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禹的推荐LOFTER(乐乎)

正值炎热的八月,热气腾腾烤得树上的知了吱吱狂叫,张泽禹烦躁的揉了揉头发,看着演草纸上自己写下的一串乱码,他不明白开学考的意义,明明知道大家都考不好,还要自取其辱。

这个大家当然除了张极,从小到大都是上一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特别是张泽禹的爸妈,从小在张泽禹耳边夸张极夸到大。

考试结束的哨声响起,张泽禹把笔往桌子上一扔就站起了身,历经三天的艰苦奋战终于结束了,管他考的怎么样,考完就走人,颇像个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想到这,张泽禹笑出声来,直到张极在考场门口喊他,他才回过神,收拾了笔和稿纸往门口走去。...

想到这,张泽禹笑出声来,直到张极在考场门口喊他,他才回过神,收拾了笔和稿纸往门口走去。

“刚刚笑什么呢?”张极偏过头问他,看到张泽禹嘴角还残留着笑意。

“嗯?”张泽禹把刚刚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跟张极细细的阐述了一遍,边说边笑。

张泽禹的想法张极没听进去多少,光顾着看张泽禹笑了,八月烈阳照下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张泽禹脸上,像一个偷偷从天上跑下来的话唠小神仙。

“诶,新学期食堂换合伙人了你知道么?听说原来的汉堡鸡腿什么的都被撤下了。”张泽禹撇了撇嘴,想当初他来这个学校的一大半原因都是因为这个学校的食堂,现在一换,也不知道怎么样,考试这几天学校让出去吃,还没试过新食堂的饭菜。

“而且听说学校这学期收养了几只流浪猫在学校,但是不让我们摸,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怕学生被抓伤吧。”说了一路,已经到了班级门口,张极走进去把桌子拉回原来的样子,还帮张泽禹拉桌子,张泽禹就乖乖的站在一旁看。

张泽禹把笔放在被拉好的桌子上,拍了拍张极的肩膀,一脸欣慰的表情说道:“好人一生平安。”

“走啊张泽禹,吃饭去。”童禹坤跳过来揽上张泽禹的肩膀,新学期他显得异常兴奋,张泽禹刚想损他又止住了嘴。

“走吧?”张泽禹拽着张极的衣角,张极却死死地盯着童禹坤放在张泽禹肩膀上的胳膊,童禹坤见状只能惺惺的收回手。

见童禹坤回归正常,张极这才点了点头,三个人往食堂走去,路上还碰到了余宇涵,一来就皱着眉跟他们抱怨刚刚卷子没写完,抱怨到打完饭菜坐上桌还没停。

张极看不下去了,用吸管扎开了刚买的冷饮递给余宇涵:“渴了吧?”

见余宇涵吃了瘪,童禹坤跟张泽禹在一旁偷笑,学着张极的样子把自己的冷饮扎开递上去:“渴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张泽禹率先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太喜欢看戏的时候还能掺一脚的感觉了。

“吃饭吃饭。”余宇涵眼看寡不敌众,也不追究,只能暗暗记下这笔账,想着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操,好咸!”第一口菜刚入口,童禹坤就叫了起来,他仿佛吃了一嘴的盐,咸的齁嗓子,二话不说拿过余宇涵刚喝过的冷饮就往嘴里送。

“我……”余宇涵想阻止他,却没来得及,一个音节看看落下,伸出去的手指蜷了蜷,最终还是默默的搭回膝盖上。

“还好我还没吃。”张泽禹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在张极手中属于自己的餐盘,此刻张极正在给他挑香菜。

“给,香菜都没了。”张极把餐盘推回给张泽禹,又把放香菜的纸折起来,起身走到垃圾桶旁扔进去,回来的时候,张泽禹已经吃上了。

“不咸?”童禹坤缓过来的时候,看到张泽禹已经把嘴巴塞满了。

张泽禹点了点头,童禹坤更迷惑了:“咸?”

“他的意思是,不咸,而且你们吃的不是一份菜。”张极为童禹坤解答他的疑惑,张泽禹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寥寥草草的嚼了几口嘴里的饭咽下后,看着张极说:“懂我”

“嚼碎了再咽,不然下午又胃疼。”张极提醒道,从口袋里掏出了包装的纸巾递给他。

“极哥真贴心啊。”童禹坤阴阳怪气的打趣他,撇了他一眼最后目光落到了红着脸低着头刨饭一言不发的余宇涵身上。

不看他吃的是什么还好,看这一下可给童禹坤吓坏了,这就是他刚刚吃了后快被咸死的菜:“余宇涵你不咸么?”

“啊?啊……还好还好。”余宇涵声音越说越小,这才开始后知后觉的开始咸,咸的他嗓子发齁。

童禹坤递给了他一杯水,这下余宇涵脸突然爆红,犹豫着接过去喝了几口。

张极和张泽禹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张泽禹拉了张极一把,让他低下头趴在他耳边小声说:“余宇涵有情况。”

“嗯,看出来了。”张极点了点头。

“童禹坤没看出来啊,傻不拉几的。”张泽禹撇撇嘴,一副老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张极眼神复杂得看了张泽禹一眼,他心想,你也傻,也看不出来,还说人家,他笑着说:“让他俩自己看吧。”

张泽禹点点头,毕竟是人家俩的感情,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张泽禹吃到最后剩两块糖醋排骨吃不下了,夹起来放到张极餐盘里,一套动作异常流畅。

张极也没有说什么,从小到大张泽禹吃不完的都会给他,还美名其曰不要浪费,他也跟张泽禹说过,吃多少买多少,后来发现无论买多少,张泽禹都要落饭根,有时候吃得少了,下午还跟他吵饿,只能由着张泽禹性子来。

“也不知道学校里的奶砖雪糕还有没有。”张泽禹路上嘟囔了一声,他觉得学校的餐厅换人了,学校的小卖铺应该也会换老板,换了老板就要换商品,商品一换,他曾经喜欢的零食估计都要大换血。

“去看看?”张极说着就要掉头往小卖铺去,却被张泽禹抓住了小臂拦着。

“人太多了,刚吃完饭也吃不下,放学了再说吧。”张泽禹往小卖铺瞅了一眼,人排队都排到外面了,还是算了。

“张极,这题你做着不枯燥么?”张泽禹侧脸贴在桌子上,刚问完问题就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张极抬起头看看空调上的十六度,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给张泽禹披上:“这题还好,不是很难,要不你做做?”

张泽禹摇了摇头把头别过去,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还有张极平日里身上带的淡淡的香味,他又把头扭回去:“张极你好香。”

张极轻声笑了笑:“要不以后你衣服放我家洗?”

“算了,麻烦阿姨多不好意思。”

“我妈巴不得你去我家呢,还说你好久没去了,都想你了。”张极也很奇怪为什么妈妈一直很喜欢张泽禹,还一直跟他说张泽禹可爱,不像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死了,没个小孩儿的样子。

“要我说,咱俩直接交换家庭得了,我爸妈快喜欢死你了。”张泽禹翻了个白眼,狗血剧情竟然就这么出现了,正好他爸妈也天天嫌弃他,说什么看人家小极,成绩好,长得帅,说了十几年了都。

张极捏着张泽禹的脸晃了晃:“阿姨就是嘴上说说,你这么可爱,谁不喜欢。”

张泽禹脸一热,就这么轻易地害羞了,又把头别了过去,不看张极,张极有时候无意中的动作有些过于的撩拨人,他一个男的看起来都觉得要命。

张极看着张泽禹泛红的耳廓,道:“快睡吧,不然下午上课你又要犯困。”

“知道啦知道啦。”张泽禹敷衍的应和两声把脸埋进臂弯里,嗅着张极外套上的香味,此时的蝉鸣再聒噪他也觉得催眠,要他本人来形容的话,就是一种莫名的心安。

——T.

全文甜,甜虐交织写不来,我懒

*成熟稳重极×耍小脾气爱哭宝

*Alpha雪松×Omega奶油

*邻居|ABO|年上|he

*私设有点严重occ上升

在这个世界上人类被分成三大类,第一类Alpha,这些人智商超群,并且体能充足,同时也还在很多方面,他们都具有着强烈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第二类是Omega,在世界上是弱势群体,他们身体柔软,并且也容易怀孕,同时还生育率高,在Omega的发情期可以找自己专属的Alpha进行临时标记或者永久标记,也可以用贴在脖子后面的抑制贴,Alpha是易感期也是可以找自...

第二类是Omega,在世界上是弱势群体,他们身体柔软,并且也容易怀孕,同时还生育率高,在Omega的发情期可以找自己专属的Alpha进行临时标记或者永久标记,也可以用贴在脖子后面的抑制贴,Alpha是易感期也是可以找自己专属的Omega释放信息素。

可是不幸的是张泽禹就偏偏变成了弱势群体Omega,张泽禹惊讶的听着他妈妈说他是Omega“停停停妈你先出去让我缓缓”张泽禹妈妈点点头就出去了,张泽禹在心里想“为什么啊?我怎么是Omega?!而且这…信息素还是奶油味的…”张泽禹闻着房间里浓郁的奶油味,突然一个人开门进来,张泽禹抬头看见是张极,张极微微皱了皱眉头。

张极闻着屋里浓郁的奶油味,有些不太好受“你?Omega?”张泽禹点点头,张极和张泽禹是邻居,张极比张泽禹大一岁,也至于张极比张泽禹分化的早,张极也正好分化成了强势的一体Alpha,而且信息素是雪松味,在张泽禹得知张极分化成了Alpha的时候也下定决心,自己也要分化成Alpha,谁想而知Alpha没分化成还分化成了Omega。

而且信息素还是奶油味的,靠在门上的张极笑了笑“小孩你不是说你能分化成Alpha吗?怎么变成Omega了?”张泽禹有点不耐烦的rua了一把头发“我那里知道…”张泽禹有点委屈,他也不是没想过他会分化成Omega,但是这个信息素是奶油味的。

说着张极感觉到张泽禹有些不对劲,跑上去去看见张泽禹一脸委屈的要掉眼泪,张极有些慌“哎哎哎小孩你别哭啊”张极这人也不是不了解张泽禹,他知道张泽禹爱哭有时候还会耍小脾气,张极抱着张泽禹哄着怀里的小孩,张极有些不舒服,释放出来自己的信息素,整个房间瞬间被奶油和雪松的味道包围。

不知道为什么张泽禹或许有些喜欢这个味道,给人带来一种很清新的感觉,一会就睡着了,张极看见张泽禹睡着了以后就把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张极怕这小孩醒来要闹索性就待在张泽禹家里了,张泽禹睡了几个小时以后就醒了,出了卧室以后就看在张极坐在自己柔软的大沙发上看电视“张极?你怎么在我家?”张泽禹走到张极旁边坐下来。

“你忘了?你刚分化没多久需要人照顾”张泽禹点点头,看到桌子上有一张纸条,张极挑挑眉“这个好像是阿姨留给你的”张泽禹打开纸条看了一下,具体内容就是以后让隔壁张极照顾他,他的妈妈跟他爸爸出去环游世界了“嘶...出去玩也不叫我就丢我一个人在家什么东西嘛…”张极起身站起来“那我就先回家了有事来隔壁找我”张泽禹点点头说声好。

张极今年22了张泽禹19按理来说他俩本应该都有对象了,可是张泽禹分化的晚就一直拖着,至于张极为什么不找我们也不知道,说不定是找不到合适的,晚上张泽禹准备睡觉,还没睡多久张泽禹被外面的打雷声给吵醒。

张泽禹从小就害怕打雷,张泽禹赶紧下床出去找张极,张泽禹到了张极家的门口敲了半天门也不见里面的人开门,张泽禹被急哭了,啪嗒啪嗒的掉眼泪,张泽禹看里面的人还不开门只能作罢,回到自己家里缩成一团哭,后面响的雷越来越大声,把张极吵醒了,张极看见这么大的雷有些不放心张泽禹,就准备去看看张泽禹。

刚到张泽禹家门口就看见门没关屋里还开着灯,张极进去了,看见一个沙发角落瑟瑟发抖的张泽禹,张泽禹身上披着海绵宝宝的毯子,张极上前把张泽禹的毯子拿下来,给张泽禹吓了一跳“好了好了小孩不哭了我来了”张泽禹开始跟张极耍小脾气“哼…我…我敲了那么…多…多遍门…你都不开…”张极愣了愣可能是自己睡得太沉没有听见“小孩哥哥没听见对不起啊”

张泽禹还是不理张极,张极一把张泽禹搂在怀里,可是张泽禹还在哭,甚至到了张极怀里哭得更厉害了,张极拍了拍张泽禹的背,跟哄小孩一样抱到了自己的房子里“好了好了小孩不哭了今天跟哥哥睡哥哥保护你”张极刚躺在床上,就有个毛茸茸的头钻进自己的怀里,张泽禹跟个小狗一样使劲的往张极怀里钻,张极也被张泽禹这一举动可爱到了。

“哎呦好了好了哥哥没地方了晚安”

“晚安”

未完待续

极禹文

想逃宝×爱宝方式不对极

[图片]

想法来自于看到宝这张照片,就想到了

mm在彩蛋那

也有为什么宝昨天被c了,今天还敢的原因也在彩蛋

全文架空请勿代入现实

平江市的天很多变,梅雨季节更是如此,白天方是万里晴空,晌午便能暴雨倾盆,张泽禹坐在办公室里拿着自己的保温杯咂咂嘴看着窗外的雨水冲刷。

“小张医生!二号床的病人好像出问题了。”从外面匆匆走来一个护士。

张泽禹把杯子放回桌上站起身:“什么问题?”

“不清楚,一直喊疼,问她哪儿疼却不说,只说要见主治医师。”护士是个新来的小姑娘,急急匆匆地扶了一下头上的帽子,一看就是个新人,一下子就慌了神。

张泽禹看她这么紧张忍不住出声安抚:“没事的,别紧张,你都紧张了那患者怎么办?不能把焦虑过多传递给患者。”

小姑娘年纪轻经不住事,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稳住情绪,“小张...

小姑娘年纪轻经不住事,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稳住情绪,“小张医生,还有一件事没说,她一直冒冷汗但是说自己很热。”

张泽禹一边走一边思考:“有中暑的情况吗?”

“没有的”

“感冒呢?”

“也没有”

“那可能是撞伤之后的后遗症。”神经外科经常出现这种情况,张泽禹已经习惯了,“她疼多久了?”

“五六分钟了,一会儿疼一会儿不疼的。”

“你去找小刘,我去找患者,她这个情况必须手术。”张泽禹沉着地出声。

“好!”护士急急忙忙地要往办公室跑

“别跑,别打扰患者休息,保持安静”张泽禹小声叮嘱

“好的!”护士嘘着声音说

张泽禹快步走向病房

“你好。”张泽禹走进病房,“你现在怎么样?”

病患是个中年妇女,变色发白的坐在床上,面上冒着细碎的汗珠

“疼,很疼。”她看上去很痛苦,面部有些扭曲。

“哪儿疼。”张泽禹凑近轻声问。

“脑袋,感觉整个脑袋都疼。”女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冒

“是这样的,你的情况必须手术,如果再拖下去后果可能会更严重。”张泽禹的声音很轻,生怕太大声让患者感受到不舒服

“我不手术!我不要在脑袋上动刀!会死人的!”女人突然发疯了似的晃动,“我不要手术,你给我开药!我要止疼药!我要止疼药!”

“温女士,你现在这个情况不能拖下去了,再拖下去我不保证你的生命是安全的。”张泽禹严肃地看着她。

“不!你们医院的都是骗子!你们骗钱做手术!到时候我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女人情绪很激动,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止疼药!止疼药!我不要手术!我老公就是被你们这样害死的!”

张泽禹看着女人这个样子很是为难,刘医生走进病房,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一个女人头发凌乱,时不时撕扯自己的衣服,眼泪一直往衣服上坠落,头上的头发已经被撕扯下来一把了。

“张医生,你过来。”刘医生朝张泽禹招招手。

张泽禹闻言走过去:“怎么了?”

“这人之前老公也在我们医院治疗的,当时是胃里长了东西,也是说什么都不肯手术,后来好不容易上手术台了,还没开始呢,人就没了。”刘医生止不住地叹息,“也是可惜,要是早点做手术,其实还是有活下来的可能的。”

张泽禹了然地点点头,走回到女人身边:“温女士,是这样的,我知道您丈夫去世对您伤害很大,但是我相信您一定不希望重蹈您丈夫的覆辙吧?”

“当然!我老公就是被你们害死的!我一直劝他做手术!可是你们呢?你们呢?你们害死他了!你们害死他了!”女人的情绪愈发激动,脸上的皱纹堆在了一起,捶胸顿足的样子让人止不住叹息

“您丈夫是因为治疗不及时,如果早些上手术台是有概率活下来的。”张泽禹温声细语地同女人讲道理,“而且据我所知,您还有个女儿对不对?”

暴跳如雷的女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冷汗还是止不住地往外冒,但是女人不喊不叫了,眼神空洞洞的看着张泽禹:“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看见她了,扎着双马尾,穿着粉红色的裙子,脸上肉肉的,白白嫩嫩特别可爱对不对?”张泽禹面带着具有亲和力的微笑,轻声轻气地对女人说。

女人没说话,垂眸低头,手揪着床单,床单变得皱皱巴巴的,本来平整地床单已经被掀开了大半。

“我知道您丈夫的离开对你的压力很大,但是事实上他是治疗不及时导致的这个情况,我相信您肯定是讲道理的人,不会曲解他人用意的,对不对?应该是疼痛导致的精神压力过大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所以才会这么激动。我们尽量冷静,好吗?”张泽禹蹲下身子仰头看着女人,“您的女儿还小吧?她还等着您回家去和她玩儿呢。对不对?”

张泽禹看女人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那我们现在将要为您做手术了,手术方案也已经和您沟通过,开颅是所有方案里成功概率最大的,但是上次您拒绝了,现在我们……”

“你定吧,我听你的。”女人突然抬眸看着张泽禹,眼睛里闪烁着泪花,眼角的皱纹变得浅了一些,额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泪花也顺着脸颊愈发猖狂。

张泽禹点点头,起身要去做准备,交代完护士事宜就要往外走。

“我的女儿晚上会来。”女人突然在张泽禹身后开口,声音里满是憔悴,就像马上干枯的井被提出最后半桶水似的干涩嘶哑,“她什么都不知道。”

张泽禹了然的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白大褂,隔了两三秒才开口:“是爸爸出差了,妈妈感冒了的那个小姑娘吗?”

女人轻笑出声:“谢谢你。”言语里尽是感激。

张泽禹转身对着患者笑笑:“没事的,医院楼下有小馄饨,很多小孩都喜欢吃。你感冒好了可以带着她去尝尝。”

女人眼角的泪花更是止不住地往下坠,除了谢谢她已经说不出别的话。

张泽禹让护士安顿好她,转身走出病房准备手术。

“哎呀,还得是我们张医生。”刘医生紧跟在边上喜笑颜开。

“少拍马屁多做事,还有报告记得给我。”张泽禹甩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只留下刘医生在身后惨叫出声。

张泽禹转身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保持安静”

刘医生迅速捂住嘴,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张主任可真是……面上温柔心上带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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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前温馨提示

有人冒出来说《一栖两雄》和《针锋对决》相似,还有的空口鉴抄说一模一样

我说真的,有些人,咱没事儿要不考虑多看点书吧,别的不说,“一模一样”这四个字你是怎么敢讲出来的啊,《一栖两雄》一救赎文,怎么跟《针锋对决》对剧情啊我真的醉

要我给你简单说一下人设吗?

掌机:小有成就的富二代

小宝:年轻有为的医生

相遇:家里安排

先睡后爱

这人设,这剧情,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快要满大街都是了?

如果你一定要扯它和《针锋对决》有什么共同点的话

那可能就是主角都年轻有为

真就放过《一栖两雄》吧,它是救赎文啊救赎文,你哪怕一定要空口鉴抄,能不能选个同类的来啊我真的醉

还有,建议你多看看追妻火葬场的文,别看见有火葬场情节就说抄袭,醉了

【七夕联文】

体育生极×美术生禹

小霸道极×小乖乖禹

竹马×竹马

不要上升

“盛夏过去了,暗恋还会变成热恋么?”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夏末的鸟鸣从耳边略过,交杂着入耳的是笔和纸的摩擦声以及时不时传来的扩音器里老师维持纪律的声音

美术教室的自习课有些无聊,张泽禹拿着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末了,看着画上的人张泽禹叹了口气

署名张泽禹,作品《21:57》...

署名张泽禹,作品《21:57》

“同学们把你们的作品交上来”

下课了,张泽禹急匆匆的扯下了一张草稿交了上去,那幅画,他要私藏,就当是为明天的七夕送自己的礼物吧

内心作痛的折了几折后放进了包里,慢悠悠的走向操场

坐在篮球场地外,看着里面正在训练的人发起了愣

他和张极打从娘胎里出来就认识,两个人打打闹闹十几年,又都是护犊子那种,谁被欺负了另一方都是,只有我能欺负他,你他妈算老几的态度

然而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张极给张泽禹出气,张极平时拽拽的人缘也广,没人敢惹他,张泽禹倒是安静得很,一看就是个乖娃娃,这也就导致张极的妈妈格外喜欢张泽禹

可是怎么着张泽禹都没想到怎么会喜欢上张极

可能是他因为给自己出气,受了伤还一脸不服,非要再干一架的样子,又或者是给他上药的时候张极那一句“谁让他欺负你”

也有可能是少年抽条后愈发清晰的下颌线,微微鼓起的喉结,手臂上的肌肉,长开了变白了的脸蛋

反正一个张极,就足够让张泽禹心动的

教练的哨声把他的思绪拽回,张极训练完了就抱着球背着书包朝他走过来,自然的拿过张泽禹手里喝了一半的水,仰头就是往嘴里灌

张泽禹看着被含住的瓶口和上下滚动的喉结,上面还时不时有汗珠滚下来,他耳廓泛热,把头撇倒一边去便不再看

虽然这是从小到大常有的事,但毕竟是在张泽禹这个起了小心思的人眼里,这个动作就变得多少有些暧昧

“走吧”

张极自然而然的拿起了张泽禹的包背在肩上,揽着张泽禹就往家的方向走

“明天七夕,你有什么打算没有”走到半路,张极突然转过头问他

“我能有什么打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就是明天的打算”

说完,张泽禹还肯定的点了点头

晚上张泽禹在张极家里写作业,写到后面张极趴在桌子上抱怨

“布置这么多作业,多少有点病”又转头看了看张泽禹“你怎么写的下去的?”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天天不写作业,到了学校死命补?”

张极咂了咂嘴,说话还是这么毒,他捂着心脏皱着眉“伤到了,没个百八十万好不了”

张泽禹用笔根敲了敲他的头“我会给你上坟的”

张泽禹说完又埋头写了起来,突然面前被放了一盒费列罗巧克力,张泽禹疑惑的抬起头看过去,顺便拆开了一颗放嘴里

张极别扭的摸了摸鼻子,把手枕在脑后身体向椅背靠

“一个小学妹送的,本来不想收的,想着你喜欢这个牌子的就收下了”

听到这,张泽禹把嚼了一半的巧克力吐了出来,嫌弃的擦了擦嘴“难吃死了”

张极失声笑了,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张泽禹的发顶“吃醋了?”

被揭穿的张泽禹有点气急败坏,锤了张极一下,毕竟是练篮球的,肌肉很瓷实,到是给自己手扭到了,皱眉揉着手腕骂道

“滚”

张极把他的手拉了过来,看着有点泛红的手腕,嘴角噙着笑意给他拿了云南白药喷雾喷上,又给他揉了揉

“我就给你开个玩笑,你那么激动干嘛”

转而把剩下的费列罗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难吃咱就不吃,明天七夕,我给你买好吃的巧克力”

张泽禹害羞的让他有点窘迫,把手抽出来就收拾东西要回家

张极看他这架势,赶忙抱住张泽禹的书包

“你不能走,你必须得在我家吃完饭再走,不然我妈以为我欺负你了要骂我”

还记得小学有一次,张极开玩笑开过了,竟然把人气的哭着走了,那天差点没吃上饭,面对妈妈凶巴巴的质问,想起来不禁又抖了抖

张泽禹个子没他高,力气也没他大,抢了半天加上手腕的疼痛,还是没能抢过来,最终只好妥协,还被张极强迫着带上了个有张极名字的腕带,美名其曰保护手腕

老老实实的吃完饭后,张极才放他回家,给人送到家楼下还指了指腕带说道“不准摘下来”

张泽禹给了他一个白眼走了,张极看着他的小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了才转身离开,去了门口的便利店买了一盒新的费列罗

第二天张泽禹一下楼就看到张极拿着早餐在树下等他,小跑过去接过了早餐,又把书包递过去

到了班级后,张极趴在桌子上开始拼命补作业,字体潦草到张泽禹看都看不下去,索性眼不看为净,眼神开始四处飘

“张泽禹,有人找你”

“知道了”

张泽禹走到门口,看到一个小学妹拿了一封信和一个礼盒,紧张的看着张泽禹

“张…张泽禹学长…能…能不能…就…额…就就收礼物啊”

小学妹一句话坑坑巴巴说完,脸色已经开始泛红,低着头举着礼物便不敢去看张泽禹,捏着礼物的指尖还有点微微泛白

张泽禹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好意思不收,刚想伸手去拿,就被握住了手腕,转头看过去是张极阴着脸站在他身后

张极指了指张泽禹带在手上的腕带,又指了指自己,对那个小学妹说“看到了么?张极,我,他,我的”

“!!!”张泽禹愣住了,一动不动,脑子里瞬间炸开,什么跟什么嘛,这样说,太容易让他误会啦

“对…对不起,祝两位学长七夕快乐!”说完那个小学妹就跑了,张泽禹依稀看到了她嘴角扬起来了,这年头被拒绝这么开心么?

张极阴着脸回到位置上,把昨晚买的巧克力放张泽禹桌子上,张泽禹反应过来后也回了座位,就当是玩笑话吧

在座位坐下,疑惑的指着桌子上的巧克力“谁的?”

“给你买的”张极仍然在补作业,只是笔有点危险,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捏碎了一样

张泽禹见他这个样子,在想想昨晚,瞬间就起了报复心戳了戳他,打趣到“吃醋了?”

“嗯”张极没有犹豫,停下了笔,死死地盯着张泽禹

张泽禹被突如其来的肯定答案和炽热的眼神烧的脸放热,大脑宕机,半天憋出一句“什…什么嘛”

“我说”张极扶着张泽禹的肩膀,掰正了他的身子使两个人面对面,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吃醋了”

张泽禹瞬间有点不知所措,呆滞在那里,眼看气氛进入死胡同,这时候有个人叫了张泽禹一声

“张泽禹,美术老师找你”

张泽禹动了动嘴巴,却说不出什么,张极抓得他有点疼,应该已经开始泛红了

“去吧”张极像是妥协了,松开了手,继续补起自己的作业,他不想强迫张泽禹去答复什么

张泽禹走后没多久,数学课代表就来要作业,张极把刚补完的作业递上去后,又开始找张泽禹的数学作业

在桌子上翻了半天也没见个影儿,就去翻找书包,果然在书包里

张极把数学作业抽了出来放在课代表手里,连带着作业本出来的还有一张纸,掉在地上

虽然被折的很平整,但依稀能看出来画的是个人物肖像,再看一眼右下角的标注《21:57》

张极不爽的用舌头顶了顶口腔内壁,还爱你无期呢,是有暗恋的人了?想到这,张极把画甩张泽禹桌子上,酸意泛了上来,喜欢他那么久也没见他给自己画幅画

就好像是喜欢了很久的玩具被邻居家小孩抢了去,心里各种不舒服,五味杂陈

张极别过脸不去看那幅画,开始补作业,越补心里越乱,咬咬牙,不行,就算是张泽禹喜欢上别人了,他也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打开画的时候,手还有点发抖,他害怕,怕万一张泽禹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他就要失去他了

却在画完全展开后愣住了,心里方才的不适烟消云散,他定定的看着那幅画,在看看球衣上的号码和ZJ,是他自己,突然石头沉了底,还有点小窃喜

把画又工工整整的叠了回去,嘴角带着的是止不住的笑意,他在脑海里幻想跟张泽禹在一起后的场景,又在计划该怎样表白

是让张泽禹主动说呢?还是他主动去表明自己的心意呢?张极犯了难,瞅了瞅墙上挂着的表,马上就要上课了,怎么还不回来?

张极心下不安,就出了门打算去美术老师办公室找他

张泽禹心不在焉的应下了,出了办公室,一个人走在操场上,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极,他想告诉张极,他喜欢他,况且今天七夕,是个好机会,可是他说不出口

轻轻咬了咬唇,这张嘴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被封印了呢

还在纠结中,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是学校有名的小混混苏杰,早就听说苏杰看上了一个人,准备出手,这可就找上张泽禹了

张泽禹往后退了退,警惕的看着苏杰

“你别害怕,我就是想跟你说我喜欢你,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张泽禹摇了摇头“我们还不熟,我没有加陌生人的习惯”

“我们可以慢慢认识啊”苏杰向前逼近,张泽禹就往后退,眼看苏杰的手要伸过来了,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没看他不想么?”张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让原本神经紧绷的张泽禹瞬间放松了下来

张极把张泽禹揽在怀里护住,另一只手拍开了苏杰停在半空的手

“我劝你别管闲事”苏杰见状要上去拽张泽禹,被张泽禹躲开后就结结实实的挨了张极一拳,打的他有点头蒙

“你他妈”苏杰的火气上来了,刚迎上去想打回去,肚子上就被踹了一脚,踉跄了几步跌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张极看看在地上挣扎的苏杰,鄙夷的说了句“就这还他妈好意思勾搭张泽禹?”

说完拉着张泽禹的手就走了,还好他来得及时,不然张泽禹就要被欺负了

张泽禹看着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愣了神,任由张极紧紧的牵着他往前走

“你…你怎么来了”张泽禹犹豫了半天终于开了口,却突然被抵到了墙上,张极的胳膊撑在他的头旁边,让他无路可逃

张泽禹去躲闪张极直勾勾的眼神,却被掰着下巴掰了回去,强迫性的和张极对视

“因为某个小笨蛋偷偷喜欢我被我发现了”

听到张极这句话,张泽禹瞬间懵了,他怎么知道的,自己隐藏的那么好,虽然有时候也会露出马脚

“刚刚收作业你不在,我给你找作业的时候发现了一幅画”说到这张极笑了笑“本来还以为你暗恋哪个小鳖孙呢,还给他画了幅画,原来是我啊”

张泽禹无言,红着脸低下头,小心思被当事人剖开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平时你画的画我看不懂,这次终于看懂了,夸夸你,画男朋友画的真好看,我家乖乖真棒”张极说完还捏了捏张泽禹的脸,却发现意外的又红又烫

“什么嘛…”张泽禹内心有点雀跃,却还是碍于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不愿意承认“谁说你是我男朋友了”

“我说的啊”张极的理直气壮让张泽禹无言以对,毕竟他说的也没错

“嘁”

两个人回班后,已经上课十分钟了,被吵了一顿才回到座位上,老师撇了一眼又来气了

“张极你乐什么乐!挨吵可光荣是吧”

张极呲着大牙摇了摇头,老师也直接不去管他,让他自己笑去吧

临近下课的时候,张泽禹扯了扯张极的衣角“别笑了,你都笑一节课了”

“我开心啊乖乖”

到最后张泽禹也不想管他,任他笑吧,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他这么傻乎乎的呢

中午出去吃完饭的时候,张极牵着他的手走在街上,引来了不少目光,张泽禹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诶!张极”

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张极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过去挥了挥手“苏哥!”

“这就是你那个小竹马吧”苏新皓跑过来站定,微微喘着气,看着两个人紧紧牵着的手,眼神在两个人之间扫来扫去,有情况

“现在是小对象”随后又跟张泽禹介绍“这是我们篮球队队长,苏新皓,大我们一届”

张泽禹对苏新皓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今天下午放学后不训练了,通知你一声”

“成,谢了苏哥”

“应该的,那我先走啦,阿志还在那边,回见”

“回见”

苏新皓走远后,张泽禹捏了捏张极的手“那今晚你先回家?”

“想什么呢”张极用空出来的手刮了刮张泽禹的鼻尖“我肯定是要等你的啊”

下午上课后,两个人一直偷偷在课桌底下牵手,其实是张极强迫性的拉着他的手,非要十指相扣

他还会时不时的使坏,挠挠张泽禹的手掌心,看着张泽禹脸红的样子,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真想给他揉进怀里

害羞的张泽禹像一只在撒娇的小奶猫,用软软的猫爪轻轻的挠着心里的软肉,心都化成了一滩水,让张极整个人都酥酥麻麻的

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后,张泽禹收拾了画材要去美术教室,张极一直在后面跟着,到了美术教室门口,学生都已经陆陆续续的进去了,张极拉着张泽禹的手恋恋不舍

“乖乖,我又要好久见不到你了”

张极撇了撇嘴,热恋中的小情侣都喜欢黏在一起,张极也是,在一起后恨不得寸步不离张泽禹,张泽禹走哪他跟哪

张泽禹踮起脚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先去玩一会,打一会篮球,我就下课啦”

“不要嘛”张极把张泽禹搂进怀里,低着头蹭着张泽禹的脖子撒娇“我就要在教室外面等着你”

“好好好”像是在哄小孩,语气无奈又温柔

上课铃又响了,教室里学生都已经坐齐了,张极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张泽禹“你要记得想我啊乖乖”

“好~”

张泽禹不明白为什么张极转变这么大,一个一米八多的八块腹肌大汉竟然这么喜欢撒娇,他之前十几年间也没发现

张泽禹进去后,张极就盘腿坐在地上,隔着门上的玻璃盯着张泽禹,一盯就是三十分钟,直到撇到了楼梯口那面偷偷摸摸的人

是苏杰,张极站起来,插着兜走了过去,站在那边看看人有点多,嘲讽了一句“真不是男的,打不过就摇人”

苏杰也不恼,轻蔑的冷哼了几下“今天打到你跪下叫爷”

张极挑了挑眉“你最好做到你说的”

末了,张极看着躺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几个人,还有散落在周边的棒球棍和小刀

蹲下拽着苏杰的领子给他拽了起来“别他妈以为认识点人就能把一中抗了,垃圾,一群废物,真晦气,下次再接近张泽禹,老子让你活不过第二天”

张极看了看手表,意识到张泽禹快下课了,就起身要回去,临走前又往苏杰肚子上踹了一脚,听着他的哀嚎声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张泽禹本来正在画画,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堵得慌,朝门外看去,果然只剩下了张极的书包和外套,人不见踪影

看了看表,还有二十分钟,他也出不去,心里预感绝对要出事,不然他不会这么慌张,这剩下的二十分钟就成了煎熬

像被放在蒸炉里被活蒸的焦急,张泽禹开始冒冷汗,越到临近下课他就越不安,索性说了句上厕所就跑了出去,也没等老师答复

刚走到楼梯转角就扑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扑鼻而来,他伸手环住了张极的腰,一双大手覆在他的背上他才觉得微微安了点心

抱了好一会抬起头才发现张极受伤了,嘴角有点冒血,胳膊上也有浅浅的刀口,还在往外冒血

他的慌乱感被证实,手足无措的想去摸张极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他,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极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脸上,用拇指搓着张泽禹的手背

“我没事乖乖,你放心,苏杰以后不会来打扰你了”

张泽禹点了点头,视线突然就被模糊了,心疼还是心疼

晚上给张极上药的时候,疼得张极呲牙咧嘴,看的张泽禹心都揪到了一起,一边吹着气一边轻轻的用棉签给他消毒

张极看着张泽禹嘟起来的嘴巴,咽了咽口水,张泽禹的唇形很好看,薄薄的但又有形状,红润润的好像天生嘴巴上就涂了润唇膏

唇上传来了湿润的触感才让张极反应到自己亲了他,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揽到怀里,按着后脑勺就是亲

张泽禹被动的坐在张极腿上,有点不稳当,下意识伸出手扶着张极的肩,头被张极按着,舌头也在交缠在一起

张泽禹被亲的有点发懵,全身泛软的由张极抱着,青涩的吻技让他沉沦,张极小心翼翼的怕牙齿咬到他,轻轻吮吸着他的唇

吻后,张泽禹张嘴喘着气,有些急促,反应过来后捂着脸不敢去看张极

张极见怀里的人这般反应,心绵绵的,还在回忆方才接吻的感觉,软软甜甜

他把张泽禹捂着脸的手拿了下来,握在手心,嘴巴贴近张泽禹的耳朵,说了一句“我爱你乖乖”

“我也爱你”张泽禹低着头,害羞的回应,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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肝了两天两夜,大改小改来回快十遍了

我尽力了

*烂人、边缘、野草.私设.重度ooc.慎入

*苏朱2.9w一发完

我再次见到他,他还是坐在纹身店门口,靠着城墙根,直觉告诉我,是他抽烟抽出了西城的大雾天。

1.

“这破墙多久才他妈的可以不漏一次雨啊。摔死老子了。干。”

阿辉恶狠狠的朝地面唾一口,摸着摔疼的屁股从湿漉漉的地面撑起来,花色沙滩裤屁股的位置留下一片浑浊的绿色青苔沫迹。墙壁上的海报被撕掉了,还有一些胶水的痕迹糊在上面。

西城又落大雨了,天灰沉...

西城又落大雨了,天灰沉沉的,人也跟着蔫吧起来。

阿辉踩在凳子上拧信号线,机顶盒落了灰,还有只干瘪的死蟑螂,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三下五除二的把电视信号给调了出来。再把凳子搬回储物室出来的时候,苏新皓已经坐在门口抽完了半盒烟。

阿辉伸手向他要一支烟,苏新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捏了捏烟盒,空瘪的烟盒旋即展开来放在手里。

“靠。你什么人啊,一盒就这几根烟,你糊弄谁呢。”

“我,苏新皓。无业青年。懂吧。”他在强调些什么,然后站起身来,人字拖踏在地面发出拖沓的闷声。苏新皓脸上仍挂着他那缺心眼的笑,拍了拍阿辉的后脑勺,有一阵没一阵的朝纹身店里面望。

“你坐这儿看半天了,看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不知道。那妞儿挺辣啊。”

“敢情您看半天热闹看的是这个。”

苏新皓嘴咂的响响的,晃头晃脑的说,食色,性也。一扭头就和大步跨出来的年轻女人撞个正着,他差点儿没躲得开,试图朝左挪,女人也左挪,两人僵持了几局,苏新皓咧着嘴没皮没燥的说了句,美女,这默契,看来我们是有缘啊。

阿辉在一边看热闹都来不及,那女的正好在气头上,逮住男友出轨证据大闹了一通,从纹身店冲出来怒火中烧的劲头,也只有苏新皓这缺货敢借机调一下情揩一下油。那女的差点没一个巴掌打在苏新皓脸上,骂了句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白了一眼气冲冲的走了。

苏新皓哼哼笑两句,转头看了眼阿辉,“看什么看,下次让你看看你苏哥的真本事。”又拍了拍他的脑袋,按着他的头拖着他进去,后者在苏新皓的咯吱窝下跌跌撞撞的被拽着进了纹身店。

苏新皓撒开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翻手把上衣脱了,露出精健的上半身,小麦色的健康皮肤,突出来的肩胛骨侧面还纹了个花体的“ROCKSTEADY”英文,矫情的要死。

“这回给我纹好一点,妈的,上次回去就发炎痛了老子大半个月。”

“谁他妈叫你纹完就下水,你属水狗的啊。”

苏新皓晃了晃腿,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颗橘子,铝合金的弹片发出嗡嗡的声音,沾着消毒水的棉棒擦过尖锐的针头。他剥开橘子,橘子油溅了他一手,拉开隔断帘找纸巾的缝头刚巧瞥见旁边坐着的年轻人。

那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挺白净利落一小伙,穿着浅灰色的短袖,把他整个人衬得更黯淡漠然了,他歪斜着脑袋,眼睛也毫无目的的游走在空间里的某一处,眼皮微微翻下来,蓬松的刘海略长,覆盖下一层光影,暗淡的更加暗淡了。

苏新皓开始打量起他来,那一截皮肤沁血泛红,细长脖子侧后方的纹身已初见雏形。他纹了个干巴巴的“Loveisdead”,简直像个悲春伤秋的男大学生。

苏新皓看那个年轻人的眼神简直下流至极,明眼人都受不了这种直白的视线逼迫,年轻男孩忍不住抬起眼睛看向苏新皓,他的眼睛像会说话似的,铁青的目光里掺了些不悦的情绪。

后者愣了愣,那双眼睛实在太他娘的漂亮,苏新皓心里确实起了歹意,又不能太过直接,假正经的咳了咳嗽,跟那个人说:“刚那美女是你女朋友?”

男孩子没想回答苏新皓的问题,把眼睛又从他身上挪开。换苏新皓尴尬的笑了笑,一屁股干脆转了个方向直接用身体带着椅子转到那个人面前去。

“你女朋友,看着跟你挺不配的啊。”

“关你屁事。”

哪知道是只咬人的小狼狗,苏新皓乐呵呵个没尽,又张了嘴说话:“那什么,我叫苏新皓,认识认识。”刚想伸过去的脑袋又一把被阿辉抓了回去,按在座位上。

“你他妈干嘛。”

阿辉白了他一眼,抓起机器就要下手,“纹身。”

“哎哎哎,等会儿,我再跟他说句话。”

“说说说,说个屁啊。没看见人心情不好吗,你别去烦人家了。那小子看起来像个纯情小少年,你对人家负不起责的。”阿辉一眼看穿苏新皓心里的小九九,伸手把两个座位之间的拉帘又拉过去。

“你说你这个人都干过些什么正经事。谁他妈瞎了眼愿意跟着你啊。苏新皓。”

“妈的,我都干什么混事儿了,你何映辉倒是说来听听。”苏新皓当听了个笑话,阿辉也不再继续搭理他,故意把第一针下的狠狠的,把他疼的嗷嗷直叫唤。

苏新皓。

西城泗化街出了名的下三流无赖货。

老爹老妈走的早,又没个哥没个弟的,一个人厮混了二十八年,在阿辉眼里,苏新皓还算是个运气好的,家里原来的房子被划进了棚户区改造,上头赔了一大笔钱,预计着年底还能搬进新房子里过年。阿辉想,苏新皓就是踩了狗屎运,苏新皓也觉得,自己真是撞了鬼运气。

像阿辉说的,有些时候,世界其实就是这个样子的,有些人越不在意些什么,名啊利的,可偏偏,老天爷就得塞给他什么。像顾城写的诗一样,“在你什么也不想要的时候,一切如期而来”。

苏新皓,就是个运气好的。

2.

其实西城和香港的深水埗很像,这个籍籍无名的四五线小城市蜷在中国西南部的小角落里,这里没有贫富差距,因为所有人都是穷人,他们是靠吸彼此的血啃彼此的肉来赖以生存的。

脏乱的垃圾中转站,污臭的运河,层层垒起来塞满人的楼房。无数灵魂绵延苟活着,躺息在现代社会的骨架内。

朱志鑫就生在这个破地方,他爸是个老酒鬼,后来,喝了没几年的酒,再加上老三高的臭毛病,某天夜里喝高了一不小心人就没了。你说他妈?他妈就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生下他坐完了月子嫌他那个窝囊的爸没出息就跟着别的男的跑了,早不管那两父子喽,要想回来早回来了。

他爸其实人挺好的,就是窝囊,就是没出息,活了大半辈子也没啥本事,走了之后也就把他家那个什么店子留给了他儿子。可怜了小小年纪的嘞,哎哟。你说,这人活着,谁容易,谁不惨啊。

水婆说个没停,光捡人年轻小伙的事儿说,苏新皓蹲着听了半天,光瓜子壳都吐了一地,拍开落在短裤上的碎屑,有一搭没一搭的开腔:“我说老水婆,你别是看上人家年轻小伙子了吧,我看还是算了,您老一把年纪了再怎么也是朵蔫黄花了你图个什么新鲜劲去凑人家的热闹。”

“臭小子,真当自己说屁话就没人听吗。你去滩北老区打听打听水婆年轻时候是怎样的艳压群芳,别看那些老李头老周头现在走路是没劲了,年轻时候哦可抢着上你水婆的床。”

“嗐。”苏新皓嫌水婆说话比他还没羞没臊,扭了扭头硬是没再开腔。水婆原名柳小芳,年轻时候是滩北老区海滩边的陪泳女,要说水婆还真没说瞎话,年轻时候她的风姿可赛神仙,可还是个抢手货哩。

“要再早个十几年,你苏新皓也不是老娘我对手,也得拜倒在老娘石榴裙下。”

苏新皓笑的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图个啥。蹲麻的脚刚好缓了过来,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个橙黄的铺面上,天暗下来,黄彤彤红灿灿的彩灯闪在门口的玻璃门上,粉色的丝绒挂帘隐秘而暧昧的遮掩了那扇透明的门。

不多会儿,有个年轻人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走了出来,掀开挂帘的同时目光顺流而入,依稀辨得里面的光景,斑斓而低沉的光线像神秘黑洞诱导苏新皓悬而未决的心,他的心开始骚动起来。

年轻人过了街把怀里的纸箱子扔进垃圾堆里,又走回去,目光错落间随意又故意而为之,闪动在苏新皓和他视线的交汇点上,看起来极其慵懒。他穿着最夏天的简单打扮,短袖、短裤、沙滩人字拖,高挑的个子惹眼,这样的年轻人总是很容易会吸引到陌生人的目光。

他的脚踝栓了根红绳,红色烫进苏新皓干涸的眼睛里,化成一片带脓的血水,赤白的脚踝,热汗,欲望,此刻,全部变成了最烦人的一声蝉鸣,扑进苏新皓的耳朵里,不休,不止。

苏新皓开始行动起来,他走进那家成//ren用品店,率先完成了这场质变。

暴露的图片被拓印着,苏新皓站在一面摆满小玩具的橱窗前,心噗通噗通跳了起来,他没想到自己这个时候反倒怂了,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啥东西他没整过,怕啥。

他咽了咽口水,汗涔涔的脸映在粉红的光线下,像一颗剥开的带着饱满肉粒的红西柚。朱志鑫就坐在他身后的位置看监控器,手机摆在泡面和一把小零件中间,他有些狐疑的抬头,用手指在电影视频界面按下暂停。

“需要我给你一些推荐吗。”

没由得苏新皓拒绝的份儿,朱志鑫已姗站起身走过去。他立在苏新皓身边,像一颗行将倒向苏新皓的树,压的苏新皓不敢呼吸。

他的目光先停留在第三层,最后拿起放在正中间位置的一个玩具上,转头看向苏新皓说:“这个就挺好的,加温系统,自带人体恒温,进口的合成材料,满足一切需求。”

苏新皓真觉得挺难为情的。他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跟个姑娘家家似的。他心里骂了句靠,掏了口袋里的钱扔给朱志鑫,二话不说转身就出了店。

阿辉听到这事的时候正好给李东勾最后一道线,差点没给他的玫瑰花加个枝。

“什么?你苏新皓也会害羞?干,真的假的。太他妈丢人了吧。”

苏新皓心里实在尴尬,又怪不得当时店里李东对象刘庆北也在,刘庆北和李东这俩大嘴巴,差点就当场给传出个苏新皓阳////wei不行的流言来了。

“老苏,认识你这么久,没见你那么怂过啊。就跟个未成年似的,搞什么纯情无辜的那一套。”李东瘪瘪嘴,把衣角翻下来,微微坐正看向苏新皓,“你们还真别说,店里那小伙子还真长的挺俊的。老苏,你还不一定泡的上人家哩。”

“操,谁他妈跟你说老子要泡他。”苏新皓扭头看了眼正换着机器针头的阿辉,狠狠甩了他膀子一手,“是不是你又在外面瞎造老子的谣。”

阿辉叹口气,头都没抬一下。“苏新皓,看你那怂样。你这些年干的破事兄弟们哪个不知道的清清楚楚,你那人,就这样,三四两心思,成不了大事儿。”

“哎,这事儿还真跟人阿辉没多大关系哈。是水婆说的喽,说你小子,对人家朱志鑫有意思,你心里那点儿邪恶账,连老水婆都看的出来。”李东不痛不痒的接上。

苏新皓被他的话措不及防的哽了下,水婆确确实实是个人精,就对世上那点儿你情我愿男男女女之间事看的是门儿清楚。

李东看苏新皓吃瘪的样子,又张了张嘴继续说起来。

“水婆说了,你苏新皓,隔三差五就去东直门那儿溜达,看人下象棋呢也眼神飘飘忽忽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光瞧着看那家店里的人眼神要亮些。老苏,你也别瞒着了,那小子是天菜,你要能泡到算你小子走运。”

天菜?苏新皓心里乐呵起来。好一个天菜。

“那小子,长的是不错了些,可惜哦,人家不吃你们这一套。”阿辉扬了扬下巴,把声音拉的老长,“早有女朋友了。”

“谁啊。我见过吗。”

“你李东眼里还看的见女人嘛。”阿辉取笑他起来,话题又接回去,每一句都隐约朝着苏新皓扔,“上次来过店里一次,像是做买卖生意的,不是本地人,看起来挺有钱的。年轻,漂亮,那身材,啧。反正是个男人都逃不脱咯。”

阿辉和李东又断断续续的聊了半天,话题就没离过那个朱志鑫,苏新皓心里其实听的挺没劲儿的,一会儿说朱志鑫本事大着呢,攀了好几个外地富婆,一会儿又说朱志鑫跟城东头那几个泼皮小混混扯不清关系。苏新皓听的脑袋痛,坐那儿待了会儿也悄悄溜出了门。

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受,就闷的慌。提到朱志鑫,心里那块地儿就痒个没完,像挠破了皮,又有点儿疼。阿辉和李东说的话跟紧箍咒似的绕在苏新皓心里绕了好几天,他总觉得这事儿没完,过了几天出门买烟在杂货店果真碰到了朱志鑫,他白皙的脖颈后方纹的纹身扎进苏新皓心里,他硬是跟着朱志鑫一路走完了那条街。

朱志鑫杵在街口抽了一条烟,苏新皓坐在街对面馄饨店没喝完一碗汤面,最后是眼巴巴看着他上了那辆帕加尼跑车,消失在街口。

就拿水婆调侃苏新皓这群下三流货色的话来说,他们这群赔钱货,最是挡不住一些东西的,生活随意甚至毫无德行,一碰上爱情就不行了,是死是活都要抢着跳进去。他们这群欲求不满的年轻人,最是冲动,最是可怜。

老水婆说的对,当爱情来临的时候,苏新皓是挡不住的。比如说如果对象是朱志鑫,苏新皓就是注定得一头扎进去。

3.

苏新皓就是个无业游民,哪儿都有他的影子,他通常就去两个地儿,一是泗化街最底头穷人巷的阿辉纹身店,二就是北门桥桥洞底下的露天说书场,他倒是把日子给过成个死气沉沉腐朽没落的样儿。朱志鑫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这样的人,荒唐、没落、臭德行。

第一次吧,朱志鑫压根是不打算理苏新皓这人的,可这烦人精,净三天两头朝他店子里跑,要说朱志鑫家的店子也不是是个人就要常常跑的,刚开始朱志鑫还烦他的紧,后来也就懒得管他了。他这个人,就这臭德行,搬个凳儿坐门口,非说这里看的月亮最圆看的星星最亮,借口简直烂透了。

朱志鑫被他气笑了,水婆也时不时取笑苏新皓,说他没羞没臊,老坐这种店的门口算什么年轻小伙干的事。苏新皓就怼回去,说,什么店什么店,能正常开还不允许正常人来啊。后来吧,街坊老婆子都懒得拿他当谈资了,任他疯去。

朱志鑫也觉得这人怪得很,第一次来还扭扭捏捏臊红了脸,他还真当那个人是害羞这种事呢,但后来,谁知道苏新皓就有事儿没事儿跑过来,一会儿是东西不会用要教他,一会儿是坏了问他要保修卡,一会儿又问他外地的批发生意做不做他有渠道,反正就是一堆要重点没重点的破事,苏新皓不靠谱,朱志鑫不做他生意。苏新皓就问他,你就说,你朱志鑫信不信我苏新皓吧。朱志鑫说信,你给我搞来我就信。

过了个四五天,苏新皓还真给朱志鑫揽了个好生意过来,外地挂着行业牌子的按摩店长期需要这种小玩具,听苏新皓说这些年头,为了赚钱什么事都有,见怪不怪了,要做生意就得有发散思维。

本来这些GPS地图上看都看不着的城市就是落后的穷县市,当局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苏新皓终究是长朱志鑫几岁的大人,在西城这一带混得开,什么都还是懂点。

朱志鑫突然对他有了些改观,说他是看起来不正经,心里总有点儿东西吧。苏新皓拍着胸膛说,那当然,也不看看他是谁啊,西城苏哥。

大概是有些生意的往来,朱志鑫和苏新皓自然的走在了一起。偶尔在阿辉店里也炫耀似的和店里面的人提一嘴,这我新弟弟,朱志鑫。每那时,朱志鑫总理也不理,冷冷的翻手里的杂志。

有几次,李东悄悄对阿辉说,他觉得,朱志鑫这人不简单,心里肯定装着些什么事呢,他还觉得,苏新皓这傻货,是吃不住朱志鑫的。苏新皓偷听见,恶狠狠的拍了李东脑袋一把,说他的事,别人别管。

苏新皓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也偶尔有些纳闷。朱志鑫这个人,总是轻飘飘的,他的眼里太简单纯粹看不见什么欲望想法,可就是这种单纯的眼睛才让人觉得捉摸不透。朱志鑫也是受过挫折的人,他的原生家庭很糟糕,私奔、冷暴力、烟酒、性,在这种环境下,是不可能生的出这样简单纯粹的。

苏新皓硬是想不通,如果说,他本来就是这样那也无所谓了,最多是朱志鑫这个人天生心灵纯净,可偏偏如果是第二种情况的话就不好说了。如果,朱志鑫心里藏着事,又总是一副轻飘飘不在意的态度,那就有些可怕了。

苏新皓不愿细想那些,只愿意想好的方面。譬如,朱志鑫五官很漂亮,静悄悄的坐着就像一幅画;譬如,他的四肢灵活且健壮,穿着背心T恤搬东西的时候,汗水淋漓的样子很健康;又譬如,他的个子很高,苏新皓和他挤在他家小店子后面的储物间里的时候两个人总把长手长腿搁不下。

比如,比如,朱志鑫真的是个该死的,让人充满各种无耻想法的小家伙。

4.

“阿辉啊。”

苏新皓坐在沙发上一页页的翻着杂志,翘起来的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抖起来,人字拖夹在趾甲之间晃动,好像马上就要给摔下去。他抬头看了眼正岔开腿坐在机器旁边给纹身针头消毒的阿辉,慢悠悠的吐出几句话。

“你这价格不打算涨么。”

苏新皓有心无心的话落在阿辉耳朵上,他故意别开一点目光,语气里微不可查的低沉:“涨什么,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再涨,更没人愿意来喽。”

朱志鑫整个身子反坐在靠背椅上,前半身趴在靠背上,两双手臂跟蟒蛇似的绕在扁平靠板上抱住。他抬头疑惑的看了一眼苏新皓,“为什么突然想到要涨价?现在的价格不挺合理的吗。”

苏新皓哼哧笑了笑,故作神秘的摇摇头。消毒棒扔进垃圾桶里和杂物碰撞出细碎声音砸在狭小闷闭的空间里,阿辉把乳胶手套扯上去,然后回答朱志鑫的疑惑。

“小崽子,你也是做生意的,不是么。水涨船高这种事,你不懂吗。你没注意到成华弄堂区这边最近物价涨的很厉害吗,最近才通知下来了,泗化街的租金跟着新区统一标准涨。”

“嗳。他哪儿懂这些,他那个店地段可好着呢,西直门那边前前后后规划过好几次,住宅区也多,人多了,需求自然也多了。他的东西不愁卖。他爸死之后他姨母还帮着讹了保险公司一大笔钱,分了他一半,够他再做好几年生意的了。”

苏新皓翻了翻杂志实在觉得没趣,也不知道平常朱志鑫那家伙是怎么个看法能看个大半天。他瘪起嘴,顿了顿又接着说,“这种人间疾苦,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家伙懂个屁啊。”

他伸了个懒腰,看着朱志鑫,似笑非笑的说,“对吧,小朋友。”

朱志鑫懒得搭理他。阿辉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一个无业游民还好意思说人家做生意的,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本事。说的好像跟自己懂得很多似的。”

“哎,你他妈把话说清楚哈,你指哪方面?哪方面我懂得还不多吗。”

苏新皓话里有话,朱志鑫觉得下流,嫌恶的把目光挪开,眼睛最后定格在那扇打开的卷帘门之下,门外的地面生了些青苔,有未知的水滴从上方一点点滴下来,像是空调管的水。

外面光线本来就因为层层拢下来的住户塑料雨棚很暗,加上四处星星点点的青苔和湿漉漉乌黑的渍点,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废弃忘记的一处地方。朱志鑫想,这种深处在街道里面的铺面,本来就是无良房东把原来的储物间改造出来的,又闷又热,连阳光都照不进来,这种地方,生意怎么可能好嘛。

想着想着,他又看到某处地方,那个画满红圈的挂历,写满了一排大红字,喉咙里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等到从纹身店出来,朱志鑫和苏新皓并肩走在夏日傍晚的街道边,朱志鑫才想起来早就想问苏新皓的一个问题,他问:“你有什么梦想吗?苏新皓。”

苏新皓侧头看了眼朱志鑫,他的眼睛被傍晚时分淡淡的云霞笼罩着,宁谧而平和,始终有抹淡淡的光辉,淡漠而疏离的。有些时候,苏新皓是觉得,他和这人间是天生产生了一段距离的。他总是轻飘飘着。

苏新皓笑了笑,实在觉得他的问题好矫情好烂俗。“我?”苏新皓摇摇头,“我还真没想过,什么梦想不梦想,活着,就很好了。”

苏新皓是真没想过,什么梦想,什么远方,他统统没想过。那是电视剧里说起来才好听的词语,是个把人变得盲目乐观的陷阱。

朱志鑫觉得不止苏新皓一个人没有梦想,在西城的更多人都和他一样,平庸一生碌碌无为,像某些人说的,光是活着,就已经很吃力了。

“那你会觉得钱很重要吗?比如拥有一些想要的东西,达到某种内心的渴望。”

苏新皓还是摇摇头,“这个,我也没想过。”

朱志鑫听了苏新皓的话,自言自语句什么,苏新皓没听见,只晓得后来他们一同沉默的走在街道边,从夕阳西下到暮色四合,烧烤铺的香气引着他们饥肠辘辘的身体,苏新皓和朱志鑫一前一后的走进了街边随便一家烧烤店,点了几串羊蝎子和猪肋排,半打麦芽酒,朱志鑫说他不喝酒,于是便要了杯解腻的酸梅汤。

他们聊了一些东西,比如朋友、生活兴趣之类的。朱志鑫发现苏新皓是个很能聊的人,什么都可以延伸出话题,他问朱志鑫那个前女友和他怎么样了,朱志鑫只觉得苏新皓好烦。

“我上次在阿辉的店里面和你那前女朋友过过招了,啧,挺野挺辣的,那妞儿不好搞定吧。”

“你真觉得在我面前谈论我的前女朋友是合适的一件事情吗。”朱志鑫捏起吸管猛吸了一口酸梅汤,酸甜苦涩的味道一下涌入他的喉道,涩涩酸酸的,不好受,“再说了她也不是我的前女友,我和她,还在交往中。”

“还在交往中?”苏新皓有些意外,脑袋清醒了起来。

“你想说上次那个巴掌的事儿对吧。情侣之间能不吵架吗,我懒得跟她吵跟她争,她觉得是我不在意她,不在意我们的关系,所以生气。”

朱志鑫撑着脑袋。

“我觉得,女人是挺没趣的。”

“那没趣还在一起。”

“不想分呗。”

“那你就这样耗着人姑娘?”

“我们都还年轻,耗得起,等到下一个再分也不迟。”

苏新皓觉得朱志鑫这小子真和他年轻时候一个臭德行,一把拍过去,笑的弯起腰咳嗽起来,半天才恢复过来,骂他说,臭小子,没看出来还是个渣男,挺贱的。

朱志鑫说苏新皓,你就不贱吗。苏新皓的意识已经有点飘,酒虫上脑,他感觉整个大脑都泡在麦芽酒里。

朱志鑫的声音响在他面前,又飘在耳朵边,空气里是嘈杂的人声,烧烤滋滋的冒油和火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油烟气太重,像把苏新皓的呼吸道糊了起来,朱志鑫刚才接着说了一句什么,苏新皓没太敢听清,睁着眼有些愣的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就不贱吗。你做这么多事,不就是想要泡我?”

朱志鑫把多的一杯酸梅汤推到苏新皓前面,做了个让他喝的手势,拖开塑料板凳直往外面走。

苏新皓愣是坐那儿懵了会儿,反应过来之后把钱塞进碟子下面垫着追出了烧烤铺。

他抬起脚迈过去,走向对街的女人。

身后苏新皓突然冲他喊:“我去你大爷的,朱志鑫。”

他在骂他。朱志鑫一点都没有犹豫,继续抬脚走过去。那个女人看着他,塞给他一把钞票,这时候朱志鑫突然转过身看了眼苏新皓,他想说些什么,又突然觉得很荒谬,最终把话断在喉咙口,跟着女人上了车。

苏新皓还在骂。

我去你大爷的,朱志鑫。我去你大爷的。

5.

西城又落大雨了。

水婆还说,现在不同往日了,她已经老了,游不动了,是老天爷在可怜她,落雨给她看。

苏新皓这几天就觉得肩膀很痛,去诊所问过了说是有积液得动个小手术,阿辉劝他去把手术做了,可苏新皓想的是,早几年的老毛病了,只是这一两年痛的厉害了些才想着去诊所问问,动手术肯定得花钱,又死不了人,花这冤枉钱干嘛。

“你这人就这点儿窝囊本事,一提钱就受不了。”

苏新皓随手抓了把果篮里的葡萄吃起来,跷着腿看着水婆,“要我说您老太婆就不是肺上有毛病,是说人说多了给自己说出毛病来了吧。”

水婆骂苏新皓没良心的臭小子,躺在床上实在是没力气去打他。苏新皓始终还是叹口气看着水婆沟壑纵深的脸,苍老席卷并吞噬了她,她已不再年轻了,生起病来更是老了一大截,看起来就像个活死人。

水婆老了,孤零零一个人过了大半辈子,快死了也活受罪,年轻时候当陪泳女赚了多少钱出了多少次海,现在肺就肿的有多厉害受的罪有多大。

“老水婆,你看,临了临了,还不是我这臭小子来陪你说说话。那要你那些好姐妹,早不管你的死活喽。”

水婆嫌苏新皓嘴巴臭说话难听,把他赶了出去。阿辉说下次再去看她,把门轻轻带上,和苏新皓一起下楼走了。

还没出楼梯口,苏新皓眼睛就红了,阿辉也沉默起来,递给苏新皓一支烟,两个人就站在楼梯口抽起烟来。他们俩谁也没讲话,空气里,是烟草和飞尘,交织着,在烈日下翻腾,空气里都是滚烫的温度,苏新皓的汗水沿着鬓角流了下来。

一支烟抽到底,他们才从水婆家楼下离开了,走之前,阿辉去买了套新衣服交给楼下便利店的阿婆,说,水婆要是睡醒了,就帮她换了。

阿辉先走了,苏新皓留在老小区里说等人。

他等朱志鑫,几分钟之前朱志鑫传讯息给他说顺路进货,想来看看生病的水婆。

朱志鑫来之后,苏新皓跟他指了指三楼的位置,说左边那户是,然后就要走。

“你不再上去看看了吗?”朱志鑫问他。

苏新皓只是吸了吸鼻子,把头扭到一边说,“嗐,一个臭老太婆,有什么看头,你去就是了,我不去了。”

苏新皓话难听,看了眼朱志鑫,又交代了句,看完了,记得把门给她关好。

朱志鑫答应说好,噔噔噔跑上了楼去。

水婆话很多,跟苏新皓有得一拼,见到年轻漂亮小伙,更是精神起来,拉着朱志鑫跟他讲了很多自己年轻时候追她的人怎样怎样,还说其中一个跟朱志鑫长的很像,只不过她都没答应。她说,我觉得,没有哪一个男人,是真正爱我的。

朱志鑫听的云里雾里的,要走的时候水婆突然提到了苏新皓。

她说,苏新皓那个臭小子,人是没谱的,他说话难听,做事难看,也没本事,成天浑浑噩噩的,什么什么的,给朱志鑫听糊涂了,听了半天才笑着问水婆,水婆,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小子,水婆见过的人多去了。苏新皓那家伙是个好人,看他多精明的样子,其实心里笨着呢。我一个要死的老太婆,就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最后,别伤着那小子的心。”

朱志鑫顺势应了下来,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回头朝屋里看了一下。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很小,家具也极其简单,没有大红大紫的花色,什么都是寡淡的,房内也没有什么花瓶盆栽之内的,整间屋子看起来极其冷清又空荡,像没有人住一样,毫无生机。房子的朝向不好,屋内冷冰冰的,夏日的午后也很闷,让人待起来觉得难受。

水婆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在这间,极其小极其冷清的房子里生活了一辈子。朱志鑫不敢细想,关于她的人生里一切悲哀的细节。

人最怕的,就是孤独的死去,难道不是吗。

生活就是这样,永远都会有一类人的存在,那一类通常孤单的活在世界上的角落里,毫无意义的结束他们悲哀的一生。他们是城市里的啮齿动物,住在城市的漆黑地底。

水婆死的消息传到朱志鑫耳朵里的时候,他正好在阿辉的纹身店,苏新皓和那群人在一块玩牌,下午很热,人都躲进了高楼的空调里,路上的行人也很疲倦,慢吞吞的移动着,边动边融化在马路上。柏油路面沸腾着无色的烟气,朱志鑫学着苏新皓一样把袖口挽起来露出带腋毛的胳肢窝。

李东问水婆死了他怎么不知道。阿辉骂他没良心的,“你他妈只会在外面跟你的马子乱搞,你知道个屁。”

“哦,你那个小情人呢,他不是在西城嘛,就和水婆一栋楼,他能不告诉你?”

李东似乎是沉默了一下,语气忽然低下来,舔了舔舌壁,闷声声的扔了句,“早几百年就分了。”

“分了?你怎么舍得哦。”阿辉他们取笑李东,苏新皓刚好打完一圈牌,推了推旁边的朱志鑫让他替自己上,他要上个厕所。朱志鑫应了声,看着苏新皓掀开后面的卷帘走了出去。

朱志鑫找到苏新皓的时候,苏新皓正坐在后面的小天井边上抽烟,朱志鑫不怎么见他这样愁眉不展的样子,凑过去问他:“不是说上厕所吗。”

“上了。抽口烟,透会儿气。”

朱志鑫点点头算回应,他站在他旁边,身体靠着身后的房柱子,话没拦住脱了口。“水婆说,你们三个小时候就混在一起。你,阿辉,东哥,出了名的成华弄堂区三霸王。”

“那老太婆还跟你讲这些破事儿。”苏新皓把烟夹在手里,低头笑起来,“她还跟你说什么了?那老不死的东西。”

朱志鑫跟他一样蹲在边上,“还说,你是个好人。”朱志鑫微不可查的停顿了半秒,接下来的一句话出发点似是而非,更像是他在对苏新皓讲似的,“苏新皓,你是个好人。”

苏新皓的唇始终抿的很紧,他烟也不抽了,一阵一阵的风刮过来把烟头的火光吹的忽暗忽明,空气里的微生物也吸食了烟泥,苏新皓的肺隐隐有些作痛起来。

他的沉默是有原因的,话头都嚼进心里,烂成一滩泥。他的肉体被童年的阴影狠狠的鞭打,留下黑色的僵疤,淤青里是凝滞的血块,堵住血管,整个人都发肿,变得丑陋扭曲而面目全非浑身脓.疮。

忽然,他转头看朱志鑫,笑着对他说:“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是个死同//性//恋。你明白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四个字。

然后,他就被朱志鑫按在身后的墙上吻。突如其来,不死不休的深//吻。朱志鑫甚至都伸了舌,搞的苏新皓反而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和朱志鑫的灵魂有相似的磁场,苏新皓一开始就没想过把朱志鑫从自己身边推开,一开始就是他去招惹的人家。他把朱志鑫的腰抱的死死的,把他箍在自己的怀里,妈的,就跟吃氨基丙苯似的上头。

苏新皓脑袋有点不清楚,差点儿把小家伙吻的背过气儿去。他松开朱志鑫,看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是被斗的牛,朝斗牛士的鲜血冲撞而去,他们是两块金属,狠狠撞到一起。

朱志鑫弓着腰撑着膝盖缓了会儿,抬头瞄到苏新皓的脸,他把自己的身体铺在身后的墙上,面色有得意而轻佻的光。朱志鑫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凑近他,骂他。

“我错了。你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苏新皓笑的更欢了,拍了拍朱志鑫的屁股,“小子,这才哪儿跟哪儿。”

6.

朱志鑫的背瘦削,凸出的肩胛骨像蝴蝶的一对翅膀,从后面环抱他的时候,就像圈住了一只刚破茧的幼蝶。他的小腿肌腱有力,靠近他的时候被他轻轻一蹬就跟兔子腿似的蹬过来,苏新皓觉得他就是个闷声干坏事的坏家伙,压在他身后的时候惩戒性的用牙齿咬住他薄薄的肩。

湿漉漉的眼睛逆着午后的光,视线被碾进尘埃里,狭小的空间里是烫人的温度,呼吸也变得很有限。他们就在这间堆满了杂货的储物间里做,门没有带锁,于是他们还能听到进进出出客人们的脚步声音,就与他们一墙之隔。

世界从门缝里漏进来,他们好像游离在世界之外的第二层空间里,城市的光景从耳边飞速的划过,只剩下夏天的风声。逃不出去的身体缠在一起,仿佛吸食鸦片,精神也连带着飘飘然模糊起来。

苏新皓的脚后跟撞到某个地方开始渗血,和朱志鑫脚踝的红绳颜色混在一起。这个夏天,变得血红而多情起来。

朱志鑫大喘着气靠在苏新皓的身上,下巴搁在苏新皓的肩膀上,他牢牢的托着朱志鑫,两个人达到坚固的平衡。苏新皓大汗淋漓的背就靠在身后脏兮兮的墙上,他的皮肤也变得灰蒙蒙起来。像这个午后,一切都很朦胧。

“见谁?”

“情人。”

苏新皓弓下身扯裤腰带,抬头看了朱志鑫一眼。“我不就是?”

朱志鑫突然笑起来,坏的很的朝他眨了眨眼,“你不是,她才是。”

苏新皓替朱志鑫简单收拾了一下,从他乱七八糟的桌面里翻出几张名片,他愣了愣,脑袋有些乱,关了店门找刘庆北去。

刘庆北那家伙,是个怂包,苏新皓开门就狠狠砸了一拳过去。刘庆北有些莫名其妙,心头冒了些火气,但终究是心虚大过于愤怒,从地上跌跌撞撞地撑起来,干瞪着眼看苏新皓。

“你就是个疯子,苏新皓。”

“刘庆北,你他妈富人养的狗。老子警告你最后一遍,离朱志鑫那小子远一点。”

“我离他远一点儿?”刘庆北冷哼一声,侧着脸朝地面狠狠唾一口血水,用舌尖抵在口腔内壁发痛的地方,摸上去便一片滚烫的刺痛,“苏新皓,你以为那小子是什么干净货色?妈的,老子早就跟你说过,你他妈跟他玩不起的。那小子心眼坏着呢,他跟着梅姐都好几年了,你真以为你是有多大人格魅力让那小子死心塌地跟着你?别他妈做梦了!那小子,只认钱!”

苏新皓又抡了一拳过去,刘庆北的身体重重的向后倒过去,柜子里装着的零碎东西在碰撞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响声,窗外惊起的鸟类也扑棱着翅膀飞了。苏新皓的世界在此刻也乱套了,五脏六腑拉扯着,心脏狂烈的勃动起来,他像即将爆炸的定时炸弹,只需要最后一秒,就灰飞烟灭。

刘庆北整个人被掀翻在地上,髋骨也被身后的硬块顶的发疼起来,他讽刺般的吐口气,盯着苏新皓愈发痛苦的脸。

“一开始我就提醒过你了,那小子,不会心甘情愿的属于任何人,你以为梅姐有多大本事?那小子把梅姐吃干抹净了,还得屁颠屁颠的去找下一个主儿。我还不是看在过去那点我和你可怜的交情上我才提醒你一句,别他妈接着犯傻了你。”

“老子和你没交情,你妈的,以后最好别出现在我和李东面前,不然老子要你吃不了兜着走。别他妈脏老子的眼。”

苏新皓摔下这一句,转身的时候把脚边的凳子踢翻过去,整个屋子都噼里啪啦的乱起来,刘庆北保持摔在地上的状态,用手把嘴角溢出来的血揩干净,朝着苏新皓的背不痛不痒的骂了一句。

“你以为我想跟你那个变态朋友再搞上点儿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吗。靠,别恶心人了,一窝猪出的崽,能有几个好东西?”

“操,你他妈再讲一遍试试看!”

西城是个被人遗忘的地方。这里有许许多多被遗忘的人类。水婆是,何映辉是,李东是,苏新皓也是。上帝根本不需要谁来提醒它要记起他们,他们是彻彻底底被故意遗忘掉的人类。他们的人生是人类社会遗留问题的缩影,他们是装载着现代文明排泄物的卡车,整日整日的行驶在现代化城市之间,一次次行走于孤独的社会废土之上。等到人们看见他们,等来人们厌弃他们,换来可怜和憎恶的目光。

世界上,每一个人,都难逃罪恶,每一个人,都是别人生活的凶手。

苏新皓冲进去的时候,李东正和阿辉还有其他两个年轻小伙子坐一块玩扑克,正好是日上三竿的点儿,汗水粘着热气盖在人身上,整个纹身店都闷闷的,把所有电扇都开到最大了,风刮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苏新皓整个人从外面跑回来,汗流浃背的样子像刚从水里捞起来,阿辉还没来得及招呼苏新皓坐,后者就已经冲过去揪住李东的衣领,一拳不由分说地砸过去。

苏新皓力气大,李东措不及防的接一拳,整个人摔在地上,塑料椅子也歪歪捏捏的倒在他腿上,磕的他咧开嘴惊呼。

阿辉显然有些怔住了,扯开嗓子叫旁边俩小子拉开苏新皓和李东。混乱中阿辉只听到苏新皓说了个刘庆北的名字,虽说三个人是从小打到大但从没因为过别的男的打成这样,阿辉用尽全身力气挡在他们中间,骂苏新皓发什么疯,苏新皓气红了眼见阿辉也打,三个人就扭打在一起,扯出一堆陈年旧账出来,骂彼此的话难听又没水平。

最后是那俩打牌的小子冲出去把朱志鑫拉来了才把苏新皓这个起头的拖开,三个人被各自一个人拉住才没得继续打下去。

朱志鑫看着苏新皓裂开的伤口,尤其是额头,不知道碰到哪儿尖锐的地方了,伤口碰的翻出肉来了,唬人的很,血水沿着鬓角留下来,脸上,手上,腿上也有不同程度的乌青,淤血挤在肿起来的皮肤下面,烫人的很。

苏新皓甩开朱志鑫的手要他别管,转头把地上的凳子抽起来,看着捂着嘴吃痛地揉脸颊的李东,没好气的撂了句,你和刘庆北,到底是谁甩的谁。

“干你屁事。”李东骂苏新皓神经病。阿辉也说,人家的事跟他苏新皓八竿子打不着,有病。

朱志鑫站在一旁什么话也说不了,苏新皓和李东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似乎是说到什么,阿辉也没再开口,绕到朱志鑫旁边叫他把两个看热闹的小子撵回去。朱志鑫觉得自己站在那儿也不合适,干脆跟着两个年轻人一起走了出去,自个儿蹲在外面等苏新皓出来。

没一会儿,苏新皓就踏踏的走出来了,朱志鑫蹲麻了脚,眼前一黑差点一个趔趄就翻过去。苏新皓伸手扶住他,看着他,硬是没开口说话。

朱志鑫就跟在苏新皓旁边走,一直走完了泗化街走到北门桥,路上车多人多的,烈日的午后,飞尘在阳光下很显眼,他们一前一后的走在西城的街道上,从车流人肩中擦过,彼此静默无言。朱志鑫汗流浃背起来,嗓子干的冒烟,苏新皓侧过身暼了他一眼,拐进了桥洞底下一家冰室里面。

风扇呼啦呼啦在头顶转起来,冰块在碎冰机里喀嚓喀嚓的碎掉,苏新皓仍保持沉默的状态,红豆刨冰摆在他面前放了很久也没有动手吃。

“跟我讲讲你们仨过去的事吧。”

苏新皓抬了抬眼睛,有些懒的眯起眼睛,门外的大马路牙子像冒着烟,烈日蹿进苏新皓的眼睛里,烫的他睁不开眼睛。他的声音低沉又平静。

“我,何映辉,李东,三个人从小在巷子尾一起长大,李东的妈年轻时是成华弄堂区远近闻名的媒婆子,当初我爸和我妈也是她撮合的。后来我妈生了我跑了之后,李东他妈一直觉得对不起我们家,说到底是因为当时介绍的时候她一个劲撺掇我爸骗我妈说他有钱也能挣钱,后来我妈发现我爸骗了他,家里一穷二白的就和有钱的男人跑路了。因此李东他妈一直很照顾我,我跟李东家走的也就更近些。”

“我爸那几年在外面抽烟喝酒光交了些没用的狐朋狗友,后来死了不也还是别的跟我家联系平平的街坊把他捞去医院的么,他那些个酒肉朋友,算个狗屁朋友。李东他妈很照顾我,小的时候,我爸出去玩不在家,李东他妈就叫李东把我喊过去在他们家吃饭。后来吧干脆我就吃喝拉撒都在他们家了。”

“何映辉住李东对门,后来也成了我的对门。我七岁的时候就知道李东和我是一样的人。我们是天生的同//性//恋者,没别人说的受啥刺激。再然后,何映辉也知道了我们的秘密,我们三个那时候就天天巷头巷尾的跑,我们仨的爸妈都是没文化的打工仔,教不了我们什么好道理,于是我们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没几年,水婆搬进巷子里了,水婆漂亮,我们总爱隔着一道帘偷看她洗澡,现在想想,全是些垃圾事。水婆发现我们了就骂我们打我们,再然后,她就给我们吃的喝的,糖啊果子之类的,她嘴上骂我们小王八羔子,可我知道她打心眼里可怜我们三个。”

“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或者说,成华弄堂就是贫民窟。我们三个,到底是何映辉要出息点儿,零几年的时候开了纹身店赚钱。你之前不是问我梦想梦想吗,我没有,但何映辉有,他的梦想,就是挣到钱把他老爹老娘接到大房子里住,他爸妈穷了一辈子累了一辈子,八几年的时候,何映辉他爸下矿遇上了事故成了植物人,他妈就一个人做五个人的工,累到好几次差点没醒的过来,就为了养何映辉长大。他妈是个好女人,没怨过他爸,也没怨过他,那些年,就那样一个人默默的扛过来了。”

“李东,算个傻子。小的时候,我以为我和他是一类人,可现在我才知道我和他从来不算相同的人。我们都喜欢男的,可李东不是因为他是男的而喜欢男的,怎么说呢。”

苏新皓的烟烧到一半,烟头的火点仿佛把空气烧透了一个洞,往事就从那里面漏出来,密密麻麻的如骇浪扑向苏新皓。他的思绪开始涌动,唇齿发麻,蠕动缓慢起来。

“他是个女人,外面不是,里面是。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朱志鑫。”

他说,你能明白吗?朱志鑫。好像问的不光是这个,而是更多更多的事情,他把不属于朱志鑫的世界打开来给朱志鑫看,想要朱志鑫走进他自己的世界里,可又害怕朱志鑫会退缩。于是苏新皓在这种自我纠结中变得很语塞,说话也有些艰难,咬字总是很生硬。

朱志鑫说,我能明白。可苏新皓又问了遍,你真的能明白吗?

“就拿我自己说吧,我很小就知道我跟别的小子不一样,高中的时候我偷偷喜欢过一个男孩子,我给他送饮料替他罚站,甚至帮他泡马子,女孩子亲我的时候我简直觉得不是味道。只有那个男孩才让我真正的有了生理上的反应。后来,他骂我变.tai说我恶心。我不理解,我只晓得,我想要抱他亲他,没别的,就只是因为我特别喜欢他。”

“毕业之后,那个人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知道,我苏新皓这辈子就是没出息的怂货,脑子不正常,但我又能怎样,我就是,就是跟他们不一样啊,干。”

他狠狠骂了一句,红豆刨冰已经全部融化了,滩成一碗凉水,红豆也一颗颗的落下去了,沉到瓷碗底。苏新皓开始用劣质的塑料勺子搅动着面前的碗,牛奶和炼乳彻底散开来了,原本透明的冰水的逐渐变成浑浊的乳白色。朱志鑫的脑袋也仿佛是这一碗浑浊不堪的冰水。

“我二十八岁了,朱志鑫,人生能有几个这样的二十八年,我已经没几个二十八年还能像现在这样过。我根本不期待生活能有什么惊喜,平平安安就好了,我没什么想法,朋友、恋人,真诚就好了,你说对吧?朱志鑫。”

他似乎意有所指,目光紧紧的看向桌对面的男孩。是的,朱志鑫仍然是个年轻的不能再年轻的男孩,健康年轻的身体,丰富饱满的情感,漂亮澄明的眼睛。苏新皓觉得,要是他有朱志鑫的这一切,他一定也愿意爱好多人,愿意被好多人爱。

去他妈的鬼人生。

“吃完了,走吧。”他站起身把钱留在桌上就要往外走,朱志鑫没有起身,头微微低着,嘴巴咬着吸管,留下外圈的齿痕,嘴唇有些青白色,面孔渗出一种苍白的无力感。

他叫住苏新皓,说:“我要是说,我真的都能明白呢。苏新皓,你愿不愿意信我?”

苏新皓仍是笑着,他那个人就这样,缺心眼。

“信,我怎么不信你。”

朱志鑫站起身绕到他面前,目光冷冷的,流露出惨白的光芒,是干涸的荒原上一抹最透彻的月色。美,又遥远,又稀薄。破碎而绝美。

“苏新皓,你不信我。对吧。”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起来。说,走吧,他信,真的信。

朱志鑫知道那个烈日的下午苏新皓是骗他的,他也知道,他骗了苏新皓。他们都是手段下流的骗子,招摇过市。

朱志鑫最后一次见到水婆,水婆跟他说的话,他到现在都记得,水婆说,苏新皓那家伙,是个好人,看他多精明的样子,其实心里笨着呢。别人伤过他,要朱志鑫最后不要伤着他,还说,她是相信孩子都是好孩子的,可这世界上说不通的事太多了,说他朱志鑫就是不喜欢苏新皓,就是对他好奇,好奇而已。朱志鑫仗着他年轻漂亮,换的多少人的喜欢呀,人们为美的事情付出一些代价固然是可以的,可是,苏新皓什么都没有,非要他拿一些东西出去的话,就只有他自己的全部了。

水婆说,一个人,要是为一份不清不楚的爱盲目的付出了自己全部的东西,那就是世上最可悲最可怜的事,到头来,后果也只有自己扛。人最不可以失去的,就是他自己。

朱志鑫反反复复想过这些话,这些话水婆始终没对苏新皓说过,她好像就是笃定了苏新皓是会栽在朱志鑫这里的,苏新皓脑袋不清楚,爱一个人就傻掉了,可朱志鑫是清楚的,但凡他对苏新皓还有一点同情之心,及时损止是最好的办法。

苏新皓就是个大傻子。

7.

梅雨时节的时候,刚巧梅如烟就来了。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有种江南梅子酒的甜腻微醺,夹杂着些烟雨蒙蒙的朦胧味道,整个人都像熟透了的梅子,又甜又涩,落过一场大雨过后,滚烫的泥土地面和屋檐上的凉水相碰,兹兹儿的冒烟,蜇人的风情和沁人的细腻交融了,妙的不可方物。

梅如烟踏进狭小的纹身店里,黑色的衣裙和丰唇上的一抹胭脂色煞是惹眼。李东跟苏新皓两个人跟地痞流氓似的研究梅如烟妙曼的身型,没个正经的讨论人家的性.生活。

“干,神经啊你。”苏新皓骂出声来,那个时候梅如烟正好把目光移到苏新皓身上,那个糟糕的二十八岁青年正一口一口的磕着瓜子,青色的胡茬沿着他的下巴稀稀疏疏的冒出头来,整个人都随意至极。

“美女,难不成你是找我的吗,你这样看着我,我会害羞的哦。”苏新皓说话没个正形,李东用手肘碰了碰他,咳嗽了两声。

“百闻不如一见。苏新皓,挑个地方,咖啡厅还是酒吧,我们聊聊。”

苏新皓呵呵笑了笑,面色有些微不可查的僵硬,在发现梅如烟并没有真的打算跟他嬉皮笑脸之后才站起身来跟她走了出去,李东愣愣的,硬是没拉住苏新皓问出个什么。阿辉抱着一堆零件冲洗,抬起头看了眼苏新皓和那个女人,似有似无的叹了一口气。

“美女,幸亏得是我,你这要是去别处随便拉个人陪你喝酒聊天,指不定接着酒意对你干些什么事呢。哎,还得听哥哥一句劝,就是心里头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能随便往大街上拉个人就喝酒,不安全的。”

梅如烟借着酒吧里光怪陆离的灯看苏新皓,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漂浮在气泡酒里,浮沉在耳朵边上,听的梅如烟耳朵不舒服。

梅如烟的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玻璃吧台上,苏新皓还在那边眉飞色舞的说些什么,只听的梅如烟心烦。半晌,她直接打断了苏新皓的自言自语,“苏新皓,你真不认得我?刘庆北晓得吧,你晓得他,也肯定晓得我。”

“简单粗暴,行。美女说什么就是什么。”苏新皓把背靠在吧台上,手肘往后弯撑在吧台边,眼睛看着舞池里摇晃的身体,脑袋也不自觉随着重金属电子乐晃动起来。

“你大老远来找我,就为得是朱志鑫那小子?啧。真没劲,什么时候桃花也能砸我身上一次。”

苏新皓没心没肺,可梅如烟可不笨,转过身把酒杯碰到苏新皓的杯上,接着苏新皓的话头说下去。

“我认识朱志鑫起码有三四年了吧,他还没成年就跟我在一起,那个没心的狼崽子,忘了那几年他差点饿死在大街上是谁把他救回去。他如今的一切,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吧,可也过的安安稳稳,再这样接着混个大半辈子是绰绰有余的了,从我这儿得到了想要的就一脚把我给踹了,你说,这没心没肺的狼崽子,是不是忒坏了点儿。”

“之前,我让他找个工作,也帮他安排了好工作,大楼里空调房坐着不舒服的多?他却非要把他爸原来的店重新开出来,也不知道那小子心里想的什么,我没犟过他,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做去。他还算有点头脑,这几年倒是把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店子给开的有声有色。”

“听说你也帮他拉了不少大生意,我是不是也得谢谢你?”梅如烟轻轻啜了一口酒,接着说,“苏新皓,我们都是成年人,比那种小孩见过的世面多多了,你不是什么泼皮小混混,我知道你是干得了大事的人。”

“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美女,我说你就是对我有意思吧你还不承认呵。”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何什么辉的,不是一直想把店子开出来吗?正好我手头上有个西大街的铺面,地段特好,开那儿生意铁定差不了。至于你另一个朋友么,听说最近被快递公司开了,我看可惜,人挺壮的,脑袋应该也不算笨,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他联络其他工作,反正干个四五年也都能攒下个几万块,在西城这种城市生活足够了。”

“你想要什么,我暂时还不清楚,但你提的出来我就办得到,你觉得怎样?”

“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给我钱呀。”

“苏新皓,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可以给你什么,我们各取所需不是正好么。”

苏新皓以前觉得这世界怎么就这么操,穷人就一辈子得当穷人,富人一辈子穷奢极靡享乐一生,他妈的凭什么。可现在,苏新皓突然觉得像梅如烟这样的有钱人真他娘的可悲,他们试图用金钱收买一切,以为用金钱就可以换取一切,而他们真正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可悲。

苏新皓哼了一口气,扭头去看梅如烟的眼睛。这是个无比风情的女人,孤傲的眼睛本该永远不可一世,可惜啊,她也犯了普通女人都会犯的错,一个情字,就把她困的死死的。

“梅姐,我是知道你的。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我跟刘庆北那种人不一样,他是你们有钱人喂的狗,我不是,我苏新皓,说白了吧,早没全家了,该跑的跑了,该死的死了,我人活着,不图什么就图一个快活。”

“你拿何映辉和李东来做条件的确让我动摇,可我们都是可怜的人,本来就不存在什么谁帮谁的说法。我今天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可我没有,我也不用。”

“你今天这话说的是挺没意思的。我和朱志鑫早没关系了,他爱跟谁在一起爱不跟谁在一起都跟我没屁点关系,你找我,多余的事,你说是不是?”

苏新皓想说,朱志鑫早就是自由的人了,他不属于苏新皓,所以何来让苏新皓放走他的说法呢。

也许这事搁苏新皓心里是这个样子了,但梅如烟知道,朱志鑫对苏新皓是不死心的,是匪夷所思,可这就是事实。没人知道朱志鑫到底图苏新皓什么,他明明一开始烦苏新皓烦的不得了,巴不得苏新皓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可后来,怎么也不知不觉的因为那个破人而心烦意乱。

苏新皓,她知道这个人,无业游民,喜欢男的。她知道西城出不了什么好人,但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养的小狼,居然也喜欢那种货色。她只觉得恶心,可要小狼磨平利齿,这事也得她亲自来干。

不为啥,就是憋屈。她梅如烟活了快三十年,栽在那种小家伙手里,她憋屈的很。

8.

李东又去外地跑生意了,问他到底在做些什么生意,怎么都问不出来,苏新皓见了梅如烟之后又到阿辉的纹身店去了。他坐了一下午,阿辉问他有事没事,他也就只是懒懒的抬眼皮说没事。

阿辉烦他在自己面前晃,扫完地,扫把一脚踹过去,撵他走,要他滚回去。

“别赶啊,走了走了。东子回来给我说一声,我找他有事。”

阿辉抬眼瞥他一眼,把簸箕里的灰尘垃圾倒在外面的塑料桶里,“找东子干嘛?”

“关你屁事。”他啐了一口,踩着人字拖晃晃悠悠走了。

苏新皓心里没劲,怎么想怎么都不是味道,刚才梅如烟说的话还绕在他心里,像魔怔似的,怎么也放不下。梅如烟说晚上她要去找朱志鑫,问他有没有事。

苏新皓觉得莫名其妙,梅如烟要找朱志鑫,跟他自己有没有事有个屁关系,问他干什么。只是这会儿,他才隐隐约约琢磨透了梅如烟的意思,她要他别去打扰她和朱志鑫。可朱志鑫分明不是谁的谁,那人想和谁待一起,哪怕是和谁睡都跟他苏新皓没关系,她问也是白问。

话是这样讲的,没毛病,可苏新皓这个没出息的偏偏又一路晃到了西直门那块地儿,路口树起了烧烤摊,白雾缠着牛羊肉的香气,浓烟飞滚,熏的苏新皓眼睛发痛。他蹲在马路牙子边上,隔着一条路望对面的店子。

店子半拉了卷帘门,油腻腻的街道旁边停了辆擦的油光蹭亮的帕加尼跑车,那飞扬的紫色跑车和脏乱狭窄的路面格格不入,像是被人硬塞进画面里十分不协调的一块。

苏新皓总觉得看哪儿都不对劲,橙黄的铺面下隐隐透着光,一道狭长黑影后的光亮,隐蔽又荒谬,半拉的卷帘门卡在中间,又多了几分闲人勿扰的感觉。

此时的街道是和苏新皓彻底隔离开的,那边是朱志鑫,这边是他,世界豁开了一道大口子,那道光是地底爆发的活火山的先兆,熔岩涌出来,把苏新皓烧的一点不剩。

他内心焦灼,却又不知为什么,那辆跑车就那样直直的杵在他眼睛里,死活都挪不开自己的眼睛。

后来他掏出一包烟,立在街对面看着那扇卷帘门下漏出来的灯光,他抽了一根又一根。黑夜比他还荒唐,居然撒起泼下起雨来。不足一分钟,街上的人们都四散狼狈的逃了,此时此刻,整条街,只剩下他和那辆跑车,就这样突兀的对立着。

其实苏新皓也逃了,和所有避雨的人一样逃了,只不过他逃的不是雨。

凌晨的时候,梅如烟走了,她给朱志鑫留了一笔钱,吻了吻他的脸颊,坐上跑车飞驰走了。这个年轻男孩,在雨幕里,隔着街,一眼就看到了躲雨的苏新皓。他穿着短袖长裤,踩着那双蓝色的胶底旧人字拖,在看到朱志鑫的一瞬,他站起来,把嘴里的烟扔了,踩进湿漉漉的地面上,淋着雨朝朱志鑫跑过去。

苏新皓浑身湿透了,他站在屋檐下,却好像完全没能躲到雨,朱志鑫看着他,苏新皓也没脾气的笑了,骂了句什么。

“朱志鑫,你说吧,我就连个雨也躲不掉,是他妈好笑啊。”苏新皓笑着,湿漉漉的头发搭在头顶,他的脸此刻浸在雨水淋湿的灯光下,显得晦涩而寂然。想躲却躲不掉的,又何止是雨呢。

其实他想说,朱志鑫,你看吧,我苏新皓就是个废物。可你不是,你是最年轻的男孩,世界上最有活力的男孩,谁都想拥有你,谁都试图拥有你,可没有人真正拥有你。他想说,朱志鑫,我真他妈是个废物,你懂吗。

可终究他没说,他是个废物,却不愿意向朱志鑫承认自己是个废物,于是一切在脱口时便变成了一声叹息。苏新皓又伸手找烟,却发现烟盒空空如也,他抬头看了正在看他的朱志鑫一眼,笑着说:“给支烟吧,算跟你借的。”

雨水哗啦啦的下,像撕开了黑夜的一道口子,从天上倒水下来。朱志鑫觉得冷,拉着苏新皓往店里面走。

朱志鑫给他烧了一壶水,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件短袖来,他反手扔给浑身湿哒哒的苏新皓,让他去后面的杂物间换。苏新皓没心没肺的从桌子上摸了一根烟起来,说不用,他抽根烟就走。

“打火机呢?找给我一下。”苏新皓四处翻起来,朱志鑫看着他,有些恼,不耐烦的把衣服从旁边的椅子上拉起来塞到他怀里,把人推到后面的杂物间里,关上门。

苏新皓一头雾水,又把门打开,看着朱志鑫,问:“朱志鑫你干嘛?”

“让你换衣服。”

“我要是不换呢?”

苏新皓非得跟他犟,莫名其妙的,朱志鑫骂他神经病,走到他面前和他平视起来,盯着苏新皓那双眼睛,里面冒了些血丝,他身上都是红双喜的味道,这种便宜烟味道大杂质还多。水婆还在的时候就经常跟苏新皓说,抽多了便宜烟,死得快。可苏新皓却不在意,缺心眼的说早死早超生。

苏新皓说的是真话,像他这样的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像西城这样遍布喘息着的干瘪灵魂的城市存在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苏新皓活着,活不出自己,也爱不好别人,这一辈子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苏新皓盯着朱志鑫的眼睛,瘦削男孩的肩膀仿佛震颤的蝴蝶翅膀,一点点的飞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飞走了。他忽而笑了,一双疲惫早衰的眼看着年轻男孩,“没什么意思,你要是非得让我换也可以,只是我嫌你这儿脏。”

风扇开在头顶,悬吹着飞尘和落雨蛾,一切看起来都昏暗而混乱,沉沉的空间里听着黑夜剧烈般的哭泣声音。苏新皓心里难受,胃也难受,说完就想吐,看着朱志鑫,硬是又说了一句,“朱志鑫,给你钱你就做,你是鸭吗?”

朱志鑫眼底闪过一丝苏新皓看不明白的情绪,他立在那儿,肩膀抖了抖,仿佛又如一只蝴蝶一样,飞起来了。他扯着猩红的一双眼,狠狠的往苏新皓身上撞,他往死里抓他,抱他,亲他,要苏新皓不得不和他灵魂相接。

苏新皓脑海里闪过朱志鑫雪白脚踝上那根红绳,红色是血液奔腾的红,他的动作是种近乎完美的暴力美学,一点点的要苏新皓彻底与他交融。

在这个暴雨的夜晚,他享受至死不休的痛苦,和飞蛾一样扑进希望的火光里,在这一刻,他只感受朱志鑫带给他的痛苦,其他的,他全然不顾。

划破黑夜的是寂寞的人的眼泪,城市变为倒灌的运河,城里的人都溺毙在欲望的海洋里。

这人生,他苏新皓活不痛快,他到底爱朱志鑫哪点,是剥开皮囊过后的腐烂和满目疮痍吗,还是他的虚伪和冷漠。他爱他什么,到底爱什么。

后来,朱志鑫伏在他的肩头哭,像个小孩子,他不停的说,苏新皓,苏新皓,我不爱你。苏新皓,苏新皓,我不爱你,你也别爱我。

苏新皓就笑啊,也不知道在笑什么。朱志鑫如小狗一般温顺的蜷伏在他的怀里,哭泣过后静静的抽噎起来,渐渐睡去。

他们像两具赤的尸/体,对着人间,对着天堂和地狱,诉说各自的罪状。缘于寂寞,发于欲望,忠于现实。现实将他们鞭打的面目全非,他们再也看不到,属于他们的,或终将拥有的,到底都会有些什么。

在西城这座城,没有人找得到生活的出口。

9.

苏新皓在某一刻觉得,他是一定会死在海里的。

海是最蓝也是最深的天,在海的尽头,是另一座城市。或许叫北城东城南城,或者其他什么的,总之,那是一座城市。那里的人快乐,彼此相爱,充满希望,世界和平。

有时候,苏新皓觉得自己俗透了,俗的不得了,他没读过什么书,只用的来快乐和希望两个词,他心里的那个城市,是快乐的,希望的,如此简单而已。

他只希望大家快乐,充满希望。可西城里,只有日子。日子一天一天的,你问再然后呢?再然后还是日子,日子过完了,就是下辈子,下辈子还是过日子,就这样而已,在苏新皓那人心里,人生就这样而已。

苏新皓傻的没边,要死在海里,去另一座城市。阿辉听到他讲的时候,笑的前仰后合,搭着朱志鑫的肩膀,靠在路的栏杆边,吹着湿湿闷闷的河风,朝苏新皓说:“我妈说死了就是死了,上不成天堂也下不了地狱,就是一蹬脚一闭眼不喘气儿的事。”

运河从城市内穿过,浮着城市文明的遗物,日复一日的流淌在西城的骨架内,和它一样衰老的挣扎着,脏兮兮的河流里全是污水和垃圾。

苏新皓没接话,自顾自的想着海里的那座城市。阿辉站了会儿,抽会儿烟,说是要回去看生意便走掉了,苏新皓看着他,说就他那个破店,就算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也挣不了什么钱。可阿辉说,生活该死,理想不灭。文绉绉的几句矫情话落在苏新皓耳朵里,听的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朱志鑫走到苏新皓身边,和他一起看着运河发呆。“阿辉说,你过几天要和东哥一起去广东那边?”

苏新皓头也没回,“是啊,生活该死,理想不灭呗。”苏新皓故意学着阿辉的语气和腔调,不正经的说了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挣钱还能为什么?”苏新皓笑了,回过头看他,烟抽到一半,他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望白雾那头的朱志鑫,“你不是喜欢钱吗?我给你挣呗。”

朱志鑫一愣,苏新皓不等他反应,便把手里的烟给朱志鑫拿着,“伟大的哲学家说过,或死于理想,或死于昨日,或死于爱情。朱志鑫,如果我在此刻跳下去,你也会和我一起跳下去吗?”

“我不会,如果你跳下去死了,我就好好活着。”

朱志鑫觉得苏新皓疯了,转头就走。然而他没走出去几步,就听见后面“咚”的一声,像什么东西掉进河里了。朱志鑫下意识回头看,路边只有一双蓝色的人字拖,运河的水面泛着波澜,卷动的浪花之间是苏新皓的笑脸。

他浮着,又潜下去,望着马路上的朱志鑫,“妈的,这水真凉。”

朱志鑫骂他神经病,懒得搭理他,抬脚又要走,河面翻涌着浪声,和天边的滚雷一致,劈天裂地的跳进朱志鑫心里,忽而天地之间又收回了所有的声响,寂静可怖。

朱志鑫忽然心慌,扭头看,河面上哪里还有苏新皓的影子,那个人早不知道沉到哪里去了。他开始扯着嗓子喊苏新皓的名字,苏新皓,苏新皓,我去你大爷的,苏新皓。

他跳下去,腥臭的河水混杂着不知道哪里飘来的垃圾袋砸到朱志鑫身上,他忍着想吐的冲动,吸了一大口气,沉下河面。脏浊的河面下面也是浑水,看不清什么东西,朱志鑫感觉四肢百骸都被拆分在这污臭的城市运河里,他的鼻腔耳朵嘴巴甚至眼睛,都塞满了浦西的余浊,在这浪里,他被西城这座城翻来覆去的击打着。

他再也受不了,翻出水面,苏新皓在离他不远的岸边浮起来,看见他的脸,又笑了,一撑手翻上岸,坐在湿漉漉的岸边,看朱志鑫朝自己游过来。

朱志鑫上来就犯恶心,干呕,缓过来之后对着来扶他的苏新皓又是一拳,苏新皓重心不稳,又滑进了运河里,这一次,朱志鑫没再理他,就算他溺水死了,朱志鑫也不要管苏新皓这个烂人。

“操啊,朱志鑫。”

“来操啊!”

苏新皓看着朱志鑫的背,马路边踏出湿漉漉的一串脚印,低头笑了,他知道的,他怎么会猜不准,他跳下去,朱志鑫一定会跟着他跳的。一定会。

10.

苏新皓跟着李东去南方,去挣钱。那个下午,阿辉去送他,朱志鑫也跟着去了,四个人在火车站外面立着,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苏新皓嫌大男人告别说些娘里吧唧的话肉麻,受不得,又说不是不回来了,几个月就回,别送了。

“这小子交给你照顾了,阿辉,这小子野的很,不好管。”苏新皓一字一句把朱志鑫“交代”给阿辉。

阿辉烦他,“妈的,你管好你自己吧,整天瞎操别人的心。”

拉倒吧,他哪儿有。苏新皓看了眼朱志鑫,他穿着长袖,余温残存后的街道仿佛烘烤后的烤炉,他被热的渗出汗来,贴着鬓角滴下来。苏新皓伸手替他擦了擦,至那时,苏新皓才当真觉得朱志鑫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需要人照顾。

他不知道从哪里催生了这种泛滥的母爱,阿辉看着他的眼神,恶心的要死,“行了,差不多进站了。东子,你俩在广东,好好的啊。”

李东提起行李,苏新皓看了阿辉和朱志鑫一眼,跟着李东走,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问朱志鑫要那根红绳。朱志鑫听糊涂了,哪根红绳?

苏新皓指了指朱志鑫腿上的,“喏,就那根呗。”

“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你别管,给不给就是。”

朱志鑫蹲下身解给他,花了一会儿才松下来,放在苏新皓手掌里,落了一道深红的痕,是朱志鑫给他的生活划的。苏新皓拿着,塞进口袋里,说句再见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新皓跟着李东去了南方挣钱,是说他在广东接了个工地上的活,四个月的工期,包吃包住,大城市待遇好,一天的工资顶西城工地上三四天的散工,划算。苏新皓听了,也情愿的跟着李东去。

李东挣钱,什么都做,他比谁都缺钱,可人活着,有再多钱也是嫌不够的呀。他拼了命的挣钱,白天在工地搬砖,夜里就去附近的酒吧兼职,当侍应生。

李东死的消息传到西城的时候,是两个半月后的事儿了,那时候阿辉正给人纹一朵玫瑰,杨志韦告诉他的时候,他手都没抖,硬是把那朵玫瑰好好的纹完了。后来朱志鑫问他,阿辉,东哥死了,你不难过吗?

阿辉说,难过有用吗,路是他自己选的自己走的,死之前不后悔就行了。阿辉说,生活还要继续,他的、朱志鑫的、还有其他人的,都要继续,硬着头皮也要。

杨志韦把朱志鑫拉到一边,偷偷和他说,阿辉纹的那朵玫瑰,和李东之前纹在胸口的那朵玫瑰,一模一样。

“东子喜欢女人的东西,纹身也是,要鲜红的,还要玫瑰。我们都不懂他,只有阿辉和苏新皓懂他,可惜喽,东子那人除了娘一点,人是好的,也算死于非命,可惜。”杨志韦说,那朵玫瑰和李东胸口上的那朵一模一样,鲜红的,美丽的,绽放在左胸膛,直到死亡也不会褪色。

朱志鑫后来才知道,杨志韦说的李东死于非命是什么意思。李东做兼职的那家酒吧压根不是什么正常酒吧,那是一家有特殊癖好人群聚集的酒吧,或给,或跨性别者,都是边缘人,他们聚集在世界的角落里,寻求一个庇护之所。

而李东以为,他也可以在那里找到庇护,可他的象牙塔从来都不在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人在成为大人之前,象牙塔就被摧毁已然倒塌了,哪里天真的找得到什么象牙塔,不过是自我蒙蔽的假象而已。

李东,是被人打死的。那些说着人人平等,世界美好的人,一个拳头一个拳头打死的。他死的那一天,穿着他喜欢的红裙子,涂着口红,戴着假发,走在城市的街道边。他谁都没招惹,连话都没说,只是因为看了他们一眼,他就被一口一个疯子变态给打死了。

他穿着他的红裙子,倒在路边,一拳一个人人平等,一口一个世界美好,就那样被打死了,他甚至什么都没做,就被打死了。红色裙子和他的血变成同色,在那一刻,他真正的成为了一朵鲜红的玫瑰,瑰丽的绽放开了。

朱志鑫记得苏新皓告诉他,李东内心是女人,可他做不了女人,他不妨碍任何人的成为自己,却死掉了。你说,这个世界讲不讲道理。讲什么道理呢?

李东没有死在贫穷的西城,而死在做自己的路上。他这一生,到死,也没能成为自己。

可是,这世上一辈子都没成为自己的人又何止李东一个?

11.

日子过着过着,还是日子。人活着活着,还是一样的活着。世界是座没有眼泪的机器,制造着生命,也蚕食着生命,留下亡魂。人都是要死的,有些人,年老时死去,有些人,在年轻时就死去。

朱志鑫纳闷,问他,你不是知道我地址么。

“我怕你跟着梅姐走了。”

苏新皓这人就是小心眼,什么都记着,忒没意思了点儿。朱志鑫那边就不理他,气着他,先服软的还是苏新皓,他嘿嘿笑了几声,说:“问问嘛,人事无常。万一你跟着富婆跑了,那我也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考虑。”

朱志鑫骂苏新皓神经,“广东那么大,你倒是也攀个富婆给我看看。”

“我怕我被富婆包养走了,你就没人要喽。”

“你回不回来关我屁事。”

一个星期之后,苏新皓给朱志鑫寄的东西到了,一件蓝色衬衫。苏新皓似乎格外喜欢蓝颜色,蓝色人字拖,蓝色床单,蓝色外套,蓝色牛仔裤,连不是蓝色的运河他也说成蓝色的海。

至于海么,苏新皓说,他在广东见到了真正的海,和运河不一样,是真的蓝色的透亮的海,在日光下,灼灼的闪着光,美的很。苏新皓说要带朱志鑫去看海,还说要和朱志鑫一起在海里游泳,吹海风,吃蛤蜊大闸蟹。

朱志鑫说好,他等他带他去看海。于是某一天,那个男孩意识到,他真的爱上了苏新皓——那个,不靠谱、油嘴滑舌又下流无耻的男人。

12.

人活着,就会死。这是命,是自然规律。

朱志鑫没能想到,李东死后,他再一次接触到了旁人的死亡。第二个死掉的,是阿辉的母亲,那位操劳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在一个明媚的早晨,再也没能醒的过来。听阿辉讲,她像是在睡着,嘴角还有隐隐的笑意,阿辉说他其实挺高兴的,至少他妈死的时候没受多大罪,说不定还是做着美梦走了。

只是他没能和妈说一句再见。阿辉觉得这是遗憾,大概他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也这样觉得的,在阿辉妈死的第三个晚上,他爸也跟着无声无息的走了。

阿辉和苏新皓一样,家里没钱,走不出西城,考不上好学校,阿辉没文化,说话粗鲁。唯独这八个字,直白的让人心酸。

阿辉抱着爸妈的骨灰盒跟着丧葬一条龙后面走,一条龙服务结束后,他一个人坐在坟前发呆,抽了一地的烟灰,纸钱和鞭炮的灰烬是人间孩子灵魂的尸体,和坟里的人隔着泥土也要黏在一起。

他没本事,来这喧哗人间一趟,净给父母添了灾祸麻烦,他爸妈到死也没能住进大房子里,两个疾病缠身的老人,在那个夏天热冬天冷的房子里过了后半辈子,就那样无声无息的走了。阿辉觉得自己窝囊,敲着脑袋揉着头发痛苦的掩面哭泣,烟头落在地上,和黄土混为一体,广袤的荒野,他的来路永永远远的被埋进了这儿,此后,只有归途。

第二个星期,阿辉关了纹身店,不声不响的离开了西城。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临行前,他找朱志鑫出来喝酒,路边的烧烤摊起滚烟,他沉默的看了烧烤摊一眼,掉头往一家饭馆里走。

阿辉说,苏新皓那个人,怂,连喜欢一个人都说不出来。非要硬生生的为人家去做些什么,可做呢,他又笨,干不成什么事,二十几年就那样稀里糊涂的过过来了。

“他是大老爷们,再喜欢男人,也是个大老爷们,心不细,过去他喜欢过一个小男孩,可偏偏犟着不肯先跟人家说,顾虑这个,又顾虑那个,顾虑过去顾虑过来,人也给顾虑没了。后来小男孩找了个男朋友,拖到苏新皓面前,那怂货难过哭了,还非得说自己眼睛痛,妈的,真差劲。”

阿辉又打开一罐啤酒,眼睛跟着迷迷糊糊的眨。

“他从小到大都觉得自个儿跟别人不一样,可哪点不一样呢?都是人,喜欢男的喜欢女的有屁区别。他傻,被人伤过,就死活过不去那道坎。朱志鑫,苏新皓是真喜欢你,要给你收拾烂摊子,要给你挣钱,拼了命也要养活你,你得信他,你还年轻,不对,你们都还年轻,你得给苏新皓机会,起码让他证明自己。”

“你是不是在玩儿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苏新皓那怂货是认了真的,他爱你,拿命也要爱你,别看他天天不着调的,他没为谁这样振作过。过去,他总觉得生活在压垮他,他要死在生活里,可是你来之后,他从生活里站起来了。妈的,那傻瓜,真敢为爱情死。”

阿辉说了一长串,喝高了还在跟朱志鑫念叨苏新皓,说苏新皓的人生,你救了,就别撒手。

苏新皓视生活如敌人,抵抗过,却顺从的倒下了,他任生活尽情蹂躏痛击他,生活里没有盼头的人就是这样,丧的很又事儿多。可是朱志鑫出现后,苏新皓第一次振作起来,从生活里站起来,他要挣钱,挣钱养他。等哪一天他开帕加尼进来,也得尽情的抱朱志鑫。

水婆说的没错,苏新皓那人,爱一个人,就把整个人给对方,一点儿不剩。哪怕对方吃干抹净了,他也得自己受着。傻不傻,傻透了。

然后,阿辉也不见了,他是“死掉”的第四个人。

人类本身和这个世界的联系是很脆弱的,从母亲的产道而来,擦掉了羊水剪掉了脐带,母亲死了,来的路就没了。父亲撑起天地,在他的脊背上看世界,父亲死了,远方就藏起来了。朋友,伴侣忘掉你了,你就是透明的人,消失在世界上了,当别人视你为陌生人,满马路的冷漠目光,活在这世上,就是一个人了,世界便抛下你了。

你已经死了,你浑然不知。什么归途,是黄土一捧,迟早砸在你的头盖骨上。

13.

朱志鑫在西城的第一个冬天来了。立冬那一天,十一月七号,他吃了一盘饺子,洗了碗,关了店,从西直门绕到弄堂区去。阿辉纹身店被房东收回去了,重新租给了别的人,改成不知道什么的花里胡哨的美甲店,新开业那几天,生意还算可以,可这几天,生意慢慢掉下来了。

朱志鑫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瞎走,蓝色衬衫穿在羽绒服的里面。他先是去殡仪馆看了水婆和李东,上柱香过后,又去了公墓看了阿辉爸妈的坟,然后去了东直门,坐在大树下看老人们下象棋。

偶尔朱志鑫想,倘若苏新皓一日不回来,他就一日还被人记着活在这世上。如果最后苏新皓真的没回来,他就和阿辉一样,死掉了。

他会是第五个死掉的人,毫无疑问。

广东的工友联系到朱志鑫,说苏新皓死了,朱志鑫不信,工友把遗物拿给朱志鑫,一双蓝色人字拖,朱志鑫看着,笑了。一双蓝色人字拖,谁都可以有。

后来他们带他去广东医院认尸,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横在隔间里,停尸房阴冷的光照在他手腕的一道红绳上,红的刺眼,刺得人眼睛疼。朱志鑫不知道怎么就想吐,跑到楼梯口吐了起来。

工友安慰他,朱志鑫什么都没说。在广东复苏的春日里走出医院,广东太热了,他想到,幸亏苏新皓死在了冬天里,不然人都臭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也爱跳进臭的河里去。

苏新皓是第五个死的人。为什么死,两个说法,一个是和人打架,打死了,另一个是他出了意外掉进海里,淹死了。朱志鑫在知道和他打架的那两个人是谁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一切。

苏新皓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蛋,别人打了他的兄弟,他怎么也要打回去,把自己打的半死,还被扔进了海里。就连这样也没飘远,被人又捞起来了,扔进停尸房里,泡着福尔马林,一具要烂不烂,丑的不得了的尸体。

朱志鑫觉得好笑,苏新皓那个人,真没本事,都进海里了,还被人死活捞回来了。他要么自己跳进去,要么被人扔进去,他倒是说话算数,死在了海里。

朱志鑫领走苏新皓所有的遗物,就那一双蓝色人字拖,五百来块钱,还有一部没插卡八成新的小灵通手机。手机修了也开不了机,在海里泡了一天一夜,早烂透了。

苏新皓留在世界上的东西竟然就只有一双鞋,你说好笑不好笑,没人知道他死之前脑袋里最后一个念头是什么,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随便捞上来,开开肚皮,被记录进牛皮纸档案袋里,家属领人,就成了一具尸体,没有然后了。

这是苏新皓全部的生活,甚至是他决定反抗后的生活,仍糟糕的没边。朱志鑫真他妈觉得可笑,坐在回西城的火车上,他一夜没睡,睁着眼看了一路的铁路沿线。平原和水田擦过,又转进山地和丘陵里。

他想起无数个时刻,在脑袋里播放胶片电影,电影里大多是无声的对峙,苏新皓站在路口要看不看他,苏新皓坐在他店门口嗑瓜子,苏新皓蹲在天井旁边低着头抽烟,苏新皓和他一起跨进冰室里,苏新皓站在暴雨的路口沉默的望他,苏新皓在杂物间抱他,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说,我不能不爱你,鑫鑫。

那一夜,他和他其实都哭了,全世界都在哭,一直到天亮,他叫他鑫鑫,我们得起来了,天亮了。

天亮了。

朱志鑫疲倦的看着铁路外的黎明,从远处地平线掠起来,橘红的前兆是一天的明朗灿烂,今天又是个大晴天。

像苏新皓自己说的,人生无常,他死了,在海里死了,好像遗憾里又多了半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圆满。这个世界上只有朱志鑫记得他。苏新皓去另一座城市了么,不知道。朱志鑫只知道,苏新皓说的,天亮了。

天亮了,鑫鑫。我们得起来了。

14.

我想了想,不应该有第十四节的。像阿辉说的,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过,永无结尾。朱志鑫不会死的,苏新皓死了,没回来,他也还活着,因为苏新皓的爱还养着他,苏新皓的爱还在,朱志鑫就还活着。

苏新皓死在了海里,就一定到了另一座城市。他去了,看到了那个快乐和希望的dreamcity。他是为李东死的么?是也不是,他随时都可以为世界的不公平赴死,他壮烈如猛兽,而冲动愚笨如飞蛾,像水婆说的,苏新皓是好人,又傻又笨的好人。他是可以为了世界上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死的,只要他认定了,如果是爱情,他也可以奋不顾身的跳下去。

阿辉不会再回来了。西城埋着他灵魂最痛苦的一部分,他是最最向生的一个人,他会住进大房子里,拥有新生活。因为生活该死,而理想不灭。

李东和水婆,都是世界上某些人类的缩影,他们的一生不在乎结尾,而在乎活的过程。李东是真正意义上的边缘人,他是被世界吃掉的,就算哪一天没被人打死,也会横死在街上,因为这是真正的正在进化与学习进化的人间。

水婆,她说没有男人真正爱她,她是孤独的一个人死去的,她的纯良是蛮横和风情,没有人可以不承认,她是在努力的活。挣钱,出海,陪泳,她只是想要一个家而已,哪怕家里没人,能挡风避雨也是好的。孤独不是她想要的,只是风烛残年了,她在偏见里活了下来,孤独是她的朋友也是她的武器,同时,也是敌人。

至于朱志鑫,他是最复杂的那一个,我说不清楚。但最清楚的一个事实是,他是永远年轻的,我不晓得你注意到没有,人人都看见他,看的入迷的人便试图拥有,他是不可抗的欲望,没人能幸免。有一天,要么被欲望掏空一切,和梅如烟一样,用金钱或者其他什么的去填那个无底洞;要么战胜欲望,取代欲望,占有欲望,主导欲望,至于结局么,你与欲望为伍,要么活,要么死。

最后,生活该死,理想不灭,愿你,愿我。

年龄差|师生恋|避雷!

\禁欲系腹黑老流氓*微茶系可爱机灵鬼

\忌上升忌抄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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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泽禹从中听出了不自信的味道,自从吃过张极做的饭之后,他...

张泽禹从中听出了不自信的味道,自从吃过张极做的饭之后,他现在也替自己爸妈捏把汗,张志毅做饭倒不是难吃,简单说来就是家常小炒,味道也还算凑合,即使是这样,他前两天还是提前给张极打了预防针:不要抱有期待,努力克制表情。

下午刚过四点,两口子就开始在厨房捣鼓起了虾,还把张泽禹抓去当起了剥蒜小工。

张极一早就去了店里,以一个极高的办事效率处理完所有事,草草收拾完东西就往家走,路过小区门口的水果店时,还特意挑了几样进口水果。

张泽禹没想过他今天会这么早回来,一开门脸上的表情呆愣了两秒,回过神才想起来朝厨房喊:“我哥来了。”

虽说张极平时在他眼里已经算是帅得出奇了,但今天再看总觉得还是有些不一样,这么上下打量了半晌,突然真诚地感叹道:“你今天帅的好不一样!”

宋笠迎了出来,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人,身上一件及膝的驼色风衣,里面搭了一件白色羊绒衫,黑色直筒裤配上一双短靴,显得整个人气质温和有礼,干净妥帖得让人挑不出错,在家老听张泽禹哥长哥短的叫,但现在见到真人还不免楞了一下。

她赶紧从鞋柜里找出拖鞋递到张极跟前,顺手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嗔怪道:“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东西,下次再这样,阿姨可不让进门了。”宋笠说完看着他的脸又忍不住问:“小极今年几岁了?”

张极笑着回她:“26了。”

宋笠笑得更开怀了,打趣道:“那直接叫姐都行,我比你刚好大一轮。”

张极笑笑没说话,张泽禹趁宋笠转身的空档扯着他低声警告:“不准叫姐,不然我们就差辈了!”他说得又急又快,态度很强硬,说完之后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语气有以下犯上的嫌疑,于是松开张极的胳膊妥协道:“要叫也行,但是事先说好,我可不叫你叔叔。”

张极伸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朝厨房叫了张志毅一声叔叔,张泽禹瞬间喜笑颜开,拥着他往客厅走。

今天这顿饭明显能看出来宋笠两口子是下了功夫的,跟平时对付两口的情况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在张泽禹看来满满都是诚意。

碗筷摆上了桌,张志毅的职业病就犯了,把那些饭桌文化连同白酒全搬了出来,酒一满上就开始跟张极称兄道弟,张泽禹原本想帮忙劝两句,结果张极什么都没说就一口闷了下去。

张极酒喝得干脆,话也说得得体,张志毅乐的合不拢嘴,滔滔不绝地跟他侃大山,宋笠偶尔会插上几句,更多时候都是忙着给张极夹菜,她夹多少张极就吃多少,原本七分饱就落筷的肚子,现在硬生生塞了快两倍,张泽禹担心他撑坏肚子,偶尔还偷偷从他碗里夹走一些,算是帮忙分担。

张志毅这人话本来就密,一喝多更是停不下来,从国家大事扯到张泽禹幼儿园尿床,紧接着又开始聊起人生和未来,最后话题落在了他们这代人的终身大事上,宋笠对这种事感兴趣,也跟着越说越起劲,甚至连外孙用什么牌子的纸尿裤都讨论了一番。

张泽禹全程没插话,眼睛时不时往旁边看,渐渐发现张极的情绪变得低落起来,到后面生子阶段尤其明显,他心里琢磨着是不是那句话说得不合适,或者饭菜不合口?还是有什么其他没察觉到的事情发生?这个问题直到晚饭结束他也没想明白。

晚饭进行到最后,张志毅明显喝的有点多,坐在椅子上开始打起了瞌睡,宋笠为了不让他丢人现眼,直接将人扶进了里屋,张极也有些昏沉,仰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张泽禹本想给他倒杯水,还没起身张极突然凑近在他耳边小声说:“等会送我回去。”

张泽禹停下动作点了点头,等宋笠一出来,打了声招呼就半搀着张极出了门,总共就隔几米远,走过去也没费多大力气,只是揽着醉鬼开门费了些功夫。

屋内灯没开,四周一片漆黑,张泽禹伸手在墙上摸索了一阵,就在要触到开关时,手被人一把握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张极搂着腰,带着往前踉跄了一下直接进了屋。身子刚站稳,张极就侧着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由于体型差距过大,他根本承受不住张极的重量,就这么被压着一点点往后退最终贴上了身后的门板。

张极似乎还不满意,刻意往前挤了挤,直到两人贴的严丝合缝才罢休。之后他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张泽禹只能听见浅浅的轻喘,呼出的热气不断顺着领口钻进衣裳里,紧贴的身子隔着布料张泽禹都觉得烫人。

“小崽,”张极低声唤他。

“嗯?”

“我好像做错事了。”

这么一句没由头的话张泽禹听得十分困惑,正当他想开口询问时,突然被人拦腰抱起无情的扔出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以及关门前那句草草的晚安,张泽禹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对于张极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也只能当做是喝多了撒酒疯。

深秋的风穿过走廊的窗呼呼往里灌,张泽禹不自觉地拢了拢衣裳,站得有些久脚都开始发麻了,他找来一个空盒子垫在地上,坐着坐着竟然开始打盹,究竟睡了多久,他也不清楚,只记得被宋笠领回家的时候手指被冻得止不住的发抖,上床之前就听见宋笠说了句出差,再发生些什么他全都不记得了。

隔天醒来,张泽禹望着旋转的天花板,只觉得头昏脑涨,嗓子又干又痛,缓了半天才看清墙壁上的时钟,他定了定神起身往厨房走,连着灌了两杯水才觉得好受些,等收拾完早就过了往常出门的点,他强撑着跌跌撞撞往车站赶,还是没坐上最近的那班公交车。

看着渐行渐远的公交车,张泽禹脑子里立马浮现出田主任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其他,浑身无力到险些站不稳,脑袋昏沉的厉害,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抬眼一看,那辆熟悉的沃尔沃停在前方,张极勾了勾手唤他:“上车。”

张泽禹还在为他莫名其妙疏远的态度而难过生气,虽然很想有骨气的说不用,但迫于压力和身体条件还是没出息的上了车。

张极依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见他脖子泛红随意问了句:“不舒服?”

张泽禹的确很不舒服,难受到现在根本不想讲话,但还是沉默着摇了摇头,座椅被人往后调了点,他闭着眼睛仰躺在座椅上渐渐没了意识。

迷迷糊糊间张泽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抚弄自己的侧颈,他迷茫的睁开眼,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张极的脸,在正上方离自己很近,正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张泽禹努力分辨着四周的环境,周遭停靠的小轿车提醒他,这是学校的地下停车场,他转回视线望着张极的脸,高烧让意识变得模糊,行为也开始不受控,他伸出手搂住了张极的脖子,轻轻的唤了一声:“哥......”

张极明显顿了一下,过了两秒才哼出一个鼻音,“嗯”了一声,他没有躲开勾住脖子的胳膊,反而慢慢俯身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让张泽禹更省力些。

眼睛因为高热而发红,张泽禹明明没有哭,眼泪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他望着张极瓮声瓮气的问:“你为什么躲着我?”

已二改

张泽禹听完,手指捻着杯茎摩擦半天,最后憋出一句:“哥,你好有学问啊。”

这顿饭比想象中结束的要早,收拾完碗筷,杨晴领着众人去了大厅中央的卡座,人刚坐下,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朱志鑫一见着他就打趣道:“徐亦你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请吃饭都...

这顿饭比想象中结束的要早,收拾完碗筷,杨晴领着众人去了大厅中央的卡座,人刚坐下,门口走进来一个男人,朱志鑫一见着他就打趣道:“徐亦你这也太不给我面子了,我请吃饭都赶不上趟。”

徐亦笑的很轻,微微鞠了一躬表示抱歉,含着笑慢慢走近,给人一种微风拂面的感觉,长相柔和但不失少年气,相较于上次,张泽禹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态度变得友善不少,至少不会再死死的盯着自己看。

杨晴抬了个盒子放上桌,里面是各色的圆形筹码。

“棍哥、三哥,这怎么说?今天我们家都不回了就等着这一局呢。”

朱志鑫跟张极对视了一眼一齐笑着点了点头。

朱志鑫:“我跟老三一比一换筹,你们一比五可以吧?其他不上桌的可以随意下注昂!也是按一买五的比例买,谁要是赢了我俩,杨晴直接从账上划了就是。”

这个话一出一群人纷纷嚷嚷着要买,但上桌的也就杨晴、李子棋、徐亦加上张极和朱志鑫五个人。

张泽禹玩不来梭哈只能安静地坐在张极旁边观战,张极的另一边坐着同样安静的许秋。

“小崽帮我玩两局,你们别欺负人。”

张泽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上了牌桌,先不说他根本不会这个游戏,就算他会也不敢肆意拿着张极的钱往桌上砸,于是他一把扯住张极衣角小声的求助:“哥,我不会!”

张极想了想,俯身在他耳边小声又快速的交代:“对桌那人给多少你就跟多少,输了也没事。”

张极出门的十分钟,张泽禹感觉比十年更漫长,按照张极教的方法,他跟那个兴头正盛的朱志鑫硬碰硬,结果输得比之前还要惨烈,几轮下来就没赢过,他暗自总结了一下,自己不仅不会玩,手气还极其臭。

张极一回来,张泽禹看向他的那个眼神简直比见到金城武还要兴奋和激动,一秒都没多待,身子往旁边一弹跟许秋之间就空出一大块空地来,张极见他这表情再看看桌上所剩无几的筹码笑出了声。抬手将人推了回去,挨着他坐了下来,伸手跟挠小狗似的勾了勾他的下巴。

“他们怎么都指着你一个人欺负?”

张泽禹先是一怔,楞楞的看了他两秒才凑近小声跟他告状:“棍哥太会唬人了,我运气又特别不好,他们赢的都是我的钱......”

他话还没说完,新的一轮又开始了,暗牌被递到跟前,张泽禹主动想往旁边撤,却被人按住了肩膀,张极看了一眼桌上的牌,把他身子掰正小声说:“去跟注。”

张泽禹压着嗓子惊呼:“可是我手很臭啊!!”

他一脸不可置信说的也很认真,看着像只被踩住尾巴疯狂汪叽的小狗,张极压着他胳膊俯身往前推了一摞筹码,坐直后两指头并拢往他手心轻轻摩擦了两下:“我的运气都给你,别怕。”

张泽禹心跳猛的漏了半拍紧接着进入狂跳模式,他一度怀疑要是嘴巴再张大点很有可能会直接蹦出来,手心隐约有些发烫,他根本不敢看张极眼睛,落荒而逃般快速抽回手,表情很不自然的盯着桌面看,而一旁的许秋却在盯着他看。

第三张牌发完,杨晴跟李子棋直接弃了,张泽禹偷瞄了张极一眼,虽说他现在看出点门道,但要他自己抓主意还是有些不自信。

“不弃,加注或者跟注都随你。”

张泽禹俯身想抓筹码,但沙发离的有些远,导致他加注的动作看起来有点费力,张极拍了拍身后某个围观的人,轻声说:“麻烦帮我拿把小椅子来。”

一个迷你版的靠背椅递了过来,张极岔开腿将它固定在身前,拍了拍椅背转头唤忙着推码的张泽禹:“坐前边来。”

张泽禹正愁腰酸,根本没犹豫直接坐了过去,虽说椅子比较矮,但他个子够高坐下之后轻轻一抬手就能碰到桌面,左右两边张极还用腿固定着,他稍附身就能贴近张泽禹的后背,从正面看更像是坐人怀里的姿势。

但当局者沉迷于“赌博”,根本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小表情得意又嚣张,满脸写着:我!这!局!必!赢!

最后一张牌发下来之前,局势已经明朗,即使暗牌不翻,张泽禹这边也是顺子,但朱志鑫就是经不住逗,张极专挑痛点戳他,三两句话惹得他急火攻心,在顺子极大可能连不上的情况下还是加了注。

牌一开,整个大厅顿时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哀嚎,张泽禹一脸兴奋的扭头看向张极,手拽着他的裤子兴奋到直晃,眼睛笑得弯弯的看着明媚又可爱。

第一次心态炸裂之后,朱志鑫变得严谨起来,弃牌次数明显增多,也不知道算不算风水轮流转,越到后面张泽禹手气越好,并且这种好似乎没有上限,到后期他赢的都想直接弃牌了,但还是一个不小心让朱志鑫输了个精光。

“好你个张老三,教未成年压榨工人阶级的血汗钱!”

张极仰头闷笑也不说话,等笑够了才弯腰越过张泽禹,伸手将筹码整合了一遍,整个过程张泽禹都得被迫性的跟着俯身,窝在他怀里丝毫不敢动弹,张极把筹码划成了四份,敲了敲桌子,眼睛扫了一圈低声道:“除了朱志鑫每人取一份。”

桌上其他人先是一愣,随后齐刷刷全围了上来,只剩朱志鑫在一旁骂骂咧咧,但脸上还是挂着笑的,瓜分完毕之后,单剩了一摞,张泽禹扭头看他,像是在等他安排。

张极伸手拨出一大部分推给杨晴:“这是小崽请的,等会你带大家去宵夜或者足浴都行,如果不够从我账上划。”话音刚落,屋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起哄声,惹得张泽禹耳根发热,看着剩下的一点筹码,他凑近小声问:“哥,这个呢?”

张极拿起桌上的塑料篓全扫了进去,然后递给他:“这是你的。”

张泽禹表情呆滞,从没想过天上掉馅饼的事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尽管只占总数的小小一部分,但已经比他一年的压岁钱还要多不少,这么一大笔巨款砸的他有些发懵,怔在原地没有伸手接。

“不要看我,这是你自己赢的。”张极说完就把篓子塞进了他的怀里,张泽禹知道这点对于眼前这些成年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情了,索性大大方方的接受,还不忘甜甜地道谢:“谢谢哥~”

收拾完残局,杨晴领着一大群人风风火火的往外走,张泽禹实在是熬不动了再加上张极也有意不想让他去,最后除去自行回家的和保安,店里只剩了五个人,现在再出去找酒店太折腾,店里有三间休息室分一分也还算凑合。

张极把自己的休息室让给了张泽禹和许秋,自己去了隔壁那间稍小一些还没人住过的房间。等一切安排妥当,门一关屋内就只剩张泽禹和许秋。

两人一坐一站在沉默中干瞪眼,过了好一会,许秋先开了口,态度和语气完全与饭桌上不同,轻声细语软的像是块棉花糖,弄的张泽禹都不敢对他大声讲话,对于他这种态度的转变,张泽禹只能暂时归结为他这是被自己人格魅力所折服。

一番谦让之后,两人半小时内一前一后洗漱完毕,躺上床后,张泽禹望着天花板半晌都没睡意,而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表明许秋应该也没睡着,他往床沿移了点距离正准备翻身,许秋却开了口:“三哥挺好的对吧?”

张泽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轻轻“嗯”了一声,许秋继续往下轻声说道:“三哥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温柔、细心又善良,就上次......”

许秋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张极对他的好,事情的真假张泽禹不想去猜,而说这些的用意他一时也想不明白,等许秋说完也只能违心的接了句:“哦,那挺好的。”

许秋轻轻笑了笑,一改之前轻柔的语气,扭头看向张泽禹,表情严肃:“我喜欢他,我喜欢张极。”

话音刚落,张泽禹扭头看他,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块,许秋的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攻击性,他没想过喜欢能被这么直白的展示给一个不熟悉的人,尽管他在情感这方面有些迟钝,但连上许秋之前说的那些话做铺垫,张泽禹不可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除了震惊心里还有些发酸发颤,许秋死死的盯着他。

“你也喜欢他”

“对吧?”

这个问题将张泽禹砸懵在地,他想否认却不敢开口,沉默着不知道该作何答复。当下情形像是在许秋的意料之中,他好像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继续徐徐往下说:“他不可能喜欢你的,就跟他不会喜欢我一样,我们没什么不同,在他眼里都一样......”

“你有绿色小拖鞋吗?”

突然抛过来的无厘头问题让许秋满脸疑惑,他抬眼仔细观察橘色灯光下的张泽禹。

那张脸上没有失落或者受伤的表情,眼神明亮清澈还透着一股坚定,整个人显得单纯又柔软,光看外表会给人一种好接近、易动摇甚至是好骗的假象,但事实并非如此,他比许秋想象中更坚定、较真,凡是他认定的事很难被人三言两语动摇。例如,在他的认知里,张极对他是不一样的。

过了一会,许秋才如实回答:“没有。”

“吃过加了小番茄的水煮肉片吗?”

“没有”

张泽禹朝他笑了笑,淡淡道:“那我们就是不一样。”

张泽禹被连人带书给赶出来的时候,脑子嗡嗡响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把书往怀里藏,张极这种放任不管的态度虽说让他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让人觉得很郁闷:难到看小黄书不该被教育吗?就这么不关心我的精神状态、心理健康以及......取向吗?...

张泽禹被连人带书给赶出来的时候,脑子嗡嗡响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把书往怀里藏,张极这种放任不管的态度虽说让他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又让人觉得很郁闷:难到看小黄书不该被教育吗?就这么不关心我的精神状态、心理健康以及......取向吗?

张泽禹越想越气,扭头隔着门剜了一眼,然后气冲冲的回了教室,这本书再摆上桌,那股吸引力又猛的升起,张极那语气不免让他多想,好奇心成倍增长驱使他再次翻开了这本“有趣”的书。

一本半厚的小说花了他两个中午才看完,说不上是如释重负还是心有不甘,意想中的情节全部拉灯,虽然摘除了自己看小黄书的嫌疑,但那些未得到满足的好奇心又让他有些失落,脱裤子的情节在之后的日子里还时不时会在脑子里出现一下,扰的他抓心挠肝。

除此之外张泽禹还有些说不上的别扭,这种别扭的感觉在跟张极碰面时格外强烈,就像被什么东西猛的撞了一下,心悸不止,连着想了两天他也没明白这是个什么原理,于是他把旁边酣睡的王志恒给摇醒,打算跟他探讨一下。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神奇的感觉?说不出来的那种?”

王志恒睡眼朦胧,人还没清醒就被劈头盖脸而来的问题砸得更懵:“什么什么感觉?想上厕所的感觉算吗?”

听完他这句话,张泽禹连解释的欲望都没了,把本子往他脸上一盖,让人睡得看起来很安详,然后转身没再搭理他。

上周学校就已经给出国庆假期的放假安排,但又觉得调休后的国庆假期太长,便将月考提到了放假前,因此周二晚上甜甜圈就带来噩耗,通知周末两天进行第二次月考,虽说是临时通知,但他还是再三强调考不好会有调班的危险,这话一出人人自危,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离开强化班的想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的,现在的张泽禹只有强烈想留下来的欲望,甚至第一次对考试产生了紧张感,二十名左右的成绩根本不在安全区,他不仅不能保证超常发挥还得时刻提防被反超的风险,强压下他也不得不遵循甜甜圈常说的死学准则。

前阵子张极给他开了几天小灶,虽然不能说立竿见影,但至少他跟英语算得上是正式碰了个面,这几天因为酒吧的事张泽禹已经好几个晚上都没见着他了,原本以为考前这几天多半也是这个状态,结果当晚刚放学就收到了张极的短信。

于是小灶的火又被重新续上,之后几天,放学后张泽禹连家都不回,背着小书包直奔对门,等写完作业补完课又才赶回家洗漱睡觉,宋笠看他老是不着家,总担心会影响到别人,想阻止又怕打扰到孩子学习,于是周四晚上拉着张志毅商量了半天,两人一致觉得还是该请人吃个饭道声谢才合适。

张极笑着将袋子连书包一齐从他身上取了下来,等进了屋张泽禹又扭头问他:“哥,你国庆那天有空?我爸妈想请你吃饭。”

张极手下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可说了,要是你不去,我就得少层皮!”

这话把张极给逗笑了,他随手揉了下张泽禹的头发,笑着轻声道:“二号之后都可以。”

“吃饭了吗?”

“没呢。”

“杨晴问你今天过不过来?”张极还没说完,手机那头出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朱志鑫扯着嗓子喊他:“弟弟!赶紧过来玩,哥今天摆龙虾宴,这里还有很多漂亮姐姐和帅气哥哥,不来会后悔一辈子的!”

“记得带换洗衣服!还有跟爸爸妈妈说一声!今晚来了可是回不去的哟~”朱志鑫最后一句话说的贱嗖嗖的,惹的张泽禹有些耳热,后面就听见一阵轻微的交谈声,再接着就听见张极的声音传来:“那在家等我。”

等一切准备就绪,没过多久,张极就到了门口,隔着门框跟宋笠远远打了声招呼后,随手接过他肩上的书包带着人去了停车场。

时隔半个月再次来到这间酒吧,虽然外观上就多了个金灿灿的招牌,但浮华程度明显高了不止一个档次,张泽禹看着金色框内那四个黑色花体字母:HIGH。根本不用多想就能断定是朱志鑫的杰作。

虽然还没开业,但门口已经站了两个穿制服的保安,再往细致了说,是站了两个高大魁梧的大帅哥,屋内装修布置已经足够完善,重金属跟哥特风的结合可谓是脑洞大开,但强烈的视觉冲击的确抓人眼球,之前空旷的大厅中央建了一个封闭舞池,现在里面正放着一张由小桌拼接而成的大方桌,看着能坐下二十来个人,远远还能看见上面摆放好的碗筷和酒杯。

张泽禹这次明显自在得多,屋子里大多都是熟悉的面孔,至少可以保证不会让他显得格格不入。两人还没走到吧台,迎面跑来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光从样貌判断比张泽禹大不了多少,也就十八九的年纪,体格看着比他还瘦弱些。

那人快速跑到张极旁边,张泽禹只能看见张极微微附身,将耳朵凑近的背影,但两人交谈的音量很小,他根本听不清楚,话像是说了一半那人就停了下来,眼神不怎样友善的盯着他看,像是在暗示些什么。

张泽禹扯了扯张极袖子:“哥,我先去找晴姐姐了。”

他倒不是因为那人的态度刻意避开,真是杨晴在挥手叫他,见张极点了头,他便转身往吧台走,人刚往前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一阵甜腻的声音,“哥~”

叫的比张泽禹甜,声音还更软些,这人前面话说得比蚊子声小,这声“哥”倒是叫的挺响,张泽禹不想恶意揣测他人的用心,只能将步子迈得更大些快步走向了吧台。

朱志鑫见他在干坐半天也不说话,顺着他的视线往回看了一眼,就见张极背了一个书包跟着许秋往后面休息室走。

“许秋是长得挺好看的,但他没你可爱!”朱志鑫说完顺手捏了捏张泽禹的侧脸。

“他看着挺小的,也是谁的家属吗?”张泽禹说完突然楞了一下,刚刚那句话他把自己划入了张极的家属范围里,乍一听多少有点自作多情,毕竟从血缘上讲他跟张极除了个姓氏,其余没半点联系。

朱志鑫倒是没想那么多,接着他话解释道:“他算我们店的员工吧,这小孩很早就辍学了,之前也是在这间酒吧跳舞。”

“这个店?”张泽禹用手指绕着四周走了一圈。

“嗯,这里之前也是一家酒吧,但是太乱了出了好多事,我们盘下来之后,好多老员工都想留下来继续干,你哥看他年纪小再加上他跳舞的确不错,我们一商量就把他留下了,还有那边那两个小姑娘也是当时一块留下来的老员工,做事都挺麻利的。”

张泽禹轻轻的“嗯”了声,也没再问什么,转头跟杨晴几个热聊起来。没过多久大厅那头有人大喊开饭.

朱志鑫跟杨晴领他先去了方桌,等他们都坐下了,张极跟许秋才从会议室出来,锁定张泽禹的位置后,张极径直走了过来,身后的许秋被朱志鑫一把拽住,扯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跟张泽禹隔着半个桌子对望。

桌上二十几个人就张泽禹面前摆着一杯果茶,他不是不能喝酒,所以对这种小朋友特有的呵护有些排斥,他悄悄凑近小声问:“晴姐姐,能不能也给我一杯酒?”

杨晴先是一怔,然后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张极,晃了晃手里的醒酒器,像是在征询意见。

“拿根吸管给我,他跟我喝一杯。”

其实张极开口前张泽禹根本没抱什么希望,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让他很开心,接过吸管就迫不及待伸进了张极的酒杯里,高脚杯的容器很浅,吸管太长有些立不住,张泽禹尝试了好几个角度都没成功,原本都打算放弃了,旁边突然伸过一只手,托着杯底手指夹住吸管将红酒一股脑倒进饮料杯。

半满的杯子里塞了根绿色的吸管,远远看上去像是一杯浓稠的葡萄汁,举杯的时候张极还得用拇指固定住乱晃的吸管,与一众高脚杯碰撞的场景下显得有些滑稽可笑,但张泽禹看着很满意,等张极喝完第一口,他悄悄靠过来小声说:“哥,我也想喝一口。”

张极笑着把吸管摆正递到他嘴边,然后抬了抬下巴,张泽禹乐呵呵的的凑近,咬着吸管试探性的嘬了一小口,这酒甜腻的像是抿了半口糖浆,入口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正当张泽禹觉得平平无奇时,咽喉处猛的窜出一股强烈灼烧感,又辣又烫,激的他眼泪汪汪,低头四处找水。

张极将烟咬在齿间,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张泽禹仰头猛灌了好几口,那股灼烧感才稍好了些,他满脸痛苦跟张极小声吐槽:“这比啤酒难喝......”

张极笑了笑没接话,抬起杯子往茶里掺了些红酒,见杯里变了色立马停下动,将吸管塞进杯子里推到他面前。

“小崽,人不用那么急着长大,凡事需要慢慢来,”

“这杯给张泽禹大朋友。”

朱志鑫低头看了眼脚上的拖鞋又看了看对面的张泽禹,丝毫没犹豫,立马脱了下来,单穿了双袜子拎着鞋就往沙发跑,还边跑边解释:“我这不是体寒嘛,鞋柜里就这一双鞋看着厚实点,我也没想那么多就穿上了,哈哈......你还别说是有点挤脚哈,弟弟你快穿上试试,看看有没有被我撑大了,坏了的...

朱志鑫低头看了眼脚上的拖鞋又看了看对面的张泽禹,丝毫没犹豫,立马脱了下来,单穿了双袜子拎着鞋就往沙发跑,还边跑边解释:“我这不是体寒嘛,鞋柜里就这一双鞋看着厚实点,我也没想那么多就穿上了,哈哈......你还别说是有点挤脚哈,弟弟你快穿上试试,看看有没有被我撑大了,坏了的话,我再重新给你买。”

张泽禹还来不及反抗就被抓着脚踝套上了鞋,等朱志鑫一退开,他撑着胳膊坐在沙发上,悄悄晃了晃腿,看着底下两只颜色相同的鞋子轻轻碰撞,堆积的情绪像是吹得半鼓的气球,还没来得及纾解,这么轻轻一戳,就散的无影无踪。

一旁的张极见他这模样想来多半是治好了,催着朱志鑫去换衣服,自己则提着袋子进了厨房,朱志鑫换完衣服气质立马变了样,乍一看还挺正经。

张泽禹捧着那盒雪糕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视,朱志鑫极其熟络的挨着他坐上了沙发,手里还悄咪咪的拿了个小铁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视,勺子倒是悄悄伸了过来,张泽禹气不堵了看他也顺眼不少,直接大方的把盒子捧着放在两人中间,眼神示意他:请便。

朱志鑫往厨房瞅了一眼,确定张极看不见后才放心大胆的将勺子伸了进去,两人就这么你一勺我一勺的吃起来,气氛和谐又温馨。

这样的和谐的关系在晚饭时彻底终止,张泽禹发现这人的抢饭实力真是出类拔萃,自己筷子再下的慢一点连汤都喝不着,张极照常七分饱之后就放下筷子,他跟朱志鑫为个最后一个鸡翅已经僵持半天了。

朱志鑫:“尊老爱幼,中华民族几千年的传统美德,我比你大,你得懂谦让的道理,而且你就住隔壁,近水楼台先得月,额......是这样用的吧?反正!今天这个翅膀从哪方面算都该给哥哥我!”

张泽禹扭头光眼巴巴的看着张极,其实他也并不是非吃不可,但某些小心思作祟就是想试探一下,具体想得到什么结果,或要证实什么事实他也说不上来。

“哥~?”他就这么轻轻喊了张极一声其余什么都没说。

张极看着他笑了笑,坐直身子将手指里夹着的烟头悠悠靠近朱志鑫的手背,在仅剩半寸时停下,望着朱志鑫那张惊愕的脸淡淡道:“赶紧给他。”

这威逼的招式吓的朱志鑫立马缩手,但是一脸不满的大声斥责道:“好你个张老三,重色轻......!啊!!”

张极这一脚踹的实,疼的他捂着小腿哼唧了半天都没直起身,等再一抬眼发现碗里多了个鸡翅,而对面的张泽禹正闷声吃饭什么也没说,朱志鑫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把骂人的话塞回肚子,看张泽禹的眼神都温柔了几分。

饭后张极跟朱志鑫回客厅聊起酒吧开业的事,张泽禹坐在办公桌前写作业,偶尔用余光往旁边偷瞄两眼,发现认真工作的朱志鑫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甚至有些恍惚,开始怀疑刚刚在饭桌上跟自己抢的你死我的人是不是被眼前这个沉稳美艳男人夺了舍。

等写完卷子上最后一部分,张泽禹悄悄走了过去,安静的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谈话,等他们停顿的间隙才开口小声问:“我那天能去看看吗?”

他这话是问张极,但眼睛却看向了朱志鑫,明里暗里都在散发求助信号,朱志鑫立即反应过来,为了报答鸡翅之恩,他换上了之前那副做派。

“能能能!哥的店你随便进出,对吧?老三?”他说完,两人齐刷刷的望向张极,满眼期待又忐忑。

张极轻咳了一声,盯着张泽禹严肃的解释道:“那天人很多会很乱,我可能也抽不开身而且......”

朱志鑫没等他说完就立即打断道:“哎呀~叫子棋陪着他,我担保没事!”

张泽禹也跟着点头保证一定乖乖听话不乱跑,张极沉默半晌,没有明确的拒绝那就算是默许,张泽禹扭头笑嘻嘻地冲着朱志鑫眨了眨眼。事情一商定完,朱志鑫就急匆匆的要去赶场,留他俩收拾厨房残局。

周一一早,张泽禹刚到座位,王志恒就把上周五的那本书偷偷摸摸还了回来,还凑近小声问他另外一本现在看不看,张泽禹见他这么积极也来了兴致,把桌箱里那本递给他,低头随意扫了一眼刚还回来的书——《我的总裁老公》

名字实在太土,就算不说题材,他也没办法明目张胆的的摆在面上看,于是想了想将语文书也一并拿了出来,挡在最外面,很低劣的伪装技巧,他四下瞄了一眼确定安全之后,才埋头翻开了第一页。

书名虽说有点玛丽苏,但丝毫不影响它内容的丰富性,张泽禹宛若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个接一个陌生的名词蹦了出来,他从没想过文字的力量这么强大,会让人不自觉的嘴角牵动、上扬、然后痴痴的傻乐。

紧凑的情节让两男主嘴都没亲上就双双携手进了酒店,这裤子刚脱完上课铃声就响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将那一页折了个对角,才将书塞进桌箱。兴趣正浓的时候被打断,思绪怎么能回的来,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为什么要脱裤子?脱裤子之后呢......?

他想的出神直到原本安静的教室变得越来越躁,才察觉到这铃都响了快十分钟,往常上课最积极的甜甜圈竟然没进门,这个现象极其反常,而更反常的是他那双不安分的手,书里情节在他脑子里不断翻涌,最后引诱他大着胆子悄悄将书再次拿了上来。

他用手捂着耳朵托着腮,并不是为了隔绝吵闹声,而是为了盖住通红的耳根以及掩饰心虚的表现,由于看得太入迷,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教室突然间变得格外安静。

后背像是被笔帽大力挠了两下,张泽禹正看到精彩之处,男主的对话刚刚结束,两人马上要进入正题了,他没办法分心,于是头都没转,压着嗓子拖长语调小声道:“等会再说~~~~”

没等来身后的回应,一只手却伸了过来,手心朝上摊在他面前,张泽禹一仰头就看见了张极的脸,吓得他下意识的快速合上书,但由于一心急造成动作力度太大,书本关合的瞬间,猛的爆发出一声巨响,这与安静的教室氛围完全不相容。

张泽禹当下很想挤出一个笑容来缓解尴尬,但尝试了半天只剩个抽搐的嘴角,他磨磨蹭蹭将书抽了出来,特意将封面翻折盖住了那个玛丽苏的名字,然后低头递给了张极。

张泽禹余光里看见他低头扫了一眼封面,然后随手翻了两下,最后视线在他之前折角的那一页停留了几秒,甚至还花了两分钟往下翻看了几页。张泽禹光看两主角脱光之后在床上聊天的内容就废了两分钟,还没来得及看下文就被当场抓包,所以后续剧情是什么他根本不知道,但单看张极表情就知道应该还算精彩。

教室里安静的可怕,纸张翻动的哗啦声根本盖不住他的心跳,如果此刻张极手上是本漫画再或者是其他文学小说,他现在应该还好受些,但一本带着颜色的耽美小说也不知道他之后会用什么眼光来看自己,张泽禹越想越忐忑,手脚蜷缩,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出。

“中午来办公室找我”张极敲了敲他桌面,教案一合将那本书藏的严严实实,转身直接上了讲台:“田主任有事临时跟我换课,这节上英语。”

张泽禹悬着一颗心,后面几节课神游了好几次,不停的想对策,想找借口让自己这个行为看起来跟多吃了两碗米饭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但渐渐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此在意这件事的主要原因好像在于他很在意张极看法,这个想法本身比被抓包使得他更震惊。

心里想着事午饭张泽禹根本没吃多少,组织了一上午的话术,当站在门口那一刻,全忘了个精光,他杵在门口半天却迟迟不敢进。直到门被屋内走出了的一个老师拉开,他完全暴露在张极视线里后,才磨蹭着进了屋。

张极正拿着那本书,靠坐在椅子上,手不停的翻动,虽然视线没给张泽禹,但还是用脚勾了张凳子推到他腿边:“先坐一会。”

张泽禹乖乖坐下,在一旁紧张到抠手指。张极说一会的确没过五分钟他就合上了书本,抬眼看了张泽禹半晌,最后用脚将椅子往自己这边轻轻勾了一下,张泽禹就跟坐滑板似的,溜了过去,在距离只剩半臂时停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距离很近,张泽禹垂眼就能看见张极衬衣的领口,以及上下滚动的喉结,鼻腔充盈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其中还夹杂着张极身上特有的香水味道,淡淡的很好闻。

张极附身凑近了些,将书塞回了他手里,嗓音低沉:“这书,很精彩。”

张泽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身子凑近了些,但视线还停留在电视屏幕上:“嗯?”

“没事。”

张泽禹闷闷的“嗯”了一声,抱着碗继续吃了起来,张极处理完工作没由头地问了句:“你吃辣吗?”

张泽禹愣了愣,还是乖乖的点点头。

“那陪我吃个饭?”

张泽禹仰头拧着眉一看就是想要拒绝但...

张泽禹看着他进了厨房,立马抱着碗跟了过去,厨房不大塞两个大男人跟一只狗的确有点勉强,张泽禹还十分粘人,他走一步就跟着挪一下,跟块磁铁似的根本避不开。

张极在第三次被狗挡道之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小崽。”

对于这个称呼,张泽禹适应性很强,十分顺嘴的应了一声:“昂?”

“去吧台帮我拿支烟。”

“哦!!”张泽禹划着脚上的拖鞋快速往回跑,没一会就拿了包烟回来,递到张极面前,张极手里忙着切菜,扭头看了他一眼,张泽禹立马会意,从里面拿了一根放在他唇边。

“打火机在茶几上。”张极齿间咬着烟,说话有些含糊,但说完张泽禹又噔噔噔往客厅跑,啵啵也屁颠屁颠跟在身后,没两分钟就见他一脸兴奋地拿着个火机跑了过来。

等菜下了锅,张极才偏头接他手里的火,张泽禹眼睛亮亮的站在一旁,感觉自己的人生价值在刚刚那几分钟里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火刚点燃张极伸手拿了三个蒜头递给他,指了指吧台方向。

“去坐着剥。”

张泽禹用力点点头,乖乖坐在高脚凳上,十分认真的解决起手里的工作来,啵啵也识趣跟着出了厨房,趴在桌子底下打盹。

没过十五分钟,他的蒜还没剥完两个菜碟就上了桌,西红柿炒鸡蛋和水煮肉片,虽然没还没进嘴里,但单看卖相就挺勾人食欲的。

张极端了盘白灼西兰花出来,把桌上剥的乱七八糟的蒜壳一股脑扫进了脚下的垃圾桶,也没再提剥蒜这事。张泽禹乖乖坐在椅子上直勾勾的看着他盛饭的动作,直到饭碗递到眼前才想起来接。

张极食量不大,晚饭向来也是七分为止,等他放下碗筷对面那小孩刚刚添上第二碗米饭,看着吃得正香。

“刚搬来,冰箱里只剩这些,下回给你补个肉吃。”

张泽禹一听他这话立马摇头,吹了一堆彩虹屁,说完还不忘小声补一句:比泡面好多了。

张极看着他脸上被饭撑起来的两个鼓包正随着动作上下晃荡,不知怎么的起了恶趣味,抬手掐了掐,张泽禹瞬间愣在原地,咀嚼的动作下意识慢了下来,眼神怯生生的像是犯了错。

张极捏着拳捂嘴闷笑,倒了杯水递过来,神情悠哉的将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没事,你吃你的。”

张泽禹一脸困惑有点搞不懂他,但还是在这个诡异的氛围里把剩下的菜给吃了个精光。

“明天就该上学了吧?”

“嗯嗯。”原本这事这两天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猛的被提起来他不想也不行,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张泽禹的厌学情绪在周一凌晨达到了峰值,以至于到了后半夜都没睡着,隔天闹钟响了三次人才从床上爬起来,等他紧赶慢赶进了学校,竟然下意识上了五楼,看见门口班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转班了,于是耷拉着脑袋又转去了二楼。

张泽禹深呼一口气,抓着书包带快步走了过去,还顺带跟坐在第一排的孙斌打了个招呼,但那人扬着下巴眼睛望着天花板,连个敷衍的点头回应都没有,权当没见到他这个人。

对于这个反应张泽禹也不算太意外,虽说他自己的成绩不算一顶一的好,但在原来的二班还是能排上号的,这个孙斌常年被他压一头,落了个“万年老二”的诨号,虽然明面上对张泽禹还算客气,但暗地里给他编排了多少坏话就不得而知了,这次好不容易赢一回,现在心气高的快上天了。

张泽禹看着他那张脸有些郁闷,也懒得再搭理径直回了座,邻桌趴着一个短发男生,除了后脑勺和凌乱的桌面张泽禹什么也看不着,为了不打扰这个新同桌,他只得放轻动作慢慢收拾桌箱。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陈思瑶压着嗓子问。

张泽禹还没来得及解释上课铃就响了,也只能压着嗓子快速回她:“昨晚失眠睡过头了......”

强化班的课程安排最大的特点就是连堂,无论哪一门都是连着上两节才算完,铃声刚过,田主任手里握着教案,挺着个大肚子进了教室。一上讲台就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废话,这个老头不仅话多做事又极其刻板,老式教育运用得炉火纯青,经典口头禅就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也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度,这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硬生生秃成了六十多岁的发型,头顶的地中海都快扩到大西洋了,再加上脑袋圆个子又不高,李帅几个每次站他跟前往下望,总觉得这个脑袋顶就像个黑色甜甜圈,所以私下就给他起了“甜甜圈”这么个诨名,平时叫顺嘴了也就简称甜主任。张泽禹一想到这人今后是自己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就有些头疼。

张泽禹昨晚本来就没睡好,甜甜圈上课又跟演讲似的,情绪激昂语速也慢,讲得人昏昏欲睡。连着上了两堂语文课好不容易熬到大课间,之前趴桌上的同桌立马活了过来,扯着他胳膊热情打招呼:“王志恒,兄弟怎么称呼?”

张泽禹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敷衍地说了个名字就直接倒头趴在了桌上,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感觉后背被什么挠了两下,隐约听见身后的陈思瑶在焦急地喊:“上课了!上课啦!”

张泽禹迷迷瞪瞪睁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细框金属眼镜落在高耸的鼻梁骨上,白色衬衣规矩扎进黑色的直筒裤里,脚上踩着一双磨砂的牛皮短靴,袖口平整妥帖地往上翻了几折,露出的小臂还能隐约看出肌肉线条,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又极具距离感。

张泽禹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无意识唤了声“哥”,四周过于安静,即使他音量不大都能听得很清楚。

迎面走来那人脚下明显顿了顿,看向他时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调整好情绪面无表情的上了讲台,窸窸窣窣的憋笑声从四周传来,张泽禹猛的惊醒,瞪大眼睛看着正前方,意识回笼的瞬间整个人弹坐起来。

他神情呆滞地望着张极,听着他缓缓开口做自我介绍,说自己是强化班的英语代课老师,叫张极。后面他还说了些什么张泽禹就记不得了,此刻的脑容量只能装下张极那张冷漠英俊的脸。

令他更加苦恼的是为什么偏偏教要了命的英语,这门课他可谓是半窍都不通,借用前英语老师的话来讲,张泽禹简直就是他教师生涯的绊脚石。现在这块绊脚石被搬到了张极跟前,张泽禹都在怀疑以后那扇门自己还进不进得去。

张泽禹苦着脸往后揉了一把头发,忐忑地问:“我睡了很久吗?”

“还好吧,反正张老师刚站门口你就醒了,也不算太过分,但是你那声哥叫得倒是蛮响,我看张老师都听愣了,也不知道他后面脸那么臭是不是被气的?”

陈思瑶这话多半是在开玩笑并没什么恶意,张泽禹也跟着笑了笑,但一旁的李静静却认真了,小声插话道:“可是,张老师进教室前那个眼神好温柔啊,我觉得应该没生气。”

陈思瑶:“有吗?”

“有啊,从我这个角度看反正不凶,比上课前好一万倍!”

陈思瑶叹了口气,没两秒眼睛又亮了起来,“但是该说不说,这个老师真的好帅啊啊啊啊!!”

原本淡定的李静静也跟着激动起来,拉着陈思瑶的手压着嗓子小声吼:“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真的好帅!!”

张极长得帅这个事,张泽禹当初看个模糊的影子就已经认定完毕了,现在对小女生这些心思不感兴趣,转过身子苦恼着以后这关系怎么处才好。

五分钟一过张极准时进了教室,一点废话没说就直奔主题开始讲课,张泽禹这次坐的笔直,虽然听不懂,但是态度倒是认真,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张极有滤镜,总觉得他跟之前的任何一个英语老师都不同,嗓音低沉有磁性,而且没口音,要是闭上眼睛就跟听美剧似的,很有意思。

整节课张泽禹都在盯着他看,应该说台下每一个人都在盯着张极看,张泽禹在其中显得有没什么不同。下课前两分钟,张极从书夹里拿出张成绩单看了眼,“中午一点,王志恒、张泽禹、李欣蕊、丁豪来一趟办公室。”

张极只是照着把名字念出来视线也没往台下扫,张泽禹敢断定这几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当然也包括他自己,仔细回想起来好像张极没问过名字,他自己也没主动说,“小崽小崽”叫习惯了,反而忘记了自我介绍这档子事。

张泽禹心里发慌中午饭都没敢多吃,王志恒第一个进了办公室,没到十分钟挂着复杂的表情走了出来,丁豪作为第二个,皱着眉磨磨蹭蹭老半天才进办公室,张泽禹趁机抓着王志恒胳膊往角落走。

“兄弟,老师说什么了?”

王志恒拍了拍他的胳膊,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就是句句噎的慌,我现在感觉自己屁都不是!”

张极仰靠在椅背上,听见开门声扭头往门口望了一眼,脸上冷淡的表情多停留了一秒,他拿着表看了看,嘴里回味似的低声唤了两声:“张泽禹?”

张泽禹轻手轻脚的关上门,步子迈的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太大的声响。走近之后在桌旁站得笔直,却不敢跟张极对视,两人一同沉默了几秒,随后他听见张极悠悠道:“张泽禹,数学146、理综287、语文128、英语......”

张极的视线从纸移到了他的脸上,语速变得极其缓慢:“78......”

等他念完张泽禹强撑着偷偷看了张极一眼,只见那张成绩单被轻轻反扣在了桌上,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上面轻点,那声音像是催命的符咒,吓得他大气都不敢出。

张极仰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将身子凑近压着嗓子小声道:“小崽,你这让我很难办呐。”

一路上张泽禹都在反思刚刚那盒冰淇淋是不是买的不值当,由于想的太投入,出电梯时直接撞上了没开全的铁门板,那股子酸爽劲疼得张泽禹捂着脑袋缓了半天,在他缓神的空档,旁边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他这时才注意到对门竟然有人搬进来了。...

一路上张泽禹都在反思刚刚那盒冰淇淋是不是买的不值当,由于想的太投入,出电梯时直接撞上了没开全的铁门板,那股子酸爽劲疼得张泽禹捂着脑袋缓了半天,在他缓神的空档,旁边传来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他这时才注意到对门竟然有人搬进来了。

这层楼总共有四户,就这间房空了差不多小半年,五月初就开始乒乒乓乓一阵装修,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人才住进来。

张泽禹抻着脖子往里望了一眼,门就开了一条缝,里面什么也看不着,显得门口堆着的一大摞书格外打眼,但看见上面花花绿绿的彩色字母后,张泽禹顿时没了兴趣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屋。

家里没人的好处就是薯片配着泡面吃也没人管,酒足饭饱后,屋里浓烈的泡面味有些熏人,张泽禹一刻也等不了,快速收拾完垃圾就拎着就出了门。

垃圾桶放在楼梯道口,得走到过道中间才能行,张泽禹抬手往桶里一扔,正准备转身回屋,对面半开着的门缝里突然挤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在冲着门外吸吸嗅嗅。

张泽禹先是吓了一跳,定下神隔着两米再仔细一看,发现是个狗鼻子,他觉得这样子怪好笑的,下意识悄悄走近,蹲下身子用手指戳了戳,湿湿软软的触感很神奇,下一秒,一个狗头猛地顶开门缝钻了出来。

张泽禹瞬间愣在原地:“小骗子......你怎么在这?!”

啵啵张着嘴呼呼喘气,舌头都快掉到地上了,它半点不认生,一个劲用脑袋蹭他的手心。

张泽禹穿过门缝朝里偷偷望了一眼,听不见人声也没见着人影,胆子也随之大了起来,他随手呼噜了两下啵啵的脑袋,这一摸那狗反而更兴奋了,蹦蹦跳跳想往外跑,但门口设了一个二十厘米高的小栅栏,它腿短根本出不来,只能用小爪子往张泽禹腿上扒。

张泽禹见它这么热情,有些狠不下心往回走,于是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尽量把自己藏起来,就这么半蹲着跟啵啵唠嗑。

“你们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呜呜哼呜呜唧......”

“那个骗子叔叔不在家吗?”

“哼唧哼唧......”

......

张极洗完澡裹着浴袍出来,就看见啵啵撅着屁股,后腿踢踢跳跳的半趴在门边,张极只当是屋内油漆味太重,它在呼吸新鲜空气,也没理会,挂着毛巾去吧台倒了杯水,等走近厨房离门口再近了些,就听见有人在嘀嘀咕咕说小话,音量还不小。

“你这爪子要这样展开刨才能把那个沙发给拔起丝,”

“对对对,就跟扒我腿这个力度差不多,”

“给我看看你的牙,哎哟!这牙咬桌子腿蛮合适的诶!也不知道你家桌子是木的还是铁的?要是铁的就算了,怕把你牙给崩着......”

这一套损招给张极听乐了,在他印象里初来乍到应该没得罪过什么人,这么狠的招式也不知道是为了报复他什么?

张极端了杯水,不紧不慢地擦着头发悠悠走近,隔着门板往外瞥了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软乎乎绿色睡衣的小孩,缩成小小一团蹲在门边,毛茸茸的脑袋正跟啵啵抵在一块,看样子说的正起劲。

不知道是那句话戳中了啵啵,它屁股猛的一甩将门顶开了一半,门前门后的两人同时出现在了对方视野,对视的瞬间明显都怔了一下。

张泽禹悬在狗头上方的手僵在了半空,直愣愣的盯着眼前这个湿发、帅气且高大的男人,明明只是简单端着水杯站在那里,一股莫名的压迫感却震的张泽禹大气都不敢出,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根本无法进行思考,连给自己找个合适的薅狗毛的借口都做不到。

沉默了几秒后,张泽禹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没头脑的话脱口而出:“哥......能给我摸摸吗?”

话音刚落门口站着的那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带着玩味的表情上下打量他,张泽禹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这话有极大的歧异,于是连忙摆手疯狂解释:“不是不是不是!!我是说狗,我想摸的是狗......”

这不解释还好,现在这话越说越别扭,尴尬到张泽禹根本不敢再出声,心虚地仰头望了那人一眼。

张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仰头将手里的半杯水灌进了喉咙,下巴扬了扬像是无声说了句“随意”,然后直接转身进了屋。

张泽禹歪着身子偷看他的背影,确定走远之后才松了口气,将手搭在狗头上快速搓了两下,压着嗓子小声感叹:“好吓人啊!你平时没少被揍吧?”

这个小插曲让张泽禹不敢再多呆,甚至那点想报仇的心思都没了,跟啵啵轻轻碰了碰脑袋,站起身就蹭蹭往家跑。

隔天睡到日晒三竿张泽禹才想着起床,但无论是坐着还是躺着,满脑子都是那颗会流口水的狗头,手痒痒心也痒痒,忍了一上午还是没憋住,借着扔垃圾的由头出了门。

今天那门也半开着,啵啵将脑袋放在小栅栏上,探出个狗鼻子,眼睛一瞅见他立马蹦了起来,前腿噔噔噔地猛踢。张泽禹一见它这模样,什么臭脸帅哥大骗子忘了个精光,垃圾袋往桶里一甩,偷偷摸摸的就凑了过来,一人一狗隔着小栅栏亲亲热热聊了会小话,但他也不敢待太久,没两分钟又快速溜回了家。

一人一狗像是在偷情,就这么来来回回碰头五六次,张泽禹每次都是蹲两分钟就逃命似的往回跑,生怕被人逮着,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运气太好,竟然一次都没碰见人。

张极也在沙发上坐了一天,正前方是镶嵌在墙内的花玻璃,不偏不倚的对着大门口,张泽禹今天来了多少趟,他就看了多少场人狗分离的苦情大戏,到后面张极索性放下手头的工作,专心致志看了好几次全过程,那感觉就跟看电影似的还怪有意思。

张泽禹正忙着碾蛋黄,结果门突然被拉开了,吓的他没蹲稳直接往前一倒撅着屁股趴在了地上,手里的碗差点被甩了出去,抖出来的小半块蛋黄掉在胳膊上,啵啵舌头一卷又进了嘴里。

现在这个行大礼的姿势让张泽禹尴尬的抬不起头,蹲坐了半天的腿不合时宜的又酸又麻,他根本使不上劲,手里端着碗半个掌心杵在地上动弹不得,当下的情形就是他想直起身也没办法。

张极手里夹着半支烟,低头看了他半晌,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拖鞋扔到他面前,淡淡道:“小崽,你还要跪多久?”

张泽禹往后蹬了蹬腿,麻的他差点喊出声,只能支支吾吾的求助:“哥......你......你你捞我一把,这腿......不听使唤了。”

张极被他这动作逗笑了,把烟往嘴里一叼,俯下身子胳膊拦腰往上一提,跟拎小鸡仔似的把人拎了起来,张泽禹磕磕巴巴地说了好几声谢谢,结果一抬头前方的人早没了,就剩下一双拖鞋和地上眼巴巴望着他的啵啵。

张泽禹瞬间有种飞上枝头变凤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错觉,他麻溜地换上拖鞋往里走,这鞋有些大,就像脚上套了艘船似的,脚丫子在里面有些晃荡,走起路来啪嗒啪嗒很难听。

张泽禹往屋内看了一眼,简单的黑白灰风格,简约大方,往里走能闻见一股刺鼻的油漆味,但不算太浓,混着淡淡的香水让人勉强能够忍受,转过酒柜就进了客厅,张极正仰靠在沙发上,腿上支着台电脑,看着像是在忙工作。

“哥......”张泽禹近十八年的人生旅程中,他这算是第一次体验到了社恐的感觉,手指拽着裤兜呆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张极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手指夹着半截烟送到嘴边呷了一口就将烟头碾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去那边坐着玩。”

张泽禹木讷地点了点头,穿着不合脚的鞋子步子迈得很含蓄,啵啵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后,等他一坐上沙发,就熟练一跃直接跳到了张泽禹的腿上,圆滚滚的身子还险些没站稳。

张泽禹就这么抱着狗在沙发上乖巧的坐着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整个房间安静的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和键盘敲动的声音,张极余光里的小孩坐拘谨,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往这边瞟看着像只没人陪可怜兮兮的小狗。

听见电脑关合的声音,张泽禹视线立马转了过来,张极笑着扔过来一个遥控器。

“自己先看会电视吧。”

张泽禹下意识伸手接,只觉得这东西有些烫手,在手里转了好几圈才拿稳,再转头张极已经进了厨房。开放式的厨房没有遮挡,往里望还能清楚的看见走动的背影,没人在跟前张泽禹轻松自在不少,随手摁开了电视,武侠剧打斗的声音又大又杂,反而把气氛变得轻松了些。

等张极再回来就看见张泽禹侧卧在沙发上,眼睛直溜溜地盯着电视看,感觉下一秒就该把腿翘起来前后荡了。

一个半大的瓷碗里装满了洗干净切成拇指大小的各式水果,边上还配了个圆形的小铁勺。

“自己乖乖吃吧,”张极把碗往他跟前一推,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心想着这次总该能安安心心工作了,但张泽禹瞄了两眼却没动作,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要人喂吗?”

张泽禹立马摇头,刚想伸手捧碗,张极又开口了:“先去厨房洗洗手。”

张泽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摸了一下午的狗,于是他把啵啵轻轻放在了地上,划着脚上那双不合脚的拖鞋进了厨房,啵啵正想跟上去,张极用脚点了两下茶几,啵啵又立马颠颠跑了回来。

“等他吃完再去磨人。”他声量压得低张泽禹听不着,但啵啵应该是听懂了,等张泽禹甩着手回来,它也没往腿上跳,耷拉着脑袋安安静静趴在张极脚边。

张泽禹一边看电视一边悠闲的剜水果吃,都吃了快一半才想起来仰头问张极,“哥,你吃吗?”

张极看着伸过来装着满满水果的铁勺摇了摇头,张泽禹带着些小失落扭正身子又专心看起电视来。

“没成年吧?”

张泽禹坐的随意,听见他这话脑袋上下点了点:“已经十七了。”

张极看了眼桌上的烟盒,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随手剥了颗薄荷糖放进嘴里,笑了笑像是在自言自语:“十七?十七......”

“对4!”

两张纸牌被用力地砸在了桌上,对面的梁超鑫想不出一对4是怎么被张泽禹以王炸的气势打出来的,他优雅的放了两张5压在上头,结果对面的猪队友对5都要不起,直接过给了张泽禹,那人张狂的笑了两声,作势摸了摸手里的牌,那模样像是势必会甩张大...

两张纸牌被用力地砸在了桌上,对面的梁超鑫想不出一对4是怎么被张泽禹以王炸的气势打出来的,他优雅的放了两张5压在上头,结果对面的猪队友对5都要不起,直接过给了张泽禹,那人张狂的笑了两声,作势摸了摸手里的牌,那模样像是势必会甩张大的出来,结果牌还没出手,胳膊就被人从身后扯了扯。

“禹哥,噩耗!”

张泽禹这会正在兴头上,根本没空搭理他有些不耐烦的甩了甩手哼哼道:“哎呀,等我收拾完他俩再说昂!”

李帅:“你陷坑里了!”

原本正在激情理牌的张泽禹一听他这话,立马跳着翻了个面,盯着李帅反应了两秒,僵着脸以一个极其痛苦的表情仰头问:“不会是......”

梁超鑫:“禹哥,该你了,快出!”

张泽禹失神随手甩了个三K带一对2,梁超鑫几个看着一对5被三代二压瞬间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把牌往桌上一撂直接不打了,跟着围了过来。

梁超鑫:“啥噩耗啊?说出来让大家乐呵乐呵。”

一张崭新的成绩单在桌上摊开,上面用红笔勾出三个醒目的红圈,张泽禹显然在列,看着张泽禹那副犹如世界崩塌般惨烈的表情,一伙人瞬间都笑不出来了,梁超鑫哑着嗓子“禹禹禹”了半天也没憋出句安慰的话。

张泽禹捏着那张表前后左右翻转着检查了一遍,确定不是伪造的之后,整个人心情更丧了,“怎么会呢?我都这样了,还能进前三十?其他人是没吃饭上的考场吗?”

这通凡尔赛的抱怨使得大家那点同情心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纷纷冲上来扯他头发戳他腰,闹得差不多了那点分别的情绪又猛地涌上来了。

李帅:“罗伯特班其实也没那么恐怖,他们硬件设施跟咱们这可不是一个档次,自带柜子的大桌子、空调、宽敞的教室,晚自习还有宵夜!!多少人挤破头都往里走啊......”

这话倒是大实话,但张泽禹的自我认知太清晰了,逼迫性的学习方式很容易让他产生逆反心理,可能会得不偿失,他更喜欢轻松自在的学习环境,比如现在这个下课十分钟都能来盘斗地主的班级.

他想的出神,门外赵老师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直到陈思瑶拍了拍他胳膊才回过神跟着出了教室。

“李哥。”张泽禹趴了一会突然随意叫了李帅一声。

“昂?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哥说。”

“我不想转班......”

这话一出,李帅愣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接,做了近两年的同桌,现在突然被棒打鸳鸯,李帅心里也难受,沉默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什么时候转啊?”

“下周一......就二楼老教室。”

李帅捏了捏他胳膊,安慰道:“昂~没事,哥以后中午还给你买酸奶喝。”

张泽禹此刻只觉得灵魂出窍,五感尽失,耳朵开始慢慢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出神地望着窗外片刻之后才缓缓开口:“李哥......”

“诶!”

“你看天上那朵灰灰的小云。”

李帅顺着他的视线也侧着头将脸贴在课桌上往窗外望,天上的确挂着一朵颜色较深的云,看着与别的云不同,像乌云又不是乌云,怪阴沉的。

李帅收回视线叹了口气,转过头跟他面对面趴着,伸手捏了捏被挤出来的脸颊肉:“你是想说它跟你的生活一样黯淡无光吗?”

张泽禹沉默了半晌,才淡淡开口:“它长得好像一条小狗啊。”

“......”

进入强化班前的最后一次放早学,张泽禹果断拒绝了他们提议的散伙饭,一心只想在换班前好好休息两天,赶巧宋笠跟张志毅这两天出差,他可以随心所欲的在家躺得四仰八叉,一想到这,他就迫不及待的跟李帅几个道别,匆匆上了公交车。

从学校到家也就三个站,考虑到需要准备两天的口粮,张泽禹只得在中途下车去了趟超市,等提着大包小包再出来都是半个小时之后了,看着离家两公里的路程,他心里有些犹豫:这车到底该不该打?

张泽禹抬眼四下扫了一圈,没见着路边有停着的出租,倒是看见了卖冰淇淋的报刊亭,张泽禹是相信命运的,这一刻更加深信不疑。

这不就是老天爷让买盒冰淇淋奖励勤俭节约的自己吗?

于是省下来的打车钱兑换成了最贵最大的香草冰淇淋,张泽禹心满意足的扛着零食袋晃晃悠悠往家走。从超市到家需要穿过绿化公园,这个公园覆盖的范围很大,平时晨跑遛弯的人也不少,但是现在这个不早不晚的点,里面倒是见不着几个人。

东西买的太多走到半路手都被勒得有些充血,张泽禹只得停在路边休息会,等他喘匀了气,一抬眼就看见了掉到半坡昏黄的太阳以及被霞光映成紫粉色的天空,张泽禹看着看着竟然有些挪不动步子。嘴里下意识的大喊道:“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喊完了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室外,有些心虚地用眼睛向四周快速扫了一圈,确定没人之后,又长长舒了口气。

冰淇淋的外壳上结了一层密密的小水珠,看样子是撑不到家就得化,张泽禹想了想打算就地解决,于是找了块干净的坡地,双腿盘坐在草地上把它拿了出来。

八月底的气温不算高,揭开顶上的封层里面的也没化多少,他挖了一勺正准备往嘴里送,迎面跑来一个巨大的黄色肉球,速度快到看不清形状,以极大的冲击力直奔面门而来,当下躲闪已经来不及了,需要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保人还是保吃的?

张泽禹几乎没有犹豫,果断选择了后者,高举着盒子直挺挺的被扑倒在地,背后是块绿色草坪,仰躺下去也不疼,等身上没了动静张泽禹才慢慢睁开眼.

一只胖柯基的大脸悬在头顶,舌头伸得老长正哼哧哼哧地大喘气,一人一狗对视了两秒,那狗似乎对他这模样十分满意,要不是张泽禹及时偏头,那狗舌头就该蹭到嘴上了。

当下的姿势着实有些不雅观,张泽禹仰头朝它轻嗤了一声,那狗倒是挺听话,立马从身上跳了下去乖乖的蹲坐在他腿边.

张泽禹从小就对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没什么抵抗力,要不是宋笠两口子老是出差以及他高中学业追的紧,家里早就开上动物园了,现在逮着机会张泽禹赶紧咬着勺子坐起身,空出的手往它脑袋上使劲揉了揉,柔软的触感让他没忍住又多摸了两下,小狗乖顺蹭了蹭他手心,整个身子像是要往他腿上趴,

张泽禹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这狗看着干干净净还带着一个粉色的口水兜,但旁边也没跟着什么人,不会是走丢了吧?他抬头四处看了看。

旁边坡顶的石板上靠坐着一个男人,离得有些远张泽禹除了那双锃亮的黑皮鞋和指尖的火星,其他什么都看不真切,但先入为主的思想作祟,他立马断定:能选出粉色口水兜的人一定不会是这种成熟型的老男人。他这下更加犯难了,突然产生一股捡到小孩的巨大压力。

眼前这个喘着大气的小胖子看着就不怎么聪明,谁能保证它不会傻乎乎的自己跑到狗肉馆里去自荐,张泽禹越想越觉得留它一只狗很危险,于是长腿一伸把小黄死死地圈在了腿间,耐心地等着它那个粗心大意的狗主人来寻。

外壳凝出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弄得张泽禹的手湿乎乎的,他这时才想起来这档子事,注意力再次被扯回了手上,他顺着盒子边缘挖出一大勺塞进嘴里,绵柔的口感让人满足的眯了眯眼,还没来得及送第二口,腿下圈着的小黄猛的吠了一声,他一低头就瞅见它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手看,里面满是期待和渴望。

这直勾勾的眼神盯得张泽禹都有些不好下口,只能偷偷侧了侧身子跟做贼似的想把勺子往嘴里塞,可一转头就见小黄正偏着脑袋瞧他,张泽禹不知怎么的被看得有些心虚,但毕竟也不是自己的小狗,要是把肚子吃坏了他可担不起这个责,索性心一横,当着它面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恶狠狠恐吓道:“小狗吃雪糕是会死的。”

显然这番话没什么震慑力,小黄还是眼巴巴的望着他。

张泽禹暴躁的哀嚎了一声,纠结了许久才掏出手机查了查,确定狗吃了不会死之后,他将勺子调了个头,从另一边挖出一小块。迅速塞进了狗嘴里,小黄砸吧砸吧嘴,哼哧哼哧将脑袋往他大腿上蹭。

张泽禹被蛊惑着又给它挖了一勺,一人一狗就这么你一大口我一小口蹲坐在草坪上吃完了整盒雪糕,张泽禹甚至慷慨到把最后一口都让给了它。

小黄明显没吃尽兴连着盒子都来回舔了两遭,张泽禹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它舔完最后一角,随后把手放在它脑袋上,还没来得及多摸几下,就听见不远处一个声音轻轻唤道:“啵啵,回家。”

这嗓音低沉但轻柔,听起来十分舒服,张泽禹寻着声往下看了一眼,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背对着光站在坡下,脚上还是那双黑色锃亮的皮鞋,悬在半坡的落日晃得张泽禹看不清他的脸,但从身形上看怎么都是一个英俊爽朗的帅哥.

等思绪再回到谁是啵啵这个问题上时,怀里的狗“嗖——”的一下飞奔着跑了出去,张泽禹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一人一狗顺着桥边慢慢走远,他怔了半晌慢慢回过神来,视线在坡顶跟坡底来回扫了几趟,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这是什么诈骗团伙?!吃完就溜?跟提上裤子就跑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校霸极×校草禹

注意避雷不喜勿入!!!

上升你和ss嘴对嘴

短打

“还不滚?”

“谢谢极哥谢谢极哥”

几个人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巷子

“快给我看看,身上脏没脏”张极的话里有些慌张

“没没没”

“肯定没问题”

身旁的兄弟转着圈从上到下看了看张极,确保没有问题

“行,走了,要到点了”

几个人收好东西,踩点进了学校

张极是T大的校霸,打架逃课什么的确都是家常便饭,违纪违规日常操作,可是他爸是校长,别看T大是最高学府,其实是私人的,校长他儿子还在这儿上,这不就方便张极混日子了吗,张父也不是不管,...

张极是T大的校霸,打架逃课什么的确都是家常便饭,违纪违规日常操作,可是他爸是校长,别看T大是最高学府,其实是私人的,校长他儿子还在这儿上,这不就方便张极混日子了吗,张父也不是不管,是管不了,孩子大了管不了了,后来也就不管了

本来想着彻底放手,结果这孩子最起码开始不逃课了,借着巡查学校的名义好好打停了一番,原来是恋爱了,还找了个看起来很乖的男孩子

好家伙了,一物降一物,张父直接就传了话,让老师都照顾着张泽禹

“宝,我也想要小皮筋”

这是这个月第三次了

张泽禹略有些嫌弃的看他

“哎呀,人家女的送男朋友小皮筋,你要什么自行车儿?”

“我也想要嘛~”

张极拉着张泽禹撒娇

这玩意儿是校霸,你敢信?

张泽禹没办法

“得得得,等我淘几十个送你”

“你就不能放学就去买吗?又不用买多高大上的”

张泽禹歪头疑惑

“我?去挑皮筋?我看你是要找事儿啊”

张极立马道

“没没没,不敢”

张泽禹对自己这个男朋友属实是没有办法,也不想看人失望

“行了,上课去吧,这事儿再说”

“好”

张极一溜烟的跑回班里了

张极原以为这事没着落了

但过了几天,张泽禹突然神秘兮兮的要他伸出手

“给”递出来的是一串的转运珠

“转运珠?”

张极看着手里的转运珠,眼睛都亮了

“小皮筋什么的太小家子气了,一看就没未来,给你转运珠,和我的一样的,好运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也会一直伴你左右”

张极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的很甜,把人搂在怀里亲了半天

“情侣款转运珠都有了,别老想了,好好上课知道吗?”

“好嘞!”

张极应下,呲着大白牙回班了

晚上

同一条巷子里,打斗声持续了好半天了

“卧槽!都你妈别打了!张泽禹送我的转运珠丢了!”

一下安静了下来

打人的和被打的都开始了地毯式搜寻

“极哥,长啥样啊?”一个声音问道

“黑色的绳子,上面有个转运珠”

“卧槽,黑绳子啊,那可不好找,这本来就没路灯”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你他妈没手机?手电筒知道吗?”

“知道知道知道”

“别急极哥,肯定能找着”

十好几个人就这么在巷子里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也没看见转运珠的影子

张极泄气的靠在墙上

“完了,他要知道了肯定跟我生气”

“极哥别急,万一是来的路上掉了呢?”

几个人火急火燎的往巷子外面跑,一个个拿着手电筒到处照

“极哥!这个是不是?”

“就是这个!极哥!找着了!”

说话的是被打的那个,还是因为找事被打的

张极接过了转运珠,想着下次必须带在手上,可不能装兜里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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