能打出来。
他不要久诚的拥抱,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熟。
明明他也不喜欢这种接触,却偏偏因为身边都是可以拥抱的老队友而自己不是就不愿区别对待。
可清融就是要久诚看自己不一样。
因为他恨他,就是恨他的一切。
久诚怎么可以对这种恨懵懵懂懂,怎么可以把'清融'看成一个普通的对手?
他身上自己渴望的东西那么多,只要看一眼,清融眼底的恶意就几乎控制不住。
'恨'本身就是带有遗憾的意思的。
清融遗憾自己永远不能在出道的时候就和他一眼璀璨夺目,遗憾自己想要的偏爱只能因为他的原因变成浅尝辄止的温柔,遗憾自己成名的时候他已老去,遗憾自己一直把那个活在过去的'死人'当做了假想敌:
'你想要的东西,别人都可以给你'
但是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你能给我'
那是一次夏季赛的拍摄,类似于去年的芭莎,还是一如既往的叫来了所有的明星选手,而好巧不巧,清融久诚还是被安排到了一间休息室。
整理西装时,看见久诚跟人发信息时脸上那种天真到有点幼稚的笑时,清融心里那份恶念再也控制不住:
'如果他真的一直给不了我,那就把他吞掉吧'
'连同那些想要的爱和难以释怀的恨一起'
'吞掉了,就可以永远是我的了'
拍摄结束时是傍晚,清融在卸完妆后很自然的同久诚提出聚餐的建议。
久诚自然是不置可否的。
"我们包的那个酒店下面的餐厅很不错,你要不要去?"
他看着久诚的眼睛,脸上的笑温软,甚至带着点少女的娇俏。
久诚本身就神经大条,看不出清融所说的'酒店下面'到底深意如何,于是便欣然的答应了。
而在席间,清融点了两瓶红酒说要尝尝,久诚只顾吃饭,更没想到'酒店'酒'晚上'这些词连在一起到底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不知连哄带骗给久诚灌了多少酒,清融满意的看了看见底的酒瓶子,带着方才就已设想好的预谋,终于说出了那句或许多年前就该说出的台词:
"诚哥?你还好吗"
他不叫他师兄,因为清融不想承认,一直都不想。
"不……太好,喝太……多了"
"那我们去休息吧,外面下雨了,你去我房间睡好吗"
清融从座椅上站起身,凑到久诚耳边道:
"不要回去了,外面下雨了"
"嗯……好"
久诚的迷糊劲更明显了,脑袋一个劲的往下低,然后被清融轻轻伸手托住:
依旧是那有点怯怯的语气,假如没注意到清融脸上过分的凉薄和阴冷的话,几乎所有人都会觉得能在醉鬼面前说出'好吗'的人,一定是个教养极佳的温柔的人。
一手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拨着久诚所说出来的号码,一边搀着久诚向直梯那里走,清融目光里自始至终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坚决和说不明白的惆怅。
…………
"嗯嗯,我们现在已经在电梯里了,马上就到"
"不麻烦的,本来也是双人间"
"先别睡,我们马上就到了"
"好……不睡……不睡"
久诚估计是醉的厉害,看向清融的时候脸上有点不明所以的笑,迷迷糊糊的伸手去摸他的脸:
"你怎么不笑啊"
"我本来就不爱笑,别乱摸"
清融慢慢的回他,同时轻轻歪头躲开了久诚的手,怀里半搂着他,目光落在了观光电梯的一角:
那片被滑落雨珠割裂的玻璃映出了刚刚转过来的那小半张脸,图景半碎,隐隐只能看到来人格外平直的唇线和晦暗的眼睛
可能是今年刚刚二阳的后遗症,也或许身体底子本来就差,在那天短暂的清醒后,久诚还是因为伤口发起了烧。
清融见状,几乎是立刻便同队友推辞掉了本来计划化好的旅行,选择了在酒店足不出户的照顾他。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清融意外的从久诚高烧时那些颠三倒四的胡话中拼凑出了一个自己从未了解过的的真相。
而那却成了支撑一直他坚持到如今的恨意彻底崩坏的导火索。
因为那是一个虐恋故事主角视角下的真相。
没有旁人认为的偏爱、执着和非卿莫属,有的只是强迫、威胁还有玉石俱焚。
是被想要与蝴蝶拥抱却又被玻璃隔开的玫瑰花的凋零,是想要挣脱牢笼却被剪去羽翼的囚鸟的死亡,是心志豪勇却被所谓的'爱'碾碎一切骄傲的梦想家的陨落。
那些他眼中求而不得趋之如鹜的渴望,在真正的亲历者身上不过是些屈辱折磨混合成的伤疤。
是难言之隐,是一生之敌。
因为久诚从未觉得自己接受过。
所以又怎能给他?
清融不知该对这些东西究竟该如何想,只是在听到久诚意志昏沉时都在拼命求救时,他却总是莫名的回应道:
"不要怕,我带你走"
如此的不合时宜,如此的不合身份。
仿佛他们真的只是一对普通又温情脉脉的情人,而非是被恨意和虚假捏造出的畸形兄弟。
其实清融也知道,这种偷来的亲密维持不了太久,但他想不到居然如此快,简直让他猝不及防:
那天是第四天,久诚刚刚退烧,被清融押着洗了个澡,就在对方忙着给自己吹头发的时候,他便极不经意的提起了离别:
"我好的差不多了,打算买票今天下午走"
清融闻言,看了看镜子里的两人,想都没想的拒绝:
"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干什么,我一个假期不长,不能总跟你在酒店里呆着呀"
久诚皱了皱眉,扭头想问他,却被清融按着头顶正了回去:
"你才刚退烧,再休息一天,明天走"
他态度很坚决,根本不容久诚再度质疑。
久诚于是无话。
清融低头看着他闪电形的发旋,无声的笑了笑,慢慢调大了风力,细长的手指卷起他柔软的发根,一丝一丝的吹去上面的水汽。
他动作温柔而谨慎,完全不像之前他给自己吹头发一样敷衍。
久诚似乎是感觉到了对方的小心,不解的再次开口:
"你干嘛这样,我不是说了我没事啊"
"你还没好呢"
清融的回应只有这一句话,不算强硬,依旧是那有点腼腆的样子。
其实从久诚彻底退烧后,他就一直是这样,除了刚才不许久诚提前离开时带了点急迫,清融别的时候说话一直都跟小女生一样带着点羞怯。
但很可惜,他面对的是已经好了的、且早就看穿了其伪装的久诚,这种乖巧与他来说毫无作用,而他也不愿再继续蒙着这层窗户纸:
"挺累的吧,这几天一直装……或者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装着?"
久诚静静盯着地面,忽的开口道:
"清融,你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
"我早就知道了"
吹风机的嗡鸣声停了,清融似乎是刚才没听到,也或许是在躲避,开口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吹完了,我去拿精油,你头发有点干"
他转身想要出门,而久诚的声音却不偏不倚的响起来,成功叫住了他:
"回答我,我知道你刚才听见了"
"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呢?"
那层浅薄的防备终究在这几句话间四分五裂,清融背对着久诚狠狠咬了一下唇,再度转过
身,表情却骤然变的无比凉薄:
"师哥?"
"你既然知道,就别说出来不好吗?"
"你是想再来一次?"
久诚看着他的模样,长久的沉默后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的是令人心酸的无奈:
"我以为我烧着的时候说的话,你好歹是听进去一点了的"
"是啊,我听进去了呀"
清融无所谓的耸耸肩,慢慢走近久诚,两手按住他的肩膀向椅背里压去,低头贴近对方孱弱苍白的面孔,他极缓慢的露出个不明意味的笑来:
"我这几天对你不温柔吗?我可是特意练了怎么给人吹头发呢"
"你如果真的想再来一次,我没意见"
久诚毫不畏惧的与清融凑过来的眼睛对视,眼底一片坦荡清明:
"但再来多少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我回不去,我只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的东西就是得不到,无论是什么时候,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过"
空气随着这句话的落地而变的格外寒凉,清融似乎是被久诚的倔强而气到了,一时居然无言这对而久诚也不再说话,凝着冷意的眼睛就此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人,并不肯再度做出让步。
"你搞错了,我当时喝多了,说了什么其实根本记不清,什么'得不到',我不记得了"
良久后,清融别开了眼睛,从久诚面前起身,再度站在了他的面前,语气虽不是一向的柔顺,却也不如方才般咄咄逼人。
这其实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
既不过分的弱势,也不过分的强势,那些温和的表象和偏执的态度说白了都是有情感当推手的,黄圭钦本人并非是个两极分化的精神病预备役。
"我没有怪你,你也别躲什么"
久诚回他的态度仍旧淡淡的,不冷也不热:
"其实我之前也在想,咱们俩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说中间有个久哲,但你说实话,咱们两个如果刨了他,还有什么交集?你那天说你很恨我,我承认如果去不掉那些,你恨我是很合理"
"但是如果去掉了呢?咱们两个现在谁还跟久哲有特别多关系呢?"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顿住了,停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
"我很想搞清楚,你到底在通过我,在找什么东西"
"还有你究竟为什么,一直要给别人看你装出来的样子,你就觉得真实的你那么差吗?"
久诚的问题问的多而密,每一个都如重锤般狠狠砸向了清融心间的锁,虽然没有钥匙,却极其暴力的砸开了裂痕,继而露出了门后真实世界的冰山一角:
"不,没有经理,我也依旧会恨你的,我不仅仅是因为他,还有别人。"
清融的声音有些嘶哑,或许是因为终究被那些沉重的心事压倒了,他有些站不住,缓缓的在久诚面前蹲了下来,缩成了很小的一团:
"他们一直在说,你很厉害,我必须要再努力一点才能赶上你,才能为hero赢下来"
"我就那么一直努力努力,可就算赢了,他抱我也是心不在焉的,就因为我少了那么几个fmvp吗?"
"他说喜欢乖一点的中单,那我就乖给他们所有人看,然后后来我才知道"
"原来你跟我一点都不一样"
"他们都在骗我,一直,一直到我离开hero,他们也都在骗我"
清融其实知道,所谓'久哲'只是一个虚假的幌子,他恨久诚,是恨他的恣肆快意和自己的虚伪冷漠。
他想变成和久诚一样变成无论本性如何都有人羡慕和喜欢的人。
因为做不到,所以他开始恨为什么久诚会有这种自己没有的东西,所以他要占有他,这样就算自己没有,把久诚本人吞下后,就算消化不良,他也会品尝到那种滋味。
可事实上,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得到,占有后是巨大的谴责和迷茫,而这点,没有人教过他。在听完清融郁郁的唠叨后,久诚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微微叹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示意清融抬头看向自己,仔细酝酿着语言,他缓慢而郑重的说:
"你赢的目的,不是为了hero"
"你的目标就是你本身,而不是任何一个人"
"你从不是我的替代,因为你不是'久融',你是'清融'"
所以不必变成我,更不必去走我的路,你从不是劣质的替代品,而是另一个故事里的主角:
"你的乖不乖也和他们喜不喜欢你没关系"
"如果真的喜欢你,就是喜欢你的全部,
"而不是某个你所能表现出来,他所喜欢的某种特性"
"况且久哲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hero"
说到这里,久诚眼前似乎再次浮现出了久哲曾经那张写满霸道和控制欲的脸,冷冷的笑了一声,本来平静的语气也变的格外难堪:
"我骗你们的,我其实根本没有忘,也压根没有释怀,我还是恨他。"
"不知道你们怎么看的,反正我其实根本没觉得我被他'爱'过,"
"当你一心一意想要打比赛,他就说着所谓的为你好的话,让你乖乖的转幕后,如果拒绝就卡你的合同,逼着你一次又一次的去求他的时候"
"无论一开始你多感激他,那个时候你也一定会恨的"
"因为你之后的日子被他全毁了"
清醒的久诚说话远比发烧的时候有逻辑,短短几个句子就说完了之前三天的话,又一次把自己周身的疤再度原样撕开了给清融看:
"这就是你所喜欢的东西吗?"
"你现在告诉我,你真的想要这种'爱'吗?"
用你的职业生涯,去换一个商人的爱吗?
清融骤然打了个寒颤。
他怕了。
久诚描述的远比其他润色后的版本更加血腥残忍,而这其实才是被重重掩盖的真相,前几天他就在一直不断的说,而自己却从未真正上过心,所以只心疼,却不会共情他。
但如今的他却是真的共情到了,所以后知后觉的恐惧也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彻底吞没了他所有虚构的幻想。
清融接受不了自己大好年华却被迫坐在替补席,看着远不如自己的同龄人占着自己的位置,而自己只能和一堆资料为伍,出现的机会只有握手和采访席。
那他还打什么职业?
"不……不"
他在那些惨烈的事实面前狠狠摇了摇头:
"我想打比赛,我一直坚持下来,就是……就是为了打比赛"
他可以被人骂打野野亡,也可以被骂中单地缚灵,也可以被说是没主见没自尊的'小青虫'龅牙妹,但是只要能打比赛,清融不害怕这些。
他想自己做发光的人,才不想给别人的光路添砖加瓦。
说到这,清融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借着蹲的姿势向前了几步,他一下伸出了胳膊一下子抱住了久诚的腰,把脸深深埋进了对方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该……这么……这么想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事,我说了没事"
久诚被他的动作吓的一愣,继而很温和的回抱了回去:
"这其实只是我自己觉得的,如果你真的还是那样想其实也没错"
"你的喜欢没有对不对之分,我这么说也是多管闲事"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别像我一样被那些东西困住,"
"你还没到二十岁,你真的还能打很久"
久诚其实是知道的,无论是因为久哲还是因为自己的性格,他的职业路已经走到头了。虽然总是说走出来走出来,但他早就清楚,'久诚'最终还是留在了那个让三追四的舞台上。
再不可能回来了。
如今苦苦支撑的,只是个没有灵魂的壳子罢了。
"我也想时光倒流,我也想回去,我也很想……堂堂正正的……跟你打一场"
"真的难过,那就下次赛场见的时候抱抱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最后变的很空,轻飘飘的荡在空中,被阳光晒着,很快便蒸发成了虚无。
而听完久诚的心声,清融却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更加用力的拥抱着他,仿佛要把自己直接挤进久诚的身体里一样。
"别难过了啊……,这是我身上发生的事,你绝对不会遇到的"
"你看你现在打的多好别白己吓白己"
"你看你现在打的多好,别自己吓自己"
觉出清融的异样,久诚再度伸出手去给孩子顺毛,声调柔的像是甜软到极致,即将化掉的棉花糖。
可不知到底是真触动了清融的心弦还是又一次让其觉出了后怕,这份安慰似乎导致了更坏的结果。
清融哭了。
扯着自己曾经仇人的后衣摆,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他为着自己终于清醒的初恋和充满愧疚的后悔,终于彻彻底底的痛哭出了声。
久诚是在两人说开后的第三天离开的,走前他还陪清融去迪士尼逛了一圈,美其名曰是旅游。
而在他离开上海后,两人便再没提起这荒诞又旖旎的几天,他们和其他的同事一样只是偶尔说说话,因为位置相同,有的时候还会交流一下出装。
但久诚却时常会收到不是自己的奶茶外卖,永远是喜茶,永远是七分糖。
因为久诚甚少喝这种不太健康的东西,前几次队友都觉得是私生粉做的好事,但自从看到久诚不知道哪天带上的手绳后,一直嚷嚷着要报警查人的声音就淡去了。
男生带手绳,等于有对象。
对象买东西能叫私生吗?
但久凡却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因为久诚腕子上的黑绳他怎么看怎么熟悉,总觉似乎在谁手上看见过。
"诚哥,你这个手绳……"
在某天久诚又一次拿到外卖的时候,久凡偷偷凑过来问他:
"真是对象给的吗?"
"不然咧?"
久诚一下子捅开包装纸狠狠吸了一口,估计是小料加成了粥,他这一下把舌头都给堵住了,光顾着嚼,半晌没说话。
久凡只得等他咽下去才接着问:
"长啥样啊,有照片没?"
"比我小,没照片,眼睛特别好看,很秀气,就是脾气有点暴"
久诚含糊道,放下奶茶,盯着自己的手绳看了会,然后抬手拨弄了一下一﹣
这个其实是清融的。
因为走的时候看清融还是有点闷闷不乐,久诚怕他会一直因此自责下去,一时无法,思来想去只得顺手从他手上勾下了这条让自己吃尽苦头的手绳:
"这个给我啦,别难过了昂"
他当时笑的开怀,甚至还有空顺手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头发。
*自渡后续。
“放开他,”来人暴戾地拎起许鑫蓁的衣领,再不复平日的乖巧纯稚,空下来的另一只手握成了拳,“我让你放开他!”
清融很少用感叹号。可现在这句末强烈的感叹号似乎化成了一根杀伤力巨大的狼牙棒,满是尖刺,和他毫不留力的拳头一起,狠狠地砸到九尾帅气的脸上。
九尾被揪着,从俯身的状态被迫直起,向后踉跄两步,腮边猛地一疼,嘴角竟渗出了腥甜的血。——于是他醒了。似刘阮被惊雷劈出天台仙山,再抓不住那恍然的......
九尾被揪着,从俯身的状态被迫直起,向后踉跄两步,腮边猛地一疼,嘴角竟渗出了腥甜的血。——于是他醒了。似刘阮被惊雷劈出天台仙山,再抓不住那恍然的一梦黄粱,寻不到钟情的神仙妃子。
只有一身惊鸿般的艳。只有世事沧海桑田。
可往事历历,当真是梦吗?
“清融,你什么都要跟我争。”九尾拭了拭嘴角,挺直脊梁,便足以俯视那个职业赛场上出类拔萃的天才中单。
借着身高优势,他低下头,盯着怒火中烧的清融,分明是被打的那一个,瞳底却满是睥睨的颜色,居高临下,像个自大的独裁者:“你命太好了,顺了这么多年,是不是也该尝尝挫折的滋味?”
他的确是嫉妒清融的。嫉妒清融有什么错呢?他和他喜欢的人,难道就不是得天独厚,就没有为了赢拼尽全力?可是有命无运,一个总是以亚军的身份淋别人的金色雨,另一个总是坐在替补席,回望曾经属于自己的满天碎金。
清融凭什么就不能输呢?他就想看他输得一败涂地。
况且久诚这件事,自己再输不起了。九尾想。
一定会赢。
清融讨厌他对师兄势在必得的样子,讨厌极了。
“那你明知道不如我,为什么还要不自量力地和我争?”于是他寸步不让地看回去,告诉自己对这样的人怎么刻薄都不为过,“需要我提醒你吗?从21年春季赛开始,你输给我多少次。你那火舞不是喜欢踩着师兄出名吗,怎么一到总决赛......”
“阿融,别说了。”却忽然感觉腰腹一烫,清融回头,发现久诚不知何时也起了身,他跪坐在沙发上,从后面牢牢抱住自己的腰,脑袋抵在他的后背上,睫毛发颤,眼神哀恸,“求求你,别说了。”
清融的话忽然就哽在了喉头。他是个乖孩子,——他知道的,电竞输输赢赢,尊重对手是尊重职业的一部分。但这个人觊觎的是......
他的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师兄。”
九尾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荒诞的场景,话语带着钩子,像西施的幻纱:“的确,你赢了,你全都赢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之前你对上我的每一场比赛,你的师兄是更希望看到谁赢?”
好像让他自伤的失败也成为了筹码。
“让我想想,——21年春季赛是吧?他为了安慰我,买了不知火舞的cos服......”
于是久诚环在清融腰上的手臂勒得更紧了,——贴得这样紧,让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久诚的心脏在跳动,以一种不可名的沉痛方式,跳动着,跳动着。清融险些忘记了呼吸。
“还有哪次总决赛,我不记得了,——冠军应该记得清吧,他溜到休息室吻我,跟我说不要有负担,不管赢还是输,我都是最棒的、他最喜欢的许鑫蓁。”
往事历历,绝不是梦。
九尾细细地数着,既像是在情敌面前的炫耀,又像是对自己的打气与劝慰。一字一句黏连在一起,像刚煮好的糖浆,于是眼角眉梢都沾上了蜜。九尾笑得入神,连脸上的新伤都显得滑稽起来。
清融的心一半冰一半火,痛苦和欲望交相辉映。他感觉自己窥探到了灭顶的灾。
阿融,一起双排吧。阿融,加油。阿融,我喜欢你。阿融,一定不要抛下我。
大脑过载,庞大的信息海洋几乎让他负荷不来,处理器烧得发烫。回忆嵌套着回忆,关于他自己的和关于九尾的,一环扣了一环,像味道呛人的洋葱,不知什么时候才到尽头。
他听见身后的人脆弱地呵斥:“九尾,你也住嘴。”
可闸门打开,洪水决堤。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成为了弑神的共犯。又或者呢?——或者是神明在上,大爱无疆,毫不藏私地将自己献祭给民众,让自己永堕阿鼻。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清融想。
因为他正在专注地吮吸一颗鲜美的车厘子,甜汁四溅,让他发了痴,发了懵。他像是沉在一乡美梦里面,睡在一璧和田玉中央,甜香味缭缭绕绕,软语声晃晃荡荡,褫夺了全部的神思。
可玉璧正在被穿凿。瑕与瑜都被人轻松拿捏,轮廓与肌理都被人盘得圆融、朗润。也许是金石相击,是昆山玉碎,是芙蓉泣露,像娇声,又像哀鸣。很矛盾吗?——反正他本来就包罗万象。
九尾像耐心的匠人,打磨,抛光。他一点一点地在天然去雕饰的美玉上,渗透自己独特的气息,掺杂自己主观的审美。过去的好多好多年,他也是这么做的,都是这么做的。虔诚的玉匠啊,没有一刻不在用自己的艺术观为爱塑形。
他看着自己用爱雕饰的得意作品,不由得心旌摇曳。他终于褪去所有自矜、自持,卸下一身骄傲,像一只河蚌露出软肉。
九尾不再笃定地说,你爱我。他的气息重似万钧,他问:“诚诚,你到底爱谁?”
害怕的人吻得更深。如果可以吞掉所有的音节,是不是就能连答案也一并吃进肚里,苦果自尝?一直意气风发的七冠中单从来没有想过,线上相遇,两军交汇,原来先怯弱的人竟然会是他。
久诚似是感觉到了,不然他怎么会在这样的境地下,还愿意去轻柔地、温存地拍着清融的后背呢?
可九尾又说:“诚诚,别这么紧。”
爱谁。
到底爱谁。
清融的心只因为那抚摸而柔软湿润起来。
是神女。纤纤玉手拂过温软的云,就为水深火热的人间降下甘霖。那是一种悲天悯人的,却平等到近乎残忍的爱,不论是吹又生的野草,还是偶一现的昙花,都在被注目,被呵护,被庇佑。
被珍惜。
她,——啊不对,是他,他本人又怎么会知道呢?清融想。
他不知祸福,但他本身就是祸福,是埋伏世人命脉的谶语。他是三教之源,是蒙昧之始,是仁义,是礼乐,是避不过的宿运,是远古而来的梵音。
清融不再吻下去,他只是看着久诚。他看着信仰的形状被愚蠢的信徒揉捏,但那内核却亘古不变,永远坚定,永远滚烫,永远动人。
久诚的眉鬓像哀莺殉艳后徒劳剩下的尾羽,漂亮,但谁也抓不住。他伸手去摸,那所谓愚蠢的信徒便觑他一眼,嗤笑,像是轻蔑,像是鄙夷。
但他也瞧不起九尾,打心底里的瞧不起。清融开始居高临下地审判对方,想他九尾过去所做的林林种种,终究是什么也勘不破。他不知道吗?真理是不会变的,从来不会。
接受真理洗礼的过程,没有自尊,没有自卑,更没有自我对话、自我诘问。
爱他。接受他的爱。没有繁复的运算,没有重重的顾虑,是人类铭刻在骨髓里面的本能。
清融痴痴地望着。他的久诚此刻不属于他,或者说不全属于他,但那一声声吟唱,像神谕钉在他的胸膛,敲打成热烈,又迸发出忠诚。那无暇里孕育的绯色,竟然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场金色雨还要盛大,还要壮观。于是他红透了一双眼睛。他不屑再争。——如果不能只渡我一人,那就普渡众生。
九尾不重要,别的谁都不重要。芸芸之众,所有人的名姓都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因为——
科学与宗教之外,他是第三种哲学。
泉眼里涌着荔枝酒。但溯源而来的人,已经不想一醉连城。
哪里有让真理本身来殉葬真理的呢?
九尾抱着手臂站在一边,墨色的发丝上沾着汗水。他像强装冷静的醉汉,怀揣着最阴暗、最不善的目的,想要亲眼看到另外一个人一起下地狱。
他说:“轮到你了。”
会赢的。他想。就算我永远不赢,你也是时候输了。
但清融长叹了一口气,用尽平生的理智与克制,收住一身戾气,按捺所有爱欲。他想,师兄呀,他是拘不住的风,又是甘愿等的山。可多的是人清风不忍弃,高山不愿攀。他想明白了。原就不该与这样的人计较。
不动如山,自在如风,爱世人,也不爱世人。管它呢。
世上风物从不受限于人,总是自顾自地盛衰。人类要做的,只是爱,是珍重,是记载。
清融抱起他的神女,认真吻着他的额角,像是疯了,又好像最是清醒。于是久诚缩在他的怀里,像婴儿蜷在宇宙大爆炸的奇点。——从引理看到定理再看到公理,抽丝剥茧,他终于知晓了科学的全貌。
久诚漆黑的眼眸里像藏着鹰状星云中央的创生之柱,创生,也创爱。他有些发抖的手臂却紧紧环住清融的脖颈。
他说:“阿融,带我回家。”
爱火再旺,也只够烧暖一隅。
苦海无边无垠,但他不要普渡众生。他只渡一人。
狗血预警!!!
“我不喜欢久诚。”
包厢里的灯光放诞地晃着,在铺天的昏暝里,却偏照得人漆了一影鎏金。
今天是KPL周年庆,当年的限定五人组纷纷受邀前往,重新聚首,再次并肩。——曾经鲜花着锦,而后四散零落,如此起伏跌宕,怎么能不被反复翻炒,为走着下坡路的职业联赛发挥余热?
资本家想要贩卖已经陈得发霉的情怀,便只能拿永恒的遗憾作为牺牲品。
遗憾是最可贵的,但也最不值钱。
Cat回过神来。
他白天以五虎的身份走了一遭,又赶趟儿一般去当eStar19年五人组的拼图,委实累了,晚上图书馆聚会神思不属也是正常。
他被这句无厘头...
他被这句无厘头的话惊了惊,从识海里探头,揉揉太阳穴,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我没有你有”的游戏刚好轮到Fly。7fmvp所有者刚被某钓系中单摆了一道,正寻思着从哪处讨回些颜面,环顾四周,本着“柿子挑软的捏”的原则,盯上了人家的小男朋友。
他说完这句话,心下得意,不由笑得眯紧了眼,朝某位黄姓柿子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小清融,敬你一杯,不用谢我。”
久诚冲他飞了一个眼刀。
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彭云飞这家伙还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尤其不饶他,睚眦必报,讨厌得很。
清融却好像乐在其中。少年便是少年,一向是拆骨见心,最敢捧出心尖血肉示人的。他宠溺地揉了揉久诚的头,而后施施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怎么,今晚是不把我灌醉不罢休吗?”清融笑得露出小虎牙,将杯子倒过来,大方展示了自己的慷慨就义,“飞牛前辈这么玩,我服输。”
清融和久诚在一起是半个公开的秘密。半个的意思是,不透明,但也不隐晦。——毕竟么,职业选手之间,在一个俱乐部的,不在一个俱乐部的,到底还是互相通着气儿,是存在信息共享机制的。更别说此时清融又毫不避讳地秀了一把恩爱,相当于表明了态度,众人心下了然,起哄时也更卖力起劲儿。
Cat自然也不例外,作为KPL情商喜马拉雅,他一向是个合格的捧场者。他坐在清融对面,海豹般给对方鼓掌:“不愧是小青龙,牛!”
Fly大仇得报,清融甘之如饴,场面是十成十的皆大欢喜。这一轮本该就此揭过。
可也就是这时,——在天花板上的灯球绕了一圈儿,厚重的流光倾泻而下的时候,一直默默坐着的九尾一鸣惊人。
许鑫蓁旁若无人地拎起面前的酒杯,手腕猛地一抬,干脆利落地一口下肚。灌得急了,酒液便顺着他下撇的唇角淌了下来。他眼尾发着红,瞳孔里的光明明灭灭,分明浑身倒刺竖起,却又浑不在意般,发狠用衣袖拭净。
Cat看在眼里,只觉得更头疼了:以为他终于学会沉住气,却原来是攒了一个大招。——看这样子,想是cd等了很久,于是一击命中,精准控制。
他穿着稳重的西装,精致,夺目。从前玩世不恭的桀骜面容被眉头的倦给包装,看似摇身一变,今时不同往日,——却像极了一只肚皮鼓鼓的小河豚,只需轻轻地一刺,便开膛破肚、原形毕露,还是那个拧巴较劲的许鑫蓁。
“尾少口渴了吧——”向来担任指挥位、管束队内一众小屁孩的铁血队长Cat见到此情此景,少不了操心地和一把稀泥。
“渴。”九尾勾起一个松松垮垮的笑容,这么一来,周正的眉眼便又显得有七八分邪气。他漆黑的瞳仁盯准了不知肖想多少岁月的那个人,甫一凝神,目光便灌注了他发烫的灵魂,像一只饿了很久的兽,越是原始,越是勾人。
“渴两年了。”
他看着他,蓦地觉得时光逆转。今天没有冠军,却有金色雨,背景音乐一声声,大刀阔斧,把他们穿凿成了过去的模样。相爱的模样。
久诚怔住了。
他被这样的目光包裹,缓缓地浮起来,像是被抬到祭坛的供品,一面是对危险的畏惧,另一面,却是对朝圣的向往。他本是最合理自洽的个体,坚守着自己的渺小天地,却每每在九尾面前,变成一个狂热的宗教信徒,剥开了理智与逻辑,赤条条活生生地成为浑身缺陷的肉胎凡骨。
他在寻找救赎,于是他偏过头看向清融。
清融伸手把他揽在怀里,温吞地,像一汪不那么生动的泉。可他却知道,那泉眼里即使淌着最寻常的水,也包裹着最上乘的甜。
于是久诚的心缓缓地冷却下来。如果说九尾是宗教,那么清融就是科学。科学一直在与宗教争夺解释世界的权力,也许成功了,也许没有。
谁知道呢。
“我也挺喜欢自己的——”久诚从男朋友的怀抱中钻出来,眼神亮晶晶的,像荒邈宇宙里明度最高的星子,他也拿起酒杯饮了,嬉皮笑脸道,“好了好了,下一个该谁了?”
Cat自忖曾经也是个中单,秉持着中单help中单的原则,想再仁至义尽地帮着久诚打一套太极,没想到爱玩法刺的那一个却极尽锋芒,一门心思不想让场面好看。少年一直是被捧在心尖上的人,自我意识旺盛,和没有放下的旧爱相安无事两年之久已经是他的极限。对方当着他的面与新欢亲密无间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果骆驼必须要死,那么稻草也是要陪葬的。
于是他腾地站起来,大迈步地走过去拖住久诚的手腕,叫的是他的全名:“曹志顺,我们谈谈。”
久诚没有反抗,他被对方惊人的力道一拽,像提线木偶一般,毫无自我意识地起了身,他的脑海里面是奇点之前的混沌虚无,刚刚咧好的嘴角还有些荒诞地保持着,像一个恐怖故事里的布娃娃。
他被牵着鼻子,在同样的混沌虚无中游弋。好在有人拘住了他。——他的小师弟牵起了他的另一只手。
九尾拽着他的手腕,代表着不由分说的主动权和控制欲。而清融却牵着他的手,是极卑微纯善的,极温柔克制的,做着他的底线。
他向来顺遂无虞、所求便所得的小师弟,这一次真挚地、近乎哀求地看着他,像在坦然等待一场毫无公正所言的审判,竟显得有那么些可怜:“师兄。”
久诚醒了神,他整个人被两股轻重不一的力量撕扯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疼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看着九尾晦暗不明的眸子,里面燃烧着的是最席卷天地、吞吐宇宙的欲望,——他忽然感到一种由衷的悲悯,对他自己的,还有对清融的。
许鑫蓁这是得天独厚。让人觉得在被他不清醒、不理智地爱着。退到悬崖,也还能睁着眼睛往下坠。
他咬紧了下唇。饱满的唇肉被齿关抵住,他最终还是放下了清融的手:“阿融,你相信我,我能处理。”
科学是冷静而理智的正确,却仍然有人一头扎在宗教的怀抱。因为那是终极的、排他的信仰。——一旦相信了,怎么可能轻易拒绝?
清融看到九尾的脸上,被薄光渲了一层的揶揄笑意。是侵略者的胜利象征。
久诚回过头,分明是安抚性地看了他一眼,他却从对方的眼神中央,看见了自我毁灭的绝望。清融终于垂下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捏紧了拳头。
他在心尖上一遍又一遍地唤,师兄,诚诚,曹志顺。
……如果你要的是这种喜欢的话,你以为我不能给你吗?
九尾几乎是用手肘撞出了一条路。他推开另一间包厢门,反手将走廊明亮炫目的灯光关在门外,在无涯的黑暗之中,他将久诚抵在门上,整个人倾覆上去。
“不是说谈谈吗?”久诚扭头徒劳地躲着他兵临城下的亲吻,“……有话快说行吗,阿融还在等我。”
九尾最听不得他叫阿融。
他和久诚还在交往的时候,就一直对黄垚钦抱着天然的敌意。——同门师兄,争斗,比肩,宿命。一个个名词打在他的天灵盖。
谁不是呢?谁不是。九尾常想。
他的男朋友,他的久诚,和另一个人仿佛命运相连、灵犀相通,诠释着相似和相悖,注解着所谓的缘分天定,在他人口口相传的故事里做了千万回主角,每每想到这些,他的心脏便像被蚁群啃噬。——况且,阿融两个字,过于熟稔,过于自然,过于亲密了,圆润的音节溺在男朋友柔软的声线里,更让人嫉妒得几乎发狂。
彼时久诚是他的男朋友,会在他吃醋的时候软软地安抚他、亲吻他,他方才能稍稍释怀。
如今两人掉换了位置。他怎么能不介意?
“告诉他们,今晚不回去了。”九尾转而低头啃咬久诚的耳垂,热气儿厮磨着对方敏感的颈侧,他的手在久诚身上摸索着,从他的衣兜里掏出手机,塞在他的手上,哑声,“乖。”
“我不。”久诚倔强地把头偏得更狠。
“不,你要的。”九尾竟然颇为孩子气地笑了一下,一只手掰正他的脑袋,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像极了当年热恋时,那些公众场合下藏也藏不住的互动。
久诚敢打包票,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用回忆绑架他,他料定了他不舍得,他吃死了他。他心口肿胀,忽然就有些委屈,声音决堤在九尾的指缝,眼眶涌上细细的泪花来:“许鑫蓁,当时是你先不要我的。”
他满以为会得到什么解释,——借口也好,敷衍也罢,没想到对方却说:“但我现在要了,只要我要,你就是我的。”
“你讲不讲道理?”久诚的眼泪终于滚了下来。
九尾看着他哭,也不安慰,只是耐心地将那些泪珠一颗颗吸吮,末了,还心情极好地舔舐了他的脸蛋。
他说:“是。我不讲道理。但你爱我。”
下首发之后,他连营业的遮羞布也失去了。是谁跟他说的呢,——大家热爱那些虚构的、自我臆测的友达以上、缠绵悱恻,却永远不能接受真正的、现实到残酷的同性恋。
而久诚,是被梦想和事业组成的人。
是谁说的。想不起来了。无外乎是为了他好的人,为了久诚好的人。是吗?
除了不小心撞见他喝闷酒的Cat,没有人会相信,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许少爷也会为了某些珍而重之的东西妥协。
他根本懒得解释。他宁愿做他人眼中的无情者,也不做有苦衷的可怜人。
现在只觉得可笑。笑世界,也笑自己。他又凭什么自我牺牲,凭什么觉得没有他,对方的生活就能走上所谓的正轨?如果可以越过千难万险和清融在一起,那为什么不能是和他?
但现在晚吗?可他又想。法刺通常都是机会主义者,三高全破,只要水晶没有爆炸,就还有翻盘的机会。——奇迹从操作中来。
九尾好像要论证他刚刚说的命题一样,拿过久诚的手机,兀自摆弄了片刻,笑意极生动地扑在他的耳侧:“和清融在一起,手机密码还用我的生日,合适吗?”
“我没有。”
久诚下意识地梗着脖子反驳,说完之后,方才想起来对方已经证实,又羞又怒,忍着眼泪去抢手机:“……我懒得改而已。”
九尾低低地笑了一下。他音色特别,喑哑的尾音像长着倒刺的钩子,挠破了久诚的皮肉,让后者不由有了一种灵魂赤裸的羞耻感。
“是。你懒。”
“小懒猫,”他勾住久诚的腰,把他向沙发上带,独属于九尾的气息在顷刻间包裹住了身下的人,“没有关系,我累就好了。”
倦晴勾火,烧了东吴的雪山。久诚像解了绳的乌篷船,从渡口放归,在柔软似眼波的江水里漂泊。还或许,或许他是在江水一样粼粼的眼波里面,被水草般缠人的情愫绊住了脚,拖到了最深最深之处,从此成为其中的水鬼。
然后他在水雾弥漫之中重生。久诚真的觉得自己浮了起来,他慢慢地升腾、再升腾,汇聚、再汇聚,他形成一朵爱哭的云。然而,另一朵很厚的积雨云马上像棉被一般压在他的身上,让他重新落回地面。
他被摊平了开来。他化成一壶春醴。他的四肢百骸都流动着,从白日流到永夜,从长江头流到长江尾。他在等待着被品尝、被鉴赏,等待着和饮他的人一起一醉连城。
“宝贝,我告诉他了,你今晚不回去。”
谁在说话呢。久诚好像真的醉了,不省人事又与世无争的醉。
电竞选手确实不该喝酒。他委屈地想。也许人类就不该喝酒,才不至于让自己陷入种种危险境地。
他就等在荒原里面,于是自己也成为了荒原。那儿既没有风吹,也没有草动,所以,只要小小的扰动就能让他五感复苏。有人来放牧,来开垦,他便像最包容的穹宇一样把自己张开,迎接那个人在他身上耕耘出的晚春。
为什么是晚春。――因为只有晚春足够颓靡,蕊尖被挼破,嫣红被碾碎,是衰败而无处逢生的昳丽。他活在这破败之中,久而久之,也长出了极空洞的生机。
于是他开始说胡话了。
他说:“我爱你,我爱你。”
这朵爱哭的云被拭干净了雨水,等待下一刻被骤晴的微光刺破,等待最好的消亡。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人们都是可怜虫,以史为鉴以人为鉴都没有用,该犯的错该渡的劫,一个也不会少。
我的唯一出路就是重蹈覆辙,只有重蹈覆辙才是自渡。久诚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想。
这时候,门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撞开了,那是置之生死于度外的一撞,像一把白日焰火,将本就作了伪的万物复苏烧得干干净净。九尾扭过头,不由得拧起了眉。
他们都不知道,比起宗教,科学那种要一统天下的魄力,那种冷静到刻板的理智,一旦爆发,才是世上最终极的疯狂。
那也是自渡。
真的受不了了啊呜呜呜为什么双久会这么甜!我2018都没嗑到居然在2023嗑到了!
垂死病中惊坐起来码字了……永远会爱一些年下纯爱小狗……卡机来你真的我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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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久·很久很久
昊然叼走桌上最后一块鸡腿的时候,久龙还没从楼上下来。
这已经是久龙今天错过的第三顿饭。秉持着别让俱乐部变成凶宅的美好队友情,他还是尽...
这已经是久龙今天错过的第三顿饭。秉持着别让俱乐部变成凶宅的美好队友情,他还是尽职尽责地决定上去看一眼已经躺尸一整天的某人。
屋里没开灯,只有手机屏散发着惨白幽暗的光线,映在好队友表情空白的脸上像极了凶案现场。偏生他听到开门声还逆着光抬起了头,那样子活脱脱就是刚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昊然吓得一激灵,脱口而出一句优美的中国话:“我草!你tm干嘛呢!”
久龙不为所动,只幽幽地扫了他一眼,背后的哀怨几乎可以凝成实体,看得昊然背后发毛。不会是和他家那口子吵架了吧,不对啊,久诚最近转会期哪有功夫吵架。难不成这哥真想回MTG啊?这也太爱了吧,要不要订购十斤野菜回来给他调理下?但是这会子有野菜吗?开点中药行不行啊?
在这番头脑风暴逐渐向更离谱的地方发展之前,久龙终于开口了。
他说:“唉......”
昊然立刻敏锐地察觉到八卦的先兆,哥俩好地挨着久龙坐下了:“咋了这是,有啥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兄弟开心下?”
久龙说:“曹志顺要过生日了。”
昊然说:“?就这?你是买不起礼物吗难道?”
久龙说:“他在上海。”
昊然说:“上海咋了又不是上天。”
久龙说:“MTG团建。”
昊然说:“我草哥你不会真的要回去当MTG久龙吧别太爱了我说。”
久龙陷入沉默,他终于意识到这样讲话无法被直男理解,或者说不会被非恋爱脑理解了。
于是他说:“他在MTG过生日,人家团建,他让我别过去了。”
昊然愣了愣:“这不正好吗,明天下午还开会呢,你过去太赶了吧。”
......所以说直男和非恋爱脑根本就不会理解啊!久龙惆怅地叹了口气,把昊然和他的鸡腿都塞出了门外。
其实久龙也并非生来就是恋爱脑——拜托,也不可能有人生下来就是吧。何况电子竞技的职业选手总是需要冷静这一特质,老将更甚。不过是历经数年暗恋才把人拿下而已,久龙其实也算是很理智的......吧。
好吧,太牵强了。我承认自己是恋爱脑行了吧......md都怪曹志顺那个B,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让我过去,到底有没有把我当男朋友啊???
并非是他不知道久诚是个什么性子。认识近五年了,从久诚十九岁到二十四岁,从赛训室的初见到浮浮沉沉的艰难,久诚一直是个又直又钝感的臭脾气。不然也不至于对某人长达四年的暗恋一无所知、中途还和无数上中下野辅(ps:主要是边路。pps:某人心声,不是边路收割机吗能不能先收完家里的!)卿卿我我使人血压过山车。但那毕竟是没谈的时候,现在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且谈了没多久,不应该多多少少有点热恋期的样子吗?
真的很让人泄气啊。
久龙暗自磨牙,但又不敢把这句话真切打在手机上,更别提发过去。久诚就是喜欢在这种傻逼事儿上边较真,所以无论是hero1.0还是2.0都保有一种神奇的不和他争这个的默契。颇有种共同育儿的慈爱感。在最初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甚至有一种给真·同龄人当妈的美。
他想久诚这家伙不会是公主病吧,到底哪儿来的大小姐脾气。又想应该不是吧,故事里公主都有仙女王子什么的在绝境里救她,但是久诚没有。
他想到这里忽然开始觉得心软和心酸,于是刚才的委屈和愤怒不明不白地烟消云散了。久龙是个生性乐观的人,很擅长情绪自我调节,谈恋爱之前就已经差不多供着人家了,谈恋爱以后更是新时代二十四孝男友。
唯一一次和久诚冷脸大概是在追问他和柠栀对戒的时候,当时恰逢520活动,满心期待的能以新晋男友身份用情皮美美双排被平台活动搅黄了。久龙盯着直播怎么看怎么来气,虽然早就知道这两人有对戒,但这么就过去偏在这天忍不住了。
那场金雨似是下了很多年,飘飘荡荡的。空寂、褪色、但没有被抛弃。久龙当时想:要是能和他一直拿冠军就好了。到现在也没有忘记,只是这句话变成了:要是他能一直拿冠军就好了。
然后莫名其妙、不明不白的,他的情绪忽然就烟消云散。他想曹志顺这个b人就是需要被好好对待的,命运不再眷顾,那么身边的人眷顾看来也正常。如果要被他记住和炫耀,反而要做最偏爱他的人。
于是冷战暂停,久龙抄起手机给他点了杯奶茶,甚至还记得贴心备注了适合的甜度和冰度,然后截图发给久诚。
久龙说:md越想越气,你给哥自罚一杯,懂?
久诚回他一个:?
久龙说:?个屁,哥把你揣兜里,你把哥踹沟里
久诚说:你有意见?
久龙说:失策了吧,哥就好这口(猫猫献花.jpg)
久龙又发一个表情包:你喜欢歌?哥也喜欢你
久诚说:卡机来你是不是脑残
久诚又说:在我面前自称哥了是吧?
久龙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管!你快点说你喜欢我!!你都没说过!!!
久诚说:求我
久龙说:求你!我给你打野!随叫随到!
久诚说:你本来也是随叫随到
久诚说:傻der
久龙发:汪汪大哭.jpg
久诚说:训练去了
十分钟后,久诚发来一张猫猫抱着另一只亲的表情包,配字是“超喜欢你”。
可能觉得肉麻,三分钟以后这人又找补了一句:我喜欢你就像爹喜欢儿子一样
直到手机在枕头边上疯狂震动起来,久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此时夜已经很深,刚才似是梦见一点光怪陆离分崩离析的金光,转瞬间就已经被忘却了。他迷迷糊糊望向手机,看见备注又瞬间瞪大眼睛,手比脑子还快按了语音。
那边传来久诚嘈杂又失真的声音:康俊龙!我要上飞机了!准备来接你爹!
他想也没想,蹭地站了起来,以堪秒换三装的手速浅浅收拾了一下。狂奔出门以后,脑子才乱七八糟地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深夜、且久诚明明说的是刚上飞机。他站在马路边上,拎着一件外套,有点茫然地打了个喷嚏——杭州近日下雨,夜里风还是凉丝丝的。久龙自己不记得穿外套,但是记得给他男朋友带一件。
操,曹志顺这家伙是要干嘛,搞忽然袭击啊?
坐上出租车以后,久龙才意识到这件事。于是胸口的情绪像一只气球,慢慢被吹涨了。他想久诚这个又直又钝感的傻逼脾气有时候也挺好的,如果他一反常态搞什么惊喜亮相,就只能从见到他开始开心,现在却可以从等待就开始,满心期待,满心欢喜。
其实久龙已经等了他好几年。只是从前当然不会拥有现在的心情。久诚是个倔的要死的人,不然也不会几经周转还对赛场念念不忘。MTG已经是他第三次转会了,所以不再像前两次那么欢欣雀跃,浮沉和埋没黯淡了锐利的锋芒,但久诚依然试图追寻灯塔的方向。
久龙知道,如果曹志顺的人生可以概括为一个百分比圆盘,可能有百分之九十是关于曾经唾手可及现在却显得荒诞的梦想,只有百分之十关于感情。而他只是希望自己在这百分之十里的比重更多一些。所以在这个值得好好庆祝的生日希望在他身边。
这样说出来可能会被曹志顺骂矫情,毕竟什么没经历过哪这么脆弱,但康俊龙很擅长忽略言语里的刺,去拥抱背后那个人。
然而事实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好。久龙在那百分之十里的占比,远比他想象的重要。
久诚这种又直又钝感的大小姐脾气,能做出晚上匆匆赶来第二天又匆匆要走的冲动事,不亚于一千句“我很想你”和一百句“我喜欢你”。
久龙蹲在机场出站口,怀里抱着一件外套,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里那句语音满脸傻笑,像极了一只尾巴乱摇的毛茸茸大型犬。等正主走到面前拍了拍头顶头才回过神。
久诚只背了一个包,显得风尘仆仆。头上呆毛乱翘,眼睛亮晶晶的。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哟,谁家的狗崽子大半夜出来不拴绳啊?”
从久龙的角度看他,有某个瞬间,像极了还在同队时的无数日夜。
然后久诚就被扑了一身。久龙身上很凉,带了点凌晨的露水气,这让他难得有点愧疚。于是顺毛摸了摸男朋友的脑袋,放轻声音问:“等很久了吗?”
久龙蹭了蹭他的脖子,声音很闷。
他说:“是啊,很久很久了。”
·翔单性转
·大概算是……90年代的工厂背景
01
林炜翔高中没念完就进了工厂,叫凤凰食品厂。
还是靠家里托了关系。
林炜翔不想进厂。但她爸说,不进厂,那就继续读书吧,至少把高中读完。
那读完高中呢?
读完高中……她爸没有说完,但也不用说了。
读完高中,可能还是得进厂。她又考不上大学。
林炜翔更愿意说她是因为对学习没兴趣,所以才不想考大学。不想上,和,考不上,是两个概念。前者总是比后者听上去有主观能动性得多。
虽然结果没有差别。但。
简而言之,与其兜个大圈子,绕回原点,还不如现在就直奔目的地。
林炜翔还是进了厂。
她爸说...
她爸说,是食品厂,你就谢天谢地吧。
不是纺织厂,不是农药厂,不是橡胶厂,没有那么多化学原料的臭气熏天。而是食品厂。
万一有什么不要的边角料,你不就省了买零食的钱。她爸觉得自己的选择做得真是明智无比。
在她爸眼里,林炜翔大概永远都是那个长着粗眉毛,会憨憨地笑,长得肉乎乎的小姑娘。
而小姑娘有一天竟然要上班了。这是多么值得唏嘘和感慨的事。
虽然林炜翔并不觉得。
林炜翔不想进厂,当然更没兴趣上学。除了数学成绩还算有看头,其他都挺惨不忍睹。她上课坐在最后一排,睡得昏天黑地,从不听课。睡醒之后,有时候已经到放学的点,有时候也没有。
她睡饱了觉,才不管放没放学,溜着后门就翻墙出去了。
也不干别的,主要是去游戏厅。
后来到工厂报道那天,她盯着工厂大门上写的字看了半天,越看越觉得眼熟。
“不认识吗?”旁边有人搭话,“写的是凤凰食品厂。”
搞得好像她不识字一样。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妈老子是语文课代表好吗,会看不出来写的是什么?”
不知道是谁题的字,虽然是有点抽象。
游戏厅也叫凤凰,门头上画了一只红鸟,旁边黑底红字,显得很像模像样。推门进去,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大吵大叫的,梆梆对着游戏机一通乱敲的,还有骂人的,十分不像个正经地方。
但林炜翔就是喜欢。就是爱去。不懂的人没有福气了。
所以她看着工厂大门上写的凤凰,忽然觉得到这里上班也没有那么不好。
结果负责报到的劳资科干部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啊你叫林炜翔?林炜翔怎么是个女的啊!”
02
名字是爹妈起的,谁也没有办法。
林炜翔出生之前,她爸妈预备了两个名字,读音相同。男孩的话叫林炜翔,如果是女孩,叫林薇香。
林薇香,多好听的名字。以后她要是有个妹妹,还能叫林薇恩。林薇香给林薇恩买漂亮衣服,帮林薇恩养四只小猫,说出去也是一段姐妹情深的佳话。
但上户口的人说,林薇香,看起来太像个大小姐的名字。咱们这里到处是工厂,这孩子长大怕是也要进厂,叫个大小姐的名字,不太搭调,还是林炜翔好。
她爸犹豫,说女孩叫林炜翔,感觉也不搭调吧。
上户口的人说,你不懂。炜翔,多好。光辉明亮,一飞冲天,多有寓意的名字。
她爸心说我能不懂吗?好歹是我起的名字。
最后也就这么定下来。
她妈后来倒是耿耿于怀,说林炜翔小时候肉肉憨憨的,两条眉毛在脸上格外突出,剪个短头发,走出去谁看都说不大像个姑娘,搞不好就是因为名字。
林炜翔本人是觉得没什么。自打有记忆,她就叫这个。倒是别人每次大惊小怪,说看名字完全没想到是个女孩,她都觉得有点好笑。
办公室里做干部的,学历水平至少比她高。劳资科的人大惊小怪完,又感叹,说炜有火字旁,翔是飞翔。火和鸟,合并在一起,不就是我们凤凰吗?说明你是注定要到我们凤凰食品厂来的,欢迎欢迎。
林炜翔想她来打工干活,又不是来当厂长的,有必要说欢迎欢迎吗?
而且怎么不注定点好的,注定到食品厂当工人算什么东西。
如果非要是凤凰,为什么不说她注定要到游戏厅打游戏呢。人家也叫凤凰啊。
刚准备从高中退学那阵,林炜翔她爸还真问过她,以后有什么打算,准备做什么。
林炜翔那天赶着出门,随口说,想打游戏。
林炜翔其实没懂这个逻辑。
这次她爸总算有点急了,说哪有打游戏的职业。什么天方夜谭。去游戏厅不都是给老板交钱的,哪有打游戏挣钱的。
说着说着,他自以为恍然大悟:你想开个游戏厅!
然后苦口婆心,说干这个多不靠谱,咱们家也拿不出那么多资金给你随便霍霍,还是进个厂吧,找个安稳的工作。
林炜翔懒得纠正,随便嗯了几声,糊弄过去。
谁说在游戏厅不能挣钱的。
游戏厅有自己的流通货币,游戏币。普通人只能拿真钱兑换,扔一枚进机子里,打一局就没了。但也有那种,如果赢了,或者分数很高、刷新了记录,反而有奖励的。
凤凰游戏厅有一个常客,人不高,瘦得跟猴一样,游戏却打得有几分神鬼莫测,玩得好的不少,会玩的更多,不管多冷门的游戏,好像都能拿出来玩一玩。
他身边堆的游戏币,好像就没减少过。甚至瞧着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于是人送外号,大币老师。
大币老师不仅通过打游戏挣老板的钱,还能挣其他人的钱。
林炜翔头一次见识时,觉得这人还挺天才。
有些游戏难度极低,闭着眼都能通过,游戏厅里有几台这样的机子,主要给刚来的新手。有些游戏有一定难度,需要练习操作,很容易让人沉迷,一枚一枚游戏币往里投——这是大部分的情况。
还有一些,属于老板进货的时候脑子一抽顺带的,要么特别难,要么格外刁钻,玩不了多久就能把人逼疯。
但正所谓,逼疯自己没几个人乐见,还是看别人被逼疯比较有趣。
于是大币老师就去玩这种游戏,身边渐渐围拢旁观的人,遇到哪个操作特别巧妙或者特别下饭,会有人把手里的游戏币搁他旁边的桌子上。
一两个游戏币不值什么钱,给就给了,不可惜。抵不住人多啊。
偶尔有人出手阔绰,直接一叠游戏币扔在桌上,大几十个,大币老师还能当场舞一段。
老板也精明,把那几台机子连同大币老师本人,都挪到沿街的窗户边。从街上看一目了然,一堆人聚集在这儿兴致勃勃。
那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不是?
但大币老师也相当于免费玩游戏了。这波不亏。
大币老师的本领,寻常人很难模仿,林炜翔学不来。但林炜翔有自己的本事。
凤凰游戏厅规模不小,有很多台游戏机,种类也不少。其中更有一些,据称是直接从国外进口的。虽然林炜翔疑心,不过是老板的噱头。
游戏机有单人操作,有1v1对抗,自然也有双人合作的。只要排名前十,昵称都能荣登高分榜。若是榜首,游戏厅里有块小黑板,每天更新。名字写上去,走路都能带风。
无论什么时候来,机器前坐的有没有人,只要想玩,就能趾高气扬叫别人让开。
凭什么?
当然是凭人家的名字写在第一咯。
更是吸引许多人前仆后继,熬夜奋战。
不是人人都有这个技术。打一百年也上不了排名,但又想出去跟人吹牛逼,怎么办。俗话说,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
就靠这个,林炜翔能赚不少零花钱。
不过最赚钱的,不是单人排名的第一——也不好打,竞争太激烈。
那时候,谈恋爱已经不是必须藏着掖着的事,虽说大张旗鼓被别人起哄,放在多数人身上依然害臊,但总有爱招摇的小情侣。或者想要哄女朋友的大哥。
两个人的名字排并排,在小黑板上,多有面子。加点钱,还能让老板在中间画个爱心。
臭情侣的钱多好赚,是吧。
林炜翔赚的钱,大头都从这来。
双人合作游戏,一个人操作难度太大。林炜翔没有三头六臂,就得有个搭档。
不如说,是先找到的搭档,才意识到可以这样赚钱。
03
搭档叫刘青松,是个男生。年纪跟林炜翔差不多,只比她大两个月。
机器刚买回来的时候,林炜翔刚上高一。她一放学就往游戏厅跑,是最早一批见到机器装上的,也是最早一批上手玩的。
一开始她没有搭档,要么跟不认识的随机路人——风险很大,不靠谱居多——要么自己操作两个摇杆。手忙脚乱是有,后来也渐渐习惯了。
可见她在玩游戏上,很有一些天赋。
一个人玩,林炜翔照样能上排行榜。只不过七八名晃荡,再往前就难了。
有天她逃了课去刷排名,大白天游戏厅人不多,偏偏那台机子被占着。坐在椅子上的是个男生,也是一个人玩两个摇杆。林炜翔没想到竟有同道中人,便站在后面远远旁观。
他的操作不错,林炜翔心想,快和她有得一比了。要知道她的技术,她颇引以为傲。说和她差不多,这是相当高的评价。
就是不知道他在不在排行榜,是排行榜上的哪一个。
一个不慎,男生操作失误,响起游戏结束的夸张音效。林炜翔走过去,准备叫他起开,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没想到那男生突然回头:你会玩吗?
林炜翔大怒:你知道我的名字吗,你这个弱智。
不知道。男生说。
他的脸圆圆的,皮肤很白。游戏厅里光线不好,林炜翔却能很清楚看到他眼下的泪痣。不禁多看了两眼。
huoliq.林炜翔说完,昂起下巴,等着接受膜拜。
每局游戏结束,高分榜都会在屏幕上滚动闪现,直到下一局游戏开始。譬如说现在。
男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屏幕,扑哧一声乐了:卧槽,原来是你,这个弱智啊。
是有点奇怪,林炜翔承认。但能怪她吗?不能。谁让输入昵称的页面打不进汉字呢。
第一次打到排行榜上的那天,完全出乎林炜翔的意料。结算页面过后让她输昵称,她对着一排字母绞尽脑汁了许久。瞥见旁边贴的海报上写了“火力全开”四个大字,随手填了进去。又因为字符长度限制在六个,后面的输不进去,便成了颇不明所以的huoliq。
她不说,没人能看出来是她。
甚至她说了。别人也看不出来。
被不认识的人骂“弱智”,林炜翔竟然没生气,第一反应甚至是解释。对于家庭条件不错、从小被惯大、乃至脾气有时不太好的林炜翔来说,这件事也挺值得奇怪。虽然当时两个人都没意识到。
不过刘青松当时问她“会玩吗”,不是出于嘲讽。刘青松是真心的。因为——
“一个人操作好他妈累啊。”
林炜翔那时候还没完全长开,婴儿肥未褪,刘青松看上去也肉乎乎的。但他们两个都只有脸圆而已,身上还是瘦的。于是两个人在一张条凳上,倒也没人嫌挤。
双人游戏,到底得由两个人来玩。林炜翔自从和刘青松组队,上排名的次数与日俱增。再取名的时候,刘青松让林炜翔赶紧换一个新的。
林炜翔想不出,又被他催得紧,就问你叫什么。
刘青松很得意,说叫kuroko,林炜翔问是什么意思,刘青松更得意,说听不懂吧,听不懂就对了。狗怎么能听得懂人的名字。
林炜翔就骂他弱智,说你才是狗吧,哦不对你是猪。又白又胖,不是猪是什么。
刘青松说是你爸爸。
林炜翔反唇相讥说是我儿子。
殊不知游戏房的其他人眼里,这是两条狗,两头猪,两个弱智。
一番争论的结果,就是各退一步,中规中矩地选了姓名首字母,一个叫lwx,一个叫lqs。
很快这俩名字就从单纯的高分榜,转移到了小黑板上,一挂就是很久。直到后来被另外的名字替换掉。
当然,背后的人也是他俩。只不过收了别人的钱,打到第一之后,取的是人家货真价实小情侣的名字。
他们两个的名字第一次从小黑板上被擦掉的那天,林炜翔和刘青松就在旁边看着,一人手里拿了根奶油冰棍。刚到手的钱买的。
小黑板上的名字本来应该是晚上闭店之后老板再更新的,奈何那位大哥急于向女朋友展示,也急于向游戏厅的其他人展示,给老板多塞了几根烟,终于说动他下午就改,赶在客流量最大的晚上之前。
游戏厅外面是条宽敞的马路,时常有大卡车经过,拉一车原料或一车废料,要开往工厂或刚从工厂开出来。
林炜翔和刘青松就是站在这样的路边吃奶油冰棍,在轰隆隆的噪声中,在尘土飞扬中。
怎么感觉还有点惆怅,林炜翔摇头晃脑舔着冰棍,并不真情实感。
刘青松说别惆怅了,看不出来你个小学生还知道惆怅这个词呢?
林炜翔于是纠正他,说我不是小学生,我是高一生。
刘青松嫌弃地推她脑袋:所以才说你是个弱智。
04
刘青松没有上高中。刘青松初中毕业,去读了中专。
那时候的中专,含金量并不低。
初中毕业之后,可以读高中,也可以读中专。中专培养技术人才,毕了业就能直接参加工作。高中毕业,如果没考上大学,相较之下学的东西就没什么用。
林炜翔家境不错,不需要她早早打工挣钱,她爸说你要是能去念大学也挺好。
林炜翔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毕竟她数学是真挺不错。但进了高中才意识到,考大学不是只考数学,还要考英语的!一百四十分的数学,配四五十分的英语,她战胜不了那么低的大学录取率。
所以就跑出来打游戏。
顺便一提,她的英语能拿四五十,或许还有一部分打游戏的功劳。
游戏厅里有几台大抵不是正规途径买来的机子,没有中文。反正这种游戏,能不能玩,跟看不看得懂,关系不大。林炜翔就靠那时不时冒出的几句英语,凑活认识了一些单词。
刘青松的家庭条件不如林炜翔,很早就明白挣钱的重要性。初中毕业去读中专而不是高中——部分原因当然是成绩不好,虽然本人不怎么愿意承认——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中专毕业能早一点参加工作,早一点自己挣钱。
那时候工厂多,找工作也容易。
有些人经济头脑很好,没有把赚钱的目光仅仅局限于“工厂正式职工”的工资或福利。辗转各个地方收货,倒买倒卖,腰包鼓得飞快。
游戏厅男人居多,林炜翔一个女孩,来这里的目的很单一也很纯粹,就是来玩游戏,所以不怎么和他们打交道。别人看她一脸爱搭不理的表情,又经常见她妈妈晚上喊她回去吃晚饭,也就清楚这不是可以随便招惹的人。
刘青松就相对圆滑许多,也早熟许多。
他的想法也很单一和纯粹,就是想挣钱。这点刘青松倒是从没掩饰过。帮小情侣挂个名的钱对他来说,太小打小闹了。
林炜翔有天跟刘青松正玩着游戏,有个人走过来,从后面拍了拍刘青松的肩膀。
那把只是训练,目的是练手感,分数和排名不重要,很快有一个失误,游戏结束。刘青松站起身,说他有事要走了。显然和来找他的人有关。
“拜拜我的狗。”刘青松说完,又胡乱摸了一把林炜翔的头发。
“别啊,你走了我去哪。我又没别的地方去。”林炜翔说。
林炜翔说话一贯黏黏糊糊,说什么都天然自带撒娇的意味。
刘青松把这个归结于从小家里太宠了。对此林炜翔表示:别乱说,我们那边人都是这样讲话的。我讲的普通话也格外标准,简直就是播音腔。
她讲话的腔调,刘青松天天听,早就习惯了。听在别人耳朵里,却并不单纯。
来找刘青松的人笑了,说你的小女朋友挺黏人啊。那叫她一起来呗,多个人还能多一份力。结束我请你们吃点心。
闻言刘青松也笑了,说你还指望她能多出份力?她除了玩游戏啥都不会,你等于是直接请她吃点心了。
那就请她吃点心咯。不差这点钱。
刘青松翻了个白眼:什么叫傻人有傻福。
他们两个的对话密不透风,没给旁人留纠正的机会。林炜翔看刘青松也没有其他反应,便默默把那句“不是他女朋友”吞进了肚子。
林炜翔以为他们要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起初还暗自期待兴奋来着,结果发现不过是倒腾货物的人带回来一批纺织品,帽子衣服什么的,赚不了大价钱,所以自己懒得卖,干脆找了几个帮手。卖完之后的利润,根据事先谈好的分成,大家都有得拿。
我们这边是没有纺织厂吗?干嘛还要跑那么远运回来。林炜翔表示不理解。
刘青松说说你傻你还不信。我们这是有纺织厂,但能跟人家南方沿海的纺织厂比吗?他们专做出口,从版型到材质到做工,哪个不比我们这精细。
林炜翔说不过她,干脆不接话,翻来翻去摆弄着准备卖的东西。
收东西的人大概是整包直接买下来了,看都没看。因为林炜翔不仅看见帽子裙子上衣裤子,竟还从底下翻出了不少内衣。
应该是男人的平角内裤,宽宽大大,林炜翔意识到之后,随手扔到了旁边,假装没有看见。然后顺手拿起了下面的一件。黑色的,有蕾丝花边,她起初没有看清,还以为那是个新潮流的围脖。
直到看到两片圆形的后面跟着两条带子,林炜翔才像突然烫了手一样丢下那块布。
原来是胸罩。
那个年代不少人已经开始追赶潮流,短裙短裤小吊带,一到夏天就很受欢迎。但那是在沿海地区或者大城市。在这里,人们的态度仍偏保守。
是以林炜翔日常见过最多的胸罩,要么是米白色,要么是肉色,松松垮垮,毫无版型可言。冷不丁今天涨了见识,黑色,带蕾丝,好看是挺好看,但半遮半透的样子,不知道要人怎么穿。
正好刘青松的朋友买了点心回来,林炜翔把胸罩草草塞在几层衣服之间,赶紧离开这个让人不忍直视的是非之地。
买的是酱肉包,味道偏甜,很符合林炜翔的喜好,对素来嗜辣的刘青松来说,有点接受不了。他只吃了一口,面露难色,不确定要不要继续吃下去,林炜翔很自然地从他手上接过来,帮他吃完了。
反正他们平时也经常用同一个杯子喝水,同一双筷子吃饭,习惯了。
刘青松的朋友又笑,说感情真好,明明多着呢,还非要吃一个包子。
这次刘青松想起来纠正了,说别瞎说,只是为了不浪费粮食。
那松松你要不要先练习一下,你以前卖过东西吗。
没有,刘青松说,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你瞧不起谁呢。
事实证明,刘青松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林炜翔在旁边,边吃包子边看刘青松跟人介绍,说你看这是最新款的帽子,还有套头衫,都是新的……新款,嗯,现在的潮流,很流行。说得磕磕绊绊。
也不能怪他。
他们那个时候年纪都不大,在一个巷口摆摊,来的人都是从附近工厂下班的职工,女的居多。不管是办公室的科员还是车间的工人,不管应该叫姐姐还是阿姨,上了班的人,自然比刘青松这种半只脚还在学校的人阅历丰富。面对她们,刘青松越说越紧张,而他越紧张,对面的姐姐阿姨就更乐意逗他。
她们听见刘青松的朋友喊他松松,也跟着喊,说松松啊这是什么,你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
那边热热闹闹,吃包子的林炜翔在旁边显得格格不入。刚好吃完最后一口,她随便找了张纸抹掉手上的油,从袋子里随便抽了顶帽子盖在头上,歪在凳子上,坐没坐相。
那边刘青松还在磕磕绊绊地展示一件半袖,忽然“啪嗒”一声,一团黑色的东西掉了下来。
他面前的阿姨一愣,也没看清,随手就拿起来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还没讲完,黑色的那团就已经在半空中展开。
正是林炜翔刚才随手一塞的胸罩。
阿姨们日常跟工厂的男人们打交道,那才是一群嘴上没把门的动物,因此见多识广,不知羞耻为何物。甚至还大呼小叫地开玩笑,非要让刘青松详细说说。如果能说动她们,在场的姐妹们,可是每个都要买的。
夹在他们之间的刘青松面红耳赤,还要强装镇定,两只手捏起那团布,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落。
嗯这个……这个布料是纯棉的,穿起来特别舒服……会很温暖,嗯……能很好地包裹住……
刘青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东西。对面的大姑娘老阿姨,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
林炜翔把帽子压得更低,想笑,又实在觉得很尴尬。
没等她幸灾乐祸太久,祸水已经东引。刘青松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你……你要不要试一试。
事后真想给自己一拳。更想给刘青松一拳。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应该给进货的那人一拳。进的什么狗屁东西,不能提前打开看一眼吗?
一直到林炜翔退学前不久,她都还在和刘青松一起玩游戏。只是再也不会跟他去卖东西了。
其实刘青松也不去了。丢不起那个人。
有天打完游戏,林炜翔回家吃饭之前,被刘青松叫住。
我马上要开始实习了,可能……没办法天天来找你。
刘青松读中专,最后一年不在教室上课,而是进工厂。工厂做工,自然不能像上学那样,迟到早退十分容易,中途逃个课也没什么大不了。
林炜翔觉得可惜,但她没立场说什么,只好哦了一声。
林炜翔本来还想,进工厂也是要下班的嘛,她每天多呆一阵子,刘青松下了班,说不定他们还能一起玩。
然后林炜翔也进厂了。凤凰食品厂。
离凤凰游戏厅不算太远,但是刚好不在家和工厂那条线上,过来也不太方便。
林炜翔更觉得惆怅,比他们两个的名字从小黑板上被擦掉那天还要惆怅。
怕是以后没有机会和刘青松一起玩游戏了吧。
在食品厂的办公室里报完到,劳资科的干部让她先等一下,有别人要过来接她。林炜翔坐在沙发上,还在想这件事。
刘青松说他要进厂的那天,她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进厂。可见什么叫命也运也。
然而更没想到的是,推开门走进来的、她在等的那个要来的“别人”,竟然是刘青松。
05
林炜翔呆呆地问诶你怎么也在这里。
刘青松一脸恨铁不成钢,说你是弱智吗?你不会不知道凤凰游戏厅就是凤凰食品厂开的吧。
06
那时候的工厂,都不只是工厂。
不仅负责提供工作岗位,有食堂有澡堂,解决住房问题,还得负责职工的文化娱乐活动。
所以看不出他们两个是一家,不是很正常吗?林炜翔说。
刘青松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天只能挤出一句:你脑子可能是真不行。
林炜翔又用她黏黏糊糊的声音说,你怎么总骂人啊。
林炜翔和刘青松都是白班工人,在生产车间干活。
厂里分生产区和非生产区,非生产区主要是劳资科宣传科厂务科这些科室,不仅工作环境好,天天坐办公楼,工资比工人拿得高,更重要的是在这里上班有前途,也有脸面,走在厂里精气神都和别人不一样。
相比之下生产车间干活,灰头土脸得多。
生产车间也分一二三等,白班工人大概算中间那档,比上比不过车间主管,比下又比倒三班的工人强一点。
林炜翔起初还跟她爸抱怨,说怎么把我弄进生产车间了。她爸说,你刚进厂,已经不错啦。以后表现好点,还是有调到科室的机会。
但现在又遇到刘青松,林炜翔觉得生产车间好像没那么差。至少还有个认识的人。
正式上班那天才发现,原来认识的人不只有刘青松一个。
原来凤凰游戏厅,真的是凤凰食品厂开的。
07
林炜翔在车间见到的第二张熟面孔,叫金韩泉。
本名是金韩泉,林炜翔一直以为他叫金贡来着。
这也不能怪她,在游戏房的时候,她总听别人“金贡金贡”地喊他。要么就是贡子哥。
金韩泉说在他以前上班的厂,大家称呼彼此都是“某某工”。到了这个厂,自我介绍的时候,他习惯性说你们可以简单叫我金工,但也不知道是这个厂的人没这个习惯,还是他的发音实在不标准,本来是平平的音,硬是被他念得一头向下栽倒。就这样从“金工”变成了“金贡”。
至于贡子哥,就跑得更远了。金韩泉也懒得再纠正。
金韩泉就是在游戏厅老是拿拳头砸机子的那个人。
其实也不是他的问题。
因为生产的问题或者运输的问题或者游戏程序的问题,有些游戏机会有神奇的漏洞。比如在某一关突然卡住,明明门就在眼前,硬是推不过去,或者怪物打了一百年都掉不了一滴血,但是敲一敲,不仅能修复问题,有时还能意外跳过某一个很难的关卡,直面最终的大boss,可以算一种因祸得福。
金韩泉就养成了习惯,一旦卡关,马上开始咣咣砸机器,才不管究竟是不是机器的问题。
老板心疼,曾经多次明示暗示,砸机器不是万能之举。金韩泉不为所动,坚持自我。反正也没有哪台机子真的被他敲坏,老板就听之任之了。
林炜翔上了一阵子班之后,又从别的车间调过来两个人,一个认识一个不认识。
认识的那个,就是大币老师,本名金泰相。这人也是个传奇。
金泰相能靠打游戏打成“大币老师”,上夜班拧螺丝也能拧成班组长。这个人就是这么努力。
另一个不认识的,叫高天亮,是金泰相从游戏厅里捡回来的。高天亮考上了大学,一个学期还没读完,不知道怎么就退学了。不敢跟家里人说,也不敢回家,身上的钱用光了,只好在街上游荡,缩在游戏厅的门边,看金泰相在那边耍猴戏。
金泰相打完一局结束,身边的人陆续散开,他刚清点完桌上的游戏币,一低头,妈呀这里怎么这么大一团,谁蹲在这里连个屁都不放一声啊,吓死了吓死了。
三两下了解完情况,金泰相说我最近刚当上班组长我们车间需要人手,你想进我们厂做工人吗?我可以推举你。
高天亮于是就这样跟来了,和金泰相一起,辗转到林炜翔在的车间。
08
金泰相和高天亮没来之前,林炜翔下了班,不知道做什么,就去问刘青松。刘青松说其他车间有人问我去不去唱卡拉OK,你想去吗?想去我们一起去。
林炜翔说好啊走吧,我可是歌王,到时候给你们露一手。
然后她唱完,机器上硕大鲜红的15。满分100。
林炜翔:…………
林炜翔:这个机器坏掉了吧,怎么可能只有15分!
她还要再唱,手里的话筒马上被人没收。说翔翔要不你去边上玩吧,对我们的耳朵友好一点。
刘青松唱得也不太行,后来他们就不去了。
金泰相和高天亮来之后,林炜翔发现他们五个有共同的喜好打游戏。下了班的活动,就变成五个人一起去游戏厅。
刘青松和林炜翔已经不用再靠帮别人打排名挣零花钱了。于是时隔经年,他们俩的名字又一次荣登榜首,光荣地上了老板的小黑板。
林炜翔还是lwx,刘青松已经是crisp了。
凤凰食品厂的主业务是食品的加工生产,主要盈利依靠的是出口。林炜翔他们的车间,生产的零食外包装袋上就全是外语,当中最醒目的就是crisp这个单词。
刘青松有一阵子很喜欢吃这个零食,车间的边角料很多,他可以尽情地吃,于是昵称便选了这个。
中间刘青松也用过别的,叫pinus,松树的意思。
他输进去,林炜翔在旁边怪叫:不愧是刘少,真有文化啊。
刘青松思来想去,可能觉得显得那么有文化也不太好,没过多久就换掉了,换成了crisp,后来就一直用着了。
去游戏厅的人不只有凤凰食品厂的职工,更多还是外人。社会人多了,自然鱼龙混杂,干什么的都有。
一枚游戏币可能不值多少钱,如果技术不好一直死,那玩一下午游戏就不知道得花掉多少游戏币了。经常见人玩着玩着,一摸口袋,诶钱都去哪了?
没钱,又想玩,有人就动起了别的心思。
林炜翔的游戏币有一次就差点被人偷走。她懒得放口袋里,直接搁在了游戏机的台子上。盯着屏幕看得太专注,结束之后低头看,诶我的币呢,怎么少了两座塔。再往旁边一看,偷游戏币的人还没跑远。
林炜翔反应很快,马上追了出去。刘青松见状,赶紧站起来跟着她往外冲。路过门口玩游戏的金韩泉金泰相和高天亮,三个人对他们齐刷刷地行完注目礼后,一个接一个,也一起跑了出去。
林炜翔的移动速度不够快,一边跑一边说她恨不得手长一点,比如有把枪什么的,把这些人全突突了,刘青松跟在她旁边,一边眼观六路一边说:你游戏玩得太多了吧。
偷游戏币的人不是单打独斗,跑到一个巷子口,他的同伙们就现身了。
林炜翔并不担心,因为她和刘青松身后,也多出来三个人。
很快就变成一团混战。金韩泉不愧是天天拿拳头和机器对刚的人,1v1大战,十分勇猛。金泰相凭借自己打游戏练出的高超动态视力和灵活的身位,嘴上叨叨叨不停指挥,还能跟高天亮到处游走。
林炜翔一言不发,虽然是这里唯一一个女孩,打得比谁都猛,就爱往人堆里冲,简直是一种不要命的打法。
她打游戏也是这样。不过游戏里死了还能再复活,现实世界受个伤,可是真的要遭罪。拳脚不长眼,刘青松是真的担心。一通混战中,他只能尽量拉扯对面的人,不能阻拦林炜翔——废话,拦住林炜翔不让她输出,那不就是等别人跳到他们脸上舞了。
只好一边协助,一边喊保护林炜翔保护林炜翔。
他这样喊,林炜翔也出声了。林炜翔说别怕刘青松,别怕。
本来街头打架斗殴这种事,讲究的就是速战速决。结束之后立马解散,最好散入人群,神不知鬼不觉。压根不知道谁是谁的话,想找人都没处找。
拜林炜翔和刘青松那几通吆喝所赐,第二天刚上班没多久,他们五个就被厂里找去谈话了。
是,尽管只有他们两个的名字露出来了,但既然已经知道总共有五个人,其中两个是林炜翔和刘青松,剩下的三个,一听围观群众的描述,也就都清楚了。
长得有特点的人真是没办法。
打架斗殴不是小事,幸好是在厂外,按道理本来应该写检讨、取消奖金,但念及是别人偷林炜翔的币在先,他们才反击的,说不定应该被算作正当防卫。
而且他们维护的,还是自家游戏厅的秩序。凤凰食品厂免费整治了其中之一的心头大患,没有立场惩罚得太重,便口头警告了事。
唯一的条件:他们五个要组成巡防小队,每天晚上在厂区里巡逻。
其他人都困得要死,偏偏林炜翔精力最充沛,说你们太垃圾了,看看我,我就是凌晨战神。
他们都以为巡防小队不过是变相的体罚而已,不会有什么大用。毕竟厂区大半夜也有上三班的工人,能出什么事啊。
结果事情就这么突然来了。没有人预料到。
09
凤凰食品厂主要做的是出口生意,大客户很多来自国外。
国外的人吃东西,瞎讲究。价格是高还是低不重要,人家不仅要看成品什么样,还在乎整个生产过程怎么样,符不符合他们的标准。
所以准备下大订单之前,客户派了几个人过来考察,都是欧洲人。
厂里对拿到这笔订单很重视,专门把厂旁边一个小楼重新装修给他们住。名义上是离生产区近,方便随时参观,其实也是怕他们乱跑,所以集中到这里。万一跑到生产车间,不小心碰到那些高温高腐蚀性的原料,出问题了怎么办。
一般来说这群欧洲人晚上不会出门。毕竟厂区大部分地方黑灯瞎火,看着挺吓人,也没有什么风景可看。偏偏有天晚上其中一个失眠睡不着觉,出来瞎转悠,用他的话说,“散散步”。
散步就散步吧,他逛着逛着,不知道自己逛到哪了。白天的工厂就够错综复杂,更别提晚上。毫不意外,这个外国人迷了路。
好在他还聪明,他想那我只要找个人不就行了。别管他能不能听懂我,我能不能听懂他,谁都知道最近这厂里来了几个外国人,外国人就住在小楼里。他肯定知道小楼在哪,那肯定能把我带回去啊。
他是这么盘算的。
刚好这个时候有人从他前面经过,离得有点远,只能看清个大概。
如果是个中国人,一看就会觉得可疑。这人怎么偷偷摸摸,专找那没有路灯的阴暗小路走呢,大晚上怎么还戴着帽子呢,走着走着怎么还停下来前后左右看一圈有没有人呢。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不是来上夜班的。
但外国人能看出来什么呢,他只能看出来那是个人。
那人走得还挺快,越走越远,外国人一琢磨,大晚上在这么安静的厂区大喊大叫不太好,那就跟上去吧。
这一跟上去就坏事了。
或者从另一方面,多亏这位半夜不睡觉的国际友人了。
那人的确不是来上夜班,压根就不是凤凰食品厂的职工。
凤凰食品厂准备接大单,自然有别的厂看不惯。于是为了不让他们顺利拿到订单,专门派人来搞破坏。
搞破坏不难,有手就行。把电路某处搞短路,把反应釜的进料顺序变一变,或者在某处拧松几个螺丝,在管道上戳几个洞。细枝末节的地方随便搞一搞,现在不会有任何问题。到明天白天开工了,机器运转起来,如果真发生事故,只会觉得是曾经检修不到位,或者某个工人操作不当。不会想到是夜里有外人来搞破坏了。
出门之前可能没看过黄历,他千算万算,大概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竟然被睡不着觉的外国人看见了全程。
外国人来买东西,可能对具体怎么操作生产车间某个机器不了解,但他好歹有眼睛,是不是在搞破坏还是能看出来。
这位国际友人挺有正义感,马上大声制止。但他的大喊大叫,搞破坏的人一句都听不懂,不知道是在说啥。
搞破坏的人来搞破坏,其实心里也虚。但干坏事,心里越虚,嘴上就得叫得越大声。不然先把自己吓死了。搞破坏的人于是也跟他对着喊,要他马上闭嘴,滚出去,管好自己的嘴。越说越有气势,最后威胁他再叫就把他捅死塞进搅拌机里,明天上班的人一打开开关,他就混入一堆原料,神不知鬼不觉。
可惜外国人听不懂他的威胁,继续大喊大叫。
搞破坏的人急了,真的准备动手。
外国人大喊大叫,可能是有点计谋在,搞破坏的人也大喊大叫,就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了。
半夜的厂区本来就安静,他们俩这么一喊,巡逻队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起先还以为是哪个值夜班的人闲着没事干鬼哭狼嚎,多听了几声,发觉不对劲。
他们把前门先锁上,然后金韩泉去堵着后门。其他四个人进去,林炜翔和刘青松在前,金泰相和高天亮绕到另外一边,准备来个四包二。一进去就发现两个人已经拉扯上了,搞破坏的那个已经上头,凶神恶煞真要去抠外国人的眼睛,外国人被吓得吱吱哇哇乱叫。
四个人联手按住搞破坏的,把外国人解救了出来。高天亮还跟开了天眼一样,发现他不是一个人,有另外两个名为望风、实则见情势不对打算偷偷溜走的同伙。
外国人死里逃生,十分感动。本来还在和厂里扯皮,这下话不用多讲,贵厂的员工如此英勇负责,贵厂一定会是个很好的生意伙伴。当场决定下大订单。食品厂的领导层从上到下都很高兴,大肆宣传表扬,还把他们五个人塞进了当年本来已经定好人选的先进职工表彰大会,不仅发奖金,还能上台领奖。
甚至把这群来考察的外国人也请了过去。被救下的那位自告奋勇,说他要上去致辞。虽然并没有这个环节,厂领导看在大订单的份上,还是让他上去了。
他在上面洋洋洒洒一通讲,下面没有一个听得懂,以为外国人也要来领个什么奖。到后面林炜翔他们五个上台,台下的人都迷茫了。
虽然是巡逻小队抓住了搞破坏的人,但和外国人一起站在台上,外国人人高马大,他们中除了金韩泉看起来结实一点,金泰相和高天亮都瘦得跟猴一样,更别提这里头竟然还有林炜翔一个女的!后来的说法莫名其妙演变成,虽然他们五个先发现搞破坏的,但打不过,把外国人喊来才打赢的。
所以先进和奖金,应该让外国人拿。
外面怎么说林炜翔不在意,反正先进的证书和奖章是他的,奖金也是他的。
结果有人讨嫌,跑来跟林炜翔说,你工人拿先进有什么用,奖金也就两三百块。看人家干部,能拿一千多。
林炜翔说,两三百块,四舍五入是0,一千多块,四舍五入不也是0,四舍五入,大家都没有。都没有,那也无所谓有没有用了。
说话的人愣了半天,说林炜翔你可真是大聪明。
10
虽然之后的一年并没能如想象中顺利。
金韩泉不是本地人,打算回老家,年末离了职。金泰相从班组长升任到了车间主管,高天亮不打算一直在厂里耗着,想回去继续上学。白天就在厂里找个没人的地方看书,晚上去上夜校。
再加上厂里招了专业的夜间保安队,他们的巡逻小队,也就暂时解散了。
林炜翔还呆在车间里,刘青松却转去了宣传科。
宣传科是好地方,待遇好,也受欢迎。宣传科的人大多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日常穿衬衣皮鞋,在厂里走过,能吸引无数目光。
刘青松这两年很注重打理外表,比跟林炜翔刚认识的时候瘦了很多,微长的头发半遮住眼睛,不说话的时候是挺唬人。一开口,还是熟悉的骂人腔调。
倒是不怎么骂林炜翔了。不在公开场合骂。
不是因为他良心发现或者转性了,准备做个有素质的人。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刘青松连话都不怎么林炜翔讲了。
刘青松给她的理由是传闲话的人太多了,最好避一避嫌。
自从在表彰大会拿了先进,厂里不少人认识了他们。刘青松和林炜翔天天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吃饭一起打游戏还一起,一男一女整天形影不离,难免会有人说闲话,明里暗里问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那时候厂里的情侣或者双职工夫妻并不少,毕竟从早到晚上班,只能认识厂里的人。甚至还有热心好事的阿姨大妈,乐于给人做媒。
但林炜翔和刘青松的特别之处在于,他们两个是同一车间的。
有一种说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传出来的——说厂里虽然鼓励职工内部消化,双方都是同一车间的不行。至于为什么,有人说怕他们上班无心工作,只顾打情骂俏,有人说怕对其他同事影响不好,也有人说是玄学,有讲究的。
一旦被发现了,很大可能会被双双送去上三班。美其名曰,方便职工照顾家庭。
一个人上白班,一个人上晚班,这个人走了那个人还没起床,这个人去上班那个人刚好回家睡觉。同在一个屋檐下,最后倒要沦为不得拜的街坊。多惨。
刘青松说你不想被下放到去上三班吧,我也不想。在公共场合,咱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林炜翔觉得他的逻辑有问题,但刘青松有时候嘴硬死脑筋,她懒得跟他争,最后还要被骂。就说如果你想的话,我没问题啊。
林炜翔觉得消除她和刘青松闲话的最好方法就是他俩谁先有个对象。刘青松没有动作,她就找了一个。
也不算她找的,早早就在追她。
这两年林炜翔也长开了,车间上班辛苦,脸上的肉嘟嘟没有了,变成了漂亮清晰的下颌线。表彰大会她站在台子上,灯光一打,给下面坐的人不小的惊艳。
年轻姑娘在厂里总是香饽饽,更何况林炜翔不仅好看,林炜翔还很能打。动心思的人就更多了。
但那个时候她身边总有一个刘青松。没有明确表明过身份,但天天在她身边,再看不明白,没有眼力见了吧。
追林炜翔的人中,有一个说他是从林炜翔还没进厂,天天徜徉在凤凰游戏厅里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的。林炜翔想她当时比现在至少重20斤,那个时候就看上她,这位兄弟眼光也挺独到啊。
但他人年轻,知识分子,长得一表人才,还这么死心塌地,各个方面都挺不错,林炜翔难免有虚荣心,就答应了。
新晋男朋友家里条件不错,下了班就带她出去吃好吃的找好玩的,林炜翔压根没空管刘青松,也顾不上刘青松是不是还在坚持避嫌不跟她说话。
谈了几个月,林炜翔觉得有点没意思,那人也说感觉林炜翔没有特别喜欢他,就和平分手了。他也挺地道,分手之后从不出去乱传什么闲话。
分手之后林炜翔身边又有好些人蠢蠢欲动,知道她不想谈恋爱,就也不提,只叫她一起出去玩。林炜翔觉得出去玩嘛,好像也没什么。刘青松说你是脑残还是弱智啊,是不是真的傻。
刘青松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来车间找高天亮,没找到高天亮,只看见林炜翔。
劈头盖脸的一句,林炜翔人都懵了。她四下看了看,确保周边没别人,应该不算公共场合,才说:好凶,你好凶哦。怎么又骂人。
刘青松说他们叫你出去玩,你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意思嘛?
林炜翔说不都是朋友吗,朋友一起玩多正常。
刘青松冷笑,说这话也就狗会信了。男人和女人之间要是能产生单纯的友谊,那男人和男人之间还能产生爱情呢。
嗯……那啥。
高天亮的头忽然从锅炉后面冒出来,然后手脚并用爬出来。他戴着眼镜,手里拿了本书,显然从很早之前开始就一直窝在那后面,复习,顺便偷听。
男人和男人之间确实能产生爱情。刘少你说这样的话,会被说是恐同的哦。
刘青松说我恐你妈。
我是说真的,而且已经有国家允许同性注册伴侣关系。
谁问你这个了?哪个国家?我怎么不知道?你要是敢随便编一个,小心我打掉你的头。
丹麦。高天亮说,丹麦早几年前就允许同性注册伴侣关系了。你知道什么叫注册伴侣关系吗?虽然不完全等于结婚,跟结婚也差不了太多。
他洋洋洒洒讲完一堆,刘青松沉默了两秒:丹麦在哪?
林炜翔光顾着跟高天亮一起嘲笑刘青松的文盲,完全忘了她本来想问的一个问题。
如果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存在单纯的友谊,那我们呢?我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11
追刘青松的人也不少。
宣传科的人走到哪都受欢迎,连去食堂,打饭大妈都会给他们多装菜。今天多个狮子头,明天加一块排骨。哪怕不想吃食堂,也会有胆大的姑娘说我每天都自己带饭,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多带一份你的。
林炜翔有天中午在食堂就看见一个女科员拿着饭盒走到刘青松面前,说松松这是我做的红烧肉,给你一盒,你尝一尝。
旁边的人起哄说我们一桌这么多人,你怎么就拿了一盒。那姑娘不卑不亢不羞不涩,说我才不给你们我就是送给松松的。还说他要是喜欢,她可以天天做。连食堂阿姨都在调侃,说松松好福气噢,马上要有专属厨娘了。
金泰相说别看了林炜翔,看不下去你也给刘青松送一盒去啊。
林炜翔说我送什么送,我又不会做饭。
她看见刘青松好像往她的方向看过来,赶紧低下了头。颇得意,心道有我这么懂配合的朋友可不多见,刘青松你还不跪下来谢我吗。下次再骂我脑残弱智,你就可以等死了。
刘青松已经不是当年在巷子口卖东西,被阿姨调戏会语无伦次的人了。刘青松轻描淡写地说没有的事不要瞎讲,也谢绝了那姑娘送饭的好意。
林炜翔没有男朋友,刘青松也跟女同事划清界线。绕了一圈,流言的主角又变回刘青松和林炜翔。
可谓是努力努力白努力。避嫌避了一年多,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刘青松更生气了。
林炜翔搞不懂他究竟在气什么,时常很困惑。她想刘青松都已经在宣传科站稳脚跟了,难道还在担心被下放到三班?而且他们俩现在已经不在同一个车间了,就算别人以为他们真的在谈恋爱,也不会有被下放到三班的风险了啊。
如果真的这么困扰,刘青松去找个女朋友不就行了。林炜翔上次听人说,厂长家的女儿对他有点意思,好像在考虑要不要找人撮合。如果刘青松的对象是厂长的女儿,谁还敢再讲他跟林炜翔的闲话不成?
但刘青松就是不找女朋友。
刘青松也不在人前跟林炜翔有一丝眼神互动。
刘青松每次听人把他和林炜翔的名字放在一起,还要气得够呛。
林炜翔表示不理解。林炜翔想人可以嘴硬死脑筋,但人也不能这么嘴硬死脑筋吧。
那年中秋节,厂里照例会发福利,月饼水果米面粮油,财大气粗的厂发的福利也多。而就是因为太多了,不能挨个分到各自的车间和办公室,只能劳烦大伙排队去领。
林炜翔的班上到一半,金泰相急吼吼进来催她赶紧去领,不然剩下的都是不新鲜的水果。林炜翔没太所谓,但还是去了。
结果在路上远远就看见了刘青松的背影。
刘青松走在她前面,林炜翔便刻意放慢脚步,保持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好巧不巧,快走到领东西的办公室门口,有个姑娘刚好出来,胳膊上挎着大包小包,先看见刘青松,又一眼看见林炜翔。
有点面熟,但不认识。既然人家看过来,林炜翔就冲她笑了笑,当是打招呼了。
下一秒,姑娘忽然对刘青松说,今天发的东西有点重,要不你帮忙拎一拎?
刘青松顺着姑娘的视线,看见身后的林炜翔。林炜翔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刘青松突然怒了。
刘青松说差不多得了大妈,中秋节闲着没事干不如找个地方死一死。
姑娘年纪不大,人都吓傻了。
刘青松领完东西怒气冲冲走了。看都没看林炜翔一眼。
有必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林炜翔觉得匪夷所思,觉得莫名其妙。她以为她跟刘青松就算不再是亲密无间的朋友,至少关系不差。可刘青松今天的反应这么强烈,就这么恨吗?
她想她好像很久之前曾说要给刘青松一拳,一直没有真的给过他一拳。
但他一定是需要这一拳的。
12
刘青松快气死了。
说他和林炜翔是一对的流言到处都是,他很生气。
林炜翔没把这个当成一回事,还来找他,他很生气。
林炜翔有了对象,不来找他,他很生气。
林炜翔看不出别人对她的企图,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他很生气。
林炜翔看见有别人说要给他做饭,竟然毫无反应,还跟金泰相说说笑笑,他很生气。
他都这么努力了,他和林炜翔的流言还是阴魂不散,他很生气。
他说错了话吗?没有,他刘青松怎么可能会有错。生气的时候,紧张的时候,慌不择路、口不择言,不是很正常吗?
林炜翔怎么就不能理解呢?刘青松简直要气死自己了。
他想林炜翔为什么这么笨,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好使,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但要真问他想让林炜翔想明白什么,刘青松支支吾吾也说不清。
不知道是谁脑子不好使。
13
如果还有什么称得上重要的转折点,可能就是那年冬天生产车间突然爆炸了。
如果是以前,刘青松肯定会说:林炜翔你是狗吗?在这里看门。
但那时他们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说过话了。
林炜翔看见刘青松过来,虚虚抬了下眼,说你等一等吧。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金泰相和高天亮的关系不像从前那么好了。金泰相有时候话太多,而多说就容易多错。高天亮又太习惯阴阳怪气,阴阳怪气过了头,也容易伤人。
他们之间产生矛盾,多么自然而然啊。
刘青松在她身边坐下,等里面的两个人吵完。一时无话。
忽然从里面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嘈杂而混乱,听着很不对头。刘青松从椅子上站起来,跟林炜翔对视了一眼。
不会是打起来了吧。那就有点要命。
还没走到跟前,门“砰”一声被推开了,回弹到后面墙上,撞出巨大的声响。
快——跑————!
金泰相从门里冲出来,后面跟着高天亮。
里——面——要——炸——啦————!
林炜翔反应很快,马上转身准备往外冲。转身的时候,还拉了下刘青松,让他别傻站着。
谁也不知道爆炸的力度有多大,四个人只能拼命朝外跑。
快快快趴下!高天亮喊。
一股强有力的气流从背后袭来的同时,刘青松把林炜翔扑在地上,护住她背后,没控制好力道,下巴磕在了她的肩膀上。
尔后“轰”的一声,从身后的车间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响,林炜翔一时耳鸣,扭头想往后看,却只看见了刘青松脸上的泪痣。在漫天火光的映衬下。
很快安保、消防、医护人员全都来了。车间附近只有他们四个,还都在爆炸之前逃了出来,最多只是一些擦伤,没有重大人员伤亡。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林炜翔等厂医处理完她的伤口,看见不远处也是刚处理完伤口的刘青松。她想起刚才爆炸时刘青松下意识的动作,起身准备去找他,刘青松却一言未发转头就走。也没再多看她一眼。
林炜翔收回还没迈开的脚步,只听见金泰相在那里咋咋唬唬,说我的妈呀怎么回事啊,怎么会爆炸啊。
这个问题后来很多人问过林炜翔,车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爆炸。
当时操作间里只有金泰相和高天亮,他们两个都不清楚,在外面的她更不清楚。
林炜翔说不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却没人信。他们四个没有一个说得清楚,因为根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反而愈加令人觉得,此事背后定有隐情。
厂里后来专门成立了调查小组,调查了很久也没调查出来结果,最后竟不了了之了。简直要成为凤凰食品厂一大谜案。
14
车间爆炸让食品厂损失惨重,里面的设备都是刚花大价钱更新的。正式投入使用还没有多久,全炸没了,本都收不回来。
几乎一夜之间,凤凰食品厂从人人心目中的好去处,变成人人都想逃离的大火坑。
金泰相买断工龄辞职,下海做生意去了。高天亮拿到录取通知书,重新回去读大学去了。刘青松……刘青松也要走了,转到另一个厂,据说答应给他干部职称,倒也算是升职。
只有林炜翔还留在凤凰食品厂。
刘青松来办离职手续的最后一天,林炜翔见到他了。准确来说,是听到。
林炜翔要去另一个车间,在错综复杂的厂区里绕行,在转过一个拐角之前,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
是刘青松。
所以林炜翔停下了脚步。
刘青松说人不能老活在梦里,人总要长大的。十几岁和二十几岁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二十几岁要成家立业承担更多的责任,要更多考虑以后的事情了。
刘青松还说,凤凰食品厂挺好的,但这里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有自己的目标,当然要把握住机会。
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林炜翔没看,也没再听下去,绕到另外一边走了。
后来她也升职,接过了金泰相曾经的职位。当一个车间主管。领一帮新来的屁孩。
起初总是难过的,认识的人都离开了,只剩她一个人。林炜翔常常懒得说话,懒得笑,搞得新来的屁孩们只敢暗暗看她的脸色,不敢大声言语。
但伤心总会有年限,久而久之,习惯了,就没那么伤心了。
凤凰食品厂一年不如一年,但一直没倒。有些屁孩走了,有些也还留着。林炜翔已经不会再为分别感到难过了。她想世间事不都是如此,人生有梦,大家总要各自精彩。
金泰相说你不知道,我这次在南方,吃到了大龙虾,我的妈呀,巨大,好吃得不得了,澳洲大龙虾。林炜翔说那你怎么不请我吃澳洲大龙虾。金泰相就说下次,下次吧。
金泰相偶尔会用试探的目光看她,故意提起刘青松,不说名字,只说“那个人”怎么怎么样。林炜翔有时候装没听见,更多时候装傻,说啊?那个人是谁啊,你不说名字,我怎么知道是谁。我还以为是那个人呢。
大家各自说着意有所指的话,也不戳穿,点到为止。
15
就在林炜翔以为日子会这样一成不变的时候,凤凰食品厂要搬迁了。
那年车间爆炸的重创,让凤凰食品厂从蒸蒸日上到元气大伤,现在都没缓过来。资金不够,手头最值钱的,恐怕就是这块地。但正因为值钱,马上也要供不起了。
于是厂里决定,把厂址迁到偏僻的郊区去。
从前的茶馆歌房舞厅录像室,已经陆陆续续都卖了出去。游戏厅因为生意还行,倒是一直留着。只不过这次迁址,也要转手了。
金泰相做生意赚了些钱,就把游戏厅接了下来。
搬到新的地方,离得远,林炜翔每天回家不方便,日常会住在那边的宿舍。大概只有放假过节,很长的周末,才有空回来。
走之前,她又到游戏厅里去过一次。
手续都全部办齐,游戏厅已经正式归金泰相所有。金泰相准备重新装修,换一批新的机器,就暂时闭了店,一个人在里面盘点。
林炜翔从金泰相给她留的窄窄的门缝里进去,踩过一地狼藉。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小黑板还在门口挂着,上面的名字不知道换过了多少茬。
她和刘青松的名字早就不见了,消散在轰隆隆的噪音中,在尘土飞扬中。
金泰相在仓库盘点机器。原先的老板说有几台有问题,但一直没来得及清理。金泰相好奇,虽然对技术上的事半点不懂,瞎捣鼓了半天,竟然真给他捣鼓开了。
然后他大呼小叫,说林炜翔你快来看,妈呀这台机器就是以前的那台。林炜翔凑过去看,高分榜的第一竟还保留着她和刘青松的战绩。
不是crisp&lwx,是lqs&lwx.
金泰相说你要吗,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免费,不要钱。
林炜翔被逗乐了,说你说的都是什么屁话,我要它干什么,我也没地方放啊。
金泰相说那怎么办,丢掉多可惜啊。
林炜翔说有什么可惜的,已经不重要了,人总要向前看,丢掉就丢掉呗。
金泰相还在嘀嘀咕咕地收拾,林炜翔在旁边坐着,看到机器后面塞着一张沾满灰尘的海报,顺手抽出来,随便抖了抖,发现上面有四个巨大无比的字,写着火力全开。
金泰相抬头看见林炜翔坐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穿透晦暗不明,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叹气。
刘青松走的那阵子,你的状态不好,我是真的很担心。
担心我什么?
担心你……担心你因为伤心过度,上班心不在焉,一头栽进反应釜里。那里面可是一堆高温高腐的原料。进去就出不来了,连渣都不剩。
林炜翔又笑。
凤凰食品厂要迁走了,她也要离开这个积聚了她迄今为止将近三分之一人生过往的地方,明明应该是伤感的事,林炜翔发现自己今天一直在笑。
笑够了,林炜翔抚着心口,说你盼我点好吧。二十多岁就死还是太早了,怎么也得至少活到四十几吧。
恶毒继姐大变身~
法令纹真不理解,老了20岁不止
(短篇,全员未婚,半现背,乱写,主tag上的)
张远身上有奶香,是几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录节目这么久,第二天常是没有妆造,更别提喷香水,可张远身上还是有股甜香甜香的味道,并且会变浓变淡。
王栎鑫好奇这味道从哪里来的,陆虎也好奇。但是没敢真凑上去埋在张远脖子闻,虽然他们都觉得脖子那里一定有更浓的味道。
说来也奇怪,王栎鑫可以把头埋在陆虎脖子里,可以在陆虎嘴里找吃的,但是对张远,只敢搂搂抱抱,再进一步,再,,进一步…不行不行,不能想了,就刚想到远远的脸近距离凑近都心头发热。
王铮亮拿着手机从陆虎两人身边路过,一脸疑惑看着他们,“你们这是密谋什么呢?”
陆虎眼睛亮晶晶...
陆虎眼睛亮晶晶,“亮哥,我们发现一个谜题,在找答案,你想不想参与?”
王铮亮一贯是大家长的形象,也乐得陪孩子玩玩。“行啊,我去把远远喊来一起。”远远应该洗完澡了吧,现在过去给他吹个头发,要不然这小孩又等着风干感冒。
“唉,别别,就是关于远远的。”王栎鑫眼疾手快抓住王铮亮,“我们想知道远远身上奶香是怎么搞的,一会重一会轻的,也没看他带香水啊。”
王铮亮眉头一挑,这游戏他不参与,毕竟答案他知道。就是这俩小子这么在乎这个干嘛?
看王铮亮怀疑他们图谋不轨的表情,王栎鑫莫名心虚,拉着陆虎去找其他同盟,走之前还嘱咐道:“亮哥你不参与也不能暴露我们啊,不然远远肯定防着我们。”
“嗯嗯,去吧。”王铮亮随意点点头,说不说远远也不会给他们机会知道,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知道和不知道的情况可是天差地别。至于这两小子去找楚生肯定也是无功而返,毕竟知道答案的人怎么会还在乎找答案呢?
陈楚生不答应,他们还会找苏醒。他和楚生顶多是不参与,苏醒肯定会指条错误路线啊,一块蛋糕分三份已经很少了,再分两份?
不过王铮亮心里也清楚,这蛋糕早晚他只能得五分之一,所以在那之前他要好好享受三分之一的快乐啊。
一天下来,王栎鑫和陆虎垂头丧气。亮哥和生哥不参与,苏醒给他们不停挖坑。一会说远远洗发水味道,一会说沐浴露,又说牛奶,他们录节目间隙就跟小狗一样,到处闻远远的私人用品,要不是两人做伴,就和私生饭一样。其实,看他们活宝一天的张远表示,你们两个人也像bt好吧。
“所以他们到底怎么了?”晚饭时,趁镜头没有拍到,远远懒懒的靠在亮哥身上,“两个小狗一样,嗅来嗅去,还抓不到他们,让我ruarua啊。”
“rua他们干嘛?对你图谋不轨的。”王铮亮刻意表现吃醋的样子逗笑张远,“亮哥你真的是,他们两个小孩子有什么心思。”
“哼哼,你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吧?”
“什…么?”看王铮亮忿忿不平的样子,张远还真有点迟疑。
“他们想知道,”王铮亮动了动身子,挡住外界视线,把张远笼在视线死角,手在张远后背轻轻摩挲,带动他微微喘息,“王铮亮!在…外面呢!”
王铮亮没有过分下去,收了手,闻了闻空气中丝丝甜香,眼底意味不明的看着张远,“他们想知道远远的味道怎么时重时轻的呢?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们?”
张远缓缓神,知道王铮亮又是每日一次因醋黑化,毫无杀伤力的瞪了他,给他嘴里塞了块椰子,略做安抚。不然怎么办呢?虽然不是张远自愿,但是让亮哥一天内从一变成二分之一又变成现在的三分之一,多少还是不好意思的…鬼。可以的话,张远宁愿他们是零!他就算喜欢自己自带体香,也不想天天奶香浓郁,那意味着,意味着…咳咳,不说了。
晚上节目组搞事情,要扳手腕获得房间居住权。张远在陆虎后面给他加油,一个熟透的椰子从树上掉了下来。王栎鑫本身七分心思就在张远身上,条件反射般把张远往后一拉,护在怀里,手放在了远远胸前。本来没有什么特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探究远远事情太多,这样放着总有点过于亲密要避嫌的感觉,下意识的收回了手。
小插曲过后众人还是欢欢喜喜游戏。只有王栎鑫,全部心思都在手上,总感觉触感很,不一样。
突然有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做贼一样,王栎鑫佯装鼻子痒,用那只手摸了摸鼻子,真的闻到了那个味道,甜香甜香的,比站在旁边闻到的浓的多,一路顺着鼻腔到了大脑混进血液流向心脏。心又热了起来,和每一次,盯着张远出神时一样。
张远和王栎鑫一屋的事情本来没什么不合适,但是知道了他们一天想知道的事情,张远多少有点不自在。趁王栎鑫和陆虎又在一边密谋这什么时,赶紧洗漱干净睡进被窝里。
“糊糊,靠你了,今晚你一定要搞清楚啊。”陆虎抱着椰子给予王栎鑫精神上的支持,“放心,我心里有数了,今天肯定能知道答案。”王栎鑫拍着胸脯打包票。
是夜,凭着海南凉茶撑着不睡的王栎鑫,听着隔壁群床传来有平稳的呼吸声,知道张远睡熟了,悄悄来到张远床前。
从哪里闻好呢?王栎鑫想到晚上那个事情,缓缓的凑了上去。有香味,但是没有变浓,是为什么?想了想,又往上去闻,往下去闻。用嗅觉摸遍张远。
众所周知,张远睡觉极轻。有一个热源凑近,不一会就醒了过来,只是还有点迷糊,就看见一个人影在自己腰腹处低着头,吓得“啊”了一声,整个人向上弹了一下。王栎鑫本来手撑在床边,被带的整个人往前一趴,正好在那个位置。
本来是要赶紧离开安抚张远,但是因为收到惊吓并且不知道来人是谁的张远有些激动,推搡着王栎鑫想要起来。多少心虚的王栎鑫害怕动静引来其他人,一只手抓住张远右手,另一只手捂住张远嘴巴,手肘压住张远左手,用两只腿控住张远的腿。所以,他现在整个人牢牢罩住张远。
“是我,远远。”王栎鑫看张远被制住,轻声安抚。
“你干嘛呀,王栎鑫,大晚上的,吓死人了。”所以说小鸟脾气好呢,这样被吓了等看见是糊糊又软了下来,迷迷糊糊的懒得计较王栎鑫大晚上发什么疯。“下来,我要睡觉。”张远腿抖了下,示意赶紧下去。
姿势位置真的很巧妙,张远的膝盖正好触及王栎鑫敏感处,他闷哼一声,想起来。可都到这一步了,还不知道答案有点不甘心。那种有时候突然浓郁的味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他也看到了张远洗澡后没有涂身体乳什么的,到底为什么呢?灵光一闪,眼睛亮晶晶透露着跃跃欲试的激动。
他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张远无语的看着王栎鑫,这两个崽怎么就是要触及他的危险区呢?怎么办,自己的弟弟自己宠呗。“因为我行李箱带的有留香珠,有时候干净衣服拿出来就是味道浓一点。”
也不是说不过去,行李箱这个点他们是没想到的。其实也很好验证,而张远今天听亮哥说完之后就让小熊现找了个奶香的香薰,一时总能糊弄过去。他等着王栎鑫起身去看,但是半天也不见他起来。
“糊…唔!”远远出声一半被脖子上温热的触感截了声音。
“哥哥,我有一个想法。”
不,你没有。张远一时被刺激的说不出话,只能没有威慑力的瞪着王栎鑫。
果然啊,他没猜错。王栎鑫想着要再确切一点,手指顺着张远脖子往下,隔着衣服轻点。张远想要起身,想要凶巴巴的制止,但是腿被牢牢的压住,上身被扫过得地方一片发麻没有力气。
“你,下去,哈…”张远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想要掩饰住不该有的声音。
“味道浓了呢,宝宝。”王栎鑫眼神幽深,是这个原因吗?那之前那么多次味道变浓,也是这么触发的?那是谁?亮哥,生哥还是Allen?
这么想着,手上用了力气,听到小鸟吃痛的声音又赶快松了手。
“哥哥告诉我到底为什么好不好?不然我自己猜错方向怎么办?”手指不停,鼻子却一直在脖子处蹭来蹭去,想要闻到更重的味道。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张远无力,怎么总是这种境地。他也很想反抗啊,可是这体质根本反抗不了。毕竟,能闻到他的味道并且能发现味道变化本身就意味着一些事情。
“我想听你说。”王栎鑫抬起头,安安静静的看着张远。他不想,在这么迟的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还是自己推测的,糊糊委屈,糊糊想要这个人告诉自己,他想撒娇。
看着王栎鑫认真的表情,还带着一起不易察觉的委屈,张远还是心软了。
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可也挺玄幻。毕竟新世纪人类还能出现张远这样体质也是难得。体香很正常嘛,张远当小队长的时候就被人说过很香,也没在意,毕竟不会有人抱着抱着说自己身上香味越来越浓。直到后来某一天,哥几个喝完酒,亮哥送自己回家,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那天喝多了的张远乖乖坐在桌前,王铮亮看着小鸟乖呆的样子心软软的,就先带他回了家。洗漱服务一条龙,张远反而酒劲上来开始闹腾起来。大概知道眼前人是亮哥,是会宠着自己的哥哥,恃宠而骄鸟出现。一会跟着后面打乱亮哥叠好的衣服,一会抢走亮哥的牙刷。王铮亮吐掉嘴里的牙膏簌完口,慢悠悠的喊着“张小远,你是不是想挨打了。”
“略略略”熊孩子张扮着鬼脸,肆无忌惮。过了一会看王铮亮不理自己又凑了上去,盯着人看了半天,突然凑上去亲了一口,黏黏糊糊的说“亮哥我好爱你啊。”
能不爱吗,饿了给做饭,渴了给喝水,关心他穿的多不多,还给剃胡子,这就是传说中的爹系男友吧,啊,不对,“妈系男友?”
王铮亮听见漏出口的“妈系男友”额头跳了跳,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要教训!
拉着张远到屋里,狠狠地把人放在床上,压着人,举起手——挠他。
张远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停的求饶,酒气也散了许多。“我错了我错了,哈哈,亮哥,松手,哈哈”
王铮亮如愿松了手,却不是放过他,“远远,你味道怎么…”
“啊?”张远擦擦眼泪,“我洗澡了没有酒味吧?”说着拉开自己身上衣服低头往里面闻。
看着眼前人不设防——其实也没什么要防的就是感觉现在不太对劲——的样子,王铮亮脑海里不知道闪过什么,只是下意识的随着张远一起凑过去闻了起来。
两人脑袋其实都不太清醒,只知道感觉越来越热和空气中越来越浓烈的香味。在眼神交汇那一刻,有什么情愫产生,又似乎一直都在,被点燃爆发了。
月黑风高,屋里动静却响了一整晚。
回到王栎鑫的问题,张远不太想回答。当年他们三个就好奇过,张远身上的香味是大家都闻得到的,也不缺人对张远亲密接触。而通过他们身体力行的验证,只有动那个啥情奶香才会浓郁,才会更加动那个啥情,良性,算良性循环吧。
一次次验证后,他们终于得出结论,香味变浓是结果也是诱因。只有对方对张远有特殊感情,他们才会察觉味道的变化,而只有张远对对方完完全全接纳信任,才会因为他们的触碰产生味道的变化。而张远的心思也会导致奶香有两个方向,比如他不愿意有其他感情发生的话就会变成苦味,闻着伤心闻着落泪那种。
所以怎么和栎鑫说?告诉他我一直对你们的信任都是百分百,所以现在这样是因为你们对我有了特殊心思。就是说,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sleep我,而我好像也不抗拒。
沉默是今晚的张远。王栎鑫本来纠结自己非要从张远口中得知结果,但想一想,迟一点也没关系。哥哥一直宠着自己,以后撒撒娇套出来,现在嘛,更重要的事情当然是让撒娇变得更有底气。身随心动,吻了上去,手指继续跳舞。张远甜蜜又忧伤。自己怎么这么花心,他只有一个哥哥吗?他有四个哥哥呢!天呐,明天怎么哄其他三个人啊,算了,明天想吧。
感情一直都在,只是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下意识忽略,但是一旦发现,谁又能忍得住呢?活了快半辈子的人,彼此都占据生命的一半,为了一些小问题浪费在一起的时光,不值得,一点也不值得。王栎鑫一边不停啄着张远一边想着。“唔,你才是鸟吧,啄木鸟。”张远捂着嘴,不想明天香肠嘴出镜啊。“嘿嘿。”王栎鑫听话的停了下来,帮张远洗漱后抱到了自己的大床,也躺了上去。搂着张远把他哄睡着,闻着空气里从浓郁变得清甜又和以前淡淡的奶香不一样的味道满足的睡了过去。他好像忘了什么?什么呢?算了,不重要。
“哎呀,你告诉我吗?你知道了你告诉我吧,我给你一块饼,不,两块?”陆虎已经缠了王栎鑫一上午了,王栎鑫就一句话,“你自己去探索吧,可有意思了。”也不是真的不在意多一个人知道,但是,王栎鑫看着不远处被苏醒堵在椅子上的张远,对方带着撒娇卖好的表情让他心软成一滩水。
他们六个,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看过彼此人生中最璀璨最狼狈的模样,会知道什么才是该珍惜的事情。所以没有任何商量的情况都默认了彼此关系。对他们来说,吃醋可以有,占有可以有,但是绝不会真的伤害到彼此更不会让远远为难。而且,说实话,王栎鑫又细细的看了除了张远的其他几个人,谁是好对付的?与其说他们分了个四分之一或者未来的五分之一,不如说他们得到的都是一个完整的张远,而那个高个子脸发白的才是拥有甜蜜的忧伤的人。
虎子啊,作为远远的哥哥,希望你再慢点明白过来。当然了,作为拜把子的好兄弟,希望你早日探得事情的真相,我给予你精神上的支持。心安理得拿走陆虎手上的饼,笑嘻嘻的去找昨晚累到的人。
“刚刚喝过牛奶了,”陆虎愣了半天手上的饼没了?“虎子给我的?”他看见张远扬起小脸对自己灿烂一笑,心软软。“那我吃吧,一会谢谢虎子。对了,你没和他说吧?”说?说什么?啊,那个秘密啊?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多少有点头绪。不过也不着急嘛,自己虽然不聪明,可是哥哥们也没真的准备落下自己。陆虎直觉还是敏感的,王铮亮他们知道陆虎和王栎鑫的心思后没有采取阻拦就是他们的态度了。而且,远远一直在那里,在阳光下,在他的心尖尖上。
今天阳光正好,心上人也好。
“远渊,今晚和我练歌吧。”一只手贴近脖子。
“Dude,onedayyouwillbelongtoallofus,itwon'tbelong.”手被人把玩着。
“张小远,行李箱的香薰我给你拿出来了,总感觉味道不对。”亮妈妈嫌弃的拿了东西出去。
“唉”张远长叹一声,甜蜜的忧伤啊甜蜜的忧伤,嘴角却一直上扬。很开心,浑身暖洋洋的,一直一直在一起吧。
今天阳光正好,他爱的人真好。
金主醒x爱豆远
张远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大脑发晕,赶在经纪人方雯下一次发火之前终于找回自己的思绪,“小苏总……苏醒?他很有名吗?”
苏醒不是说自己家里开了一间小公司吗,难道是营销公司?张远心里暗自嘀咕。不得不说,他的脑回路偶尔的确和正常人不一样。
方雯冷笑一声,“他姓苏,你好好想想,咱公司老总姓什么?”
wow,这么巧,公司老总也姓苏。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张远内心一震,意识到自己今天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赶紧解释:“姐,我跟他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昨天晚上聊了会天,连二十分钟都没有就从他房间里出来了。”他甚至还想说,难道那些狗仔觉得苏醒只有二......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张远内心一震,意识到自己今天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赶紧解释:“姐,我跟他清清白白,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昨天晚上聊了会天,连二十分钟都没有就从他房间里出来了。”他甚至还想说,难道那些狗仔觉得苏醒只有二十分钟吗?当然这话他还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在心里想想爽一下。
“这话那些拍照的狗仔不知道吗?他们就是故意拿这个讹人的。”方雯叹了口气,“张远,姐给你上第一课,你现在多少算是个艺人了,要有一点自我保护意识,今天还好小苏总那边花钱把这个料压下来了,不然人家倒是无所谓,你算是彻底完了。你今晚跟我一起去见见他,好好谢谢人家,顺便道个歉。”
张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姐,我没想那么多,而且我真不知道他是咱公司的boss,今天晚上我肯定认真道歉好好感谢苏总。”
张远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再一看手机,都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他们昨天回来得晚,顾不上拉窗帘,正午时分阳光直直地从窗户照射进来,屋里干净明亮。张远坐在床上盯着外面的树影愣了一阵,直到眼睛花了,才下床去对面把陆虎摇醒来。
“滑蛋牛肉盖饭,哥。”陆虎眼睛都没睁,习惯性咕哝了一句。
“我不是要给你带饭!”张远靠在他枕头边的架子上,戳了戳他的脸,“虎子,醒醒,我有事要和你说,和咱们昨天晚上有关。”
“咋,吃霸王餐让人逮住了?不对啊,不是他们说有人付钱了。”陆虎揉揉眼睛,迎面就是张远的大脸,吓得他大叫一声,“哎呦,远哥,你趴这儿干嘛呢,吓我一跳。”
张远把昨天和苏醒见面的乌龙以及刚刚方雯和他的通话内容都和陆虎说了,两人复盘一番,皆觉得来者不善,陆虎感慨,“天底下这么巧的事都能让你赶上,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哥,要不你就从了吧。这是你未来两年的顶头boss,要是你答应了,是不是会主捧你啊?下次我在微博见到你名字,说不定就是某个你的黑站,细数你与背后金主二三事了。”
这话当然是开玩笑,陆虎向来是个善良仗义的好孩子,其实心里把这件事怪在自己头上了,他总觉得要不是自己昨天出去了,也就没这一出乌龙,因而担忧地问道:“如果不答应,他会不会给你穿小鞋?虽然从你话里感觉这人脾气还挺好的,但也不排除万一,要不晚上我陪你去,你就说我死皮赖脸跟来的。他见了我肯定不敢说啥,咱俩人还怕打不过他一人吗?”
“那哪行?”张远并不赞同,他不想把陆虎拉进这件事里。他摇摇头,非常没有底气地说了一句,“放心,你远哥我向来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陆虎从床上快速爬起来穿衣服,眉头紧皱,显然也替他发愁,“你说怎么就碰上这种事了呢?你昨天把鞋落下他捡着了?怎么偏偏就对你念念不忘的。”
“行。”陆虎答应得非常爽快,又灵机一动道,“要不你今天穿得邋遢点?让他一看见你就犯恶心,说不定那些世俗的欲望就全消失了。”
张远无言地翻了个白眼,“我给人家道谢,总得有点礼数,我是去结善缘的不是去结仇的。”
晚上聚会之前张远出于礼貌还是去做了个发型,并且穿了自己最贵的一套西服,按陆虎的话说,他这样打扮像是最高级的售楼人员,一看就能卖出二十套房子的那种。
他和经纪人在酒店房间里等了一会儿,苏醒才姗姗来迟,他今日的打扮与昨日风格不同,但同样十分帅气,像是从韩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张远必须承认他比自己洋气那么一丢丢。
“又见面了。”苏醒笑着伸出手,“昨天忘记加联络方式了,今天加一下?”
“是。”
“还挺符合你的。”一只漂亮的小鸟。
张远心想可不是吗,要是被您包养我可不就成了金丝雀了。不过他察觉到这个话题的危险性,识趣地没有主动提起。
包间很大很空,来的人却只有他们三个,作为浸淫在娱乐场多年的人,方雯深谙其中规则,找了个喝多了上厕所的借口便出门去了,留下二人谈事情。
张远虽然单纯但又不是真的傻,立刻懂了她的意思,心里一阵低落,但还是不甘不愿地朝苏醒举起酒杯,“苏总,今天这件事情谢谢您,要不是您压下来,我肯定说不清楚的。我嘴笨,不太会说话,敬您一杯。”
苏醒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嘴角勾起笑意,举杯跟他碰了一下,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来意,“我昨天说的话还算数。”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拿出来放在两人中间,张远始料未及,一口酒全喷了出来。他手忙脚乱去找纸巾给苏醒擦身上的酒液,被后者一把攥住手腕,吓得下意识推了他一下,结果苏醒纹丝不动。
“我有这么吓人吗?”苏醒松开手,其实心里在暗自发笑,他得承认他就是动了坏心思,看见这只小鸟一脸局促之色,想要逗他玩玩,没想到反应这么强烈,对此苏醒表示很满意。
他昨天就注意到张远脸上的妆容像是舞台妆,而且张远一点爱豆自觉都没有,一猜就是刚出道的新人,于是他回去之后便找人打听最近有什么刚出道的团体,结果正好花边新闻撞在他枪口上,得来全不费工夫。
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小苏总其实并不在乎这些花费,和张远见面也纯粹只是出于好玩,觉得两人有点缘分。不过苏醒必须承认,他这么做也有一点先下手为强的意思,昨天张远和陈楚生相处的那一幕让他有点在意,如果他跟张远签下这种合约,生哥一定不好意思对他做什么了,身为多年好友他了解生哥的性格。
腹黑的小苏总在心里自我夸赞了一番这个完美无缺的计划,然后对张远说:“我帮了你,自然要一点谢礼。你放心,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同意我也不会勉强。况且你也别着急拒绝,先看看合同再说。”
得,正反话都让他说了。张远将信将疑地打开那份合同仔细阅读,他后悔自己当时选专业怎么没选法律系,这么多密密麻麻的字组合在一起想找出漏洞实在太难了。而且光是看这些条约,张远简直怀疑自己是苏醒的救命恩人——一月十万,不用陪睡,公司资源优先给他挑选,小苏总这是找情人还是找爹啊?
“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没有特殊癖好吧?”张远犹豫了一下,声音极小地问了一句。毕竟这个世界上也不排除有人想找个祖宗对吧。
“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张远赶紧打个哈哈过去,他觉得自己真是脑子一时秀逗了,问这种问题不是找死吗。“这个合同对我这边也太有利了……我可能没法为公司创造这么多价值……”他来之前在APP上学了一些职场话术,此刻到了谈判运用的时候却张不开口了。
“你就当我爱交朋友?”苏醒笑了一下。
谁交朋友是通过这种方式啊!张远在心里呐喊。不过这样的机会的确难得,张远仔细思考了一番,最终还是在这份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为何突然笑起来,可能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荒唐吧。
“我刚从国外回来,还没看你们的选秀,只听他们说你唱歌很好听,你能唱一首吗?”
张远自无不可,于唱歌这一道他算是强项,而且如果他和苏醒两个人就这么待着也太尴尬了。正准备清唱之时,苏醒起身从旁边的柜子旁边拿起一把吉他。
张远随着他的动作仔细观察了一下包间各处设施,这里基本上像一个小型家庭房,让他不由得感叹有钱就是好。
苏醒并没有把吉他给他,而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问道:“你要唱哪首?”
这倒是出乎张远的意料,犹豫了一秒他就报出自己参加初赛的歌曲。
悦耳又灵动的吉他声响起,张远眼睛一亮,在音乐中他感到无比自在,顿时少了几分拘束,和着吉他声唱了起来。
二人配合默契,隐隐竟有种惺惺相惜之感,到最后越玩越嗨,索性在沙发上一起创作起新的曲子来。张远一时激动,热血沸腾,顿觉自己的西服外套碍事,于是把外套脱了,只留下白衬衫,还把衬衫扣子解开两颗。他靠在沙发上朝苏醒笑,笑容又软又甜,像是一只慵懒的猫。
苏醒微笑着望向他,灯光下一双晶亮的眸子如同两颗漂亮的宝石。
灯下看美人,两个年轻人都觉得对方好看极了。
于是张远也就忘了自己和陆虎那个十二点的约定,他把手机放在一旁的桌上,和苏醒一人戴一只耳机欣赏他们互相推荐的歌曲,压根没听见手机铃声响了很久。
出发前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自行车还在昨天的酒店。不过现在情况危急顾不上这些,他赶紧打了个车朝张远给他的酒店地址去了。
他刚下车,在酒店门口恰好撞上一人。灰色帽衫,黑色直筒裤,整个人的气质同旁人格格不入,冷冽清俊。
“生哥!这么巧啊!”陆虎认出他是昨天那个好人大哥,开心地朝他挥挥手,然而眼下他还肩负着重任,没法和陈楚生多聊,只能把自己手机号输在备忘录里,快步上前给他看,“生哥,这是我联系方式,昨天麻烦你了,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回头我把钱还给你。今天我有急事得走,实在不好意思!”
“这么晚了你过来有什么事吗?”陈楚生把那串号码记下,输在自己手机上。他今天是来找苏醒见面的,他们约了晚上一起商量事情,苏醒说他在此之前还要见一个朋友,让他来得晚一点。
陆虎紧了紧自己头上写着“热血”的发带,“替天行道!”
陈楚生怕他出事,于是说道:“这里正好是我朋友家开的,我带你过去?有什么事也能相互照应一下。”
陆虎顿时感动了,“生哥,你果然是个好人。”他把房间号报给陈楚生,后者微微一愣,这不是苏醒订的房间吗?他略思忖了一下,带着陆虎往那个方向走去,神色不见喜怒。
陆虎一推开门就大喝一声:“放开我朋友!”
房间里正相谈甚欢的苏醒和张远愣在原地。
他们把外套都脱了,衣服乱七八糟叠在一起,见到陈楚生来了之后,苏醒装作不小心让那份合同明晃晃摆在桌面上,进来的两个人一眼就看见了封面上“包养合同”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