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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外婆来了之后,原炀和顾青裴一大早就上班去了,把陪外公外婆的任务交给了原嘟嘟。原嘟嘟小朋友握着小拳头说他能完成任务,哒哒哒地跑去厨房,站在厨房门口说道,“外公外婆,嘟嘟会陪你们去玩的,你不要怕,我可是超级厉害的小朋友噢。”

外公外婆看着门外的小家伙笑得合不拢嘴,原嘟嘟小朋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还没有原炀的腿高,但是可有主见了。

爸爸呆地出门后,原嘟嘟跑去喂了狗,自己数着数把狗粮倒在碗里,把冻干拿出来,又端着碗去倒水。两只狗狗很听原嘟嘟的话,原嘟嘟不让它们吃,它们就不会动。以前原滚滚嘴馋,总是忍不住先吃,原嘟嘟发现事情没有按照自己预想的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

爸爸呆地出门后,原嘟嘟跑去喂了狗,自己数着数把狗粮倒在碗里,把冻干拿出来,又端着碗去倒水。两只狗狗很听原嘟嘟的话,原嘟嘟不让它们吃,它们就不会动。以前原滚滚嘴馋,总是忍不住先吃,原嘟嘟发现事情没有按照自己预想的来,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原滚滚和原加加哄了好久都没有哄好,此后,两只笨狗狗就长记性了,再也不敢提前吃饭了。

外公外婆看着小嘟自己熟练地喂狗,把食物和水都摆好,然后自己一屁股坐下,盘着腿坐在两只狗狗中间,小手指着食盆,“吃。”

两只肥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它们不怎么会饿,因为原嘟嘟总是偷偷给他的小狗兄弟开小灶。这就是两只狗狗很宠原嘟嘟的原因,原嘟嘟自己有一口吃的,绝对不让自己方圆十米内的活物饿着,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全都要接受原嘟嘟的投喂,两只肥狗觉得,跟着这个主人,真是跟对了。

外公把小嘟抱起来,“嘟嘟啊,你也去吃早餐好不好?”

“好噢。”原嘟嘟挣扎着下地,自己跑去洗手,乖乖地爬到椅子上坐着,“谢谢外公外婆给嘟嘟做饭,嘟嘟超级爱你们。”

“嘴好甜呀,肯定是小原教得好,青裴小时候都不会这样表达的。”顾青裴妈妈说道,她现在对原炀真是带滤镜,长得好看性格还好,照顾原嘟嘟都这么有一手,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原嘟嘟自己抱着小碗一勺一勺吃面条,吸溜吸溜地吃完了,把自己的肚肚吃得溜圆。小嘟把碗放下,“我吃饱饱啦,我要去开我的扭扭车。”

原嘟嘟念叨着跑了,开上自己的扭扭车在家里转圈圈,两只狗狗跟在后面追着他。原嘟嘟想要展示自己的车技,他扭得很快,原加加也加快速度追了上去,一辆原加加没控制好方向撞上了原嘟嘟,把原嘟嘟撞倒了。

原嘟嘟翻了车,笑着躺在地上,“哈哈哈哈哈哈,加加,你又撞我啦。”

原加加用脑袋拱了拱原嘟嘟,想要讨好他,怕他生气,小家伙生气的时候可费狗了。原嘟嘟撒着娇抱住了原加加,“加加,我亲亲你,哈哈哈哈,爸比说你是超级大肥狗。”

原滚滚不乐意了,它汪了一声,因为它也是超级大肥狗,至少洗澡的时候是按照超级大肥狗收费的。

外婆把小狗宝宝抱起来,“那嘟嘟是什么品种的狗狗啊?”

这可问倒原嘟嘟了,他疑惑地看着外婆,“外婆,我不知道。”

外婆摸摸原嘟嘟的脑袋,“不管嘟嘟是什么品种的狗狗,都是最可爱的狗狗。”

原嘟嘟笑了起来,“对!最可爱的狗狗。”

好像又完整了一点呢,何浩楠。

这是一场严肃的家庭议题,主题是何浩楠能否前往兰州。

决策人员有姐姐,管家和阿姨,作为当事人代理代表及陪同人员陈少熙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对面的一侧,敛容屏气地等待着最终结果。

沉默拉扯着沉默。

坐在对面的平时神龙

不见首实际掌

权管理

何浩楠各项事宜的阿姨率先举手强硬表决,“我不同意。”

这号角色陈少熙接触不多,暂不清楚牌数,不过明显话语

权很重,因为在她发言后压迫的眼神甩向身侧的管家时,对方立马低下头不敢对视,昏暗的光线中看不见神情,陈少熙心一紧,视线瞥向正中央投影仪屏幕上的...

权很重,因为在她发言后压迫的眼神甩向身侧的管家时,对方立马低下头不敢对视,昏暗的光线中看不见神情,陈少熙心一紧,视线瞥向正中央投影仪屏幕上的姐姐,却发现姐姐也不敢正面迎上。

慌乱五秒后,弱弱举起手的姐姐全然没有在外时的强势作风,小声但清晰地说了句,“我同意。”

陈少熙松了半口气吊着半口。

最后的压力来到管家身上,不疾不徐坐直身的人,抬眼看了眼陈少熙,在对方强烈的希冀眼神中,轻咳了一声,不算大声说了句,“我同意。”

二比一。

险胜。

陈少熙迅速站起身,喜色溢于言表,双手握在身前,深鞠一躬,“谢谢各位的信任!陈某一定不负众望照顾好何浩楠!!!”

阿姨气呼呼地哼了一声站起身,瞪了管家一眼,又看了看屏幕上装作看向别处的姐姐,甩手离去。

陈少熙对着她生气的背影喊。

“谢谢阿姨的信任!”

扒拉在门框偷听的何浩楠听见门把按下的声音,往门后一退,阿姨面色一变,一改在里面的不苟言笑,挂上温柔的笑容拉过何浩楠的手,“小宝过来,阿姨跟你说。”

刚走到楼梯口,何浩楠一回头就看见紧跟着出来的陈少熙,眼睛一亮,甩手就跑了回去。

期待地看着他,“姐姐说可以吗?”

陈少熙对他点点头。

阿姨脸上的笑容一秒拉了下来,看着兴奋抱在一起的两人,又哼了一声,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又生气地走了。

书房的门再次关上。

投仪幕布上强撑着坐了半小时的人松了绷着精气神,没什么形象地往身后一倒,歪掉的屏幕露出洁白房间的一角,护士进来检查体wen。

等待护士与姐姐的对话结束后。

管家才担忧地开口问,“还好吗?”

姐姐挑眉一笑,露出一贯不羁的神情,“只是zhai个xianti而已死不了,别担心。”只是脸上明显苍白的血色很没有说服力。

但管家没再说什么多余的话语,他紧拧着眉头沉默了片刻,用轻松的语气换了话题,“我以为你会不同意。”

姐姐伸手叠了个枕头在身后,很轻地笑了下,“原本是不想同意来着的。”

管家眼神表示出疑惑。

窗外亮起的天色有鸟鸣。

姐姐喃喃自语般说,“可是何浩楠他还没有和同龄人一起去玩过呢……”

她接着对管家道,“下周我就会回国。”

“这么快?James同意吗???”

“他不同意也没办法,我不能离开国内太久。”姐姐宽慰道,“到时候他的助手跟我一起回来。”

管家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会做好安排。”

他做不了姐姐的主,但对于刚刚在姐姐眼神示意下投的同意还是有发言权,其实心仍旧有许多顾虑,“真的让小宝自己和少熙一起去吗?不让老纪跟着一起吗?蒋医生呢?要不要随行?”

姐姐噗嗤一笑,“只是去个西北而已,何浩楠…应该没有那么脆弱吧。”

“再说了,他们一群年轻人的旅行,不会喜欢有人跟着的。”

管家一本正经道,“蒋医生也很年轻。”

“但毕竟是不认识的人呢。”姐姐说,“先让他过去玩两天吧,有情况再派人过去。”

姐姐手撑在脑后,笑了笑,“我们少熙应该会靠谱吧?”

陈少熙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何浩楠独爱小熊维尼。

何浩楠的康复治疗过程中换过好几个医师团队,最终让他成功接受的是一名女性

omega康复

治疗师,具体原因姐姐也不清楚,但这位女医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给何浩楠带了个小熊维尼的氢气球,并且在之后的康复训练中每次表现好,何浩楠都会得到小熊维尼的奖励,或许是贴纸或许是玩偶任何东西。

躺在床上的陈少熙将平板抱在怀中,摸了摸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贴了贴纸的背面,弯了弯嘴角。

枕头上有很淡的薄荷味道,不呛人也不刺鼻,是很温和的像何浩楠所言的香香的薄荷味道。

周三早晨。

在前往兰州前何浩楠的最后一节攀岩体能训练课。

“Viyo,又见面了。”

刚在休息台点完单的何浩楠一扭头就看见了和他打招呼的陈少允,有些惊喜,“你好,Eric!”

陈少允挑眉,“你今天心情很好哦。”

何浩楠嗯了一声用力点头,“我马上就要去兰州玩啦。”

“是吗?”陈少允不走心地应着,兰州两个字在心头停顿了几秒,然后他想起,陈少熙也要回兰州来着。

“你和谁一起啊?”

“和弟弟一起!”

“弟弟?你还有弟弟吗?不是只有姐姐吗?”

何浩楠嗯了一声皱了下眉头,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过了一会他认真道,“是妈妈一百分好朋友的孩子,所以是弟弟。”把姐姐的话复述了一遍。

陈少允拉长语调噢了一声,“你们两个一起吗?”

“嗯!”

果然还真是陈少熙,陈少允流露出几分可惜和难过,“那要没办法一起打羽毛球了呢。”

何浩楠弯了弯眼睛,安慰他道,“等我回来了还可以一起打羽毛球,到时候我给你带礼物。”

“好哦,谢谢你啦。”

“不客气啦~我们是朋友嘛。”

陈少允低头笑了下,突然觉得何浩楠…也挺有意思的嘛。

陈少熙到达体育馆的西门时,倒数了三分钟后,一道蓝色的身影从后视镜飞奔而来。

上了车后的人喘着气不忘得意地问,“我快不快!”

“你慢死。”

何浩楠哼了一声,“快得很~”

陈少熙侧身给他拉上安全带,何浩楠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陈少熙,“给你,你喜欢的巧克力。”

陈少熙眉梢微挑,“教练奖励你的吗?”

何浩楠摇摇头,说,“是Eric给我的。”

“Eric?”陈少熙疑惑,第一次听见何浩楠说这个名字,“是谁啊?”

“是一起打羽毛球的新朋友。”

陈少熙哦了一声,奇怪,“打羽毛球?你不是攀岩吗?”

“有时候也打羽毛球,而且Eric经常一个人,一个人没办法打羽毛球的,所以我陪他一起玩~”

摊了摊手的人一副大人的样子讲得头头是道。

陈少熙看了一眼何浩楠,呦呵了一声,“你还挺广交善友的啊,还陪人家一起玩。”顺便把从基地带来的酸奶递给他。

又问了句,“Eric长得好看吗?”

何浩楠顾着低头

吸管,没搭理上陈少熙的话。

陈少熙上手扯了扯他的脸颊,“问你话呢。”

咬着吸管的人面露出不耐。

陈少熙重复,“Eric长得好看吗?”

何浩楠点了点头,牙齿也不松,就含含糊糊道,“好看的。”

“男的女的?”

“似男深。”

“alpha还是omega?”

“似omega。”

陈少熙立即正了色,坐直身,伸手拽出他牙齿咬着的吸管,被打断的何浩楠抬眸有些生气地看着陈少熙。

“何浩楠你该不会因为人家长得好看所以才想陪人家玩吧?”

何浩楠不懂,表示出疑惑。

陈少熙抱臂,换了个说法,“你是因为他好看才和他交朋友吗?”

又觉得这个问题也不对。

何浩楠他就是,路边的狗吠两声,只要是不是凶的他都能凑上去聊两句交朋友。

再换一个。

“你喜欢Eric吗?”

“我喜欢啊。”何浩楠肯定道,说完还自己点了点头。

“你!”陈少熙瞬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又觉得这个问题也不对。

再换个说法!

“你想和Eric结婚吗?”

何浩楠摇摇头,眼神单纯,肚子咕噜了一声,他说,“我肚子饿啦……”

一句话瞬间让陈少熙本来还在高速运转思索着要怎么和他掰扯清楚这件事的大脑停机了一下,嘴唇张合着又闭上。

最后只能问,“想吃什么?”

“吃红烧肉!”

陈少熙失笑。

“何浩楠。”

“嗯?”

“乖一点啊。”

“我很乖啊。”

陈少熙像长辈教育晚辈一样看着他,讲得郑重其事,语重心长,“我跟你说,你现在还是小朋友,很容易被人骗的,不要老想着谈恋爱的事情知道吗?”

“谈恋爱?”何浩楠趴在窗边的耳朵听到这三个字一动,立马转过头来,“要去吃甜甜的蛋糕和糖果吗?!”

“我是说……”陈少熙在对视上那双明亮期待的眼神时,话在嗓子眼里,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觉得刚才的自己好像多少也有点病。

“我是说…不要谈恋爱,也会有很多甜甜的蛋糕吃。”

“那你等一下给我买吗?”

“额……可以。”

“还买一个海盐冰淇淋好吗?!”

“好啊。”

想了想又加码。

“还买一个焦糖布丁好吗??”

怎么好像…有点不太对。

陈少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喂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可是不是在谈恋爱吗?”

陈少熙差点没被自己一口口水呛死,“咳咳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何浩楠??!”

何浩楠点点头,展现超强记忆力复述道,“姐姐说你谈恋爱,心情好了,会有很多冰淇淋蛋糕和糖果吃。”证明自己没有乱说。

靠,老天。

这什么对话。

陈少熙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微笑,“怎么,你要和我谈恋爱吗?”

“咳咳咳咳咳。”

何浩楠眨了眨眼睛,好奇道,“谈恋爱是做什么?”

陈少熙百分百确认了,他们在鸡同鸭讲。

陈少熙看了眼何浩楠,叹了口气。

好吧,这个问题太复杂了。

“下车,吃红烧肉吧。”

还是这个问题好解决一些。

“吃完去买海盐冰淇淋吗?还有焦糖布丁!”

“……看你表现。”

“我表现很好。”

“最好是哦。”

那天,何浩楠说,我喜欢少熙谈恋爱,天天谈恋爱。

陈少熙说他是笨蛋,说了一次两次好多次。

*剧情接《长存》|剧情向|3.3w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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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哈岚的冬天里,阳光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

东北平原上的一切事物都不吝啬,太阳更是如此。它在清晨姗姗来迟,将碎金般的朝晖泼洒下来,镀亮整个哈岚。

然而也只是空有个热闹。

任骄阳如何灿烂,也就如同冰箱里的灯,它亮它的,人家冷人家的。

顾一燃就在这耀眼的阳光下晒了一上午,晒得手脚冰凉,鼻尖儿通红。他缩着肩膀,把两只手捂在两腿之间来回搓着取暖。国柱拿着保温杯回来,放到他桌子上:

“喝口热乎水吧燃哥,能暖和一点儿,省得你老搁这儿搓搓,看着怪……”

后面那个词儿被国柱很小声地...

后面那个词儿被国柱很小声地咕哝出来,但顾一燃还是听到了。他把手抽出来,非常悲愤地自说自话:

“边个猥琐?!系我肯制嘅咩?今日真係好鬼冻喔。”

“欸——”这一会儿国柱已经走到他自己桌前了,他举起保温杯,“说粤东话有助于在精神上与花州气温遥相辉映,可以啊顾老师,我支持你,就是我听不懂。”

顾一燃长长地叹了口气,抱起自己的保温杯。保温杯保得是水温,杯身的铁皮冰得他一个激灵。他便又放开它,拿起钢笔来。屋子里很冷,钢笔在笔记本上划了半天,不情不愿地为透明的笔痕续出一撇深蓝。

顾一燃在“小东”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今天大年初二,本来是顾一燃和国柱值班,但案子不会因为他们休假轮班就不发生,一大清早,专案组就全员到岗了。

这会儿,郑北正带着张雪瑶他们出外勤。

“这都几点啦?还回不回来吃饭了,”老舅戴着套袖,从院子里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个盆,里面是泡好的干豆角,“咱不等他们了啊,豆角子我这就炖上。”

顾一燃往墙边缩了缩,更靠近那片儿可怜的暖气片,哀哀地拖长音:

“老舅——关门——”

“哎呦对对,忘了。”

老舅赶紧退出去,他一边关门一边对着顾一燃嘱咐:

“顾老师你得站起来活动活动,这家伙小脸儿冻焦黄。”

不是顾一燃不愿意,是没有用。别人走一走,血液就循环起来,慢慢充盈到手指和脚尖,整个人散发出热量。但是顾一燃不行,他怎么走,都无法摆脱寒冷。

冷像长进了他的血脉里。

从前的顾一燃不是这样的。甚至说,这个“从前”仅仅是指三个月之前。哈岚的秋天,早晚已经很凉,下了雨,更是风里都透着凄寒。但是每天早上,顾一燃都是只在T恤外面套个的确良运动服,很薄,用郑北的话说,一点儿风都挡不住。

但他并不冷,跑起来,很快就出了汗,要脱掉外套系在腰上。

“披上点儿吧燃哥,”丁国柱把他的夹袄披在顾一燃身上,玩笑归玩笑,他知道顾一燃为什么这么怕冷,但是他说,“咱这屋啊,太大,拢不住热乎气儿。再加上食堂本身没几个暖气,可不就冷咋的。”

顾一燃点点头,他坐正些,把注意力重新放在本子上:

“我今天一直在想啊,这个小东怎么就死得这么巧呢?他作为一个小混混,没什么特殊,却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很奇怪。”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国柱挠了挠头,歪着头看顾一燃笔记本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图,“但也说不好,那小白楼儿最开始也就是个黑吃黑,结果整出老大个案子。”

这样说也是没错的。顾一燃换了根圆珠笔,倒过来,一下一下点着那个名字,陷入沉思。终于,他用力将笔一顿,按压头发出“咯嗒”一声脆响:

“等郑北回来再说吧。”

这一等就等到了三点多。

郑北他们几个人裹着一身寒风走进专案组的时候,顾一燃正化验那小半袋冰毒,是中午的时候,郑北专门让老熊送回来的。

活儿来得急,顾一燃饭都没吃完就开始忙活。郑北回来时,顾一燃抬头从小窗子看一眼,两个人仓促地点了个头,郑北就开始给其他人开会。

天蒙蒙黑,顾一燃拿着报告走出来。郑北正要去扫黑专案组取资料,他飞快地路过顾一燃,同时递过来一个眼神。

顾一燃就跟上了他:

“不是雪天使。”

但它不是。

那么,就说明……

那几页纸在郑北手里翻飞,他一心二用,听着顾一燃的话:

“咋的,它又进步了?”

“不,”顾一燃推了推眼镜,“恰恰相反,是回到了最原始的合成工艺。”

郑北手里的报告翻到了最后一页,结论的最后一行的某个名词,被顾一燃用红笔划了道横线。这个词一映入眼帘,郑北就停下了脚步:

“麻黄素?”

“对,这是植物冰。”

郑北的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他来回翻着这份报告,又看了两眼顾一燃,不可置信:

“之前上课你不是讲过,这个工艺在国内——”

他的话音突然整齐地切下,眉头松下来,恍然般望着顾一燃。对方的眼神很平静,郑北明白这就是一种默认和肯定。他点点头,拿着报告在顾一燃肩膀轻轻拍一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的楼梯口走去:

“赶紧地,找高局。”

它不是雪天使,有着原始的原料和工艺,甚至没有在国内制作的条件,那么就说明——

一条新毒源,从极其遥远的热带丛林中,跋山涉水而来,悄然地带着它最古老的邪恶面貌,向哈岚露出了微笑。

这片与之相隔万里的黑土地,终于也被那远在西南的诡秘三角,圈进了它噬人的怀抱里。

壹/

他们说,雪终归是身外之物

我们赏的是各人命中的那一场

电脑关机的音乐在空旷的专案组办公室响起,顾一燃扶着腰抻了抻,骨头“咯叭”一声脆响,表达着它的抗议。

郑北靠在自己桌子边儿啜饮一杯三九胃泰,这声脆响从实验室传出来,郑北就盯着自己的杯子乐了一声。

片刻后,顾一燃敲着肩膀走到郑北身边,说:“我要是在一线坐出腰间盘突出来,都不知道怎么和别人解释。”

他说着,把手里的文件夹板放进抽屉。郑北杯子里的冲剂散发着热气,把香味送到他鼻间,他揍过去闻闻:

“甜吗?给我尝一口。”

郑北无奈地笑叹道:

“这是药,啥你都想尝……”

对方并不放弃,努力说服他:

“中药嘛,就一口,没事的。太冷了我想喝口热水,懒得去倒。”

已经是深夜,办公室里他俩加班到最晚,这时候两人都累了,放松下来,靠得很近。郑北看了顾一燃半晌,就在顾一燃已经去拿他手里的杯子时,他一抬手,把这杯药一口气灌下去,顾一燃“哎”了一声。

然后郑北拔着身子往门外看了看,接着低头一下子吻住顾一燃。

微苦的药香和湿润的甘甜带着令人熨帖的温暖,霎时笼罩了顾一燃。这个吻浅尝辄止,郑北直起身,像是恶作剧成功似的,那颗虎牙都带着狡黠,他问:

“甜吗?”

“嗯……”这是挑逗的意思,顾一燃才不遂他的愿,他若有所思地品味了一会儿,慢慢点头,“还行吧,略有些欠缺,我得再品品。”

他说着欺身上去,踮起脚扳着郑北的脖颈,偏过头就要上嘴。郑北吓一跳,后退两步,梗着脖子手忙脚乱把他搂住:

“哎,哎,不行啊,一会儿人家看见了。别别,别闹,来人儿了。”

“让你瞎搞,”顾一燃一下放开他,笑着转身走去衣架,一边走一边脱下白大褂,“还玩不玩了?”

郑北把自己的外套捞起来,往门口走去,顾一燃已经换了衣服等在那儿,郑北痛心疾首:

“为人师表啊,顾老师,这点儿气氛咔咔都让你整没了。”

顾一燃把手放在电灯的开关上,郑北说话间走到了他身边,他挑起眉毛:

“怎么?不浪漫吗?”

开关“啪”地一声关上,郑北点头如捣蒜,两手搭在顾一燃肩膀上半推着他往外走:

“浪,浪,太浪了。”

冬季来临后,那些工作繁忙的人早晚上班的底色,无外乎是黎明未至与夜色深沉。

这些人里自然包括他们这帮干公安的。

从单位出来,离西三条街还有一段路的时候,顾一燃说:

“我们找个地方吃宵夜吧。”

郑北喝了包冲剂,现在正是不想再往他饱受摧残的胃里放东西的时候,他说:

“跟外边儿吃啊?不行回家垫吧一口得了,煎个豆包,还有粥呢。”

话是这样说,但他已经打了转向,从左转道变到直行上,过了前面的岗再开两个道口就是建设街,那里小吃店很多。

郑北没再说什么,顾一燃看了他一眼,说:

“中午不吃东西,晚上就吃半张馅饼,你不胃疼谁胃疼呢?”

“谁说我中午没吃饭了?我吃了啊。”

“瑶瑶说的。”

“嘿!”郑北一拍方向盘,“这小叛徒你说。”

顾一燃瞪了他一眼,点了点副驾台:

“人家那是关心你。还天天说自己是当大哥的呢,生活作风上一点表率作用都没有。”

“哎呀行行,不是你让人操心的时候啦?我这不是在外面跑的嘛,那大风小号儿的,灌我一肚子西北风,都饱了,我还吃啥呀我。”

“反正你这胃早晚是事儿。”

郑北飞快地转头看了顾一燃一眼:

“你这话从老舅那儿学的吧。”

顾一燃没否认,郑北知道他是担心。其实,去年这个大案子办下来,他和顾一燃两个都是扒了层皮,每个人嘴上不说,都在心里暗自担心着他们俩。

他俩再互相担心着,行,这日子过的,太有人情味儿了。

“没事儿啊,养两年就好了,这年轻力壮的,”他安慰顾一燃,“出院前也做胃镜看了,啥事儿没有。”

虽然是深夜,但建设街的很多饭店都还开着门。郑北将车停在道边:

“可拉倒吧,那啥好玩意儿啊,倒给我钱我都不做了。那家伙让它给我捅的,老么长一管子就给我往嘴里怼,那小护士在旁边一个劲儿的‘来~大哥~放松~’,我心说都要给我穿成串儿了我放松得了嘛!”

郑北做胃镜的时候顾一燃没下楼,他没想到郑北对这个检查有这么大心理创伤。郑北讲得很生动也很激动,他喜欢看郑北这样说个不停的样子,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对方脖颈上,一下一下摸着郑北的发茬,笑着说:

“有那么夸张吗?”

“太有了,我跟你说,中间我寻思我闭着眼睛吧,不然我老想干呕。结果那小大夫说你这角度不好看不见啊,然后在胃里这顿给我划拉。我睁眼一看,嚯,她那架势不知道以为开飞机呢,好家伙闪转腾挪地,当时就给我整脆弱了。”

顾一燃捂着眼睛,在车上笑得浑身颤抖。

郑北安静下来,轻叹了口气,带着笑意看顾一燃拿下眼镜擦笑出的眼泪。

别担心了,我没事的。

顾一燃笑得肚子肌肉都酸疼起来,缓了一会儿,他的笑容一点点落下去,将手中的眼镜摩挲了几下,转过头,撞在郑北含笑的眼睛里。他们在昏暗的车里对视良久,顾一燃什么都没说,轻轻在郑北脖颈拍了一下,把眼镜重新戴上,打开车门下了车。

郑北就和人家称兄道弟地唠嗑,说可不咋的,这得有大半年了。

顾一燃独自找了座位落座,服务员端上来一壶茶,他小声说换成热水就行。等到郑北走过去,他已经烫好了碗筷,把杯子推给郑北:

“喝点水。”

两个人开始吃饭,很沉默地,除了杯碟碰撞外没有别的声音。温热的食物勾出他们的疲惫,一顿饭吃到最后甚至有点儿昏昏欲睡。郑北吃饭快,闲着没事儿,扯了一张纸巾在那里折来折去。

那粉色的纸巾被他折成朵寒碜的小花:

“送给你。”

顾一燃正专心给尖椒干豆腐进行清盘行动,他端着碗抽空瞥了郑北一眼,呜呜噜噜地说:

“客气了,自己留着吧。”

这话就又戳中了郑北,自己在那儿笑了半天。他大概是困了,半耷着眼皮,往常凌厉的眸光被掩住了,变得慢吞吞的。他迷迷糊糊地把纸巾花的每个花瓣儿都捻成细细的卷儿,顾一燃觉得自己再吃下去,郑北就要把脸砸进桌子上的汤盆里了。

“那个小东……”

小东,郑北用手指拨弄着纸巾卷儿,心想哪个小东。

“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儿蹊跷,他出事的时候咱们这边还没跟上,好多细节可能都漏掉了,我觉得应该回过头去查。”

哦,小东,死在英达洗浴中心那个混混……

郑北突然坐直了,他抹了把脸,把自己的眼睛重新点亮起来。他清了清嗓子:

“满小东是吧?那小子活着不起眼儿,死倒是死得惊天动地的。出殡的时候阵仗老大了,高局当时正在上班儿路上,给高局都惊着了。”

要说郑北他们大过年的忙活起来,还真得“谢谢”这位满小东。

他本已经下定决心,但顾一燃闪着泪光的眼睛,和抱紧他时胸膛传来的心跳,让他痛苦得不知怎么才能再次说服自己。

有时候他佩服姜小海,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盘磁带,就能轻易地逼迫他把顾一燃从自己身边剜掉。然而郑北也知道,就算是顾一燃回到花州,他也无法安心,甚至因为相隔千里,生出更多揪心扯肺的担忧记挂。

哈岚不行,花州不行,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行,只要姜小海在逃,这就是个无解的命题。

他被这些问题折磨到半夜,终于受不了,出去喝了酒,抽了烟。然后被顾一燃发现,接下来的那些话和那些事,在几天之后回想,郑北还觉得可能是梦。

所以他经常在无人的角落,找机会亲一下顾一燃,看着对方皱着眉用一种疑问和无语的表情,嗔怪地看着他,他便知道,这不是梦。

这个案子追根溯源,主角就是满小东。

满小东的死亡发生在十月份,关于他的死因,其实并不好考据。因为在局里注意到这个事情的时候,满小东已经入土了。根据后面的调查,满小东是个帮派的小混混,负责哈岚很多洗浴中心的所谓安保工作。

十月七号的晚上,正是国庆节的最后一天,全市的洗浴中心生意都很好。当时满小东在英达洗浴中心看场子,被另一个帮派的人寻仇,捅死在二楼茶水间门口。事发后,并没有任何人报警,两个帮派坐下一商量,就决定私下处理。杀人的一方出钱,给满小东办了个气派非凡的葬礼,开道的黑色豪车无数,帮派人员聚集在街上送行,甚至当街抛洒人民币。

当时的场面正好被高局撞见,用高局的话说,真是气焰嚣张,藐视王法。

连用俩成语,扫黑组的组长跟郑北比出两个指头,你说高局得多生气。

于是高局从毒案里拔出头来,跟上面批了申请,连夜把扫黑专案组扯办起来。

那时候四〇二大案正进入最关键的时候,郑北他们一心扑在上面,半个警局也都为这个事儿忙活。扫黑专案组不显山不露水地,只管自己埋头苦干,等到快过年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把哈岚翻了个遍,涉及满小东命案的两大帮派全都清理出来,光是小头目就抓了十多个。

结果这么一审,互相咬出一条卖毒的线来。

扫黑组的组长姓龙,叫龙飞,比郑北小一岁,是个表面油滑的狠人。他之前在刑侦二支队,那时候郑北在大案队,也共事过几回。郑北内心不太爱和他打交道。那天半夜去交接案子时,他带着些酒气进门,龙飞从案卷里抬起头来,一笑:

“行啊哥,年还没过呢,先喝上了?”

按理说,交接案子再怎么着也不需要急到大半夜来,这个举动实属反常。所以郑北也没工夫和他寒暄,开门见山地问:

“人跟哪儿呢,整我那儿去审审,我看看啥说道。”

“哎呦,”龙飞站起来,“下午那会儿月阳区分局来人了,说是跟他们那边儿一个出租车抢劫案有关联,人都让那边儿提走了。”

那你大晚上叫我来干嘛呢?

郑北不说话,看了龙飞半晌,气氛就有点儿微妙。就在这时候,顾一燃在一旁开口:

“毒品有搜到样本吗?”

屋子里的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到顾一燃身上,郑北的脸色就好起来,拿着办公包在顾一燃后背轻轻拍了一下:

“哦,这个是……”

“顾老师,是不是?诶呀,刚刚一进屋我就寻思呢,这人看着就跟咱不一样。”

郑北把公文包往龙飞的桌面上一扔,坐下拿起文件翻几页,嘴上不咸不淡地说:

“有啥不一样,都是两条腿支个肚子。”

龙飞拖了个凳子放到到顾一燃身后:

“坐坐,看这话咋说呗。咱这天天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儿,也忙不出个名堂,人家靠肚子里的文化水儿,坐着办公室就把功立了。”

“飞子,”郑北把棉夹克的拉锁拉开,转过身看着龙飞,“咋就这么不爱听你说话呢,你有屁赶紧放行不行?”

顾一燃没想到郑北的话能说得这么直白,挺拘谨地搓了搓腿,接过了扫黑组的其他同事递给他的审讯档案。他瞟了一眼龙飞,发现对方并不生气:

“你看你那急脾气,这不寻思叫你来跟我上月阳分局提人去吗?说是下班儿前把人给我送回来,这天都快亮了。”

“你自己提去呗。”

“我有那力度吗?你这三杠一的禁毒组多牛逼,哎对,顾老师跟着走呗,俩三杠一要是还不好使,那他们也就行了。”

郑北摸了摸嘴角的伤口,一脸不确信地端详龙飞:

“你是真查着毒了对吧?”

你不会就是想借我俩这三杠一跟人家抢人去吧?

“哎我!”龙飞“啧”了一声,“我总不至于,不是,顾老师,你你手里那个审讯记录,那是不是写着呢?”

已经明白郑北和龙飞交流习惯的顾一燃默不作声地看了半天材料,这时候他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望着郑北:

“他们在卖摇头丸和一种叫‘亚当’的新型毒品,目前没有样本,但我推断应该是某种冰毒片剂。”

郑北点点头,他抬头望向钟表,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于是问龙飞:

“你确定人家这个点儿还在单位呢?”

龙飞冷哼了一声:

“我留人在那儿等着了。”

“行,”郑北站起来,顾一燃也随着他起身,郑北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走吧,会会去。”

年前的‘亚当’还没查明白,今天又查出了新冰毒,在接连而来的散乱又重大的线索冲击下,郑北确实没把注意力放在“满小东”身上。

所吃饭这时候,顾一燃再次提到满小东,倒是让郑北心里打了个弯儿。

他努力将那些杂乱的信息推开,绕过最容易被思维逻辑推着走的东西,剥丝抽茧地抓住关于满小东的一切。

想这些的时候,他盯着对面顾一燃埋头吃饭的发旋儿。

“哎,”他踢了下顾一燃的脚,“满小东是被寻仇死的,飞子那天晚上审出来,两个帮派他们一个卖摇头丸,一个卖亚当,英达是满小东他们的地盘,对方之前在他的地盘卖摇头丸,被满小东收拾了。这仇就是这么结下的。”

顾一燃嚼着饭,听他讲完,点点头,做了个接着说的手势。

“可是这个事儿……能见光吗?他们干的啥勾当,心里不清楚?那阵儿正抓毒抓得满城风雨,咋能想出来给满小东整那老大个葬礼呢?”

郑北拿起水壶倒了杯热水,顾一燃终于咽下最后一口饭,拿过那杯热水啜了两口,才说:“我们来想一想啊,假如我是满小东的老大,你是另外一边的老大,现在出了事情,我们最不想谁知道?”

“那肯定是警察啊。”

“好,那我们坐下谈谈吧。现在我的人死在我自己的地盘,我很没面子的。报了警,我也是受害者,我不说毒的事,谁也不知道我是灯头。我这里是明场,搞起来也是我在理的。”

郑北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他望着顾一燃:

“洗浴中心都垄断在你手里,生意都让你做了,我去哪里赚钱?如果不是你做得绝,这事儿也闹不成这样。好啊,你报警啊,看我咬不咬你就完了。我这个暗场流动性大,抓不到几个人,你觉得我怕吗?”

顾一燃好一会儿没说话,郑北点点头:

“你怕了。”

“对,我怕了,所以提出办葬礼的事情,是对方主导的,这不是和谈,是一种强迫。可是,你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郑北捏着眉心,苦想半天,突然,他放下手,前倾身体靠向顾一燃:

“如果,我根本不怕进警局呢?如果我能全身而退呢?我给你的人办这么大个葬礼,就是想搞掉你,搞掉我自己,因为我有更好的路了。”

他们两个对视良久,突然异口同声——

“植物冰。”

“等等,”顾一燃伸出手指按着杯沿,他飞速思考了会儿,“不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怕呢?你为什么就能全身而退呢?谁给你这么大的勇气,让你笃定自己没事。”

“我……我是暗场,只要抓的人少就……”

“郑北,”顾一燃打断他,“你是大佬,你已经被抓了,你还都招了,在没搜到毒的时候你就把这些事情全部招供出来,你没有余地了。”

“所以……我已经被抓到警局里,这事儿现在落到我和警局之间……我会把余地交出来,那么说明……”

他的“余地”在警局这边。

他们两个突然都不说话了,遽然从对方的眼里,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答案——

有内鬼。

饭店中顾客很少,只有老板的计算器在响,机械的女声报着一个个数字,它们堆积在一起,最终结束于一声“归零”。

那朵粉色纸巾小花被郑北揉搓成一个紧实的纸团。

他思索着这件事,顾一燃在对面同样思索着,半晌,郑北叫了他一声:

“顾儿啊。”

“郑北。”

声音正好跟顾一燃的相撞,两个人的名字就重叠在了一起。顾一燃抬起眼来,他们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顾一燃拿着衣服,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郑北身边,郑北还坐着没动。他愣了会儿神,抬起头,顾一燃正低着头看他,他就笑了:

“累了吧?”

他说着,也站起来,走到柜台去结账。顾一燃将他的外套拿上,走到门口等他走回来,就把衣服递给他:

“累什么,关关难过关关过。”

郑北拉上公文包的拉锁,看向顾一燃:

“这都快一点了,还不累呐,行。”

他伸手把顾一燃翻着的棉衣领子整理好

“那不累的话,晚上咱俩切磋一下……”

后面的话没说下去,他跟老板打了声招呼,推门大步走了出去。顾一燃突然反应过来,他追出去,带着点儿破音:

“哎!‘切磋’是什么东西啊?!郑北,累累累,我累死了……”

门推开,呼啦一下,雪花扑在顾一燃脸上。北风让他恍惚了一瞬,看清时,眼前一片广袤的白。路灯在前方高悬,黄色灯光下,细密的雪漂浮在光亮里,簌簌落下,盛大又寂静。

郑北的车停在路灯下,车顶让积雪盖了一层。

郑北的背影正走在光明的风雪里。

这场景让顾一燃停了下来,他将手揣在口袋里,看了很久。

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去老年中心帮忙做事,有一位信教的阿婆总是拉着他说那些东西。他不信,却也不反驳,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敷衍。

但是有一天,他问阿婆,你信的那个天堂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阿婆说,乖仔,天堂很好的,你这辈子最好最美的那个时候,你记住它。上了天堂,你就永远活在那时候。

郑北走到车边,打开车门,从驾驶室拿出刷子,把车顶的雪扫下去。那些雪被他扬成一片白雾,在路灯下熠熠如星辰。

郑北在星辰里转过身,笑着将手里攥的雪球丢过来,抬手招呼他过去。

记住它,顾一燃在心里说,你要记住它。

贰/

但光明并没有消逝

黑暗并没有得逞

郑北连着审了尹大超三天。

尹大超就是捅死满小东又给满小东办了葬礼的帮派老大。他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看着老老实实,站在路边,你会以为他是个插牌的小时工。

腊月二十八那天晚上,郑北他们三个亲自从月阳区公安局把他“请”回来,审了两次,他也配合得很好,基本上知无不言,一口一个警察同志。

等到过了年,尹大超就是单纯地在蹲号子,没人再提审他。谁也不明白,正月初二在香格里拉酒店的仙都汇俱乐部发生枪击案,又查出了毒品,禁毒组到场采验毒样后,第二天这个尹大超怎么就又成了香饽饽。

从初三审到初六,审得月阳区刑侦支队的人过来好几趟,给郑北递烟:

“郑队,这人用完了吗?我们等着呢。”

“你们那出租车的案子和他关系不太大吧,不就是他手底下的人自己干的么?你们天天来要他干嘛?”郑北把烟挡开,“我不抽烟。”

“别别,郑队,北哥,给个面子。”那两个警员跟在郑北后面,直跟到专案组的办公室里,“要不你先让我们把人领回去,今天下午下班儿前我们再给你送回来。”

郑北的脚步停也不停,把手里的材料递给国柱:“仙都汇的现场,你看看。”

他转身,那两个警员差点儿撞他身上,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他们,对刚从外面跑进来的张雪瑶喊:

“瑶瑶,你下午干啥去?”

张雪瑶拿着暖壶倒水,给自己保温杯里凉了的那半杯水兑成温水,冲郑北摆摆手,仰头咕咚咕咚一口气灌完,然后一抹嘴:

“下午?不知道啊,你有事儿吗哥?我可不跟飞哥出去了,这一上午,他太烦人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甩着胳膊,唉声叹气地扭过去:

“带我走吧——我的哥呀——”

郑北乐了,顺着张雪瑶很不客气地诟病同事:

“甭搭理他,他就那损色,看着像个人儿似的。”

走廊里遥遥传来龙飞的喊声:

“哎!我可听见了啊!”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就笑起来。在这一片欢乐的气氛里,月阳区的二位显得很尴尬。老熊从他俩身边走过,绕了个大圈儿,他本来就浓眉大眼的,大眼睛把他俩从头到脚睃了个来回,不是很客气。

正当去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顾一燃从实验室走出来,去自己办公桌前拿东西。顾一燃之前也去了月阳区,比起阴阳怪气的郑北和龙飞那个笑面虎,温润如玉的顾一燃像个活菩萨。

两个警员脸上的神情就热络起来,顾一燃从材料里抬起头,迎着他们热烈的目光,朝他们走过去。他抿着嘴眯着眼,笑得如沐春风。

俩人眼泪都快下来了:

“顾老师,您看……”

“借过。”

如沐春风的顾老师温柔地吐出两个字,笑眯眯地走了。

两个人呆立当场。

不是,这都是帮什么人啊?!

月阳区分局在郑北这儿碰了一鼻子灰,被找郑北签字的龙飞递了个台阶,打着哈哈送出市局的大门。大毛和老熊在院子里观望一会儿,回来说:

“可送走了,这一天天的,没完没了。”

顾一燃正坐在座位上收拾散乱的纸笔,闻言抬眼和站在桌对面的郑北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没说话。

用不了几天,顾一燃想,那个警局里的“余地”就要坐不住了。

这边他们扣着尹大超,那边郑北抓紧摸排“亚当”和绿冰的事儿。“绿冰”是顾一燃给植物冰取的代号,他总觉得“植物冰”不够严谨。

“绿冰”的出现很让人意外,枪击案的死者身份不明,现场又是一片狼藉,眼看着过了四天,刑侦科那边只能确定死者是个常年生活在高强度日照地区的人,再从一些面部特征上推断这个地区大概是中国西南部或者缅甸、老挝一带。

那袋“绿冰”就装在死者的口袋里。如果说“绿冰”和“亚当”之间有着联系,那么现在“亚当”已经被搞掉,给“绿冰”腾出了销售的市场和渠道,正是闷声做大的时候,怎么就搞了个惊天动地的枪击案出来,把自己暴露给警方了呢?

顾一燃抱着脑袋把自己从黑帮大佬扮演到变态杀手,都没想出来对方这惊世骇俗的一步棋到底下得是个什么谱。

正焦头烂额,怀里被塞进来个什么热乎乎沉甸甸的东西。他下意识抱住,抬起头来。郑北从他身边走过,坐到对面。

顾一燃看看怀里,那是个红色的胶皮热水袋,热水灌得很满,撑得圆鼓鼓。顾一燃冰冷青白的手指捧着它,温热立即给指尖熨烫出了一抹红。

“从哪里来的?”

郑北把西咪替丁的药瓶子摇得哗啦响,倒出一片:

“偷的。”

顾一燃“啧”了一声,郑北就笑:

“那你说咋来的,肯定是买的呗。”

“工作不方便嘛。”

“下午跟我出去溜达溜达吧,活动起来还能暖和点儿。”

“你们下午还去走访吗?”

“我准备找满小东他姑唠唠,你跟我去呗。”

神了呢,郑北冷笑,姜小海都没这力度。

毒源确定不了,化装侦察的效果也不好,扫黑那边儿还算有点儿成果,龙飞审起人来有的是刁钻的方法,到他手里祖宗十八代都问出来了。

然而祖宗十八代都没有郑北想要的线索。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去再查查这位“大毒枭”,看看能找到什么突破口。其实满小东这个人,自从那天晚上郑北和顾一燃两个人在小饭馆里聊过后,他们就着手查过一段,只是没得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再加上那晚他们发现了一件更加重要的事,分出去很多精力,所以在满小东那里也就点到为止了。

“是这儿吗?”顾一燃用手遮着玻璃,往屋子里看,“不像是住人了呀。”

满小东的姑妈住在铁路旁边的一个小平房里,屋子不大,外面有个自建的小煤棚。平时铁道有煤车经过,可以捡点儿煤。

顾一燃正聚精会神地往屋里看,冷不丁紧挨着窗户的炕上坐起来个人。她贴到窗玻璃前,拿着床刷把玻璃敲得当当响,给顾一燃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踩在郑北脚上。

郑北一把捞着顾一燃的胳膊把他支到一边儿:

“我的天,看着点儿,这煤渣子地,摔一跤蹭烂一层皮。”

“我没站稳。”顾一燃抬起脚看了看鞋底,“屋里有人,我看她是故意不开门。”

郑北又连着一通拍门,屋里还是没动静。他站在门口思索一会儿,突然一嗓子:

“不开门举报你家偷煤了啊!”

他也不敲门了,喊完就等着。片刻,门里面传来窸窸窣窣地开锁声,他和顾一燃相视而笑。

小铁门打开,屋里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拢着棉袄,不情不愿地虎着脸挡在门口,看样子就是满小东的姑妈。她上下打量着郑北和顾一燃,说:

“你们是警察吧?”

郑北呲着牙笑:

“啊,是,大姐,找你了解点儿情况。”

女人白了郑北一眼:

“人都死了,还了解啥,之前也不是没来过。”

“大姐,”顾一燃上前一步,“小东的事儿还是有蹊跷,您让我们进去,我们和您好好聊一聊。总不能让小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您说是吧?”

“哎呦,这小伙儿,人儿不大,小话儿一套一套的,”女人揶揄了他一句,嘲讽地撇着嘴,“明不明白还不是你们一句话?我们小老百姓有啥能水儿,就是听喝儿。”

这话顾一燃也就听懂一半,他还是笑呵呵的:

“您说得对,那现在我们有不明白的地方,还得问问您。”

可能是顾一燃的态度给了女人好感,女人犹豫着斜睨他俩半晌,转头走进屋里:

“进来吧。”

他俩从善如流,顾一燃偷偷在郑北耳边问:

“她刚刚说的什么啊?”

“说你打官腔儿,说她是杨白劳。”

啊?顾一燃疑惑,郑北笑着用公文包在他腰上拍了下,两个人一起走进小屋去。

满小东的姑姑对满小东的事儿说得并不多,很多时候,郑北问的问题,她都是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他们两个也不深问,听出女人不想回答,也就不刨根问底。

顾一燃拿着小本子听了半天,突然问:

“大姐,满小东的父母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呀?”

这也是满小东身上的谜团之一。按理来说,儿子死了,父母不可能说私了就私了。但满小东的父母始终没有找到,他们的住址空无一人,邻居也说不上他们什么时候搬走的,甚至都没给满小东销户。后来费了很大功夫才联系到人,可是他们已经早就不在哈岚,对于满小东的事更是一问三不知。

“这个……大概是十月中旬,那时候我哥来找过我,让我帮忙给小东找个公墓,你们也知道,横死入不了祖坟的嘛。”

顾一燃看了郑北一眼,在本子记上信息。

“那……”郑北看了看屋里的陈设,“有人来找过你吗?”

这句话问出来,女人明显紧张起来,她低头抠了抠指甲上掉了一半的红色指甲油:

“啥人来找我啊?除了你们警察跑过两趟,就没人了。”

“只有警察吗?”

“那可不,这儿的那儿的。”

顾一燃在这句话里突然揪住了某个细枝末节里的可疑:

“这儿那儿?”

郑北拉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大合照来。顾一燃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它放进去的。郑北把这张合照递给女人:

“大姐,你认认,都谁来过你家?”

女人辨认了半天,指出几个人给郑北。这些人除了扫黑组的,就是张雪瑶和大毛。他点点头,问:

“这些就是全部了吗?”

对方没回应郑北,他抬起眼睛看向女人:

“大姐,是不是还有一拨人呐?他们给你钱了吧?”

“我可没要钱!”女人激动起来,然后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慌张,“这个,这个钱我可不能乱拿,我哪能要公家的钱?但那帮人说话也挺让人犯合计,我觉着那话不太对路,听着像是给封口费似的,但他们都穿着警服呢。”

封口费,顾一燃把这三个字写在本子上:

“那他们不想让您说什么呢?”

“嘶——也没啥,就问我几个事儿,然后说这些事儿就截到这儿了,不能和别人说了。”

“那您还记得是什么事情吗?”

女人又犹豫起来,郑北把本儿一合,顾一燃看到也跟着合起本子。女人给郑北他俩沏的茶快放凉了,郑北端起茶杯喝了两口,才说:

“嗯,这茶叶挺好呢。哎,大姐,你别太害怕,这有啥,那几个人其实是其他分局的同事。你也别乱想乱猜,那咋的还能有黑社会冒充警察啊?你就放心跟我们说,我们来都来了,省得过后儿去别的分局问,怪麻烦的。”

他这话说得很让人放心,女人放松下来,露出笑脸:

“嗐,你看我,这也没遇上过这么大的事儿,这么多年小百姓一个。你们这帮人有时候怪吓人的,说话真硬气,我还真以为那天来的是黑社会呢。你们不知道,我家小东之前来我这儿,跟我儿子喝酒的时候说过,他那边看场子跟别人整起来了。那人背景特别大,好像就是警察,还有亲戚……”女人向前凑了凑,伸出手往上指指,“在上边儿做大官,背景老大了。”

郑北笑吟吟地听,舌尖抵着虎牙:

“是嘛,这么邪乎啊?”

“那可不,”女人煞有介事地向后一仰身子,瞪着眼,掉成青色的弯钩纹眉立起来,“哎呀那青头小子啥也不知道,喝点儿酒还搁那要跟人家干呢,那不没俩星期就让人捅那儿了嘛。”

“大姐,”顾一燃皱着眉头望向女人,“上回分局的人来,是不是也问这个了?”

“是啊,”女人狐疑地看向郑北,“咋了,是这个事儿不能说吗?哎我儿子就是跟他哥喝酒,别的可啥都不知道。我儿子是老实孩子,就在前面跟师傅学电焊,从来不瞎混的,不信你们问……”

“大姐大姐,”郑北摆摆手,“没事儿,我们就随口一问。小东还说过什么吗?”

“没有,哦,对了,他把一盒茶叶放我这儿了。”

“茶叶呢?”

“被你们那个分局的人拿走了呀,说是什么证据,反正我也不清楚,还说让我别说,给了我一千块钱,说是提供重要线索,是立功。我寻思这也没啥,再说,我也怕那黑社会寻仇,我要是拿钱不就落把柄了嘛。”

郑北听乐了:

“你还挺谨慎。”

他们又问了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喝光杯中茶,就像闲聊结束一样起身告辞。郑北的车开不进铁路边的窄道,停得比较远,他们一路沉默着,沿铁路往外走。

“你说,那盒茶叶里是‘亚当’还是‘绿冰’?”

郑北听到顾一燃这样问他,他望着这条布满黑色煤渣的小路,说:

“都有可能,但我觉得是‘绿冰’的概率更大些。‘亚当’是满小东他们这边儿的东西,对他来说无所谓,他不会冒这么大的险过来取。”

“那满小东怎么会有这么多‘绿冰’?虽然他们这边现在把他推出来,但满小东其实地位很低。‘绿冰’的级别,可能满小东的老大都不知道,他又怎么接触得到?”

“别,你等会儿,我要乱了,”郑北拍拍脑门,“咱俩先别说话,都琢磨琢磨。”

两个人都陷入沉思,他们走得很慢,铁路尽头远远传来悠长的汽笛声。

随着火车富有节奏的“哐当”声愈来愈近,顾一燃问:

“尹大超说他在英达卖的是什么?”

“摇头丸。”

“如果不是呢?摇头丸没有‘亚当’高级,尹大超背后的那个人找开了更好的渠道,买来‘绿冰’抢洗浴中心这边的生意。”

郑北点点头,分析道:

“但是除了仙都汇枪击案的样本,市面上根本没有‘绿冰’流通,所以他们还没开始卖。也许满小东误打误撞,在英达撞破的不是他们抢生意,而是灯头交易。”

“所以,”顾一燃停住脚步,“满小东年轻气盛,直接抢了这包‘绿冰’,彻底惹怒尹大超和他背后的人。”

火车疾驰而来,声音太大,郑北就没回话,转头就先往前走。顾一燃跑了几步,跟上他。

火车的喧嚣撞进他们胸中,诞生一些苍凉的回响。

“这个人借着这事儿,捅死满小东,让尹大超搞个葬礼,把事情闹到最大。他借此机会正好金蝉脱壳,洗掉卖摇头丸的事,断了‘亚当’的销售链,重起炉灶。”郑北叹了口气,“他太有把握了,满小东的老大可能也是通过这件事才知道尹大超背后是谁,所以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从煤渣小路走出来,在车边跺着脚,把鞋底的煤渣抖落。顾一燃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对上来的郑北说:

郑北冷“哼”了一声:

“那就让他们慌去,我看他还能干出点儿啥来。”

他转过头,发现顾一燃看着自己。

“这次的事儿可不干净,咋样啊顾老师,”郑北舔了下嘴唇,“你要跟我一条道走到黑呀?”

顾一燃扶一下眼镜,眨了下眼睛,转头盯着前方,把很高傲的笑意眨进眉眼里:

“黑吗?那不巧了,我可是走夜路的行家。小北啊,你要是怕呢,就跟好我。”

“诶呦诶呦,看那厉害的……”

郑北太喜欢看这样的顾一燃。顾一燃不需要看着他郑北,他就应该这样一直看着前面,什么也不怕。他特别想告诉顾一燃,其实他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从来没把矛头对准过自己的队伍。

不是说郑北会因此退缩犹豫,就算是只有他自己,他也能抱着同付一炬的决心与之抗衡。

但是,在这样的时刻,能有顾一燃在他身边,他真的很感激。

他长久地看着顾一燃,顾一燃目不斜视看着车窗外,说:

“你要是敢在这儿亲我,郑北,你今天晚上……啧,你懂吗?”

汽车引擎发出一阵发动的轰鸣,郑北点点头:

“懂了领导,太懂了。”

从满小东姑妈家回来已经晚上了,又是全员加班的一天,郑北和顾一燃走进专案组办公室,老舅正招呼着围桌吃晚饭。国柱抬头看到他俩,说:

郑北已经坐在桌前了,拿着筷子:

“现在啊?”

“他说你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上去。”

盛好的饭放在郑北面前,他站起身来:

“行吧,你们先吃,别等我了。”

离开饭桌,郑北两步就跨了很远,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返身走回办公桌前,把那个本子从包里拿出来,才快步往门外走去。

顾一燃端着饭碗,眼神跟着郑北,一直到他走出门,脚步声拐进走廊,消失了。老舅催他吃饭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出神,他笑着应了两声,和往常一样专心吃饭。

郑北是打算向高局报告这件事了么?顾一燃隐隐有一些担心。他们并没有找到最直接的证据,也没有拿到尹大超指认内鬼的口供,仅仅靠着直觉去推断出的东西,能够得到高局的支持吗?

这样的担心,其实郑北也有。

他走上楼,来到高局办公室门口,低头摩挲一下笔记本的封皮,深吸一口气,敲了门。

推门进去的时候,郑北率先看到的是龙飞。对方臊眉耷眼地站在高局桌前,转头看到郑北来,嘴角抽搐了一下,把笑忍下去了。

高局面色不虞,很不耐烦地朝龙飞摆摆手,一眼不想看他。龙飞就如蒙大赦地撤了,走过郑北的时候对他使了个“你完了”的眼神。

要不是在局长办公室,郑北高低给他一脚。

龙飞前脚关上办公室的门,高局就冲站在门口的郑北说:

“你过来。”

审时度势很重要,郑北看到高局能夹死苍蝇的眉头,就背起手,把笔记本藏在了身后:

“啥指示啊,这大晚上的,把我饭都戒了。”

高局半天都没说话,他把口袋里的烟盒拿出来,看了郑北一眼,没抽,又扔在桌上。

等了半天,高局才说:

“郑北,你也忙了小一年儿了,过年这几天也没闲着,我看,你休息几天吧。”

这一句话郑北品了三分钟,问:

“休息?”

“年前你伤得挺重,那天老舅我俩唠嗑,他还跟我说呢。你这胃落下毛病,年纪轻轻的,天天拿药顶着。你看老舅在你面前不说,其实心疼着呢。”

“哦,心疼我呀?你要真心疼我,你就给我多拨几个人。我这手头儿一堆事儿呢人都不够分,可不得我天天跑上跑下的。”

“行啊,分出去,让龙飞那边儿接过去。”

“哎,不是,老高,我这是毒案,你让龙飞接过去算哪门子事儿啊?瞎么杵子去南极,他找得着北嘛他?”

“龙飞咋了?我看龙飞比你懂分寸。”

“我的天,‘分寸’这俩字儿都不认识他,还分寸。”

“你别管了,反正你回去收拾收拾,先放一周假。”一周?一周之后绿冰都畅销东三省了。郑北没说话,端详了一会儿高局:

“你是不是听着啥风声了?”

高局抬起眼睛,对上郑北探究的眼神,他们这样对峙了一会儿,最终高局叹息一声:

“郑北啊,你真以为有些事儿只有你知道?你那个本子里有什么,咱俩都清楚,龙飞更清楚。你当龙飞大半夜找你就为了借个三杠一?就龙飞那茬子,他真想的话,能把月阳公安局翻过来。”

“我说呢,”郑北往前走了一步,把笔记本搁到高局的桌子上,“这小子浑身八百个心眼子,搁这儿等着我呢,拿我当枪使了呗。”

“谁不知道你,”高局冷哼一声,“让你盯上的事儿,不咬掉块肉你是不撒嘴。”

这话郑北就当做是夸奖,他笑起来,但高局知道,这时候郑北心里憋着气呢:

“那对呗,现在这块肉我还没咬下来呢,谁让我撒嘴我就咬谁。”

高局“啧”了一声。其实,关于月阳区公安局里有人以权谋私的问题,他早在年前的会议里就接到了举报,并且私下里,也有人在查。但这方面的事情,和郑北他们刑侦口是对不上的,这部分的工作也不适合郑北他们来办。

可是,谁能想到龙飞这小子扫黑扫到这上头,一人添乱不够,还把郑北捎带上了。他手下这哼哈二将都不是省油的灯,真较起真儿来,上头的博弈牵扯了他们,只会是无谓的牺牲。

宦海浮沉里,两滴热血一冲就散了。

“郑北,这案子不归你办,别什么都往头里冲。你这几年拼出这个成绩不容易,但再往上,光靠拼命就不行了,别误了前程。”

这话真的把郑北惊住了,他瞪大眼睛,很缓慢地把两只手拄到高局的桌面上:

“前程?老高,你跟我提前程?”

他把手抬起来往虚空一指:

“这些年我上刀山下火海,我把脑袋别裤腰带上一别就是八年,现在你跟我提前程?你怎么不问问我身上这三刀六洞,哪个是奔着前程去的?”

“那顾老师的前程呢?”

郑北突然就哑火了。

“不慷慨激昂了?”高局瞥了他一眼,“郑北啊,顾一燃他千里迢迢把工作转到咱哈岚来,愿意给咱们这儿提供技术支援,那是很可贵的。咱们这儿,你说,是给人家顾老师好待遇了?还是给人家好环境了?有啥呢?一个文职,来了不到一年,医院进了三回,哪回不是鬼门关里走一遭。”

“这次的事儿,是你和顾一燃一起查的吧?郑北,顾一燃他是花州人,又长期在学校工作,他的背景很简单的。真牵连出事情,上面找人敲打,你说是敲打你郑北啊,还是敲打他这个外地来的顾一燃?”

顾一燃,年少有为的顾一燃,在花州和煦的清晨里跑步,额头的汗珠在朝阳下闪着光。他意气风发地奔跑,让郑北追都追不上。

当顾一燃停下来,带着疏淡的笑意回头望向他时,身后是蓬勃的绿荫。

他不怕毁了自己的前程,可是顾一燃……

你的誓言还长存吗?

顾一燃的声音遽然在郑北的耳边响起。

顾一燃,他的顾一燃。

不,顾一燃不是他的,顾一燃的信仰和他的信仰一样,顾一燃的决心也和他的决心一样。

我不能因为顾一燃而胆怯,郑北想,因为这样我就折辱了他的勇气。

“他不怕敲打,”郑北平静地望着高局,“秦义没‘敲打’过他还是姜小海没‘敲打’过他?”

他把那个笔记本又从桌子上拿起来:

“高局,这案子我们必须办。”

高局点点头:

“那你们俩就一起给我放假。”

放假第一天,郑北和顾一燃在家搞卫生。

郑南的随身听坏了,顾一燃说这个小意思,我能修,于是鼓捣了一下午。郑北在他身后墩地,说你小子是不是就想逃避劳动啊?

是不是逃避劳动不知道,反正顾一燃在晚饭之前把它修好了。郑北拿了卷磁带放,发现确实不再卷带,啧啧称奇:

“行啊顾老师,手艺人啊。老高正愁咱俩要是给撸了,没处再就业呢,这不就另谋生路了嘛?咱俩整个修理小家电也挺好。”“谁修理小家电啊,我有教师资格证的好不好?我上初中教化学去。”

“我天,就你这脾气教那帮猴孩子,你和学生必须气死一个。”

顾一燃把他手里的随身听拿到手里,走到门口,掀起门帘,冲郑北一字一顿:

“我,春风化雨。”

门帘一撂,顾一燃潇洒离去。

郑北就望着那个已经没有顾一燃的门口笑,学一遍人家说话:

“春风化雨~”

放假第二天,一早上他俩被郑北他爸发配到菜市场买菜。那菜市场是哈岚最大的,郑北和顾一燃分头行动,等郑北大包小裹地在车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顾一燃。人家老先生一手插兜,一手拎着个塑料袋,悠哉悠哉地踱过来。

“你这菜买哪儿去了?”

顾一燃晃晃塑料袋:

“这里呀。”

“你这一口够谁吃的?”郑北拿过来,翻了翻,举起半截红肠,“人家咋卖给你的?”

“不卖,他说让我掰块儿尝尝。”“然后你拿回来了?”

“我给钱了。”

郑北低头看着那袋子里的两根葱,一个土豆,半把韭菜和两头蒜,又抬头看看顾一燃,顾一燃非常无辜:

“还有别的菜,他们不卖给我。”

郑北点点头:

“你要早说你这么买,咱俩还起个大早干啥,等散场来捡点儿都够了。”

顾一燃不明就里地看着他,郑北无奈地把这一小兜样本似的东西归类到大包小裹里,把它们一起放进后备箱,然后说:

“走吧,再买一趟,我真是丫鬟的命儿我。”

放假第三天,他俩闲得非常焦虑,去医院看晓光。坐在床边盯了人家半天,俩人拍案而起,打来两盆热水,给晓光从头到脚擦了两遍。

郑南心疼坏了,说这么冷你俩再把他冻着。

郑北他俩擦得热火朝天,把毛衣都脱了,就穿个薄秋衣,满脑袋汗:

“冻啥啊,这窗户重新封过,屋里热得和亚马逊似的,我俩后背都溻湿了。”

这话不好使,郑南死活不让他俩在医院呆着了,于是两个人被驱赶出医院,在大街上闲逛。他俩漫无目的地走过半条街,到郑北发小开的烧烤店顺了俩冻梨,给顾一燃一兜塞了一个。顾一燃一插兜,冻得一哆嗦,郑北又给拿出来,放进自己兜里。

他发小的大二八停在墙边,郑北打声招呼给借来,推着它对顾一燃说:

“走,我带你上伊滨河滑冰车儿去。”

顾一燃很犹豫:

“你会骑吗?”

“净说,我骑老好了。”

“那你先骑上,我后坐。”

“你看你还信不着我,”郑北很潇洒地踩着车蹬子,脚在地上蹬了几下,抬腿跨上车子,坐在车座上。顾一燃从后面追着车跑过去,气喘吁吁地喊:

“你哪里带过人?这么上车你那扫堂腿能把我扫下来。”

他说着,跳上后座,郑北车故意把车把很夸张地拐了几下,骑得歪歪扭扭,顾一燃狠狠抱住他的腰:

“慢点!我还打着钢钉呢!”

“放心吧……哎你掐着我肉了!”

他俩迎着北风骑车,今天零下三十二度,顾一燃坐在四面来风的后座,并不感到寒冷。

伊滨河流经哈岚市区,但和顾一燃惯常的路线都相反,所以他并没来过。自从来到哈岚,顾一燃一直很忙,除了就近和郑北去过两次步行街夜市,基本没怎么好好逛过哈岚。

今天星期六,河边的人很多。郑北把车锁好,和顾一燃从河堤走下去,走到大坝前的步行道上。河面已经冻成厚厚的冰层,靠近斜坝的地方,冰层高高翘起,像是凝冻的海浪。

顾一燃很新奇地沿着堤坝看了很久。

河坝上不时有租冰车的摊贩招揽客人,问顾一燃:

“玩儿冰车吗小伙儿?两块钱一小时。”

郑北在他旁边说:

“玩吗?玩吧。”

顾一燃望着冰面上那些穿着花花绿绿棉袄的小朋友,面露难色:

“不搞了吧,我这个年龄好像不合适。”

“那有啥的,这玩意还分大小啊。”

郑北说着就要掏钱,顾一燃拦住他:

“不行不行,我肩膀受不了。”

这就不是谦让了,他观察了冰车的前进原理,预感自己要是玩一小时,回去肩膀能疼半宿。

郑北也不坚持,说那就下到河面的冰上溜达溜达吧。

他俩就在冰冻的河面上继续走,时不时闲聊几句,聊聊案子,聊聊现在的状况。越走人越少,慢慢地,伊滨河上就只有他俩和岸边落光叶子的一排柳树。

顾一燃忽然说:

“其实,咱俩放假这件事,也算是好事情。”

郑北没有立即答话,又走了一会儿,才说:

“高局是真急了,拿你的前程来压我,他知道我这人最吃这一套。”

那确实是的,顾一燃也认同。他点点头:

“高局是为了我们好,这方面的工作我们没有经验。”

“他们官场的事儿我不掺和,我就抓我的毒。那位既然把手伸过来了,就别怪我拷他。”

“所以我说,这次放假是好事。高局这样做,也算是把选择权交给了我们自己。”

“你说咱自己查呀。我知道老高啥意思,他给咱把假放了,那边儿也看到了,算是放松了警惕。我估计这几天,他的绿冰该出货了。”

“是啊,你那天在办公室吵得半个市局都听到了,估计全哈岚的警察都知道禁毒组的头儿被停职了。但凡知道点儿内情的,也都算领略到了那位内鬼背后的权势。”

郑北冷笑一声:

“这人现在肯定得意着呢。禁毒组这几天也归龙飞带着,他就盯着龙飞他们,对咱俩没啥兴趣了。”

顾一燃从兜里掏出一片口香糖,掰开分给郑北一半:“三天了,瑶瑶老熊那儿有消息吗?”

“今晚。”

“你的枪真交上去了?”

薄荷的清凉因为北风而威力大增,顺着鼻腔直呛郑北的眼睛。他眯着眼睛笑,在顾一燃眼中就带着狡黠:

“哪能,高局我俩就是演戏。”

他俩就都低着头笑起来。

这条河很长,很安静,他们两个走在当中,像是两个虔诚的泅渡者。岸边远处不知谁家生起灶火,风将干烈浓郁的烟气吹送来,他们能从中嗅出一段树木的燃烧。

是的,成为森林很不容易。

但他们还是愿意摧折自己,重新回归树木的身体,甘心填进炉膛,燃烧在每一个家庭不起眼的灶台里。

等到他们成为灰烬,成为幽暗之中的静寂,就会有千万家的灯火从这片土地升起,成全每个夜晚最平常的团聚。

这就是森林的前程。

电影开始放映时,顾一燃才摸黑进入放映厅里。他一路低声说着借过,弯腰小跑到自己的座位上。

坐好后,他丢进嘴里一个爆米花,看到郑北已经坐在他前面一排的位置上。

他俩第一次在电影院看电影,就以这样微妙的形式开始了。

电影到底演了什么,顾一燃根本没注意,只不过中间,葛优扮演的地主拿腔拿调的那一声“杨白劳”,让顾一燃笑了一下。

电影快放映完的时候,有人起身去厕所。

不久,另一个人换了座位,坐到了上厕所那个人的位置。

郑北站起来,在黑暗中递给顾一燃一个眼神,跟了出去。

今天龙飞把人放出去检查哈岚所有的洗浴中心,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在电影院里卖绿冰。顾一燃坐在座位上,盯着那个换座位的人,对方把前者留在座位下的苞米花桶拿起来,从里面拿了个什么东西装进口袋。

顾一燃摸着裤腰里的手铐,安静地等待着电影放映结束。

大幕开始播放演员表的时候,放映室的灯粲然亮起,顾一燃和那人一起站起来,随着人群慢慢往外走。他不动声色地靠近对方,快到门口的时候,拐角放映工作室那里有一块儿人群不会走过去的空地。

顾一燃看准时机,快走几步,来到那人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脖颈,把他带到了那块空地上。对方有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挣扎着要跑。

“警察,别动!”

顾一燃喊了一声,人群顿时停住了,那人没等挣脱,两个中年男人就从人群中走过来,没等走到跟前,人群里又有一个鲜红色的东西一下子飞过来,那人刚站起来,就被那玩意当头击中。

这个空当,顾一燃一脚把他踹倒了。

他扑上去按住对方,两个男人也过来帮忙,顾一燃给他上了铐子。

扶了扶歪倒的眼镜,顾一燃才看清,这个红色“暗器”是个精致的女士皮包。一位挺年轻的姑娘从人群里走出来,捡起自己的皮包,掸去上面的灰尘。顾一燃向她点点头,对方腼腆地摆摆手跑了。

静止的人群又流动起来。

顾一燃押着这个人顺着人群往外走去,远远地,影院玻璃门外映出红蓝闪烁的光影,警车应该已经到门口了。

这是个小影院,从放映厅通向门口的走廊很窄,顾一燃被人群裹挟着,走得不是很快,便押着人闪到角落里等待大家走完。影院除了小,设施也老,几个昏黄的顶灯把每个人的面容映得晦暗模糊。

所有人都从容地往一个方向走着。

突然,前方有些骚动,有个人逆着人们行进的方向,侧身避开拥挤的人群,艰难地往这边走来。

像一条逆流的鱼。

他一步步穿过人群,攒动的人头汇成缓慢流动的海洋,他伸长手臂,拨开一个又一个,从他所在的暗处向顾一燃所处的角落走来,顾一燃看清了他。

是郑北。

他脸上有汗,比汗更多的是焦急。

顾一燃就赶忙高举手臂,向他摇了摇:

“郑北!这里!”

郑北搜寻的目光向箭一样瞬间看过去,在看到顾一燃的刹那松开了弓弦,放松下来。他灵活地躲开人群,向顾一燃奔来。

不知道是不是路过一盏灯的缘故,郑北的眼睛明亮湿润,眼里有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顾一燃注视着郑北走到他身边来,从他手里押过人犯,将目光抛到外面,问:

“是咱们的人吗?”

郑北点点头,将顾一燃从上到下细细看一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转身把人押走了。顾一燃快步跟上,走在他身旁,说:“咱俩还休假呢,不能回局里审人,”

“没事儿,有龙飞和老熊。”

“行啦,人给我吧。”

郑北就站住了,把人交给他,说:

“抓紧审。”

“放心吧。飞子让你俩先别出去,待会儿再走,也不知道啥意思。”

郑北望向龙飞,对方朝外面转了下头,这是一种暗示:

“知道了。”

他朝龙飞抬手打了个招呼。

他俩目送老熊和龙飞走出电影院的门,转身回到那条昏暗的走廊,背靠着墙,并排站着发呆。走廊里安静,几个没散场的放映厅隐隐传出些光亮,还有细碎的声响。

半晌,郑北问:

“今天的电影演的啥啊?”

“啊?”顾一燃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好像是什么实现愿望……”

“神话故事啊?”

“不是,那不是现代片吗?”

“哪儿啊,我看还有杨白劳呢?”

顾一燃就乐了,他看着一脸茫然的郑北,说:

“要不咱俩再买两张票看?”

“费那个劲,”郑北弯腰往外看了一眼小玻璃窗里的收票员,晃了晃手里的票,“走!”

他一把拉住顾一燃,蹑手蹑脚地走到一个放映厅门口,倾身听了会儿。顾一燃知道了他要做什么,非常无奈地拉他,用气音偷偷说:

“郑北,你干嘛啊,咱俩可是警察,要被人笑话死的!”

郑北攥着他的手不放:

“谁知道咱俩是警察,我是修理小家电的。”

“那老师也要为人师表的!”

郑北回头看顾一燃,他被郑北拽着挣不开,急得像个被拴住的家雀儿似地胡乱扑腾,给郑北逗笑了。

哗啦,放映室的小门儿开了,一位四十岁上下的大哥站在门口:

“警察同志。”

郑北一下子站直了,清了清嗓子,摸鼻子:

“噢,我,我看看这个……”

大哥伸出手,给郑北郑重一握:

郑北就点头:

“那啥,行,你去做个笔录,我估计那边儿待会儿也得找你。”

大哥点点头,又笑起来:

“你俩想看电影吧?也是,你看你们好不容易看个电影,还搞出这个事。没事儿,今天后面还有好几场电影,都还有座,你们随便看。”

“诶呀,那多不好意思,我们就进去看个结局,啊,就这屋儿,就行。”

一直装透明人在旁边左顾右盼的顾一燃赶紧跟着点头。

几个人又客套几句,郑北和顾一燃就被对方让进了放映厅。他俩放轻脚步走到放映的最后一排,发现也有人坐,就不想走过去打扰人家。

电影刚放一小半,他俩就站在走廊口,一起黑暗里把电影看到即将剧终。

最后,电影里姚远和周北雁把结婚新房借给那个技术员,让他接自己患癌的妻子到城里来,圆一个有家的梦。

最后的最后,场景停在一场大雪,廊上的红灯笼把那一方静雪映照得冷然幽深。主角们在温暖的屋子里喝酒谈天,畅想未来,那个技术员推门进来,归还新房的钥匙。

男人悲戚的表情甫一出现在荧屏上,郑北就说:

“行了,差不多这些了,看不看没啥意思,走吧。”

“马上了,”顾一燃盯着荧屏,电影里的红光映红他的镜片,“有始有终嘛。”

男人悲伤地说出“她已经走了”时,顾一燃一转头,发现郑北侧身站着,正在扣手。他知道,郑北不爱看电影里的儿女情长,爱情片嫌矫情,亲情片一煽情他就手忙脚乱掩饰自己流泪。

顾一燃弯下腰,歪着头看郑北:

“哭啦?”

郑北“啧”了一声,说看你的得了。

顾一燃就笑了,黑暗里他握住郑北的手,说算了算了,走吧。

两个人像来时一样,在黑暗中不着痕迹地离去。身后,电影中的大雪依然下着,廊下的红灯笼也依然亮着。男主演娓娓道来最后的独白:

【那天我们都喝醉了,也都哭了,互相说了许多肝胆相照的话,真是难忘的一夜。几天后我和北雁正式举行了婚礼……】

郑北和顾一燃在拐角处停下脚步,转身望向荧幕,最后看了一眼电影。光在他们脸上跳跃,影片中,响起最后一句台词——

【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

是啊,多么匆忙的一年,多么漫长的一年。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多么令人怀念的一年。

叁/

当我以痛苦为天地结成森林

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

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

绿冰案的进展有了大突破,通过电影院的抓捕,哈岚警方和昆都警方取得了联系,查出一个近期开始频繁从小勐蜡往国内运毒的销售网,也锁定了主要嫌疑人,叫孟家田。

郑北那天抓的那个卖绿冰的人,好巧不巧,正好是孟家田的妹夫,来哈岚谈绿冰的生意。他本来不该露面,但这帮人信不过跟自己做生意的那个人,想要暗中探探绿冰在哈岚市场究竟是不是按照他们谈的价格流通,有没有高价买卖。

之所以不信任,就是因为那个枪击案。

死的那个人是孟家田妹夫的一个马仔。

而那竟然只是个误会,是一次黑帮斗气下的冲动妄为。

抓住这个人,尹大超的作用就不是太大了,不用月阳区来要人,大毛和瑶瑶直接把人给他们送了过去。

这是一种嘲讽。

同时,那位神秘的内鬼也终于有了名字——溟哥。

这一切,本来只等郑北回来接手,但比起顾一燃,郑北回去上班的通知却迟迟不来。

今天已经是顾一燃独自上班的第四天,他拎着公文包走到郑北他爸的鸡架店,郑北妈妈甩着湿淋淋的手走出来,说:

“哎,顾老师,咋一个人儿来呢?小北呢?”

顾一燃就有点儿愣了:

“郑北?我不清楚,我才下班,还没回家。”“啊?小北没和你一起下班儿吗?”

顾一燃更疑惑:

“他上班了吗?”

郑北妈妈在围裙上擦手,扭头冲屋里喊:

“他爸,小北几点走的来着?”

“你看,说是十一……哎?顾老师?”

她一转回头,面前空空如也,顾一燃的背影风一样走出了很远。

很快,毫无感情的女声用“您好”浇灭了顾一燃的希望。他放下话筒,停顿了两秒,重新拿起话筒,又打了一遍。

一样的结果。

顾一燃面无表情地听着里面从中文转到英文,一连串地宣告他不愿接受的事实——

郑北失踪了。

涌进顾一燃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是,姜小海回来了。

再说姜小海,顾一燃敢肯定,如果是姜小海回来,他只会从容悠闲地直接走进鸡架店去见郑北。

没有什么比在郑北的注视中粉墨登场更能让姜小海沉醉。

上班……顾一燃反复咀嚼这个词。

很显然,郑北并没有出现在办公室,但是,他有没有出现在市局过呢?

顾一燃把话筒缓缓放回去。

慌什么?顾一燃对自己说,别先乱了阵脚,郑北是个做事很有章法的人,他不会那么轻易出事。

“你还打吗?”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先别忙,我会处理的。”

这句话听起来四平八稳,把顾一燃悬着的心往上托起一程。他赶忙问:

“高局,怎么回事?郑北在哪儿?郑北爸妈正着急呢,我要怎么说?”

他耍了些心眼,因为听出高局大有不让“他们”插手的意思,所以搬出了郑北的爸妈。他其实很想和高局说,告诉我,告诉我郑北此刻的安危,我理应知道,我不是什么“你们”“他们”,我是郑北最亲密的朋友、最坚定的战友,我是……

我是决心和他长相守的人。

在顾一燃还没来得及回答的时候,高局就又抢先说道:

“顾老师,我得事先说清楚,郑北被审查了,这个事儿目前还不明朗,你要是有顾忌不想去,我也……”

“我去,高局,我这就去。他在哪个部门?我找谁?”

出租车停在月阳分局门口时,夜幕已经彻底落下。顾一燃走下车,一辆警车从他身旁开进分局大院,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关上。他快步走过去,穿过步行门,门旁边的警卫室里,值班民警敲了敲窗。

顾一燃冲他扬起手里的文件示意,对方没说什么。顾一燃继续往里面走,还没走几步,那个民警从后面追上来:

“顾警官!等等!”

见顾一燃转过身来看他的脸色不好,对方就很客气地露出笑脸:

顾一燃没说话,他打量了一会儿民警,抬头往楼上望了片刻,很温和地搭着对方的肩膀,揽着他,向上指:

“来,你看,那儿,四楼第二个窗户,亮着那个。”

然后他扭头微笑地看着对方:

“看见了吗?”

值班民警点点头。

顾一燃还保持着微笑:

“我就找这个屋子的人,有问题吗?”

值班民警讪讪地笑了,连说没问题。顾一燃笑着在他肩头拍了一下,转身快步迈上台阶,笑容在他转过脸的同时就落下去。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来这里,但顾一燃还是觉得这地方的人乱七八糟的。

来月阳区分局之前,顾一燃已经回过市局,从高局那里拿到一份材料。高局说他这时候直接去分局不合适,这件事儿的审查文件是越过省级直接从北京批下来的,很突然,杀了高局一个措手不及。

郑北被审查的同时,作为他的直属领导,高局也要去开会述职,在他回来之前,郑北肯定是要在月阳区分局呆着。

他们都知道那位“溟哥”就隐藏在月阳分局。

甚至这件事出现的时机,都是那么巧妙,正卡在绿冰案有眉目的时候。审查郑北这件事本身可能原因正当,但顾一燃几乎能确定,这个“正当原因”的发掘少不了溟哥的发力。

走到四楼,顾一燃敲响月阳区分局长办公室的门。

分局的局长姓赵,看上去和高局年龄相当,挺面善。她把材料接过去,打开,抬眼看顾一燃还站着,很和蔼地说:

“坐。”

顾一燃没动,欲言又止。

赵局看了他几眼,把文件放下,无奈地说:

“这是有规定的,你现在见不到他。”

顾一燃当然明白,他不是个会纠缠的人,但他迟疑一瞬,还是问道:

“一眼都不行吗?求你了,赵局,通融一下。”

赵局叹了口气,把眼神又落回材料上:

“唉呀,孩子,能让你来,都是我看在老高的面子上。按规定,这材料是我们去取的。”

这话听起来就是完全没有余地了。顾一燃坐下来,而对方开始认真一页一页阅读材料,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偶尔门外有人走过或者两声咳嗽,都离得很远似的。

顾一燃就这样默默地坐着,看着赵局,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说:

“我知道审查郑北为什么选在你们分局。”

赵局的目光就从纸页上蓦地越过来,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锐利,审视着顾一燃。

这个从外地来的南方小伙子,就这么平静地迎着她的目光,和她对视着。

他的眼中有一种很坚韧的无畏,他还没有停下,他还有勇气说得更多:

“我知道审查组来到这儿,会在几个区分局抽签,找一个地方作为审查单位。但我不认为抽到月阳区是公平透明的。”

赵局饶有趣味地看着他:

“那你想说什么?”

顾一燃垂下眼,眨了眨,像犹豫又像是酝酿,然后他伸手推了下眼镜,抬起头:

“到了这个地步,您要是还说不知道,不明白,那我现在就买机票去北京跟明白的人说。”

赵局一下子睁圆了眼睛,她微微长着嘴,惊讶地定住了,然后惊讶慢慢变作笑意,她哈哈大笑起来,拿手里的材料在桌上拍了两下。她笑得仰到椅子上,用纸挡着脸,只能看到她颤动的肩膀。

好一会儿,她才长出一口气,把材料丢在桌上,说:

“哎呦,这都是老高从哪儿淘腾来的宝贝,真是啥将带啥兵。”

顾一燃还是那么静静地坐着,等赵局脸上重新露出正色,才说:

“赵局,看您的反应,您一定知道分局下面的情况。我没有要教领导做事的意思,只是郑北他在这样的境地里,实在危险。”

赵局点点头:

“我理解你的担忧,不过你放心,这个“溟哥”还没嚣张到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把审查组要审查的人怎么样。他做这些就是想震慑郑北,别的他不敢做。”

她说完这些,看顾一燃松了口气的表情,一眯眼又笑起来:

“你和郑北关系挺好吧?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碰见当着我的面儿说要去首都告我状的人。”

其实从刚才那番话里,顾一燃就听出月阳区分局其实早就察觉了“溟哥”的存在,并且这个溟哥在局里的位置并不是很高。这让他心里更加踏实,不再紧绷绷地把自己支在椅子上,松动出一些真心的笑意:

“赵局,我不是,我那是……”

“担心郑北,我知道,你和郑北的英雄事迹我都是如雷贯耳的。”

赵局看顾一燃的目光里带着赞赏的笑意:

“你们都是好孩子。

顾一燃没搭话,这些话并不能让他慰藉,因为他还是见不到郑北。他知道郑北的安危可以保障,但是,想到郑北正面临自己人的审查,他的心中就像裹着千万根针一样。

有人要来质疑郑北心中最纯粹的东西了,要他剖开自己的胸膛,把他最不需要证明的忠诚和爱拿出来,看它如何明亮,看它如何炽热。他们会让他去辩驳一些他没做过的事情吗?然后冷漠地审视一个人如何用苍白的话语,去证实他一直用生命践行的东西。

顾一燃不敢细想这些,他怕自己一旦想起郑北此时的神情,此时的眼睛,此时正在这栋大楼他不知道的地方承受这些,就要在这里当场落下泪来。

他并不承认自己此时太软弱,他知道,这世上总有些事避无可避,奋而投身时也总有人四分五裂。一尘不染的事情是没有的,顾一燃时刻准备着,也早就坦然接受,可是,可是……

总不该是郑北吧?

那个在花州追着他跑了十多公里的郑北,明明也是个有些傲气的人,却耐着性子和他喋喋不休地说好话。他一直觉得自己来到哈岚,是为了寻找他父亲的线索,可是有时候,当他想起那天,总会想起花州那个清晨,皮鞋跑在公园坚硬的地砖小路上发出达达的跫音,锲而不舍地响在他的身后。

还有时常坐在食堂后院大树下自审的郑北,在深夜的监视房开导他的郑北,因为姜小海的事心事重重地扫着地,最后依然坚定的郑北……

这样的郑北,老天,不求你眷顾他,起码不要这么残忍。

可能是顾一燃太过忧心忡忡的样子,让赵局终于动了一丝恻隐,她长叹一声,站起身,说:

“行了,你跟我来吧。”

顾一燃在对方话音没落下时就站起来,他胡乱说了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感激话,跟着赵局来到二楼。

走廊尽头挨着技术科有个没挂牌的小门,赵局说,人就在那个屋里,你肯定进不去,但是你可以在外面站着。有人问你,你就说是我让的。

她转身看着顾一燃:

“这样儿行了吧?”

顾一燃一连串地点头,人还和赵局站在原地,但身体已经向那个方向转去,赵局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去吧。

他就在走廊里奔跑起来,手中的棉服和围巾飘扬着,像一只急归故乡的鸟。

这一等,就等到了十一点多。

这道门安安静静,早些时候,顾一燃甚至怀疑郑北不在这里。

但是十点钟赵局下班时曾经来过,她没有看顾一燃,只是径直敲开那扇门,和里面的人点点头,站在门口说几句话。

顾一燃就在这个时候听见了郑北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低,只是简短地回答着什么,顾一燃听不清,只觉得心都揪在一起。

我在这里,也剖开我的胸膛,用与你一样的纯粹和炽热来照你的真心。

郑北,我会和你站在一处的。

永远。

顾一燃说不放心,对方也没说别的,只说你先回去,我这边刚开完会,没什么大事儿,明天我去处理。

顾一燃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下意识地说:

“那我能不能给他买点儿饭?”

他在中午被叫走,还一口饭都没吃上呢。

高局沉默了一阵,说:

“今晚不行,等等明天吧。”

“他不是犯人。”

“小顾,不能较劲。”

这话很在理,是在提醒顾一燃,他得领人家的情。于是他跟老师傅欠身致谢,转身走出了分局办公楼。

刚走出大楼的玻璃门,就是一阵冬夜寒风相迎,刺痛顾一燃的骨头。他一边下楼一边穿上棉衣,抬头看到大院门口,几个人正等在那里,抬头看到顾一燃走出来,国柱挥着胳膊:

“燃哥!”

这一声喊,顾一燃的眼前立刻模糊成一片。

除了张雪瑶和丁国柱,郑南也等在这儿。

几个人无言相望,顾一燃把目光看了一圈落在郑南脸上:

“怎么和叔叔阿姨说的?”

“还能咋说,就说我哥加班儿呗,反正也老加班儿。”郑南抿了抿嘴,突然就很替郑北委屈,“你说我哥一天天的容易吗,顾老师,这算啥事儿啊……”

顾一燃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故作轻松:

“没什么,有些调查需要郑北配合,在这个行当里也算正常。”

国柱插着口袋来回跺脚,他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咸不淡地说:

“正常啥呀,人说出门干活儿回家吃饭,这倒好,让家里人给饭碗掀了。”

张雪瑶和顾一燃同时“啧”了一声,国柱反应过来,忙改口:

“啊,也、也不算,掀了再盛呗。”

几个人在门口愣站了十多分钟,顾一燃说都回去睡吧,在这里也等不出什么名堂。几个人都答应着,又过了十多分钟,国柱说:

“燃哥,要不你回去吧,后半夜太冷了,再把你冻坏喽。”

顾一燃搓搓手:

“不行,我要是回去,让叔叔阿姨看到不是穿帮了吗?”

“那你回局里啊,咱都回局里吧。”

其实顾一燃只是找原因,他哪里也不想去,就想在这里待着。他思索着,目光穿过马路,看到对面的那个还亮灯的小卖部,说:

“你们先回去,我去那个商店里坐坐,在这里看着我能放心一点。”

正这样商量,他们身后门卫室的门突然拉开了,之前那个值班民警裹着军大衣走出来:

“顾警官啊,还没走呐?这家伙,一待就是半宿啊。那个……”

他的眼神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个来回,转身又看看楼上,回头笑了:

“郑大队长还没出来呢?那你这找的人儿也没好使啊。”

张雪瑶在顾一燃耳边问:

“谁啊这是?”

“谁也不是。”

顾一燃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是对面能听到的音量。他侧过身,并不打算搭理这个人,如果按赵局的话来推断,这个值班民警应该是和溟哥认识的人。

“哎顾警官,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啊。这事儿照理说和我们月阳分局都没关系,就借个地儿,再说了,那审查组都下来了,郑北不犯到那儿,也整不来这出儿。”

张雪瑶立刻就要过去,被顾一燃一把拉住,郑南气得和那民警顶:

“和你有啥关系,显着你了!”

顾一燃和国柱一人拉一个,往旁边推着走。那人还乐呵呵地冲他们说:

“你看咋还急眼呢,太不识逗了。顾警官,你们快回去吧,啊,大冷天的,明天也别来啦。皇帝享福太监操心,郑北吃香喝辣和他发小串通一气的时候,咋没想着你们呢。”

突然间地,顾一燃脚步停住了。他放开张雪瑶,极快地转身回去,长腿几步跨到那个人面前,在谁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

那民警被打得趔趄一下,反应过来,骂了句脏话就和顾一燃扭打到一起。

丁国柱他们赶紧过来拉架:

“燃哥!别打!这可不是咱家,燃哥!”

张雪瑶也拉着他:

“你动手咋不吱声儿啊!你让我揍他呀!”

顾一燃脸上有一道被对方指甲划出的血痕。他的棉衣被大家拉扯地半敞开,他指着对方,想要冲上去:

“你再说他一句!你敢再说他一句!”

谁也没见过顾一燃这样发火,谁都按不住他,国柱抱着他的腰,终于福至心灵,一连串地说:

“燃哥燃哥,郑南在这儿呢,燃哥。”

郑南。

顾一燃低下头,郑南拽着他的袖子,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这是郑北放在心尖子上的妹妹。

他冷静下来,不再要往前去,站在原地,扶了扶眼镜,把外套的拉锁拉上。那民警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刚要说话,远远地从楼里跑出个人,边跑边喊:

“哎!干啥呢!”

他们看过去,出来的是个穿便服的年轻男人,三十岁上下,中等个头,长得倒很斯文白净。他一路小跑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哈着白气:

“诶我天,在楼上都听到你们吵吵了,干啥呢,让人看着多不好啊。”

话音一转,他瞪了民警一眼:

“疯了吧张辉。”

那民警一改刚才的嚣张:

“错了鹏哥。”

叫“鹏哥”的男人转过身面对顾一燃:

“顾警官是吧?你看,这事儿整的,都是一家人,咋还大水冲了龙王庙呢。”

顾一燃刚要说话,张雪瑶在旁边突然开腔:

“钱鹏程?”

男人转头仔细看看,一下子笑起来:

“张雪瑶?这天黑我都没瞅见,是你啊,嗐!你看这误会多大。”

他俩就开始热络地寒暄,钱鹏程拍拍这个,和那个握手,热络一番,又说了民警几句,才重新走回分局。

顾一燃皱着眉看他走远,问张雪瑶:

“这个人是谁?”

“他啊,一纨绔子弟呗。”张雪瑶翻了个白眼,“之前在咱市局市场部了,啥文凭没有,

就家里有人,他哥给他整进去的。高局上来之后,听说他调走了,没想到调这儿来了。”

“哦~”国柱在一旁拖长了音儿,“市场部啊~”

顾一燃瞟了他一眼:

“你今天怎么总阴阳怪气的,别什么都和郑北学。”

几个人就笑了。张雪瑶看看手表,说:

“这都给我撕吧热了,还回啥局里啊,去小卖部里猫会儿吧。”

郑北从来没觉得夜晚有这么让人烦躁。

这个小屋不大,暖气倒开得足,给他热得坐都坐不住,就在屋里转圈溜达。

他思考了三分钟,决定放弃,转而去想顾一燃。

他现在着急吗?生气吗?他在想什么呢?

这些并不是问题,因为郑北早有答案。顾一燃肯定既着急又生气,他是个念了很多书的人,念书多的人大多是近乎偏执的理想主义者,这样的事情,对顾一燃来说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打击。

尤其是这样的事还不是发生在顾一燃自己身上。

他能帮自己消化,却总为别人不平。

又错了,郑北苦中作乐,想,我才不是什么“别人”。

夜色沉静,整栋楼悄无声息的,让郑北的心中好受不少。他也不是一直这样冷静的,中午被带到这地方时,他也有短暂的崩溃。

他正因为迟迟接不到上班的通知,心里直犯嘀咕,这时候赶紧收拾一下开车去市局。结果刚到大门口,一辆车在路边打了两声喇叭,下来两个人:

“郑北,把车停到这边来。”

郑北一眼扫到那车的牌照,北京的。

走下车的时候,郑北看到市局门卫老周走出来,站在门口叉腰往这边看。那群人就在道边给他出示了几张单子,红色公章盖得一个比一个大,他看到最后看笑了:

“嚯,受宠若惊啊我。”

那上面写的大概是他和姜小海之间关系存疑云云,郑北把墨镜揣进兜里,仔细看这几行:

“我记得我办这案子没立军令状啊,咋的这要秋后问斩呐?”

然而扯这些没用,北京来的同志没那幽默细胞,板着脸把他请上车,要他跟他们一起去月阳区分局接受审查。

“月阳区分局”听进郑北的耳朵,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被这帮人唬了。但他仔细推敲,这事儿没法儿作假,也不是谁都有胆子作假的事儿。他最终琢磨明白了,肯定是那位溟哥上面的势力,利用职权,顺水推舟参了自己一本。

他进到专门给他准备的小屋子,笑:

“没想到啊,有一天这小号儿也让我自己蹲上了。”

审查组的人很严肃地纠正他:

“不是小号,郑警官,我们没有扣押你,只是合情合规的审查。”

先礼后兵嘛,郑北懂这套。

果然,审查组的人问到下午五点就走了。然后又进来一拨人,这一次就没那么客气了,翻来覆去让郑北承认和姜小海之间存在包庇与被包庇的关系。

这拨人不太对,郑北看出他们是月阳区分局的人,这里面甚至有之前来找他要人的熟面孔。轮番上阵跟他墨迹了一个小时,郑北终于有些不耐烦:

“说说说,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啪”地一声响,郑北偏过头去。他愣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刚刚被扇了一个嘴巴。他伸手点了点嘴角,沾下来一点儿血迹。他将这点儿血迹在指尖抹开,抬头看着这个人,顶着腮帮里被牙齿划出的伤口,怒极反笑:

“小子,你挺深藏不露啊。”

这人依旧是那句话:

“别说没用的,赶紧交代!”

郑北一闭眼,再睁开就把所有情绪都忍下去:

“我是名警察,我只做过我该做的。”

这人还想说点儿什么来威慑他,冷不丁门推开了,一个女声响起来,听声音是赵局。对方的气焰就低下去,赵局看了屋里人一眼,说:

“你们定时看两眼就行了,在里面干什么,赶紧出来。”

她又跟门口的人说了两句才走。那人就装模做样地和他扯闲话,郑北觉得好笑,爱答不理地应了他两句。

后来,他们都走了,把夜晚还给郑北。屋子里没有床,当然,就算有床他也睡不着。他在屋子里站了会儿,想起傍晚时那两个人来敲打郑北时,对他说的话——

“郑北,郑大队长,你说你有啥可牛逼的。一年到头挣有数那几个子儿,本来在大案队看起来混得挺好,结果一下子转专案组,还是个禁毒案,啥都是从头再来,还得找个小南蛮子来帮忙。”

“混到三十多岁,你爹妈还不是得起早贪黑做生意?手里有啥啊?啥也没有。”

“哎呀,多寻思寻思,啊。”

于是,郑北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决定反思自己。

我什么都没有吗?

他望着自己的手,两手空空,只有枪茧和刀疤。

但是,这两只手抓过许多人,也救过许多人。

它还牵过另一个人的手,那是个非常好的人,好到从前的许多年他做梦都不敢肖想那么美好的人。

終/

愿树木和树木长在一起

愿河流与河流流归一处

第二天早上,门打开的时候,进来的是审查组的人。

郑北在看到这两张严肃的脸时松了口气,他是真的烦月阳区分局那帮人。

但是他们后面还跟着郑南,这就让郑北惊讶了:

“你上这儿来干啥?”

郑南从怀里拿出个饭盒,又从兜里掏出筷子:

“给,哥,趁热吃,我刚从这里的食堂打的。”

昨天有一阵儿郑北胃疼得不行,现在已经过劲儿了,他不疼也不饿,整个人晕晕乎乎地。

“哦,对了,”郑南把饭盒放在他手里,从另一个口袋掏出一瓶胃药,“还有这个,顾老师专门给你买的。”

“哎——”

郑北想问顾一燃呢?但是郑南把药往他手里一塞,大眼睛眨巴着看了两眼审查人员,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下午三点多,郑北签了两份文件,从那扇小门走出来。

这代表针对他的审查正式结束。

他没能问出的问题也有了答案。从小门走出的一刹那,他就看到了顾一燃。

对方站在走廊尽头那扇小窗户旁,听见声音,转过身来。

三点多的阳光,璀璨地像一条金色的河流,它静静从天空倾洒而下,淋在顾一燃身上,流淌过他的肩头,从他脚下奔涌而来,静穆而隐秘,温柔地与郑北的影子汇聚。

还是顾一燃。

一定是顾一燃。

他们向彼此走去。

顾一燃从他手里拿过衣服,给郑北披上:

“穿上点儿,外面冷。”

郑北一边穿,一边问:

“等多久了?”

“刚来没多久。”

他就笑:

“消息这么灵通啊。”

顾一燃弯腰要给他拉上拉锁:

“还有更灵通的,出去说。”

郑北侧身躲过顾一燃的手,把他拉起来,自己弯下腰去:

“我的天啥服务啊这么周到,我自己来就行。”

他直起身,两个人走过走廊,肩膀撞着肩膀,手臂贴着手臂,除此之外并没有用别的话来为这样的风波抚慰彼此的心。

只像两棵并生的树木,同奔的河流,有着相抵的枝干和缠绵的水波。

默默无语,静默如谜。

不过,也有些小摩擦。比如现在,郑北一会儿看顾一燃一眼,几分钟的功夫看了好几眼。出了办公楼,他终于停下,一把拉住顾一燃:

“你等会儿。”

他伸手把顾一燃的脸掰到一侧:

“哎?你这咋整的?”

这事儿郑北有经验,他另一只手一捞,把顾一燃右手拿起来,果然骨肿着,每个骨节上都有擦伤。顾一燃挡开他的手,说不小心蹭门框上了,说完大步下台阶而去。郑北当然不信,跟在他后面:

“你真行啊顾一燃,我就这么一会儿不在,你敢跟人打架了你。”

他唠唠叨叨地跟顾一燃走到门口,国柱在车里按喇叭,顾一燃终于解脱了似的,往车上一指:

“你上车。”

“你又干啥去啊?”

顺着顾一燃的目光,郑北看到前面一个小吃店门口在卖烧饼,顾一燃转过头:

“我去买两个烧饼。”

“啥时候也忘不了吃。”郑北笑着看他走远,拉开车门,又冲顾一燃喊,“给我买个红糖馅儿的!”

“——欠我五毛钱。”

顾一燃远远回应。

“啥我呀你的……”

郑北笑着咕哝道,坐进车里。国柱从后视镜看着顾一燃买烧饼的身影,对郑北说:

“北哥,你快给我们急死了。”

郑北拉开之前被没收的公文包,查看里面的东西,嘴上说:

“嗨呀,没事儿,多大事儿。”

“你可拉倒吧,你是不知道,燃哥都急成啥了。”

郑北手上的动作就一顿,他的笑容落下去,拿出手机,慢慢翻着通讯记录:

“咋了?”

“从昨天下班看你没回家,燃哥知道你给拉到分局来了,就到这儿找你,一直到现在,燃哥还没吃没喝没合眼呢。”

郑北把手机收起来,他摸摸鼻子,吸了口气,点点头,说:

“还有呢?他和谁打架了?”

“你知道了北哥?!我的天,你是没看着,老猛了燃哥!在人家大门口就跟人干起来,二话不说上去就干,瑶瑶都拉不住。以前晓光说一打六我还一直觉着夸张,昨天晚上一看,有事儿燃哥那是真上啊,一点儿不带含糊的。”

国柱说得很激动,郑北听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没有问因为什么,他知道,能让顾一燃这么生气的只有他郑北。

国柱窥着郑北的表情,以为他不高兴,赶紧找补:

“北哥,你可千万别批评燃哥,他打架是不对,但你不知道,那……”

车门拉开,顾一燃拎着烧饼坐进后座,手里还有一袋豆浆。他也不说话,咬开一角,一口气喝了半袋。

这口气太长,他喝完猛吸一口气,喘了半天,好像差点儿憋死自己似的。然后他注意到郑北看着自己,挪了挪屁股,歪着身子从自己兜里掏半天,又掏出一袋豆浆,递给他:

“热的,没放糖。”

郑北还能说什么呢?

他接过豆浆,还是看着顾一燃,看得顾一燃开始盯着他手里的豆浆思考,然后恍然大悟,又拿了个烧饼给他:

“红糖的,他家贵,一块。”

行吧,没招儿。郑北点点头,把那烧饼接过来:

“谢谢。”

顾一燃一笑:

“客气。”

半个月后。

郑北带队清缴了哈岚全市的绿冰,抓出了一条完整的运毒线。事实证明,尹大超只是溟哥的弃子,在绿冰交易被满小东撞破后,被溟哥哄骗,做了靶子。

溟哥就是钱鹏程,随着绿冰被打掉,他的身份也浮出水面。但那并不是郑北的工作,他们并不去管他。只是听说,钱鹏程被抓时,叫嚣着他哥可以两个月内就把他捞出来。

但是,这个好像不太可能。

钱鹏程可能没意识到,早从那次审查开始,他就已经失去了庇佑。

对郑北的审查并不是针对郑北,而是针对北京滥用职权问题的一个顺水推舟。钱鹏程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其实已经早就进入了为他准备好的局里。

这件事是郑北在从月阳分局出来时,顾一燃在车上就告诉他的。

为了麻痹钱鹏程和他上面的势力,赵局他们没通知郑北,连高局都是后来知道的。

“行,”郑北说,“他们玩儿三十六计,把我放里面煎炒烹炸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坐在凳子上择一把小油菜。他俩终于有了一个美妙的周末,然后被郑北他爸妈抓来给鸡架店帮厨。

顾一燃坐着个小马扎,扒蒜扒了一筐,说:

“我得发明一个自动扒蒜机。”

郑北就把他剩下的蒜划拉到自己脚底下:

“行了大科学家,你先发明一个隔音的吧。”

一说到这个就崩溃,顾一燃丢开蒜,挥舞双手:

“你懂不懂声音的传播原理,就是它,它只能在传播途中进行阻隔,你只能给墙做隔音处理,没有什么机器能隔音。”

他又捡起蒜:

“我没办法,除非买个录音机放歌,最大声。”

郑北想象了下:

“不好吧,可以,但不能天天呀。”

顾一燃破音:

“大哥!本来也不能天天呀!”

郑北直乐:

“不能吗?我看你挺……”

他没说完,因为被顾一燃瞪了一眼。顾一燃手指头一杵,把眼镜推正:

“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悠哉把剩下两瓣蒜扒完,顾一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郑北说:

“好好干。”

郑北拿个蒜皮儿丢他:

“来劲了是不是?”

顾一燃在郑北脑袋上呼噜一把,迈过一地狼藉,走出厨房,来到饭店的桌椅间,扶着肩膀活动。顾一燃手里忙活,偏头看着他。

正是清早,没有客人,阳光洒进来,把屋子里照得像蒙着一层雾。

炊烟的味道又来了。

一会儿,郑北想,他要跟顾一燃再去一次伊滨河,这一次,他要带顾一燃玩儿冰车。顾一燃说他肩膀痛,没关系,因为他还有郑北的肩膀。

他要和顾一燃划到那天他们没走到的更远处,他不懂那些物理和化学,他只能给顾一燃讲讲一条河流的故事。

讲讲河流如何流经大地,独自流过多少坎坷和分离,流过几千公里,流过几百万年。

然后,它们忽然相遇,遽然汇聚。

这不是巧合,他要告诉顾一燃。

这是命运的冥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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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放鸽子屁股啦!我不喜欢那个捏!

赵一博出了个长差,回家之后发现家里变天了。

先是大早上的女儿差点不认识他,然后家里成堆的收都收不完的大大小小的玩具,还有越发黏黏糊糊的父女俩个人。

“太气人了,何浩楠,你太气人了!”赵一博边收玩具边吃醋,“为啥我就12天不在家,宝贝跟你就这么亲了?黏糊的哟,她以前非我不可的!”

何浩楠撅着嘴:“钞能力啊,不管在哪个年龄段都很好用!”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赵一博问他,“我出门之前,念念还喜欢画画搭积木的呢,怎么我回来她就爱上奥特曼和大卡车了?”

何浩楠:“这我可以解释,她不是真的喜欢,她就是看鹭知耀喜欢,非得抢。”

“是吗?”...

“是吗?”

“是的,你把他俩放一起试试,不出半小时,绝对干架。”

赵一博疑惑的问:“咋的,这几天两个小朋友打架了?”

何浩楠看赵一博不信,直接去隔壁敲门,把鹭知耀拎了过来,“今天哥哥在家,走,跟哥哥一起玩。”

鹭知耀毕竟是个三岁多的小朋友了,不至于几天不见就把哥哥忘了,他一听今天可以呆在赵一博家混吃混喝,跑的飞快,“耶!哥哥!”

赵一博看耀耀扑过来,热情的抱住了他:“哟我们耀耀,想哥哥了是不!”

鹭知耀完美继承了鹭卓的小甜嘴,“超级想哥哥!”

赵一博开心的抱着弟弟去翻行李箱,“哥哥给你带了礼物的哦!”

何念一不干了,虽然这几天不亲爸比了,但赵一博可是她一个人的爸比,爸比怎么可以抱鹭知耀呢,给姐放下他!何念一立即冲着赵一博施展召唤术:“爸比~抱念念!抱!”

赵一博都迈开腿了,听到召唤又退了回来,使唤何浩楠:“去拿耀耀的礼物,超大一个很显眼的。”

何浩楠边笑边说:“感受到了吧,你女儿就是要抢一下,你松开耀耀,她又不要你抱了。”

果然,赵一博把鹭知耀放下,正要伸手抱女儿,何念一傲娇的看了一眼,危机解除,姐一个人玩去了。

“这什么毛病!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何浩楠说:“小朋友就是这样的,公主病,但我女儿可以有。”

“这怎么行呢,”赵一博皱眉,“这太霸道了,要改。”

何浩楠说:“不用,我女儿就是值得最好的,霸道就霸道,我又不是养不起。”

赵一博嗓门压过了何浩楠:“不能事事都霸道!”

“其实有个解决办法的,”何浩楠一脸坏笑,坐在了念念旁边开始跟她抢玩具玩儿。“想不想知道?”

赵一博好奇了,凑过去听,“什么呀?”

“生个二胎。”

赵一博飞起一脚:“疼在我身上你是一点都感受不到啊!”

“嗷!我知道错了!”

何赵就说了这两句话没看女儿,念姐就一把揪住了鹭知耀的头发。

鹭知耀也没这么好欺负,一手揪着念念衣领,一手抄起一个小铲子就拍在了何念一的头上。

何念一挨了一下倒是没哭,一边揪着鹭知耀的头发,另一只手一巴掌扇在了鹭知耀脸上,啪啪两下终于给鹭知耀扇投降了。

何赵都来不及拉架,眼睁睁看着鹭知耀被打哭了。

赵一博有点同情弟弟,毕竟何念一揪头发的手劲他是领教过的。赵一博抱起鹭知耀:“边劝边问,你说你惹小霸王干嘛呀。”

何念一嘴一撅,冲着刚回家的赵一博:“爸比!抱!念!念!”

赵一博没理她,何念一的大眼睛立刻蓄满了眼泪,水汪汪的看着何浩楠,“爹爹抱念念,爹爹,呜呜呜,爹爹最好了。”

赵一博轻轻的又碎了。

“我看鹭知耀比较惨,一时忘了宝贝念念是水仙女转世。”

何浩楠真憋不住了,“水仙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天怕是赵一博的破碎日。

中午时候,家里阿姨提出来,“赵先生,那个,我下个月应该就不干了,要回老家了。”

赵一博一脸懵,心里盘算着阿姨是不是要涨工资了,“要不,阿姨咱月薪加一点?加一千吧我们家这几个祖宗确实难伺候。”

阿姨也讲的很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那个赵先生,我知道你们家人都挺好的,我现在是,得回老家了,家里得回去。”

“阿姨你等一下,我喊一下何先生。”赵一博抱着念念皱着眉头,转头怒喊:“何!浩!楠!过来!”

赵一博的怒音吓了阿姨一跳,但阿姨坚持说:“对不起,得回老家了,只能做到月底了。”

何浩楠:“完了,阿姨,我们家六个人,只有鹭先生不挑食,完了,我们找不到好阿姨照顾5个挑食怪了。”

赵一博本打算吃完晚饭汇报阿姨要不干了这个消息,结果卓沅看吃饭吃的满脸都是的鹭知耀开麦了:“宝贝,你知不知道你都三岁半,马上就四周岁了。”

鹭知耀的腿晃啊晃,笑嘻嘻挑衅他爸。

卓沅边擦边骂:“儿子,你在家撒野的好日子眼看着就到头了,一满四岁,我立刻给你丢去幼儿园读书,你看看哪个小朋友吃饭像你这样吃的满脸都是,小狗吃饭一样。”

赵一博立刻摸摸何浩楠的狗头:“小狗?我家小狗吃饭可乖了,你别说小狗不好。”

何浩楠的头从饭碗里抬起来:“读书?四岁?这也太早了,学啥呀。”

“学前教育也是学。”卓沅说:“我儿子必须在知识的赛道里跑起来了。”

赵一博不以为然,“不用担心,你家是学区房,楼下那个幼儿园可好了,我已踩过点。”

何浩楠一脸惊讶:“你踩过点?什么时候?”

“真的呀,”赵一博朝宝宝椅里的何念一笑了一下,说:“刚有她的时候。”

卓沅摇头,一本正经说:“我也踩过点,这家幼儿园做的菜不好吃!”

鹭卓表示赞同:“确实,宝宝长身体呢,必须吃的好。”

赵一博不理解:“换幼儿园可以,有没有考虑过以后的接送问题,和升学问题。超现实,我同事一说到这些都会嚷嚷。”

“我有个好主意,”何浩楠说:“鹭家直接把幼儿园收了,换个厨师长,以鹭卓的财力完全可以做到。”

卓沅信了,两眼放光的看着老公。

鹭卓满头的问号:“小说看多了吧!”

卓沅:“不行吗?”

鹭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反手给了卓沅脑袋一下:“私立幼儿园,我什么东西啊,收人家的家产,还换厨师,我自己家的阿姨要换一个还得你批准呢。”

卓沅听到最后一句,笑嘻嘻:“那儿子读哪个学校?”

鹭卓想了一下:“要不送楼下,然后让阿姨每天给耀耀送午饭吃?”

“OK!”卓沅同意了。

何赵齐齐鼓掌,给鹭卓得意的撅嘴:“你俩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吧!”

“是个好主意,”赵一博一脸坏笑,“小舅舅,咱家阿姨说,下个月不来了。”

卓沅震惊:“那我们又要自己做饭了?好不容易有个做饭好吃的阿姨!”

何浩楠说:“加薪一千都不肯继续干,说得回家。”

“鹭卓,限你在这个月内找到一个做饭阿姨续上。”卓沅珍惜的吃着面前的菜,塞了一嘴又补了一声,“谢谢你哦。”

鹭卓接替卓沅开始收拾鹭知耀,说他:“宝贝你要去幼儿园了,也这么吃饭,我真的会嘲笑你哦!”

鹭知耀还在笑,鹭卓就:“你看,小妹妹就不像你这样,我们家念念吃饭最乖最干净了。”

鹭知耀生气了,嘴一撅,拍开了鹭卓的手。

鹭卓一脸疑惑问:“他为啥生气啊?”

“小朋友都不喜欢被比较的,何况是输给比自己小的。”何浩楠解释,“但你可以两个都夸,多夸我们念念两句,少夸耀耀两句,他就不会生气,他会努力把差的那几句表扬要回来。”

“哟,你带孩子是真带出经验来了啊。”鹭卓猛夸何浩楠,“我就说还得是小何儿,小何儿聪明,学什么都快。我们念念也最喜欢爹爹了对不对啊小宝贝。”

念念:“嘻嘻,喜欢。”

卓沅立刻就知道鹭卓要骗何浩楠做饭,也跟着猛夸:“鹭卓就不行,我们鹭知耀还是最喜欢我,小何儿还是神通广大一点的。”

何浩楠脸都笑烂了。

鹭卓:“要不,后面我找做饭阿姨,要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何总就先做几天饭,找到阿姨再给你换下来。”

何浩楠被夸的撅嘴,满口答应,“没问题。”

卓沅没忍住,跟鹭卓咬耳朵:“老公,你猜他多久能反应过来?”

鹭卓笑着说:“看赵一博想不想告诉他吧。”

赵一博推推他的狗,“他俩骗你做饭呢!还没听出来。”

何浩楠:“哦,夸我半天就是为了让我做饭啊!我不!”

双卓:“晚了,念念说最喜欢爹爹做饭了,是不是啊宝贝。”

何浩楠心都化了,一把抱过宝宝椅里的小朋友:“我们念念喜欢,爹爹当然要动手做饭呀,都听念念的。”

赵一博:“这个荣誉我就不跟你抢了,我也喜欢你做饭老公。”

四合院四条汉子太能吃了,鹭卓好歹也是个有话语权的董,实在没办法天天回家给大外甥一家子做饭,所以他们一合计,又专门请了一个做饭阿姨,阿姨就每天到点了来何浩楠家做饭。

平时这四个话痨碰到一起,讲话是停不下来的,家里吵的要命。

但赵一博从何念一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晚上。赵一博出门第一天,三个大人围在一起吃晚饭,很默契,都怕何念一突然想爸比,一反常态,吃的安静的不得了。

鹭知耀动看看西看看,觉得奇怪,刚想说话,被卓沅一把捂住了嘴巴。“嘘,食不言寝不语!”

3岁的鹭知耀显然听不懂,他无辜的指指红烧肉。

鹭卓解释:“爸比刚刚说,食不言寝不...

鹭卓解释:“爸比刚刚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时候就不说话了,专心吃饭,睡觉的时候也是,安安静静地睡觉。”鹭卓给儿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吃吧宝宝。”

卓沅松开手,鹭知耀把红烧肉塞进了嘴里,开心的嚼啊嚼,嚼完说:“哥哥呢?”

很好,白捂嘴了。

“闭嘴,吃饭不许(说话)……”卓沅还没骂完,对面宝宝椅里,传出了何念一奶乎乎的声音:“要~爸~比~”

何浩楠还没等念念慢吞吞的小奶音飘完,就把女儿抱在了怀里:“爹爹先抱抱。”

何念一没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嗯。”

几秒钟后,鹭知耀梅开二度:“哥哥呢?”

何念一反应过来了,在何浩楠怀里挣扎了一下,说:“要爸比抱!”

爸比不在家,何浩楠哪敢说话啊!!!

小公主没扎进熟悉的怀抱里,眼泪夺眶而出:“爸~比~抱~抱~”

卓沅抄起儿子就跑:“我们吃完了哈,鹭卓,你留下来哄哄妹妹。”

鹭知耀挣扎着喊:“肉肉!”

卓沅:“你吃饱了!”

鹭卓跟何浩楠手忙脚乱哄了半天,眼泪一滴没少流,何念一哭的惊天动地,今天何姐就是要爸爸抱,谁哄都没用,爸爸不抱今天就过不去了!

鹭卓陪何浩楠陪到快9点,小外孙女一直哭,呜呜啦啦哭,鹭卓头都要炸了,他实在扛不住,跟何浩楠说:“那个……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何浩楠的眼睛里写满了无助,但嘴硬了一下说:“好,快回去吧,耀耀也该睡了。”

鹭卓一秒都没犹豫落荒而逃。

何浩楠手忙脚乱抱着念念,手机画面天旋地转,念念哭的撕心裂肺,边哭边喊:“爸比~呜呜呜~爸比~呜呜呜呜呜~抱~抱~”

赵一博心疼的呀,“宝贝儿~不哭了不哭了让爸比看看你的小脸蛋儿!”

何浩楠好不容易举起来手机,屏幕里小宝贝满脸都是眼泪,对着手机喊:“爸比!抱抱!”

赵一博问:“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啊,满脸都是眼泪了,睡前多擦点宝宝霜。”

何浩楠都要哭了,两只眼睛红红:“你不在家嘛,晚饭耀耀就突然问了,哥哥呢,给宝宝听到了呗,她就要爸比抱,然后就哭到现在,哭了好几个小时了,这个眼泪啊一直掉,心疼死我了。”

赵一博更心疼,“那怎么办,我也回不了家了现在。”

何浩楠真的哄了几个小时了,但他耐心还有:“爸比给你唱歌好不好?念念宝宝,咱们该睡觉觉啦~”

赵一博立刻接上:“哎呀,哪个小朋友这么晚还没有睡觉觉呀,我只给乖乖的小朋友唱摇篮曲哦~”

哄了半天何念一终于慢慢安静了,大大的眼睛看着赵一博,拍拍小手,轻轻喊:“爸比~”

赵一博那叫一个想女儿啊!他忍着自己的眼泪,轻轻唱歌:“月儿明,风儿轻,树叶儿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阵阵儿,好比那个琴弦而声,琴弦儿轻鸟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娘滴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谁在梦中啊~”

何念一不哭了,她眼睛跟赵一博长的一摸一样,超级大的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爸比,眨巴眨巴,打了个哈欠。

何浩楠立刻把她放倒,轻轻拍拍小肚子,又唱了一遍摇篮曲,何念一终于是哭累了,迷迷糊糊就被爹爹爸爸哄睡着了。

何浩楠委屈巴巴看着手机里的老婆,吐槽:“小宝贝好爱你,她真的想你想哭了,我也是,我好爱你,想你想哭了。”

赵一博笑嘻嘻:“好啦我们小狗,还有11天我就回家啦!”

“会给我们爷俩带礼物吗?”何浩楠问老婆。

赵一博说:“会的啦,但是我要先去找行李了哦!念念睡了,我不吵她了,先不跟你说了哦!”

第二天何念一6点不到就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喊爸比。

“爸比!抱抱!”

何浩楠被吵醒了,顶着大黑眼圈,一脸怨气,小声嘟囔:“祖宗,你找爸比可以,今天别哭行不行。”

何念一今天心情好,朝着憔悴的老父亲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伸手,甜甜的喊:“爹爹抱抱~”

何浩楠谢天谢地,冲过去抱女儿。

何念一每天的运动量是个迷,她很少安安静静的走路,要么就是撒丫子疯跑,要么就是手脚并用爬上爬下,要么就是四肢罢工不抱不走。

赵一博不在家的第二天,她又不爱用自己的腿了,挂在何浩楠身上不肯下来。“宝贝,奶奶来接你了欧!”

公主摇头:“不。”

何浩楠抱着哄:“爹爹要去上班啦,你跟奶奶玩嘛。”

公主猛摇头:“不。”

何浩楠抱着她摇啊摇:“我们念念今天不想去公园看花花啦?奶奶带宝宝去公园好不好?”

“不!”何念一就是抱着爹爹脖子不撒手,说急了就一扭头,索性不看奶奶。

何浩楠没辙,只能对老妈说:“好吧好吧,小公主今天跟本王去公司,耀耀一个人去你家。”

老妈是有点不放心写在脸上的,一步三回头,看着念念扎着冲天辫的后脑勺。

何浩楠冲她喊:“我倒也没这么不靠谱,别这么担心好不好哦。”

“谁让她平时黏一博,你最好给她带带好哦,别让她又哭鼻子。”

何浩楠喊:“我知道!”

何念一难得来何浩楠公司,她新奇的不得了,趴在爹爹身上东看西看看的忘了找爸比。

何浩楠是真的有点忙,就把女儿丢给了公司里的几个女孩子,何念一看着一群漂亮姐姐高兴坏了,咯咯咯咯笑了一天,何浩楠下班时候去抱她,她都恋恋不舍。

“想不到啊小宝贝,你喜欢跟姐姐们玩呢。”何浩楠亲亲女儿,一时忘了,何念一脾气可不小,不顺着她,她就要哭的。

很好,何浩楠还没抱回家呢,抱到车上,念念就哭了,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宝贝你怎么又哭了,救命啊……”何浩楠一遍哀嚎一边给女儿绑在安全座椅里。“你想跟姐姐玩是吗?可是姐姐也要回家了呀,我们念念宝宝也要回家呀,我们回家跟爸比视频好不好?”

何念一不理亲爹,嚎啕大哭。

赵一博每天都会视频,看看父女俩个过的好不好,这会儿视频打过来,就只有何浩楠的大头出现在了镜头里:“哟,老公~怎么是你一个人呀~我的小宝贝呢?”

“小宝贝哭累了,睡了。”何浩楠揉揉疲惫的眼睛,跟老婆交代:“今天带去上班了,然后几个小姐姐陪她玩了半天,走的时候就哭唧唧说还要姐姐陪她玩,那人家也要下班回家的嘛,不如意就哭了,好不容易哄睡着。”

赵一博看何浩楠一脸崩溃的样子也心疼:“念念今天哭了几回啦?”

“有进步的,只哭了一回。”何浩楠活动了一下脖子,“老婆,玩的开心吗?”

赵一博摇头:“好累,真的好累,一点都不好玩,想回家抱抱你俩。”赵一博那儿大早上,大大的哈欠打着,跟何浩楠开着视频吃早饭。

赵一博不在家的第三天,何浩楠抱着何念一问她:“小公主,小宝贝,爹爹带你去游乐场玩吧!”

何念一的大眼睛看着亲爹。

“爹爹带你玩滑滑梯,开碰碰车去好不好?”

“嘿嘿,”念念笑了,“好!”

何浩楠开心的呀,“我们念念最喜欢爹爹了对不!”

小奶音飘出来:“喜欢~”

何浩楠爽翻了,抱着女儿去了游乐场。

游乐场不大,但是经常承办一些夏令营,所以全是小朋友们爱玩的设施,何念一看着可以让她大展拳脚的“爬爬营”,高兴的要从何浩楠怀里跳出去。

何浩楠也是第一次来玩,这个地方乍一看特别像狗狗乐园,很适合幼儿园小朋友玩,何浩楠把何念一往里面一丢,让她玩了大半天,电量耗尽,抱回了家。

何浩楠小声说:“不是啦,带她去游乐园玩了,疯玩了大半天,特好玩,玩的不肯走,下次带你一起去!”

赵一博撅嘴:“两天没听到念念喊我了……”

“嘿嘿,放心,照顾的可好了!”何浩楠邀功请赏,“她白天玩累了,晚上睡的也香!”

赵一博撅着嘴喊:“不行,我好想回家哦,我想念念了。”

何浩楠:“嗯?不想我?”

“你有什么好想的,”赵一博说他:“我看你游乐场玩挺好,一个人也开心,哼!”

何浩楠立刻求饶:“宝贝老婆,我这不是带娃踩点去了嘛,你回来,我们就一家三口去!”

赵一博已经在笑了,何浩楠:“这样下次,你带念念玩,我给你们拍照!今天一直看着宝宝都没怎么拍照。”

“嘿嘿,”赵一博一通操作说:“我录屏了嗷,回家就带我去!”

蒋敦豪参加的节目几乎是事实播出的,比了三个月,关了三个月。淘汰一批,就放一批人走,而他居然坚持到了很后面。

何浩楠本来不爱看这类节目的,陈少熙跟赵一博非逼着他看,给他看上瘾了。

今天是50进35,何浩楠早早的就抱着两个小朋友蹲着等节目。

“今天的是录播,我敦哥晋级了的,他不会就这么唱成全国冠军吧?”何浩楠抓了一把坚果,边吃边唠。

卓沅也来了,挨着儿子往地上一坐,顺手抢过了鹭知耀手里,何浩楠刚刚剥好的核桃仁,塞进了自己嘴巴。

赵一博给了何浩楠一下:“敦哥可是你的合伙人诶!你应该说:我哥们儿,冠军,绝对是冠军!”

“那好吧,”何浩......

“那好吧,”何浩楠可可爱爱重复了一遍,“我哥们儿,冠军,绝对是冠军。”

卓沅不说话,他跟鹭知耀都在专心盯着何浩楠剥核桃仁的手。

又一个剥好了,卓沅刚要截胡就挨了赵一博一下,赵一博把核桃仁塞给鹭知耀说:“沅儿你都抢了鹭知耀三个了,给耀耀吃一个,他抢不过你都急死了。”

卓沅撅了一下嘴,朝着鹭卓喊:“鹭卓!过来吃核桃!”

何浩楠笑卓沅,给他递了块小的:“诺,这个给你吃,天天跟小孩儿抢零食,真有你的。”

何念一第一个认出了陈少熙,她开心的指着电视:“熙!熙!”

赵一博问她:“嘻嘻?嘻嘻什么?”

“少熙啦,”何浩楠也看到少熙了,替女儿解释:“陈少熙去当评委了。”

赵一博又瘫回了沙发:“哦,少熙会不会给敦敦开后门?”

何浩楠说:“敦的实力还需要开后门嘛,他不需要,他完全可以凭实力获胜。”

没错,陈少熙不仅没给蒋敦豪开后门亮绿灯,还给他的对手投了票。

何赵夫夫目瞪口呆。赵一博说:“不是,陈少熙认真的?敦敦唱的这么好,他投给对手?”

何浩楠一脸懵:“他仿佛在逗我。”

“再看一会儿。”赵一博拦住了何浩楠要关电视的手,“再看一会儿,没准有反转呢。”

没有反转,陈少熙的后采是这么说的:“敦敦带的队伍,唱的歌我特别特别喜欢,但是这首歌是在他们舒适区的正常发挥,没有让我让我看到多元化的碰撞,我没有眼前一亮,所以把票投给了更有创意的对方……”

何浩楠“啪”把遥控丢了,“陈少熙小混蛋,他说的轻巧,创意这个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变出来!敦敦已经很强很强了!”

赵一博也只摇头:“我高低骂他一顿。”

赵一博手机开了公放:“咋的,你把票投给别人,还指着我夸你呢!”

“不是哎呀!”少熙解释:“你下期看完再骂我好不好,这期先别骂。”

“你下期还在呢。”何浩楠怼他:“没有歌迷投诉你这个演员不专业瞎投票?”

陈少熙说:“不会啦,你看完下期再说嘛,明天,就明天。”

赵一博问他:“明天那期你还在呢?”

陈少熙笑:“还在还在,明天35进28哈。”

第二天这场,陈少熙的发言变成了:“敦敦他的队5个大vocal,唱功毋庸置疑。50进35这场我是不太看好敦敦队的,因为他们的舞台中规中矩。但是今天,他们选了一首摇滚,我看到了他们队伍不一样的一面,这种活力今天真的感染到了我。所以我把票投给蒋敦豪队。”

卓沅说:“嘿,这人,好赖话全让他一个人说了。”

赵一博淡淡的说:“算是讲了句人话。”

鹭卓问:“这种节目有剧本吗?比如少熙这么欠打的话是他自己想的吗?”

“不知道,没参加过节目。但我觉得,如果有剧本的话,就会有内定最后赢家吧,肯定要花钱的吧。”何浩楠清清嗓子说:“这点我可以肯定,敦敦没什么钱去搞剧本,他的那点钱全砸在乐队设备上了。”

鹭卓问:“更期待结果了,还有多久才能决出冠军?”

何浩楠摇头:“不知道,反正现在敦敦还在闭关录节目呢。”说到这里何浩楠就来气:“蒋敦豪这个人,去之前说,有什么不会的问他,他教我,结果进去之后没手机,我联系不上他真气死。”

何浩楠说:“可不是嘛,但还好新店长做事比较靠谱,尤其是管帐,特别厉害,两家店给我盘的清清楚楚。”

卓沅又问:“那之前敦敦在你这里唱歌的,他不来唱谁唱?”

“王一珩和灌饼,”何浩楠翻出了一珩的照片给它们看,说:“这俩小孩儿是同学,一直在店里兼职,唱唱夜场挣点外快。敦敦不在,他俩就直接来唱全场了,一家店一个。累了就换财务上去嚎两嗓子。”

卓沅辣评:“明白了,你那个店除了你不行,个个身怀绝技。”

赵一博插嘴说:“这俩小孩儿都是小卷毛,可爱的不得了,每次见到我一口一个何总的赵老板嘿嘿,大学生就是好用!”

鹭卓眼巴巴看着卓沅:“沅儿~咱们好久没去Newbee坐坐了,什么时候一起去喝矿泉水呗!”

卓沅同意了:“好呀,反正何儿的清吧也安静,带我们鹭知耀小哥哥去见见世面。”

择日不如撞日,第二天正好周日,四个人就带着两个小朋友去了酒吧。

酒吧下午2点营业,但其实2点没什么人会来酒吧。

鹭知耀知道今天去的地方是他楠哥的店,兴奋的跑在最前面,嚷嚷着:“我是第一名!”

李昊在吧台看视频课呢,听到小孩子的声音,立刻要来赶人。“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小朋友来了呀,这里小朋友不让进啊。”

李昊的嗓门不小,硬控鹭知耀10秒钟。

李昊冲到鹭知耀面前的时候,刚要把鹭知耀小朋友送出门,何浩楠就进来了。“没事没事,他是耀耀。耀耀,喊昊昊哥哥。”

鹭知耀完美继承了鹭卓的甜嘴,立刻学着何浩楠的样子冲过去抱住了李昊的大腿:“昊昊哥哥~”

“我天哪!”李昊吧鹭知耀抱了起来:“你就是耀耀小帅哥呀!鹭知耀我知道你哦!早就想抱抱你了呢,你怎么才来找我玩呀。”

鹭知耀招架不住李昊的热情,笑的超开心,附赠一个热情的口水吻。

李昊伸着头往后看,问:“耀耀来了,妹妹来了没?”

卓沅指指赵一博怀里,激动的蹬腿的念念说:“妹妹也来了。”

李昊一下就把鹭知耀丢了,冲过去看妹妹:“我可以抱抱妹妹吗?”

赵一博把何念一送了出去,叮嘱李昊:“小心,我们家念念妹妹比鹭知耀鸡贼多了。”

李昊笑呵呵说:“怎么这么说我们可爱妹妹呀,妹妹真漂亮,长得还是像何总的赵老板多一点嚎。”李昊逗何念一开心呢,何念一嘿嘿嘿笑着,然后一把拽住了李昊的头发。

“嗷!”李昊后脑勺痛的差点整个人被何念一的小手掀翻在地。

还好赵一博看着呢,一秒都没犹豫,一巴掌抽在了女儿的小手上,“去,你怎么薅叔叔头发!松手!”

李昊没跟妹妹计较,因为何念一是在太可爱了!不就是薅了一把头发嘛,没关系,李昊头发多!

李昊哄孩子很有一套,他把俩孩子丢在酒吧的舞台上玩鼓,逗的小朋友开心的大笑。

王一珩下午没课,早早就来准备他的专场,结果一进门就看到两个小萝卜头在敲他的宝贝鼓。

王一珩心痛的“嗷!”了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手拎一个,丢远了一点。

鹭知耀手里还拿着鼓棒呢,挥了两下没打到王一珩,只能朝着李昊喊:“坏蛋来啦!”

何念一手里也有一个鼓棒,她不太会说话,但是姐姐行动力杠杠的,手一挥,一闷棍敲在了王一珩的小腿上:“打!”

王一珩腿痛的又“嗷!”了一声,原地跳起来:“哪来的破小孩儿!”

李昊笑的肚子痛,指指吧台四个人说:“老板女儿,叫念念。”

王一珩马上把何念一抱了起来:“哇,好厉害的小妹妹,这手劲儿就要学敲鼓,宝贝,哥哥教你打架子鼓呀。”

李昊嘲讽他:“王一珩你这幅嘴脸真丑陋。”

“初入职场嘛,昊哥理解一下。”

何念一敲开心了,送给王一珩一个大大的笑脸。

鹭知耀喊:“我也要!”

李昊指指旁边的鼓,对鹭知耀说:“妹妹敲小的,你是哥哥你去敲那个高的。”

鹭知耀猛摇头:“我不是哥哥,我是小舅舅!”

王一珩突然发应过来,“那我不能让念念喊我哥哥呀,念念喊我叔叔,王一珩叔叔。”

何念一笑的更开心了,她不太会说话呢,头一扭,敲鼓去了。

赵一博何浩楠一家三口第一次一起过生日,真的过了三天,11月5号到11月7号,何家生日周。赵一博开心了三天,天天抱着女儿咧着牙在家溜达来溜达去。

家里天天都有蛋糕,赵一博一会儿一块蛋糕,一会儿一块蛋糕,吃的开心坏了。

比赵一博还要开心的是鹭知耀小朋友,因为这可是他一年里,唯一一个爸爸爹爹都不管他,可以在家尽情吃小蛋糕的日子。

所以鹭知耀自打记事就知道,赵一博是他最好的哥哥。

三只蝎子过完生日,何念一小朋友一周岁,开始会走路。

好家伙,她何止是突然会走路,她甚至突然就会翻小床了。

小公主趁赵一博一个不留神,就翻到了...

小公主趁赵一博一个不留神,就翻到了大床上,差点把只玩了几秒钟手机的赵一博吓死。何念一动作特别快,晚一秒发现,她就要一脑袋栽地板上。

何浩楠嘿嘿嘿:“我女儿就是聪明。”

“聪明什么聪明,我都吓死了。跟个猴儿一样,一眨眼就翻出来了。”赵一博反手轻轻给了何念一的小屁股一下。“鹭知耀就不翻,鹭知耀一个男孩子都不喜欢翻围挡,我们念念一个小姑娘,天天跟个猴儿一样!”

何浩楠积极维护女儿的形象:“我们这是活泼!”

何念一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开始喜欢翻越各种障碍物,够不到的地方还会搬小板凳小玩具垫脚。

赵一博:“何念一小姐姐,你一个属小羊的怎么天天窜上窜下的?”

何浩楠妈妈说:“亲生的呗,我们小狗小时候也这样,喜欢爬高高。什么家里的衣橱啊,饭桌啊,沙发啊,电视柜啊,也不怕摔跤,就是要爬,揍了还爬。”

赵一博看了何浩楠一眼:“哦,感情是像你啊。”

何浩楠妈妈提醒赵一博:“小狗读幼儿园还会翻墙。他腿长,幼儿园那种围栏,不是会焊图案吗?他踩着铁环环,几脚就爬上去了。”

赵一博眼睛睁大了:“真的假的?”

妈妈提醒他:“真的呀,有一次他得意洋洋站在幼儿园外面对着老师笑,差点把老师吓死,我们这才知道他喜欢翻来翻去。后来好不容易熬到小学,给他换了一个不好爬墙的学校。你当心,何念一小妹妹可也是大长腿。”

“……对不起,基因拖了点后腿。”何浩楠小声说。

赵一博懂了:“何念一,我要送你去上早教班!省的家里天天翻来翻去!”

“她才一岁!”何浩楠喊。

赵一博说:“算虚岁的话是两岁,够了,可以读书了,让她去早教班爬吧,卷起来,赢在起跑线。”

何浩楠揉着何念一的小脸:“小宝贝儿啊,是我的公主要送你去上学,不是我啊~”

赵一博捏了一下女儿的小圆脸:“谁让你像你爹,喜欢往高处爬,你要是像我,那就是文静的小美女。”

何浩楠妈妈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就是!”

何浩楠:“妈!”

“不好意思,说出声来了。”

何念一当然没有去早教班,她太小,被早教班拒收了。

何念一最难带的日子,碰上了何浩楠最忙碌的时候。

他本来是有想法,给他的酒吧开一个三店,结果计划到一半,蒋敦豪撂挑子了。

何浩楠的眉头皱的打结,他坐吧台问:“敦哥,你说走就走,我怎么办,一天店长都没干过,我一个投资人,真的不会当前台啊。”

敦敦也很为难:“那我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当前台,而且我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去比赛,全国性的歌唱比赛……”

何浩楠头都要挠秃了:“你猜我当初为什么跟你签的合同是我出钱你出力?你让我出力当前台还不如现在就关门止损呢。”

敦敦声音小,但莫名有力量:“我知道我知道,你哪个环节不会我教你,你当前台的机会多难得啊,这辈子不会有第二个人敢让你当前台了。”敦敦理不直气也壮:“我这个比赛真的是很有含金量的比赛,评委可是汪峰老师!我的机会也很难得。我们两个都机会难得。”

何浩楠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我知道你这机会难得,但你不能已经过海选了再跟我说,既然你过海选了,那我们是不是要一起把前台先解决了?”

蒋敦豪看他差不多同意了马上说:“对不起嘛,我不就是怕你不让我去……”

“哦!你怕我不让你去,然后偷偷摸摸去海选,明天就要封闭集训了,今天通知我是吧。”何浩楠无大语,“我担心的都不止是前台,我没有好好盘过店里的货啊,你说,这马上月底了,货怎么搞?账怎么办?”

敦敦立刻说:“账没事账没事,我给你找了个财务,用了半年了很靠谱,平时还能唱唱歌。”

何浩楠翻了个白眼:“我信你个鬼。你哪来的报名通道啊,我好担心你被人节目组骗钱。”

何浩楠的脚一直在抖,他在盘,敦敦出去比赛了,不在店里呆着,他该怎么办。

想到一半,有人进来了。

调酒师先打了招呼:“昊昊到啦,今天我们大boss来了。”

李昊“哟”了一声,“何总来啦?”李昊尖锐的嗓音从门口传过来,“小何总,我是李昊,蒋敦豪的财务。”

何浩楠打量了他一下:“刚刚听说了。”

李昊跟这里的主人一样,坐下说:“小何总你放心,鸽们儿给你账管的稳稳的。”

何浩楠看看他,一脸的不放心。

“哎呀你咋回事,不信任我。”李昊夸张的喊,“我对这家店的经营状况,比蒋总还清楚呢!你别这个眼神看我呀。”

何浩楠手机响了,赵一博的视频。

他接起了视频,没开公放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宝贝咯咯咯咯的笑声。赵一博在手机里喊:“何浩楠你几点回家!念念在家里大闹天宫!快回来救我!”

赵一博把手机一转,视频里,何念一坐在厨房的地上,一身一地的大米,一脸开心的看着赵一博,笑的很欠揍。

赵一博怒吼:“还好是大米不是面粉,洗洗还能吃,要是一地的面粉我才是真的要疯。”

何浩楠匆匆安慰他:“在酒吧呢,马上就回来了。”

“我得回家了,我家小丫头跟我宝贝老婆打起来了。”何浩楠急匆匆拿上了自己的包:“敦敦你可得比个好成绩,不然你灰溜溜回来我就笑话死你。”

等何浩楠冲回家,赵一博已经把念念哄去玩玩具了。就剩一地的大米没人收拾。

何浩楠犹豫了一秒,把大米用手捡起来,放在了一个大盆里。

没事,洗洗还能吃。

赵一博的嗓门从玩具房传出来:“你酒吧怎么说?”

何浩楠收拾好了过来汇报:“敦哥找了个财务,姓李,用了半年了,他说很靠谱。但是敦敦相当不靠谱,他明天就要封闭集训了!”

“啊?他比赛这么急?”赵一博从玩具房走出来,“敦敦上的什么比赛啊?我怎么担心他背骗呢?”

何浩楠摇了一下头,“被骗不至于,我问清楚了,是一个全国性的歌唱比赛,是个音综,节目叫什么什么好声音,少熙给他介绍的资源。”

赵一博问:“全国性的比赛?那要花钱吗?他会当全国总冠军吗?我们要给他加油助威投票造势吗?”

“别提了,”赵一博大大哼了一声,“阿姨今天不在家嘛,我就打算勤快一下,自己把她小衣服洗了,好家伙,把她衣服丢进洗衣机的功夫,姐们儿就爬进了厨房,打开了橱门,弄翻了整个米缸。”

赵一博看了一眼厨房,问何浩楠:“米呢?收好了吗?”

何浩楠点头:“米收好了,别跟鹭卓说米缸翻了,晚上我淘米,会洗干净的。洗洗还能吃。”

赵一博转头又给了何念一一个脑瓜崩:“没有下次了啊,姐姐,下次再玩米缸就打屁股,小耳朵听到没?”

何念一对着赵一博“嘻嘻嘻”笑,满脸都是:听到了听到了,但下次还敢。

现背丨OOC丨婚后带崽

看看阳阳

前天:

“看看阳阳”

“睡了”

昨天:

“在吃饭”

今天:

“王一珩你没别的事情做了吗?”

“视频通话13:22”

王一珩人在北京,但心系大外甥

逢年过节往何浩楠家寄礼物

上到顶配遥控电动车,下到内蒙奶皮子,中间穿插逛淘宝看中的金银饰品鞋子衣服

每个月都有莫名的快递要拆

何浩楠劝阻不了,对着一屋子鸡零狗碎叹气

那头他老婆还开着手机和对方视频通话...

那头他老婆还开着手机和对方视频通话,王一珩大嗓门叽叽喳喳“阳崽!阳崽看看舅舅!”

赵盼阳刚洗完澡,穿着一身恐龙睡衣沉迷在他的乐高世界里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王一珩的兴奋大喊最后变成了苦苦哀求

“赵盼阳理我一下求求你了”

赵一博看他实在太可怜,帮他喊了两下“阳崽,看看小舅舅”

赵盼阳始终一个圆圆的后脑勺对着镜头,沉迷盖大楼

听到他爸的声音也就动动耳朵,头都不抬一下

“没办法”何浩楠走过来接过手机当人形支架“我儿子玩玩具的时候谁都喊不听的”

王一珩只能退而求其次,跟何浩楠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难得今天视频的时候他在家,偶尔赵一博也来插一嘴

乐高玩了十多分钟,赵盼阳脑子里的生物钟响了,自觉放下手里的零件啪嗒啪嗒来找他俩“爸爸,喝奶”

看着镜头里的小朋友越跑越近,王一珩不由带起笑,立马停下话头音调陡然夹了起来“宝宝,宝宝看看舅舅!”

小宝宝头也不抬,敷衍地挥了挥手,扯着他爹的裤子指挥他去拿奶瓶

赵一博看他实在可怜,抓住转头要跑的小儿子,拎到手机前面乖乖给舅舅看“阳崽,舅舅等你很久了,看着舅舅跟他打个招呼”

小儿子不乐意了,哼哼唧唧要去找他爹“爹啊!爹!喝奶!”

“听到了!”何浩楠的声音从遥远的岛台传来“你等一下”

“哦”赵盼阳乖乖停下来,这才施舍给他小舅舅一个眼神

王一珩这两天没什么工作在家休息,日子过得日夜颠倒

何赵一家都准备睡觉了,他才刚吃上外卖

刚才就是一边嗦粉一边和两口子聊天来着

见赵盼阳终于理他了,王一珩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阳崽,喊一句舅舅”

“舅舅!”阳阳看着镜头咧开嘴笑“舅舅,吃”

赵一博伸头看了一眼,心领神会他儿子这是猪瘾犯了,笑着逗他说“让舅舅给你吃一口”

“啊……”赵盼阳张开嘴巴,要吃

吃不到着急坏了

他爹及时端着奶瓶来了,塞了一口奶给他“来,解解馋”

小儿子无师自通,举着奶瓶给手机屏幕看“舅舅干杯”

王一珩脸都笑烂了,举起一筷子粉条给他看“干杯干杯”

悟了,原来吸引赵盼阳的唯一法则就是吃东西

唯一的问题是太过吸引了,孩子不关心自己的奶瓶了,盯着屏幕要吃

“爹爹,阳阳吃!”

“不可以吃了小宝宝”何浩楠强制把他带离手机旁边,抱起来哄他把奶喝完

赵一博翻转一下镜头,给王一珩看他儿子趴在何浩楠怀里咕叽咕叽的圆圆后脑勺

最近两个爹在练他的专注力,不能老是这么容易被骗走

喝奶看书玩玩具的时候都不让别人跟他说话

王一珩也因此失去了和阳崽面对面聊天的机会

“他好可爱啊”王一珩看着屏幕小声感叹“喝奶这么用力”

赵一博小小声嫌弃他“有什么可爱的,换成你喂奶你就会痛到哭”

何浩楠怀里的圆脑壳动了两下耳朵,换了个姿势继续埋头吭哧吭哧

王一珩又问他“现在他还要你喂奶吗?”

“不要了,只记得奶瓶”

赵一博哭笑不得“吃什么醋呢小何总”

赵盼阳还在咕叽咕叽,吃个奶给他累得直喘气

“聊这些干什么”小何总一脸正义,看起来毫无吃醋的样子“他要好奇让他自己生”

赵一博:?

赵盼阳伸手捂住他爹的嘴

吵死了,还让不让好好喝奶了

但也不怪何浩楠冷漠无情

毕竟他过两天就要出差了

这是赵盼阳出生之后他离开最久的一场工作

赵盼阳喝完奶总算是要睡了,趴在小床上枕着自己的小恐龙听爹爹爸爸说话

小房间只有一盏小灯亮着,舒缓的音乐从音响里慢慢流出来

何浩楠趴在床头玩他儿子的耳朵“阳崽,爹爹要离开几天了”

赵盼阳翻个身“爹爹拜拜”

“臭小子”何浩楠低下头啃他的鼻子“不想爹爹吗”

赵一博斜躺在一旁,轻轻抚摸儿子的背,笑着接过何浩楠的吻

“儿子,我不在家你能照顾好爸爸吗?”

赵一博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儿子乌拉一下举起手手和脚脚“阳阳照顾爸爸!”

何浩楠还在絮絮叨叨“早上不吵爸爸,自己起床自己喝水可以做到吗儿子?”

“可以!”

小朋友一下子被赋予了巨大的使命

他从明天起要成为照顾爹爹的小男子汉了!

赵一博实在受不了了,用眼神示意何浩楠赶紧走

他俩再这么互动下去儿子瞌睡都要没了

何浩楠委屈巴巴,老婆儿子各讨两个吻才依依不舍回了房间收拾行李

行李还没收完,他老婆已经回来了,拿了一瓶vc

“最近到处都是咳嗽,你带着泡腾片每天早上喝一片”

“我就知道老婆你超爱我”何浩楠假装擦眼泪,感动到哽咽

赵一博使劲推开压在他身上的黏糊大狗“你想多了何浩楠,我就是怕你把五湖四海的病毒带回来”

“那我不管”何浩楠叼着他锁骨上的一块肉磨牙,声音也含糊不清,听起来有些瑟情“你就是超爱我”

在一起这么多年,赵一博早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

抗拒是抗拒不了的

他只能就劲儿拖着身上的人走到床边

先关灯,别的再说

第二天是早班机,何浩楠一大早就醒了

昨天行李才收到一半

又跟老婆亲热了一会才走

赵盼阳依旧抱着奶瓶坐在沙发上咕叽咕叽,抽空挥手跟他拜拜

情绪表现很稳定

何浩楠放心关上了家门

飞机落地时已经是中午了

隔了很久才被接起来

果然还没醒,他儿子对着手机捣鼓半天不知道怎么接通了

这么小的小朋友哪敢让他玩手机

牙没刷脸没洗,头发跟稻草一样

晕头晕脑抱过儿子哄他一起午休

看着儿子睡着,他才拿起手机

一上午何浩楠给他发了三十多条消息,出门到机场起飞降落吃饭,全都要拍张图

赵一博发了个句号过去

下一秒视频就打过来了“老婆睡醒了吗”

赵一博半张脸埋在枕头里眯着眼睛点点头,一旁是缩小版的他睡得呼哈呼哈的小脸

“吃饭了吗?”

赵一博摇摇头

“我让阿姨炖了乌鸡红枣,还有咱妈寄过来的饼和面,一样吃一点好不好?”

赵一博点点头又摇摇头

意思是吃不下那么多

何浩楠揉揉眉心“老婆你吃饭要是跟咱儿子一样省心就好了”

镜头背后的小儿子翻了个身,咂咂嘴不知道梦到啥好吃的了

饭刚端上饭桌,何浩楠的视频又来了“老婆我监督你吃完”

赵一博:……

吃完饭那边才挂断,赵一博没事干拿着剧本写写画画

谁懂啊家人们,终于知道为什么男人结婚后都喜欢躲在车里不回家了

出差的老公,睡觉的儿子,刚吃饱的自己

这一秒的客厅说是天堂也不为过了

赵一博沐浴在下午安静的阳光里嘴角带笑

“又有什么事?”

“咱儿子还没睡醒吗?”何浩楠看起来是在处理工作,面前文件一大堆,公务繁忙还抽空关心老婆儿子,赵一博稍微感动了一下

“晚点儿子睡醒了我再打给你”

“那不重要”何浩楠挥挥手“我就是想看你”

“何先生,你才离开我不到5个小时”赵一博也有些无奈,但看他表情越来越委屈,觉得自己接下来的话还是不要说出口比较好

阳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太困,还是因为牢记他爹昨晚的嘱咐

午休没睡多久就醒了

主卧的床有点高

以前他得嗷嗷叫爸爸抱下去

今天自己沿着床边滑下来

他爸还在专心看剧本,突然间就看到自己儿子出现在了面前

吓得他一愣

赶紧抱起来亲亲脸“宝宝今天怎么这么乖?自己起来了?”

赵盼阳还晕乎呢,趴在他腿上摇摇晃晃“爸爸,阳阳照顾爸爸”

可爱死了

赵一博抱着他准备去冲奶粉

九点钟哄着赵盼阳睡下,赵一博端着一盘水果躺在沙发上摆烂

数了一下

不能不接

不然何浩楠回来又要作妖

到最后已经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两个人只能开着摄像头做自己的事情

赵一博忍不了了,眉头紧皱要发火

何浩楠赶紧说“我看阳阳,看看阳阳”

这才第一天……

“何儿你啥时候回来?”

何浩楠眼睛一亮“老婆你也想我了吗?”

何浩楠哈哈大笑,故意曲解他老婆的意思“我知道你想我了,想我了我就直接说,我明天就飞回来”

赵一博翻了个白眼

彩蛋

何浩楠朋友圈一则

出差第五天,想老婆想老婆想老婆

王一珩:下次出差你把你老婆带走,把你儿子送来我这里

鹭卓:你干脆把你老婆栓你裤腰带上

赵小童:你安心出差,我替你看看你老婆

何浩楠回复赵小童:离我老婆远点

蒋敦豪:啥时候回来何总?

何浩楠回复蒋敦豪:还得一周呢

蒋敦豪回复何浩楠:懂了,兄弟们今天就去你家偷你儿子

赵一博回复蒋敦豪:?我不允许

卓沅回复赵一博:连你一起偷走

非典型青梅竹马,甜甜甜!日常

吃完早饭,已经快到中午了。

好不容易李昊歇假,他想和他多待一会。

“这次准备歇几天啊?”赵小童把那撮呆毛抚平,顺便摸了摸李昊的头。

李昊啪地一声打掉赵小童的手,抬起头怒视。

“我真怀疑就是因为你老是摸我头,我长的才没你高!”

赵小童连忙把双手半举,“不摸了不摸了”

李昊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蹦起来。

“放心,红包好好的,我妈看着它你还不放心,倒是你,吓我一跳,你是要弹射式起飞吗”赵小童真的在李昊面前欠欠的。

让他手下那群人看到,怕不是要大跌眼镜。

“我当然放心了,我只是担心这次出门这么久,红包别忘了我这儿个老父亲,而且走的时候没来得及送它去你家,麻烦你来接的,它会不会生我气...”

赵小童扶额,“阿昊啊,是‘这个er’,不是‘这儿个’,儿化音不会用咱就别用了。”

“没事,它敢生气我教训它,也不看看谁把它带回家的。”

红包是赵小童和李昊大一的时候捡的,当时李昊用一个鸡腿就把红包诱拐回家了。

歇了一会,李昊和赵小童就前往小童爸妈家了,虽然赵小童在工作点附近有套公寓,但他确实不经常住,一是想多陪陪爸妈,二是这个房子离李昊家很近。

“唉,小童,你说我要不要先去把头发染回去,这样会不会吓阿姨一跳。”

“我妈早看过了,你去音综助唱那期我妈看了得十遍了,她可太喜欢你这造型了。”

“啊”博美惊恐。

走了没两步就到赵家的别墅区了。

院子里有一个乱窜的小东西。

“红包!!!”李昊一步跨两步,跑过去抱住红包。

“让你出来玩,谁让你去翻赵爷爷的菜地的!”

听到声音,赵妈妈连忙从屋里出来,看到可可爱爱的李昊,直接喜笑颜开。

“阿昊回来了,阿姨今天感觉会有好事发生,果然,你就回来了。”

“没事,红包爱玩就让它跑跑就是了,它很听话的,从来不出院子。你赵叔那点地也折腾不出什么,还不如让红包跑跑遛遛。”

“阿姨,你就惯着它吧。”李昊跑过去抱着红包和赵妈妈贴贴,“阿姨,好几天不见,我都想你了。我有专门给你带的小礼物,走,进去,给您看看。”

赵妈妈对李昊从小就很好,简直把他当亲儿子养。

面对如此可爱又贴心的李昊,赵妈妈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边往屋里边说“唉,都瘦了,今天晚上留下,阿姨给你好好补补。”

“不是,妈,你们...都没人管我吗”赵小童简直被他妈和李昊这俩整笑了。

跟在后面,看着李昊边走边在妈妈身边夸张着说着这些天的行程,逗的赵妈妈直笑。赵小童心里像被棉花一样充实着,是那种平淡的幸福,平常但又永远值得珍惜。

“我很用心在挑每一个珍珠哦~阿姨。”李昊给赵阿姨带上,还不忘趁机撒个娇。

“阿姨很喜欢,你看你这个孩子,都这么忙了,还抽空自己做。”赵阿姨带上后让李昊帮忙拍照发朋友圈,喜爱之情都快溢出眼底了。

“我还给赵叔带了个茶宠,可惜,赵叔出差去了。”

赵爸爸都快退休了,但公司这次调研确实很重要,于是赵爸爸也被派去监督。

“没事,他也快回来了,到时候给你赵叔个惊喜。”

之后李昊又陪红包玩了好一会,下午赵阿姨亲自煲了个汤,赵小童准备几个李昊爱吃的菜。

怕李昊没吃午饭会饿,天不黑,晚饭就开始了。

“哇哦,赵大厨还得是你。”李昊最喜欢赵小童做的饭了,这些天没吃上,简直太想了。

“正好,这些也都是你喜欢的菜,多吃点。”赵小童自认为为爱的人亲手做饭是件很幸福的事,尤其是投喂一个这么可爱的人。

吃完饭,消消食,赵小童收到需要处理的文件便先回房间工作了。

李昊在楼下继续和红包培养父子情。

到了睡觉的点,李昊把红包送回它自己的小别墅,带笼子款,不然真抑制不住它这躁动的小身体。

李昊打开赵小童房间的门,看着赵小童在床上眉头紧皱,来回盯着手机和电脑。

“太惨了吧,请假了还有这么多工作要做。”

赵小童一看李昊来了,把电脑里的文件一存,放到一旁,拿着手机躺在床上。

“对啊,很惨,尤其是像我这种,不仅辛苦还很孤单。”

“好了啦,你还点我,你不想想,我会不给你准备礼物吗,”李昊撇撇嘴。

“我给你看看...”李昊拿着手机把看似贝壳画的初版图片给赵小童看。

虽然只是个轮廓,还比较粗糙但赵小童还是一眼看出,这是他最喜欢的小王子和玫瑰。

他一把拉住李昊,猝不及防,李昊被拉倒在床上,半趴在赵小童身上。

“赵小童!你吓我一跳。”

“我好喜欢..”赵小童看着李昊说。

李昊小心翼翼地挪动,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不过他敢肯定,他的脸现在绝对红透了!啊啊啊啊好奇怪好丢人!

赵小童也不算好,面上似乎没事,但通红的耳朵直接暴露了他。

安静的空气中,气氛开始微妙起来。

“你躺一边,陪我处理公务好不好?”赵小童低哑的声音传到李昊耳边。

“行...”李昊悄悄用被子遮了遮自己红透了的脸。

过了好一会,李昊总算缓过来了,看向一旁同样躺着,整理数据的赵小童。

抬起身子,举起手机拍了个照。

“我发张照片,不漏你脸,赵局同不同意。”

赵小童看着李昊,他的眼角还带些微红,直直地看向自己,仿佛眼里只有一个人。

还能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啊。

这时候怕是李昊让赵小童干什么,他都一整个无条件服从了。

“大半夜不睡觉,还在一个床上,你们城里人管着叫朋友。”

“啊啊啊这是不是昊昊老婆之前总是提到的力王哥”

“原来这就是力王哥啊,看起来确实,像能把我家昊昊提起来的样子。”

“呜呜呜好羡慕,能和老婆睡在一张床上。”

.......

赵小童看着心上人的睡颜甜蜜又酸涩。

给李昊轻轻盖上被子,起身,又不想离开。

最后,妥协般躺在床另一侧。趁着月光,看向李昊。

模糊着,是他爱的人的身影。

看不到脸的赵局。

还有,我在B站看到一个视频,真的!太好看了!很贴童话李,很喜欢那个视频,推荐推荐!

赵盼阳10岁

赵一博睁开眼睛的时候床的另一边已经没了温度,何浩楠应该起来有一会儿了

今天周六,赵盼阳一大早就去奶奶家了

何浩楠半下午不知道发什么疯,大白天的压着他胡来

做得他腰酸背痛浑身不得劲

算了算自己睡了两个多小时,着实是有点饿了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腿一软险些跪在地上,沉默了半秒又爬了回去

下一秒钟何浩楠推开门...

下一秒钟何浩楠推开门

“老婆,醒了?”

“嗯”赵一博点点头

“饿不饿?”

“饿得腿软”

何浩楠笑出声,走过来跟抱小孩一样抱他

“晚饭做好了,我抱你去吃”

赵一博趴在他肩膀上晃晃腿“儿子今天没有上课吗?”

“上了”何浩楠稳稳托住他往外走“老师带着琴去奶奶家了,一下午发了五六条他练琴的朋友圈”

赵一博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看了几十秒,又锁屏

诚恳发问“拉琴跟锯木头一样,老师怎么夸出口的?”

“快乐教育,快乐为上”

何浩楠找了个软垫给他放椅子上

“儿子快到家了,我们先吃?”

“等等他吧,不急这一会”

话音刚落,外面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小喇叭赵盼阳回来了

赵盼阳叽里呱啦推开门

司机在后面给他提着琴包,小心交给家里的阿姨

小太子甩着两只空手,随便踢开两只鞋子冲了进来

“爸爸爹爹!我回来了!”

两个爹坐在凳子上八风不动接受小儿子狂热的亲吻洗礼

亲完毫不留情一阵风一样刮向洗手间自觉洗手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

何浩楠抽张纸巾抹了把老婆的脸,再抹掉自己的脸颊上的口水

面色平静起身去厨房通知阿姨上菜

然后起身去浴室关上门教育小儿子

“赵盼阳你下次亲爹爹爸爸能不能别吐口水”

赵盼阳哦了一下,继续专心洗自己的手指缝

敷衍,且完全没听进去

何浩楠从背后拎起他的衣领,强迫他看镜子里的自己

“能做到吗赵盼阳”

“爹爹你再不松手我告我奶奶了!”

“你下次再亲我俩一脸口水,我就把你放你奶奶家不收回来了”

赵盼阳撒开嗓子干嚎

小时候还能掉两滴泪,现在一点都演不出来了

何浩楠又抽了张洗脸巾往他嘴里塞个角“吵死了”

赵盼阳呸呸往外吐毛毛,哐当一声拉开门往外冲,上下嘴唇一碰就要告状

“爸爸!爸爸我要打110!”

餐桌边的赵一博施施然挑了筷子水煮牛肉

“怎么事儿?你又跟你爹打架了?”

“我爹他虐待未成年!你管不管”

何浩楠懒得接话,跟个流氓一样晃悠悠从背后冒出来,张嘴吃掉他老婆筷子上的肉

赵一博也不恼,又夹了一筷子

何浩楠捏住他的手腕转进自己嘴里

小儿子心系打倒恶霸,在一旁看了一会突然问他爸

“爸爸,需不需要我帮你报警抓了这个抢你筷子的男人”

何浩楠干脆抢过赵一博的筷子,用筷子头敲敲小儿子的脑袋

“整天报警报警,你爸今天不舒服不能吃辣的”

赵盼阳语气里全是遗憾“真的吗爸爸”

赵一博略微感受了一下自己酸痛的肌肉和骨骼

沉默点了点头

闹了半天,一家三口才终于和谐坐下来吃饭

何赵家倒是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何浩楠随口问儿子

“今天琴学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赵盼阳很是自信

何浩楠用缙云方言吐槽他“空空”

赵盼阳啪嗒一声放下筷子,叉着腰怒目而视“莫那赖派!”

赵盼阳经常去爷爷奶奶家,家里阿姨也是缙云人,小朋友聪明,多听几次就会说缙云话了

赵一博来杭州很多年,都没弄明白杭州方言怎么说,更别提几年才回一次的缙云了

听他们爷俩吵架仿佛在听天书

赵盼阳在奶奶家吃饱喝足,回来还不算太饿,一边给自己剔排骨挑鱼刺一边和爹爹拌嘴上头

何浩楠不慌不忙接话,顺便偷偷小儿子碗里偷两块处理好的肉

只有赵一博捧着碗清汤寡水烫得泪眼婆娑,对比旁边两个大鱼大肉显得这片桌面略显萧索

“你们爷儿两个就这么欺负我这个外地人是吧?”

赵盼阳:?

何浩楠:??

赵盼阳还在剔排骨,停不下筷子,于是乌拉一下举起空着的左手,迅速切换普通话

“我永远支持爸爸”

何浩楠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

“怎么了一博”

赵一博瞪他一眼

何浩楠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哈哈我不说缙云话了”

“谁说这个了!你俩大鱼大肉,我白粥青菜这合理吗”

何浩楠大笑出声,趴在他耳朵旁边说“下次我控制点”

赵盼阳大声为自己鸣不平“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你们两口子这么欺负我这个外人吗”

何浩楠精准吐槽他“我俩说话你能不能听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拉琴拉得不能听”

又来了又来了,又要吵起来了

赵一博捂住耳朵沉默喝粥

这个家又是鸡飞狗跳的一天

吃完晚饭新的家教老师也到了

打过招呼领着他回房间辅导作业

从幼儿园陪赵盼阳做过一次家庭作业,何赵两口子就做了决定

绝不辅导儿子的作业

为了家庭和谐,为了自己身体健康,也为了儿子的智力发育

宁可多花点钱每科配备一个作业辅导老师

过了几年来看,这可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何赵之家是远近闻名的幸福三口,全家人身体健康心情愉悦,赵盼阳的成绩也稳定保持年级前列

何浩楠心满意足揽着老婆的腰下楼散步去了

晚上的小区安安静静

小崽子们全都被押在家里写作业

越有底气的家庭越卷已经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赵一博还经常担心自家儿子会不会太累了

但他的课外班只有大提琴和足球,而小区里同龄孩子的家长还给报了奥数、模拟联合国、编程、航模、马术等等

何浩楠以前带着儿子体验了一下同小区全球富豪排行榜的二代们的一天生活

差点把赵盼阳累趴下

从此他更热爱自己仅有的提琴和足球了

何浩楠也看开了

自己没有的也没必要强加给孩子

赵一博开口问他“阳阳拉琴真的那么差?”

“我也奇怪”何浩楠皱着眉头“他爹好歹曾经也是个爱豆,怎么生出来块音乐木头?”

“可能随我吧”赵一博只能这么解释了

“那也不好说”何浩楠捏捏他的手指尖“鹭卓卓沅两口子,知名音乐人,不照样生出来个五音不全的闺女吗”

“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要被他俩听到了哦”

何浩楠撇撇嘴,换了个话题

“万里投资的CEO前几天找我,说想请你演个本子”

“嗯?”赵一博有些疑惑“不找我经纪人找你干什么?”

“因为想请阳阳演你儿子”

“那不可能”赵一博一口拒绝“我说怪不得找你呢”

“我就知道你会拒绝,所以直接推了”

赵一博停下来摸摸他下巴“乖,推了就行”

何浩楠握住他的手拉过来亲了一口“不过阳阳这么戏精,说不定是个未来视帝呢”

“算了吧”赵一博也嘟嘴亲亲他的侧脸“他还是老老实实继承家业吧”

“心有灵犀……”何浩楠笑笑,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头顶突然传来远处赵盼阳的声音

“爸爸爹爹!我看到你们在花园亲嘴了!”

赵盼阳还是太闲了,不如今天起给他加一门高数

姐姐:?你知道高数课本从哪边打开吗

何浩楠回复姐姐:我老婆知道就行

赵一博:我还想给他加一门概率论

何浩楠回复赵一博:加!再请8个老师!

卓沅:这么担心你儿子考不上大学吗?

李耕耘回复卓沅:学了高数也不代表能上得了大学

蒋敦豪:他锯木头能锯明白吗?

王一珩回复蒋敦豪:我明天就告诉赵盼阳,他大伯伯说他拉大提琴是锯木头

何浩楠回复王一珩:不用告状,我当面嘲讽他了

王一珩回复何浩楠:好狠的爹

赵一博回复王一珩:不然你来我家给他当音乐老师

王一珩回复赵一博:臣撤了

今天的生活直播大哥掌镜。

蒋敦豪正蹲在马路牙子上跟观众话着家常,听见院子里汽车轰隆隆的启动声,他慢慢起身拿着直播设备给大家看看谁在开车。

摄像头拉近,原来是我们的cargod在驾驶位调试车辆。

副驾那边的门开着,显然还有人没上车。

蒋敦豪看着满屏刷车神的弹幕,准备给看直播的伙伴来点福利。

“你们想不想坐小何副驾?”

听见大哥这么问,何浩楠眼睛不看摄像头,耳尖默默变红。

看见何浩楠一副害羞又期待却忍着不表现出来的模样,蒋敦豪内心了然,给大伙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来,小何,你摆个......

“来,小何,你摆个姿势,让大家截图把自己p上去。”

何浩楠眼神躲闪,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又落下:

“啊?什么意思?”

蒋敦豪耐心地解释:

“你把手扶在旁边副驾的椅子上,侧个身,给大家留个位置。”

何浩楠一下就懂了,这不是女朋友专属副驾位吗?

“奥。”

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这边蒋敦豪还在不停地教何浩楠摆姿势,另一边听完全程的卓沅给何浩楠送去无数个冰冷的眼刀,可何浩楠压根儿没注意到。

“对,就这样,把身子再往后,靠在椅子上。方便大家p图。”

何浩楠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后知后觉到自己穿的有点少,没穿的地方渐渐染上薄红。

联想到喜欢的人正坐在旁边,温热的肌.肤靠着他的胳膊,对着他甜甜地笑,何浩楠整个人红地像只煮熟的螃蟹。

就在大哥终于找到满意的视角,指挥大家开拍的时候,卓沅像个不速之客,十分自然地坐上车。

看见何浩楠不正常的脸色,还好心问了句:

“怎么了?”

何浩楠看见卓沅坐上来,脸更红了,紧张的不说话,高冷地摇摇头。

本来就是装作正常的卓沅看见何浩楠一副小媳妇儿样,心里的怒火蹭地冒起。

好好好,有他还不够,还想让女孩子坐旁边,看那羞答答的模样,就这么期待?

怎么,他一个硬邦邦的大男人坐就不行?摆脸子给谁看呢!

卓沅内心吐槽,面上却是不显,转头去跟小童说话。

蒋敦豪和直播间的伙伴则是一脸懵,几个乌鸦在天空飞过之后,大哥无奈笑笑:

“看来副驾是有人坐了,咱们等下次吧。”

直播间没有想象中的可惜氛围,反而激动起来。

这叫什么?天选缘分!

蒋敦豪看着嗑cp的势头渐增,赶紧转移话题去别处转转。

开玩笑,这让他们磕到真的还得了?!

车里,何浩楠见卓沅没多问,暗自松了一口气,转头看人似乎没听到刚刚大哥的教学,他又有点失落。

大哥要是再给力点,让卓沅扮演下女主角该多好。

想是这么想,大棚的活还得干,何浩楠略显落寞地开车。

搁卓沅眼里就成了他突然出现打断施法,何浩楠在不高兴。

卓沅有点委屈,他俩做都做过了,也不是没在车上弄过,何浩楠怎么好意思给他甩脸子的。

两人各怀心事,直到下车都没说一句话。

何浩楠一下午都在幻想着卓沅坐在他副驾跟他谈情说爱的画面,越想越甜蜜,作为一个行动派,他决定自己创造机会。

卓沅暗戳戳观察正在干活的何浩楠,发现他不仅没意识到错误,还笑的一脸不值钱,显然在幻想着什么。

还能想什么?想小姐姐坐在他副驾跟他谈情说爱呗!

卓沅看着更气,干脆走得远远的耕地,直到日落西山才不情不愿地又坐上副驾回家。

开到门口,何浩楠突然对后排正刷视频的赵小童说:

“童哥,我跟卓沅去外面买点东西,你先回。”

卓沅一脸疑惑,买什么?怎么不提前说?

赵小童看着前排后视镜里何浩楠的眼神,秒懂之后波澜不惊地开门下车,话都没搭一句。

汽车重新启动,飞速穿过一盏盏昏暗的路灯。

“去买什么?”

卓沅没好气地开口问。

何浩楠转头看了一眼气鼓鼓的小脸,没说去买什么,反而先问到:

“你怎么了?看起来不高兴。”

卓沅无语何浩楠的迟钝,这才看出来他心情不好?

“没什么。”

见人不想搭理他的样子,何浩楠只好说点别的转移话题。

“今天大哥教我怎么拍副驾位好看,当时我就想跟你试试,要不要拍一张?”

卓沅思绪一转,意识到何浩楠可能没想着小姐姐,想着他的话……也不是不行。

何浩楠听着清脆欢快的应答,有点摸不着头脑,卓沅怎么一阵一阵的,刚还臭着脸,现在就笑嘻嘻。

很快来到树林深处,这条路上的最后一个路灯正在深林入口处闪耀光芒。

就着灯光,何浩楠举起手机,调成自拍方向,咔嚓咔嚓一顿连拍。

卓沅配合地靠在何浩楠肩膀,笑意盈盈。

何浩楠翻着两人的合照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十指相扣的手放在中间,卓沅抢过何浩楠的手机,义正言辞:

“我知道只让我坐你的副驾不现实,可男朋友这个身份坐在这儿的只能有我一个。”

何浩楠盯着卓沅认真的眸子,简直爱死了这充满占有欲的发言。

啥也不说了,先亲个小嘴!

卓沅突地被吻住,眉头一皱把人推开:

“少来这套,我说的你听清楚没。”

何浩楠边控制住卓沅乱躲的头边不停地轻吻:

“听清楚了!就你一个!”

卓沅这才满意,挽上何浩楠的脖颈,主动送上自己的吻。

路灯忽明忽暗,车身摇摇晃晃,许久不歇……

短打

ooc

最近的天真的好冷,雨不停的下,又要回到冬天了吗?

“何浩楠!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和李耕耘走的那么近啊!”

“我哪里和他走近了??”

“你没有吗?”陈少熙被气到冷笑一声。

“他摸你头,摸你脸,勾肩搭背,哪里不是走的近?然后呢?何浩楠你还没反抗?你俩已经分手了,知不知道!”

“分手了就不能当朋友了吗?陈少熙你真搞笑。”

“怎么?你要和他破镜重圆吗?”

何浩楠不知道陈少熙最近变得如此敏感,现在吵架还吵不过他了。

“行,我走。我现在...

“行,我走。我现在就去找李耕耘复合”

“你敢走一个试试!?”陈少熙彻底被点燃。

可何浩楠就是一身倔强骨子,陈少熙越不想他干什么,他就越想干。

“谁不敢!试试就试试!”何浩楠转身冲出家门。

“何浩楠你长本事了是吧!”

回应陈少熙的只有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一个人站在原地越想越气,想拿起身边的水杯砸了。可一看是何浩楠亲手定制的杯子,又颤颤巍巍的放回去,人直接瘫倒在沙发上。

另一半出了门的何浩楠刚到楼下,雨忽然变大,哗哗的下着。

“切,他妈的陈少熙,今天真的是倒霉死了”

“小气鬼!讨厌鬼!吃醋鬼!”

何浩楠一个人冲进雨里。

“哐哐哐”

门被拍的快掉下来,屋内传来一声怒吼。

“你有病啊何懿峻!!”

早在何浩楠走出家门的时候便发消息给了李昊。

一开门,李昊便看到了站在外面被雨淋湿的小狗。

“我天呢,你不要命了何懿峻,这样会感冒的!!”说完便把何浩楠一把拽进屋子里。

李昊拿着毛巾给何浩楠的头发哐哐一顿造。

“说吧,你俩又咋了……”

李昊和何浩楠在2019年少年之名录制的时候就认识了,所以他们对对方都是打直球。

何浩楠也不想欺骗李昊,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你说说你,你是不知道陈少熙那个性子。他能不吃醋吗?你也不会拒绝李耕耘吗?干嘛?你对他念念不忘吗?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哪里有……”

“我知道你……”李昊轻叹一声将毛巾放到一边去,坐到何浩楠跟前。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何懿峻,你学不会拒绝,你对所有人都没有防备,你这么傻,早晚被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偷上了你,还会傻傻的笑着。”

何浩楠微微低下了头……

“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何浩楠大声唱着。

“大哥你别喝了别唱了行不行!!”李昊夺过何浩楠手中的酒杯。

“真是个难搞的主啊……”

“嘟嘟嘟”

“喂”

“陈少熙,你家小狗在我这,把他带走吧求求你了。”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我说你赶紧来把你家主子带回去!我要受不了啦!!”

一声摔倒的声音把李昊吓得够呛。

“哎我!天呢!何懿峻!!!(怒吼)”

陈少熙一刻都不容缓,带上外套飞奔出门。一脚油门踩到底。

李昊见到陈少熙的那一刻都快哭出来了,一把把肩上醉的不省人事的何浩楠扔给陈少熙。

“何浩楠,醒醒。”陈少熙摇了摇怀里的人。

“啊?怎么梦到了呢?”何浩楠拍了拍陈少熙的脸。

噗嗤,陈少熙被逗得笑出声,一把捞起何浩楠抗到肩上,出门还不忘向李昊道谢,李昊看他的眼神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样,疯狂点头。

家中。

陈少熙将肩上的狗饼扔到床上,却又不敢扔太大力,怕伤了这身脆骨头。

陈少熙走到何浩楠跟前,捏起何浩楠的脸颊。

“啧,怎么这么可爱呢何浩楠。”

“但是也总是要惹人生气!”

可何浩楠一动不动,看着陈少熙。

泪水滴在陈少熙的手上。

“天!大哥你怎么哭了啊!”

“咋了咋啦咋了!”这可把陈少熙吓坏了,慌忙把人拥入怀中,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着后背。

“陈少熙,你个讨厌鬼,怎么什么醋都吃!呜……”

“哎呀!”

陈少熙看到何浩楠哭就受不了。

“好~我不生气”

“真的吗?你别不爱我了。”

“真的,我最爱楠楠了,也从不骗小狗。”

“切,你才是小狗。”

“好,我们都是狗。”

“吃醋鬼!”

(天,有点烂尾了,半夜激情速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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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赵小童和李昊住在青岛,青岛真的好多好吃的啊,李昊最喜欢吃青岛的大虾了,鲜活的直接用清水煮熟,不需要调料,味道鲜甜,他一口气可以吃好多个,为此赵小童妈妈经常给他俩寄快递,于是趁着十一小长假,他俩就回了青岛。

但是这两天李昊却蔫蔫的,问就是不饿,吃点胃里直接翻江倒海,吐又吐不出来,就是很难受。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肠胃炎犯了,没有太在意,倒是把赵小童担心坏了,变着花样的给他煮粥,做清淡的饭菜,但是李...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的肠胃炎犯了,没有太在意,倒是把赵小童担心坏了,变着花样的给他煮粥,做清淡的饭菜,但是李昊基本都是吃不了几口就说不舒服不吃了。

又一天早上,李昊说想喝粥,赵小童听着李昊终于有想吃的了,火速给老婆安排,加上了老婆喜欢的大虾等,堡了一锅海鲜粥。李昊喝了两口粥,直接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赵小童心疼的蹲在旁边给他拍背,又拿了水杯接好温水等他吐完漱口。

“阿昊,你这样不行啊,咱们一会医院看看吧。”

李昊没意见,好不容易来趟青岛,他本来想大吃特吃一顿的,他馋青岛的美食好久了,没想到肠胃炎犯了,自己蔫蔫的在家里蹲了好几天。

两人开车前往医院,李昊窝在副驾驶昏昏欲睡。

“童,我好困啊,我先睡一会,辛苦你开车啦。”

红绿灯的间隙,赵小童看着窝在副驾驶上睡着的李昊,最近食欲不振本来养的有点肉的小脸又瘦了回去,以往红红的嘴唇也变得暗淡了,浑身上下透露着脆弱。

到了医院,两人直奔消化科,李昊的肠胃炎是老毛病了,经常反复,他自己都不太在意了,只是赵小童坚持要来医院做检查,而且这次也确实是特别不舒服,本来想假期来青岛好好吃一顿的,没想到三天了,啥也没吃进去。

医生问了一下病史,给安排了彩超和胃镜。

李昊躺在彩超室的床上,检查医生把冰凉的耦合剂抹到他的肚子上,拿着探头在肚子上滑来滑去的。

赵小童怕他紧张拿着手机和他聊天,突然,医生问李昊结婚了吗,李昊心想肠胃炎跟结不结婚有啥关系,嘴上还是乖乖回答“结婚了”

“恭喜啊小伙子,你这是怀孕了,另外你的胃没什么问题,这是报告单,建议你一会再去产科复检一下。”

于是李昊拿着胃部彩超的报告单,震惊的走出检查室,赵小童迎了过来

“咋样啊,医生怎么说,我看看报告。”

李昊把报告单递给他,一边走一边说

“胃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现在好像有个比肠胃炎更严重的问题。”

赵小童紧张的又看了一遍,看着结果一切正常的报告单,赵小童更紧张了

“这报告单写着无异常啊,哪里有问题啊,你说啊阿昊,别吓我。”

李昊牵着赵小童的手摸上自己的小腹

“就是,医生说这里有一个小小童了。”

赵小童被这巨大的惊喜冲击到失去反应,他的手被李昊牵着覆在李昊的小腹上,明明李昊的小腹依旧平坦,但是他却突然觉得那里变得不一样了。

两人又挂了产科的号,这次他们看到了小宝宝的样子,很小像一个奇怪形状的坚果仁,甚至医生不指给他们他们都找不到。

医生说已经八周了,而且他们还听到了宝宝的胎心,咚咚咚的,那么小的宝宝心跳却那么有力,仿佛在告诉他们,爸爸们,别担心,我很好。

宝宝很健康,但是李昊却不太好,他的早孕反应很严重,反胃,恶心,食欲不振把李昊折磨的体重直线下降,赵小童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更加的变着花样给李昊做饭,只要李昊说想吃的,必须马上做,可惜每次李昊都吃不了几口,就开始反胃。

李昊的早孕反应持续了三个月,这三个月李昊瘦了一大圈,赵小童每天看着吃不进饭的李昊,心疼的很,可是没办法啊,只能熬着,终于过了三个月之后,李昊的胃口慢慢好起来,赵小童看着李昊瘦的不像样的小脸,恨不得一次给他补回来。

李昊的肚子也一天天的变大,小宝宝终于藏不住了,愿意将他平坦的小腹撑出小小的山丘,赵小童最喜欢陪李昊窝在沙发,一起看一部电影,他会把手放在李昊的小腹上,感受着属于他们的小生命。

宝宝第一次胎动的时候,赵小童正在厨房给李昊煮梨汤,天气慢慢变冷,李昊有点感冒,但是有小宝宝在不能吃药,所以赵小童会给他煮很多种水果茶,让他多喝水,补充vc提高免疫力。

“小童,你快过来。”

听到李昊的呼喊,赵小童急忙放下勺子跑到客厅

“咋了阿昊,哪里不舒服吗?”

李昊牵着他的手,摸上肚子上的小山丘,带他感受来着小宝宝的力量。

赵小童惊喜的抬起头,看向眼睛亮晶晶的李昊,抱着他亲了响亮的一口。

进入孕中期李昊舒服了很多,在家也渐渐闲不住了,总是嚷着想要出去玩,于是赵小童带他回了后陡门,拍完种地吧之后,后陡门便成了兄弟们的第二个家,没事的时候总会回来住一下,大家慢慢的也把后陡门重新建设了一下,终于有了兄弟们想要的小别墅,大家的房间都在一起,仿佛和之前拍摄的时候没两样。

李昊和赵小童的婚礼也是在后陡门办的,他们在最爱的乌托邦,许下永远不分离的愿望。

“童,你希望宝宝是小男生还是小女生啊?”

赵小童搂着李昊,手正放在他的肚子上给宝宝讲故事,听到这话,他抬起头看着李昊,笑得温柔

“我们的宝宝,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我都会爱他的,不过,我最爱的还是宝宝爸爸。”

这天李昊正在院子里躺在摇椅上晒太阳,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出,兄弟们急忙带好东西陪李昊一起去医院。

等待的过程总是煎熬,兄弟们都在产房门口,赵小童则在里面陪同,他看着李昊因为用力而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强忍着眼泪紧紧握着李昊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生产过程很顺利,宝宝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宝宝,他不忍爹爹受折磨太久,所以乖乖的出来了。

赵小童看着护士手里的宝宝,一个胖嘟嘟的小男生,又看着脱力的李昊,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这是他和阿昊最强有力的连接,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思及此,他低下头亲了亲还在缓的李昊。

出院之后的所有事情,赵小童几乎都是亲力亲为,李昊的月子餐,宝宝的奶粉,赵小童每天忙的不亦乐乎。

知道消息的禾伙人们也纷纷在微博送上祝福,她们见证了他们的爱情,又见证了他们宝宝的出生,还会见证他们宝宝的成长。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宝宝也在慢慢的长大,而赵小童和李昊,也在永远热恋。

可爱的鬼

因为带着何浩楠,所以不是从前野猴子一样几个人探险地荒山野岭找刺激露营地,而是去了正儿八经有人管理的。

一队人马负责搭帐篷,一队负责准备中饭,何浩楠是唯一负责游走位的机动组。

搭帐篷何浩楠在家里就玩过很多次,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就开始跟在李耕耘旁边看他搭烤炉架子起火,黑色煤炭在喷火枪的加持下开冒出点点星火。

何浩楠凑过来,鼓起勇气问了句,“我玩一下行吗?”

车队七个人里,谁都算不上严肃正经人,都是刚毕业不久和即将毕业年轻人,精神状态稳定发疯,美丽过分,和何浩楠玩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年龄感,幼稚得不分上下。

......

但要说反差最强的其中当属李耕耘,用何浩楠私底下偷偷对陈少熙说的话就是,李耕耘身上住了两个人,一个是像他的牙医赵医生一样严厉的李耕耘,一个是比邻居弟弟还像小朋友一样幼稚的李耕耘。

虽然陈少熙是七个人中最经常大声讲话凶他的人,但其实何浩楠最不怕他,反而偶尔冷脸起来的李耕耘是相处到现在为止七个人里何浩楠唯一会害怕的。

李耕耘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行啊。”然后就拿了把小扇子教何浩楠在一边轻轻扇着玩。

“诶对,就这么扇着,真棒。”

何浩楠对于李耕耘的夸奖并不放在心上,他撇撇嘴,觉得这实在是简单得过分,幼儿园小朋友都可以做得到,可他都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他想玩的其实是李耕耘手上的那个喷火枪。

何浩楠忍着无聊又耐心地扇了会,趁着李耕耘走开拿工具的功夫,立即偷摸地拿过了那个喷火枪,左右摆弄了一下,学着李耕耘使用的样子,按了一下按钮后滋啦一下喷出超大火焰。

何浩楠闭上眼睛吓了一跳的同时李耕耘的吼声也响起来,“何浩楠!”

那边正在搭帐篷的陈少熙立马放下手中的帐篷闻声而来,不顾和他搭档的李昊的死活,过来就看见垂着脑袋背着手在身后被李耕耘教训的何浩楠。

陈少熙二话没说把人拉到身后,护犊的母鸡似的,“干嘛呢干嘛呢,你凶他干嘛呢李耕耘。”

李耕耘见陈少熙那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他玩火呢,差点没把自己的头发烧没。”

陈少熙一听马上回身紧张地上下前后左右转圈给检查了一下何浩楠全身,“没事吧?”

何浩楠摇了摇头,白净的脸上有几抹脏脏的炭火痕迹,算是不听话的证据。

“幸亏我发现及时,不然你小子就得跟鹭卓一样植发去了。”

何浩楠往陈少熙身后躲了躲。

那边帮忙处理食材的鹭卓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咋啦?”

“没你事!”陈少熙拧眉看着李耕耘,虽然但是,还是不满,“那你不能好好说啊,凶他做什么!”

何浩楠在陈少熙身后瞟了一眼李耕耘,赞同地悄悄点了点头。

李耕耘抱头无语,“不是,玩火这事儿还好好说??一会头发都没了还说啥?”

陈少熙转身对何浩楠道,“下次不许玩了,知道了吗?”

何浩楠乖乖地点了下头。

陈少熙就满意地嗯了一声,拉着人走了。

李耕耘:……他妈的。

十分钟后。

“何浩楠!不许玩刀!!”

“我天。”在帐篷里的王一珩和李昊对视了一眼后分别抬头望了望顶,陈少熙的这一声直接快把山体给喊震荡了。

坐在一旁悠哉喝起咖啡的李耕耘阴阳劝解,“哎呀少熙,孩子还小,你这么凶他做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啊。”

完美诠释什么叫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开开开开个屁,那么危险,谁让你开的!”

“不危险,我很小心的。”

陈少熙瞪他,“我说一句你顶十句是吧?”

随即将火迁向走过来的鹭卓,“鹭卓你没事让他开什么生蚝?!”

无辜再次躺枪的鹭卓又是一脸懵逼,“啥叫我让他开的,我刚来好不好?”目光搜寻了一圈后准确投向收起手机欲要开溜的卓沅。

卓沅:“诶李昊,你无人机带了吗?给我玩一下。”

转身走出事故现场,深藏功与名。

陈少熙一口咬定,“就是你让他玩的!”

“不是,小童你这可得为我说句公道话,我真冤枉啊我这。”

“你冤枉啥,就是你!”

“这么整是吧陈少熙,这么玩是吧,给我调监控!还我清白!我要清白!”

“就算不是你,他玩你为什么不阻止!!”

赵小童叹口气,看了眼手里鲜红欲滴的苹果,一把掰成两半,直接了当塞进吵闹的两人嘴里,“私人恩怨麻烦私下解决。”

何浩楠一瞧眼神一亮,崇拜地凑到小童身边,“再掰一次好吗?”

赵小童一惊,扭头看见陈少熙咔咔咬着苹果面无表情盯着他的神情,完了,引火上身了。

鹭卓这下终于看懂了局势,同情地拍了一下赵小童的肩膀。

“哥与你同在。”

赵小童默默递给陈少熙一个苹果,对着何浩楠脸不红心不跳道,“让少熙来,少熙比我厉害,这还是他教我的呢。”

何浩楠就扭头期待地看着陈少熙。

陈少熙:……

气得不想掰。

直接将手上的苹果塞进了何浩楠嘴里。

“乖一点。”

拽着人走了。

鸡飞狗跳的午饭过后。

“适应吗?配不配合你?”

陈少熙一边往帐篷走一边回答说,“适应,他很乖。”

“那就好,辛苦你了少熙。我明天回国,到时候给你带礼物啊。”

“姐你太客气了。”

“你是我弟弟还说客气这话呀。”

陈少熙笑了下。

姐姐交代,“天黑之前记得带他回家啊。”

“放心吧。”

李昊招手喊,“少熙走啊,摘枇杷。”

露营地旁还有一片枇杷果园,四月正是开始成熟的时分,他们几个没有午睡习惯的夜猫子来的时候一听就招呼着要去摘。

陈少熙看了看帐篷里的何浩楠,明显不放心。

李耕耘道,“不是有王一珩在呢吗?”

就是因为是王一珩他才不放心,王一珩睡觉是出了名的死,整栋宿舍楼塌了估计他都没反应,更别提他昨晚还熬夜到了凌晨三点。他和何浩楠一块,陈少熙一百根神经都得要悬在半空。

权衡过后,陈少熙还是决定,“你们去吧,我待在营地。”

卓沅看了眼李昊,满脸都写着预言家的表情,“你看看我就说吧,他肯定不去。”

于是就变成了三队小分队。

一队帐篷睡觉,一队枇杷叶摘枇杷,一队孤身一人的陈少熙守着帐篷睡觉的何浩楠。

帐篷里探出个脑袋时他抬眼笑了一下,“醒了吗?”

何浩楠蠕动地爬了出来,眼神迷离,没有睡醒的样子。

陈少熙猝不及防收到一只软软小狗,手机差点被撞掉,鼻子嗅了嗅,草木香味浓到呛人,后悔刚刚给何浩楠贴了太多防蚊贴。

一米八的何浩楠属实大只,好在陈少熙比他结实不少才能将人稳稳抱住。

陈少熙颠了下大腿,问坐在腿上不说话的人,“怎么了?”

何浩楠趴在他的肩膀上摇摇头。

过了一会,指着地板上的蚂蚁平静道,“少熙,你看好多虫子啊。”

陈少熙顺着他手指指向一看,整个人原地弹跳起飞,被甩起来的何浩楠站起身,在一旁咯咯笑得很开心。

恶作剧得逞。

“整我呢何浩楠!是不是想被揍啊你!”

何浩楠嘻嘻笑,他走过去伸手抱住陈少熙,毛茸茸的发丝扫过脖颈敏感的肌肤,摇着头说,“不揍不揍。”

他说,“少熙,我想我姐姐了。”

陈少熙抱住他,轻轻拍了拍背,“姐姐明天就回来了。”

远处摘完枇杷回来的小分队,被卓沅一个伸手拦住所有人,李昊相机都没顾上用,立马拿起手机放大倍率,来了个特写。

卓沅对着李昊兴奋道:“诶发群里发群里。”

李耕耘震惊脸感叹,“我去你俩确实是有狗仔天赋在的啊。”

赵小童不以为然,“要不咱那群怎么来的。”

鹭卓状况外,“啥群?”

赵小童看了眼鹭卓,“观众群,你是剧情男二号所以你不在群里。”

“什么我就剧情男二号了??!”

李耕耘看鹭卓这两天可怜样,有了点良心为他好心解释了一下。

鹭卓激动无大语,“我靠,你们神经病吧你们!!!!”跟峨眉山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我怎么就成男二号了我!!!我那是兄长对弟弟的关怀爱护!懂吗你们这些人!somebodypeople!这叫胸怀这叫有爱!!!!不是你们口中肤浅的爱情!!!”

卓沅被吵死,直接闭眼警告。

“还想不想进群了你?”

“现在立刻马上拉我进群!!!!”

今日份陈少熙爱情进度条。

已达进度百分之二十。

【拥抱图.jpg】

朝阳群众一号赵小童:【单走一个6】

朝阳群众二号王一珩:【已保存】

朝阳群众三号李耕耘:【6】

朝阳群众四号鹭卓:【之前的聊天记录呢!秘书给我来一份】

朝阳地下党队长卓沅:【该要求过于无理,驳回】

同意+4

鹭卓:“诶少熙你知道吗,卓沅—唔。”

下一秒被李昊和卓沅五花大绑带走。

卓沅咬牙微笑,“鹭卓,枇杷好吃,多吃点。”

当事人陈少熙看着这出闹剧抽了抽嘴角。

神经病吧这一群人。

转脸被何浩楠手指按下枇杷果肉滋了半脸的汁水。

“何浩楠枇杷不是这样扒的!过来我教你。”

“我会我自己来。”

“你会个屁!”

“我会!”

“滋!”

“过来,我教你。”

“好吧。”

何浩楠提出要求,“你要小声说好好说,不要大声说。”

陈少熙低头看他,弯了弯唇。

“好的呢,小宝贝。”

王一珩:“好冷啊,我好冷啊。”

陈少熙瞪了人一眼,“闭嘴。”

赵小童:“来过来小宝贝弟弟,我教你扒枇杷。”

王一珩:“好的小童哥哥~”

李耕耘受不了站起身,“我靠我想死啊。”

李昊正觉得他碍眼挡镜头,丝毫没有兄弟情道,“去吧,那边悬崖边上一跃解千愁,兄弟们会给你收尸的。”

今晚的晚餐迎合他们下午去海边的主题,以海鲜为主食材。

冷藏腌制了一下午的酸辣捞汁海鲜和盐渍樱桃萝卜作为开胃前菜,汤品是野生竹午鱼清炖狮子球,主食是用了几公斤新鲜虾头熬制出浓浓汤底鼎鼎有名的贵妃龙虾泡饭,热气腾腾的砂锅打开撒上酥脆的炒米,滋啦滋啦冒着泡泡,让一旁的白灼海螺红烧鲍鱼和清蒸桂花鱼瞬间都黯然失色。

姐姐出差了,不在家里。

今天的餐桌应何浩楠的要求摆放在一楼的小花园阳台,不是宴请客人时大大的餐厅,是可以离很近面对面一起吃饭的餐桌。

微风习习,还有淡淡的月季花香。

两个人吃饭好像是会变得有食欲很多,尤其是......

两个人吃饭好像是会变得有食欲很多,尤其是当对方是个十足的干饭爱好者时,这样的效果就会加倍。

“何浩楠,你家的厨师…嘶……”陈少熙一边艰难咽着嘴里烫口的泡饭,一边竖起大拇指感叹,“真的太绝了太好吃了。”

何浩楠埋头吃完最后一口泡饭,马上跟管家说,“再来一碗。”比赛一样,非常怕赶不上陈少熙的速度。

陈少熙一眼就看出他的意图,“行,比吃饭速度是吧何浩楠。”

挑眉放狠话,“我跟你说,就吃饭这块,我也必然是你的老师。”

“我快。”

何浩楠烫了一嘴,声音在嘴里含含糊糊,但还是可以明显感觉到非常的不服。

“我快!”

“我!!”

“我我我!!!”

与第一次的正式疏离和第二次的客套装斯文都不一样,幼稚的小学生一样你来我往,管家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慢点吃,不要烫到了。”

这场比赛在最后喝汤的环节分出胜负。

何浩楠喝汤,手指捏着长长勺柄,低垂着眼眸,一口一口舀着吹凉了后,撅着嘴巴轻轻一吸,秀气的样子与陈少熙的拿起碗两下咕噜喝完的粗犷截然相反。

陈少熙啧了一下,看他慢吞吞的样子就难受,说不上来的心痒痒,忍不住不耐催促,“何浩楠快点喝!”

何浩楠皱眉,“太烫啦。”

陈少熙伸手拿过他手上的勺子。

“我自己来。”

“你自己来太慢。”

陈少熙别手晃了一下,何浩楠没能拿回勺子。

陈少熙舀起一勺汤,晾凉后将白瓷勺不由分说地喂进他的嘴里,心情顺畅了不少。

然后像找到了新游戏,乐此不彼。

“再喝一碗吧。”

“不了。”

“多喝一点,你看你瘦的。”

何浩楠摇摇头婉拒,打了嗝,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太饱了。”

陈少熙探身,拿下他脸颊上沾到的一粒米饭,“你是笨蛋吗?吃饭吃到脸上。”

随即塞进他的嘴巴,带着一点薄茧的拇指触到柔软的嘴唇,美名其曰。

“不要浪费。”

何浩楠说,“我不是笨蛋。”

“你才是。”

“好啊何浩楠,现在会骂我了啊?”

何浩埋头布丁碗里,肩膀一抖一抖,在偷笑。

“我要告诉姐姐了。”

陈少熙学他讲话,“说你不友好。”

何浩楠立马抬头,伸手捂住陈少熙的嘴巴,表情严肃凝重。

“不行!”

陈少熙拉下他的手,“那你要收买我才行。”

“买什么?”

陈少熙握着他的手腕,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很想抽烟。

“给我一颗糖果我就不说。”

“好!”

晚饭过后,何浩楠去洗澡,陈少熙站在他房间的阳台等,因为说好了要陪他玩一会拼图。

氤氲了一身柑橘香气的人从浴室出来,穿着白色柔软的套装睡衣,头发湿湿,还在滴水。

“我好啦。”

陈少熙走过来,指了指他的头发,“没好,头发湿会感冒。”

何浩楠哦了一声,“那你等我一下。”

似乎很怕陈少熙走掉。

陈少熙带着点无奈笑意,说,“会等你的。”

坐在地板上完成下午未完成的地图。

是一幅很详细的中国实木立体拼图,跨越将近两千公里的距离,在西北的方向,有一块像小狗骨头的地方,陈少熙说那是他的家乡。

“我爸爸就在这里。”

陈少熙对视何浩楠不解的眼神。

“另一个爸爸。”

何浩楠跳格子一样数,跨了四个省才能抵达,他说,“好远呀。”

“是好远。”

“那你想他了怎么办?”

陈少熙用手比划着,“坐飞机咻一下地去看他。”

何浩楠就被逗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会弯成一条月牙缝,咧着嘴露出白白牙齿,很纯粹的开心。

会让人也不自觉想跟着笑。

陈少熙向后撑着手,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房间门敲了敲,管家拿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有一杯温水和一小瓶蓝色玻璃瓶装一看就是药水的东西,还有一颗红色糖衣药物。

何浩楠接过手,吃完了药,开始喝蓝色小药瓶,一口闷,然后举给管家看。

“喝完啦。”

管家就摸摸他的头发,夸道,“真棒。”

这似乎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他…身体不舒服吗?”

管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随即了然宽慰陈少熙笑着道,“没有不舒服,只是类似维生素这样的保健品。”

陈少熙于是没再多问道了别。

经过何浩楠房间窗户楼下的时候陈少熙下意识驻足抬头看了下,原本已经躺在床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起身趴在窗户口等。

“何浩楠!”

听到声音的人小狗一样竖起耳朵,一秒抬起脑袋。

“诶。”

“快睡觉了!”

陈少熙比着手势示意他把窗户关上。

“明天来接你。”

“好!”何浩楠直起身,挥了挥手,“再见,少熙!”

“明天见!”

陈少熙看着他把窗户重新关上一直到玻璃窗上映着的人影消失,他低头勾了下唇角。

停顿片刻,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窗户突然又打开了。

再一次探出脑袋的何浩楠说,“晚安,少熙!!”

“晚安,何浩楠。”

陈少熙给他比了个睡觉的手势,于是这次关上的窗户没再打开。

第二天一早,陈少熙到何浩楠家的时候他已经吃完了早餐翘首以盼地在院门口徘徊了好久等待。

“少熙!”

陈少熙问,“今天怎么不说你好。”

何浩楠就补上,“你好,少熙!!”

陈少熙回应他,“你好啊,何浩楠。”

陈少熙开车带着何浩楠回到基地,车队已经集合完毕,今天不玩卡丁车,玩陈少熙最爱的机车去露营。

一字排开的机车整齐划一停在基地门口。

陈少熙给何浩楠带好头盔,自己转身进去换了身衣服的功夫,出来后懒散靠在车上的几个勾肩搭背坏笑地看着他。

陈少熙不明所以,一扭头就看见往鹭卓身边靠的何浩楠,鹭卓举双手表示自己啥也没做。

陈少熙大步流星走过去,何浩楠兴奋地说,“我想跟鹭卓一辆车。”

靠,又是鹭卓!

陈少熙还是低估了何浩楠对于红色的忠诚度。想也没想揪着人的衣领直接拖了过来,“不行,你给我过来!”

何浩楠不情愿得双脚在地板上都犁出了二里地。

录着像的王一珩在手机后露着白牙嘎嘎笑。

“陈少熙没想到啊,你也有今天。”

卓沅对鹭卓友情提示,“晚上记得睁着眼睛睡觉。”

赵小童跨上车座,补刀到,“他睡觉本来就是睁眼的你忘了吗?”

李昊搭着卓沅的肩膀笑成一团。

鹭卓摊手风中凌乱,一脸懵逼,“我招谁惹谁了我????”

李耕耘叹了口气,过来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惹到陈少熙你算完了鹭卓。”

“我天,这人格魅力太强也怪我了??”

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立刻收到陈少熙的眼刀一杀。

王一珩带上头盔,憋着笑,“哥,要不你还是别说话吧,我真的怕少熙晚上暗杀你。”

“我咋了,我说错啥了,这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赵小童咻地一声发动引擎,用车尾气回答了鹭卓的问题。

何浩楠生动表现了什么叫做身在曹营心在汉,坐在陈少熙的后座上还一边惋惜留恋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鹭卓的红色杜卡迪V4,陈少熙怒,“再看再看我就!”语塞,威胁都想不出要说什么。

半天冷脸憋了句。

“再看我就生气了!”

何浩楠憋屈地收回视线,皱了下鼻子小声嘀咕了一句,“鹭卓的车好看。”

陈少熙气死。

“妈的鹭卓!过来!!!”

“干啥?”

“咱俩换一下,你骑我的。”

卓沅翻了个白眼。

“我还以为能多硬气呢陈少熙。”

李昊凑近卓沅,“玩把大的。”

“玩什么?”

“赌陈少熙不出一个月绝对又会开始为爱烦恼。”

卓沅看了眼李昊,然后眼神在陈少熙和何浩楠身上来回转了转,“不能吧……”

这事毕竟有点复杂。

但没过三秒。

“赌多少?”

“一个索尼g大师的镜头如何儿?”

卓沅思考了几秒,反应过来,“咱俩的想法是一样的,得找持有不同意见的人一起赌。”

说完,两人立马背着陈少熙拉了个群。

李昊问,“诶鹭卓要进群吗?他隐约有要成为男二的迹象儿。”

卓沅倒吸一口气,“不是吧,要燃冬剧情啊?”

李昊嫌弃地咦了一声,“卓沅你有点变态了啊。”

随后又摸了摸下巴抬了下眉毛喜闻乐见道,“抓马剧情本导演喜欢。”

鹭卓走了过来,“你俩干啥呢,走不走啊?”

默契秒收手机的两人开口声音都一致。

“走走走。”

群名为陈少熙爱情后援会的赌没能赌成。

因为所有人观点一致。

最后群名又改为了陈少熙爱情进度条。

节目第一期播出之后,爆是合理的,可没人想到最先爆的是鹭卓和卓沅的cp超话。

慢慢随着节目开拍,他俩的不少路透流了出来,超话里又涌进一批不挑食的嗑药批,大多是被内娱营业CP狠狠伤过后决定美美吃百家饭,只要有糖就闻风而动赶来,本想吃两口就走人的,结果没想到这家跟做慈善似的,简直是糖山糖海,干脆住下。

[从没搞过这么富的,真夫妻就是香,每天躺平等着喂糖就行]

[谁懂啊..虽然知道人家是两口子,可还是在很多瞬间被他俩恩爱到..]

[虽然但是,我磕这对主要是报复性想看唯粉发疯..]

他俩的CP超话里是生态一片大好,嗷嗷待哺的嗑药鸡全都肚皮圆滚滚了,可对比之下,鹭卓的个人超话里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节目播出前撕了几轮后,单人超话里剩下的都是些不太理智的梦女唯,那嘴之硬啊..鹭卓微博发的节目组营业微博里明明都带了双人照,明晃晃地带着#我们结婚了的tag,她们转发时也一定要带一句,“祝友谊长存。”

不过超话里的这份冷清很快被鹭卓的空降打破了。

这还是他出道以来第一次空降超话,超话里短暂的“他是不是手滑了”“是本人吗”“是我看错了吗?”质疑后,很快看到超话的提示:

【鹭卓正在空降中】

!居然真的是正主!

超话瞬间就炸了,无数喊着“翻我翻我哥哥”的帖子复制粘贴似的全滚动了出来:

[起猛了,看见哥空降超话了,再睡会]

[我一上线哥就空降,哥是不是暗恋我]

[常回家看看啊宝,这里才是你唯一的家]

[哥,俺是大学生,翻俺]

[是有什么商务活动才来空降的吗,怎么也没公告呀..]

可超话里热闹成这样,鹭卓却一条都没有回复,为什么呢?

因为他手机压根没在他手里。

他只是在自己手机充电时玩了会鹭卓的手机,本来打开微博准备看看自己广场的,结果一个手滑点进了超话来..

刚想退出,就看见超话上面彩色加粗爆闪的几个字:鹭卓空降中..

好像,闯祸了..

卓沅心虚地咽了下口水,假装不经意地引起对面正在熨衣服的鹭卓的注意,“哎呀,这个好神奇呀..”

那位“对卓沅有问必答”先生怎么可能不回,立刻接了句,“咋了又?”

“原来微博超话里来人了,还会有提示呢..”

“提示?”鹭卓没多想,继续说,“得看谁来了吧,比如你的超话你空降了,就有。”

“那肯定啊。”

那如果..是正主的老婆不小心空降了呢?

【哥,如果你是有难言之隐才上这个综艺的就翻我好吗!!】

难言之隐?

[顶顶顶!我也想问这个!]

[对啊,哥从来不空降超话的,肯定是想暗示我们什么..]

[呃大家别急,可能他碍于资本不能说,那哥你点我这条的内赞也行!我们都懂的。]

[那节目我点开看了两分钟就看不下去了,那么恋爱脑咋可能是你本人呢,肯定都是剧本吧..辛苦了宝宝]

[终于有人问出这个问题了..我就说哥怎么可能喜欢那一款啊..跟哥之前说过的理想型完全十万八千里啊。]

[是不是早就已经离婚了,但不小心恋情曝光了,只能硬撑啊?]

卓沅看到后来都忍不住给气笑了,直接转过身问鹭卓,“诶,我有个问题问你啊。”

“我愿意。”

“滚,正经点。”

“嘿嘿,你问。”

“你来录这节目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难言之隐?性瘾算难言之隐不?”

卓沅无奈地撇嘴看着他,“鹭卓。”

鹭卓一听就乐了,笑着逗他,作势就要放下手里的挂烫机过来,“不是..你跟我玩啥小情趣呢,cos唯粉啊?”

“没cos,你家唯粉真这么问的。”

“又上我微博了?”

卓沅舔舔嘴唇,先卖乖,“比上你微博恶劣很多..”

“那倒没有,我就是一不小心点进你超话了,现在都在求翻牌呢..”

“害,我以为咋了呢,你翻呗,挑几个顺眼的回一下。”

“真没事儿吗?不算事故?”

“顶多被尚姐骂一顿呗。”鹭卓全然不当回事儿,甚至问他,“超话里都说啥了?给我听听。”

“我咋恋爱脑了?”鹭卓是真的自我怀疑了两秒,一脸真诚地说,“不是..我恋爱脑吗,卓沅你说。”

卓沅昧着良心狠狠地摇了下头,鹭卓这才满意,“你替我回她,就说我老婆都没说我恋爱脑,你凭啥说我..”

“嗯..这句多少有点儿。”

“有点儿啥?”

“恋爱脑。”

鹭卓抿着嘴自己想了两遍这话,嘶..似乎真的有点。

卓沅给他看刚才被顶的最高的那条帖子,“你看,这么多人点赞,都想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鹭卓看见帖子内容的瞬间就皱了眉,他本以为刚那些是卓沅编出来逗他地呢,现在看见了才震惊,不是..你们来真的啊?

至于是不是真的不小心呢..不知道。

[我敲!哥真的点赞了!真的点赞了!]

[一定是哥在暗示我们,他不方便明说,我们懂!我们懂!]

[质疑神姐,理解神姐,成为神姐]

[我就知道,哥只是为了表演才去沉浸式体验下婚后生活而已,但为什么不能是跟我体验..]

[无所谓,我会造谣]

[走,带着哥的点赞截图屠广场去,给那帮cp粉看看,正主都亲自下场拆家了还磕啥呢..]

面对着超话里新一轮的混乱,卓沅瞟了眼旁边的鹭卓,“嗯,怎..怎么办啊..”

“谁点赞,谁负责啊。”

“那我可看着办了啊。”

“你办,反正我给你兜着呢。”

“诶,看我,拍张照。”卓沅从微博切换到相机,本想随意给鹭卓拍一张帅照,可在他面前的鹭卓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嘿嘿老婆拍我了诶”的清澈愚蠢,卓沅无奈,“你脸稍微臭一点行吗,鹭卓?”

于是鹭卓很艰难地把双手比心后的笑脸换成一张臭脸,“这样?”

断情绝爱派:[就到这吧,再梦下去就不体面了,退超话了]

趁机转手周边派:[出15cm娃,送大量杂志和一张亲签]

清醒到让人心疼派:[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我们是人家play里的一环吗?]

难言之隐终极爱好者派:[不可能..肯定是哥有新的难言之隐,只能假扮是别人来回复..]

唯着唯着突然磕到派:[有没有这个设定的娱乐圈文啊..蹲蹲]

来看热闹没想到捡到大糖的缺德CP粉派:[我敲,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嫂子牛波一!]

其实卓沅一定要出面解释点赞的人是自己吗?

其实也不必。

好像也不用。

但不好意思,你嫂子就是一身反骨,专治各种不服

鹭卓在旁边全都看在眼里,只噙着笑不吭声,卓沅把手机给他递回来,“好了,事情解决了。”

鹭卓没伸手去接,还盯着卓沅乐,卓沅被他生生盯毛了,拿手机戳他的肩,“笑啥啊..”

鹭卓顺势攥住卓沅的手腕,把人拉过来锁在了怀里,低头问他,“刚那个赞,不解释解释啊?”

卓沅一脸无辜,“就,手滑了啊。”

“真手滑了?还是嫂子瘾又犯了?”

卓沅没正面回他,只是抬头看着鹭卓,眼神里多少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挑衅,“怎么?还不让犯啊?”

鹭卓凑过来亲他耳朵,蹭到侧脸,“我巴不得你多犯几次呢。”

卓沅挂着笑,轻飘飘地来了句,“爽死你算了。”

“嗯,爽死我了。”

卓沅的这番误操作自然也不负众望地上了热搜,节目组也是爱蹭,借着热搜就发了节目第二期的预告片。

预告只有短短的一分三十秒,里面鹭卓和卓沅的镜头加起来不过三十秒左右,却戏剧性拉满:

比如卓沅冷脸盯着鹭卓,直接问出“你说人类真的需要婚姻吗?”

比如鹭卓惊慌失措,直接指着节目组的摄像机说“别拍!都不准拍!”

又比如陈少熙他们俩盯着卓沅狠狠剁肉的背影小声说:“这次真完了。”

这短短的三十秒却包含了巨大的信息量,甚至有不少营销号逐帧分析解读节目预告,B站上还出现了对这三十秒预告的reaction,唯粉疯狂判吵架不和直接离婚,CP粉恨不得他俩吵架打起来直接镜头前doi。

漫长的一周后,节目第二期终于正点上线了!

本期最大的看点莫过于两对小情侣的默契大考验,规则听起来倒也简单:

【只能通过emoji交流】

鹭卓看到这规则的时候就觉得稳赢了,他和卓沅七年的默契不说,他俩平时就总喜欢用emoji聊天,这区区买菜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另一边的王一珩和卓沅刚进超市,一珩盯着规则犯难地挠挠头,“只能用emoji的话..好难啊哥。”

卓沅看了眼弟弟,笑道,“其实也没那么难,emoji还是很好传达意思的,我聊给你看啊,比如我想跟鹭卓说,辣椒要不要,我就发..”

王一珩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诶..可以组合着用。”

但卓沅没想到,很快鹭卓回了他个:

显然某人完美地曲解了他的意思,卓沅默默翻个白眼,旁边弟弟问他,“鹭卓哥这是什么意思?”

“呃,他就是说,他要做的菜很辣,让我多买点辣椒。”

“喔!这么牛!真不愧是老夫老妻..”

“这算啥,你看啊,我再问他,桃子要不要也来点..”

鹭卓这次也不负众望,一点都没有会错意呢,很快回了:

卓沅看见回复的一瞬间就把手机收了回来,很怕再给小孩儿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我先去生鲜那边看看哈。”

“好嘞哥。”

卓沅跟一珩分道扬镳后,虎着脸回了鹭卓个:

然后鹭卓爱意无限地秒回:

鹭卓就这么一直可着劲儿地逗卓沅,心里想着,浅玩个十分八分钟的也没事儿把,反正无论如何,卓沅都不会输给那个小卷毛的。

可他没想到的是,小卷毛跟卓沅分开后,只给他家陈少熙发了一个emoji的来回,就再没用过手机了。

然后只见一只小泰迪飞奔到蔬菜区,快准狠地挑完几样丢进购物车,开朗地扬长而去,留下和无能老公打哑谜的卓沅独自抓狂。

本来还在家翘着脚调戏老婆的鹭卓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动静,扒开门一看,是陈少熙接过王一珩手里的东西在往厨房走。

哦..要做饭,鹭卓转手就要关门,但突然愣住,等会儿!

王一珩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拉开门几乎是飞奔下去,气喘吁吁地站定在王一珩面前,皱眉问他,“你咋回来了?”

“我东西都买齐了哥,就提前回来了。”

“买齐了?这么快?怎么可能..”

陈少熙一边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一边得意地笑道,“怎么不可能?我俩这默契,心有灵犀一点通。”

默契?心有灵犀一点通?

突然切入的一段采访里,王一珩尴尬地嘿嘿笑着,“也不算默契吧,主要是陈少熙他会做的菜就那一道,乱炖..我买啥都行。”

得,以为人家是卧龙凤雏,结果..

而另一边,根本不知真相的卓沅还在超市里游荡,鹭卓那厮不回他的消息,他甚至无聊到跟导演组聊闲天,问这游戏输了有没有什么惩罚?

“惩罚倒是没有,有奖励,你们随便提,只要节目组能满足的都给满足。”

这就有意思了,要是陈少熙他们俩真提的是什么旅行经费,鹭卓也就不羡慕了,偏偏陈少熙提的是——

导儿,能把我们卧室的摄像头都拆了吗?

导儿欣然同意,没问题,今晚就给你拆。

然后旁边一只鹭卓拳头攥紧,满脸通红,后槽牙几乎咬碎。

后来无数次在床上被卓沅以“拍着呢”的名义推开时,鹭卓心里都滚过四个字,悔不当初呀悔不当初。

说回现在,鹭卓知道他和卓沅这次赢是没戏了,准备直接开车去超市接人,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消消他的气,可这附近只有节目组的车能用,他找导演组借钥匙,他们死活不给,说这不符合游戏规则,鹭卓趁他们不备,一边念叨着“对不住了对不住了”,一边直接从桌上把钥匙给抢了过来,可没想到一回头,就正撞上了镜头。

鹭卓一阵心虚,跟导演组商量,“别拍啊,别拍,我借一下,又不是不还了。”

导演组拦不住他,只能任由这个老婆奴胡来,可鹭卓刚要拎着钥匙出门,别墅的门就先开了,走进来的正是他此刻最想看见又最不敢看见的人,卓沅。

“回来了?”鹭卓立刻颠儿颠儿地凑了上去,本以为上来会是劈头盖脸一通骂,却没想到卓沅根本没看他,只是塞了个冰淇淋过来,就转身往楼上走了。

这时候任何从天而降的馅饼都更像是陷阱,鹭卓愣了下问,“还..还给我带了冰糕?”

卓沅正在气头上,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特地给他带回来的,只随口说,“中奖了,买一送一。”

鹭卓毫不掩饰地狗腿子着,“这么幸运啊,诶我就说..咱家这么有福气,肯定是因为你啊老婆..嘿嘿,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卓沅回头看他一眼,还是气不过,“骗你的,是超市里的工作人员看我在那儿乱转太久,可怜我,随便送我的。”

“啊..”

卓沅眼看着鹭卓刚要拆包装的手瞬间顿住了,一副手足无措下一秒就要道歉的模样,卓沅恨铁不成钢地吐了句,“吃吧,专门给你买的..”

服了,怎么说什么都信..

鹭卓哦了声,这才放心,默默地跟在卓沅后边儿上了楼。

节目组切个远景,屏幕上缓缓出现几个大字:

【第一届鹭卓杯哄人大赛,正式开赛。】

哄人法则第一条,态度首先要到位,主要体现在动作之殷勤上,比如卓沅换衣服他就乖乖地拉窗帘挡镜头,卓沅找水杯他就乖乖地送上刚晾好的白开水,卓沅盯着手机发起呆他就差捧着路由器跪在卓沅面前了。

可卓沅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不骂他,也没一句怨言,就只是窝在沙发里划手机。

但这反倒把鹭卓看得更慌了,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靠近,干笑两声问卓沅,“看啥好东西呢?”

卓沅抬眼扫他一下,又垂下脸,“搜个问题,想不明白。”

“啥问题啊?”

哄人法则第二条,尽可能转移注意力,分散火气。

鹭卓凑近了,靠着沙发蹲在卓沅旁边,嘿嘿地笑着,“你问我呗,说不定我知道呢。”

“我在想..”卓沅抬眼盯着眼前人,笑眯眯地幽幽吐出下一句,“人类真的需要婚姻吗?这问题,要不你回答一下?”

鹭卓瞬间脸色一僵,本来还扒着沙发蹲着的身子,扑通一声,跪倒了。

哄人法则第三条,形势不对,别犹豫

跪——!

节目组还很缺德地把鹭卓这一跪的九个视角全放了出来,鬼畜地重播了三遍,并配上雄壮的桃园三结义背景乐,《这一拜》。

[这一拜

忠肝义胆

患难相随誓不分开

这一拜

生死不改

天地日月壮我情怀]

观察室里的人全都笑作一团,甚至连一直冷脸看着的神姐都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蒋敦豪和小童入戏地模仿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哇呀呀抱拳互相拜着,演得旁边的何老师拿台本挡着脸,还是差点笑出眼泪来。

“我从来没想到,原来演播室是真的边播边演..”何老师平复了下心情,按照手卡上的流程CUE起他们几个,“那你们觉得鹭卓这一波,能哄好吗?或者说,鹭卓哄人这一套,你们给打个分的话,得几分呢?”

小童倒吸口凉气,稳定发挥,“鹭卓哄人吧,给我一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感觉。”

蒋敦豪分析,“我觉得主要得看卓沅吃不吃这套..”

“那就你们的接触来看,卓沅吃这套吗?”

“吃吧,而且..卓沅也没真生气吧,他不是回来的时候还给鹭卓带雪糕呢吗..”

CP粉头子小童却提出:“我觉得多少还是有点气的,会给鹭卓带雪糕..纯粹是因为,卓沅他超爱。”

神姐可能对他超爱三个字过敏,一听见就默默地别过了脸去,哪怕藏在口罩下还是能感觉到呼之欲出的不同意。

小童看见了,忍不住问她,“他俩这还不算超爱吗?”

神姐理不直气也壮地质疑,“哪儿算吗?”

小童本来就滴溜溜圆的眼睛更大了,“不算吗?”

“不是..这一看就是演出来的啊..”

“哟,小梦看人这么准啊?”小童突然乖巧,笑起来,“那要不也看看我呗,看我能不能考上编?”

何老师在旁边打圆场,“那小梦,你觉得鹭卓他用跪来哄人这招怎么样?”

神姐无路可退,硬着头皮说,“挺仗义的。”

敦敦也忍不住吐槽,“还第一次见形容人家夫妻俩..仗义的。”

神姐反驳,“我觉得,跪..就算是朋友之间生气了,也可以跪的吧?”

小童嘿嘿一乐,就要冒坏水,“那我可要生你气了啊。”

神姐解释道,“而且..就这么点小事儿那谁都发脾气,这日子过得也太累了吧。”

他们几个都忍不住替卓沅鸣不平,“但这次的事儿,确实是鹭卓逗他,最后没赢吧?”

神姐急了,“那卓沅也没一开始就制止他!”

“因为他们只能发emoji啊..”

“那,那..”神姐憋了半天,最后祸水东引,“那就怪那个陈少熙,谁让他只会做乱炖了!”

小童震惊地愣住两秒,缓缓吐出句,“稚子何辜啊..”

画面回到节目中,刚才那惊天一跪是引发了演播室的讨论,可卓沅没有丝毫波澜,鹭卓要伸手过来抓他,顺带悄悄放出点信息素哄人,可被卓沅一个闪身躲掉,直接跟他说,“你再敢拿信息素压我!”

说完,卓沅就直接起身下了楼,鹭卓只好一路跟了下去。

厨房里陈少熙他们俩正在做菜,卓沅过去问有什么要帮忙的不,少熙一看就知道这情势不对,只委派了个小活儿,“要不哥你帮我们把蒜给拍了吧?”

卓沅还没答应,鹭卓就先一步喊了,“我来我来我来!”

卓沅无视旁边这只有事才献殷勤的大狗,从少熙手里接过了蒜,转头往案板那边走去。

鹭卓尴尬地跟少熙对视了眼,“还有啥别的活儿不?”

“呃..”少熙从一珩的手里生抢过来一筐菇,“洗个菇吧哥。”

鹭卓领了过来,乖乖地凑到旁边切蒜的卓沅旁边,一边洗一边观察着卓沅的表情,可能是他偷看得太频繁,卓沅实在受不了,直接停了手里的刀看他一眼,“你看菇还是看我呢?”

“看你。”

鹭卓说完就抿着嘴,腼腆但直白地盯着卓沅,很多情况下,爱都是在注视中完成的,卓沅被他生生盯出了一股委屈劲儿,别过脸去,但小声说,“今天有39度,你知不知道..”

鹭卓连忙应着,“我知道,我都知道..我错了嘛,我不该乱逗你玩的。”

“我一个人在超市里晃悠了半个多小时..那么多人看我笑话。”

“我知道,怪我,都怪我..”

“而且我都气成那样了,我走的时候还特意帮你问了有没有..”卓沅说到一半又自己把话吞回去,可能是也自觉太爱了,“算了。”

卓沅不吭声了,闷头拿菜刀啪啪在案板上拍蒜,震得鹭卓也跟着肩膀一耸一耸。

可等卓沅消停了,他还是要继续说,“不要算了,想骂我就骂出来,但不能在心里偷偷给我减分的..好不好?”

卓沅手里动作一顿,见鹭卓伸了手臂过来横在他面前,跟他说,“镜头前不想骂的话,就咬我一口,你解气就行。”

卓沅挡开他的手,可脸上神情却松动了不少,“你幼不幼稚..”

“心疼我是吧?”鹭卓见状,偏要拿胳膊往卓沅嘴边凑,“咬在我身,痛在你心是吧?”

鹭卓似乎是仗着卓沅舍不得,故意往他面前凑,却没想到卓沅真恼了,吭哧一口真咬了上去。

鹭卓也是惯会扮可怜的,咬着嘴角一声疼都没喊,直到卓沅松了口,才一脸真诚地跟老婆说,“一点都不疼,要不这边也来一口?”

卓沅明知他的小心思,可还是忍不住被哄到,压住嘴角的笑意,“谁稀罕咬你了..”

鹭卓把厚脸皮贯彻到底,“谁管你稀不稀罕了,反正我稀罕被你咬..”

他说完,本想趁着没人注意过去搂人,可正巧这时候琴姐下来了,刚好巡视到鹭卓这边,问起,“诶,小路你这洗的什么菇啊?”

鹭卓终于低头看了眼自己洗了半天的菇,笑道,“这就最普通的那种灰平菇。”

“可以啊,我都分不清什么菇和什么菇呢。”

卓沅在旁边跟琴姐告状,“那姐你问问他,他怎么知道这是灰平菇的呢?他肯定不会告诉你是有天我让他去菜场买菜,结果人家给我拉了一整箱的菇回来,说路边碰上几个大学生创业,新农人不容易,就多买了点。”

鹭卓不敢这时候驳老婆的话,只能在旁边小声解释,“那人家确实不容易嘛,而且那几个大学生还都挺帅的..帅哥种的菇,指定好吃啊。”

“反正帅哥我是没见着,但我俩吃了半个月的菇是真的。”

琴姐都被吓到,笑道,“半个月啊?”

卓沅无奈,“整整半个月。”

鹭卓却完全不当这是什么糗事,兴冲冲地在旁边找照片给琴姐看,“诶,我当时还专门整了个相册呢,炒肉炖汤,干炸蘑菇,烧烤,反正变着花样来呗..”

卓沅不知什么时候从鹭卓手里接过了他在洗的菇,自然地帮他切了起来,一边切一边听着鹭卓给琴姐一张张地讲那些照片。

他居然真的都能记住,做法,日期,甚至连哪天自己放重了盐,哪天开汽水被溅了一身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眉飞色舞地演给琴姐看,他太自豪,自豪到让卓沅怀疑,他们俩的这些细碎日常在琴姐眼里应该只是稀松平常吧。

可他又太生动,生动到卓沅觉得,也许在鹭卓的眼里,这些真的就是他最宝贝的平常。

卓沅就这么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消了气,鹭卓从他身后凑过来,贴近了,但没好意思在琴姐面前抱住,逗他,“诶你说,要是以后能不能上天堂看的是这辈子吃了多少灰平菇,那咱俩肯定是稳了,对吧?”

卓沅默默白他一眼,却忍不住笑出声,“嗷,上天堂看吃多少菇,这么好的事儿就给你赶上了?合着那几个大学生里边儿还有个主呢?”

“那说不定啊。”鹭卓见有哄好的苗头,信口胡说,“万一是,嗯..上帝犯了天条,被贬来人间种地了呢,在街边卖灰平菇还债,多合理。”

卓沅也是好逗,“你家上帝还犯天条啊,啥体系啊这是..”

“那主打一个中西合璧,璧合珠联、连中三元..元呃,沅儿全世界最可爱..”

旁边的陈少熙和王一珩一脸震惊,为什么会有人说着说着话就自顾自地玩起成语接龙,为什么会有人为了哄老婆开心可以耍宝到这个地步,鹭卓却完全不关心身后人的反应,大惊小怪,切,没见过老婆奴啊。

卓沅也笑得整个人都倒在鹭卓肩上,怎么办呢,他就是会被鹭卓毫无逻辑的玩笑话给逗乐,就是会被这个男人过分肉麻的开屏吸引。

谁让他俩是两口子呢。

谁让,他就吃路卓豪这套呢。

很快菜上了桌,晚上节目组有安排吃饭时的聊天话题,所以也指定了位置,每对情侣都是面对面坐的,刚见了点把老婆哄好苗头的鹭卓也被迫和卓沅分开,刚坐定就给对面的卓沅发了消息过去,“消气了?”

卓沅拿起手机,明明早忘了自己在气什么了,可还是别别扭扭地回了个

可没想到对面的鹭卓很轻地笑了下,回了点什么。

卓沅本来都把手机扣在了桌上,鹭卓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卓沅才不情不愿地又翻过来手机,屏幕上是鹭卓的回复,

卓沅半嗔半怒地抬眼看对面人,见鹭卓咧着嘴给他晃晃手,和手上的结婚戒指。

“还没回答那个问题呢,我上这节目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

然后是下一条。

“我的回答就是,没有任何难言之隐,因为我们的爱,就是很拿得出手。”

九千三…我居然写了九千三,什么概念,你们不夸夸我我绝不可能从地上起来的概念

梗源网络

给儿子做辅食这事儿一直是何浩楠的活

赵盼阳10个半月开始断母乳,11个月整正式开始接触辅食

他吃奶一直是全家人的心头大患

大概是在赵一博肚子里的时候没养好,出来的有点早,他一直是瘦瘦小小的一只

吃奶也没什么力气,一顿吃一点点就往外吐

别的娃10个月的时候一顿能吃180毫升,一天五顿顿顿不落下

赵盼阳一天吃180毫升还要两个爹换着花样哄他

好几次赵一博气得躲去小房间砸桌子摔凳子踹柜子

发泄完还是红着眼睛推开门抱起嗷嗷哭的小儿子重新喂他

到了10月...

到了10月龄的时候,医生说已经可以断母乳了

加上何浩楠给他安排了一些外务工作让他换个环境不必整天面对儿子

赵一博心情好了很多,看儿子也顺眼多了

不爱吃就不爱吃吧,体检健康就行

不爱吃奶的好处在断奶时期显现出来了,一天就断,不哭不闹

断奶当天晚上在两个爹的怀里自己抱奶瓶咕叽咕叽睡着了,完全没有网上传闻其他娃那种断夜奶的痛苦

等他适应了,何浩楠开始按照医生的嘱咐往他的奶粉里添加辅食

第一天在奶粉里加了一勺米糊

赵盼阳喝出不一样了

是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

小朋友眯着眼睛快乐喝完一整瓶,奶瓶都空了还使劲嘬,意思是还要喝

何浩楠大喜过望,这一瓶可是120毫升啊!“老婆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赵一博摸摸怀里的儿子“再冲60毫升给他吧”

何浩楠试图拿走儿子的奶瓶再给他冲一点

笑死,儿子根本不松手

整个崽都被提起来了,还是不松手

赵一博笑到发抖,点点他的鼻头“儿子这么喜欢吃米糊啊”

儿子哇哇大哭

要奶瓶

阳阳爷爷奶奶当晚闻讯赶来,扔下公司的事情,特地给他办了个开荤仪式

一桌子满汉全席都不为过

上到鸡鸭鱼肉茅台,下到辣条薯片肯德基

全是赵一博馋了一个哺乳期的食物

也没人要求他哺乳期必须忌口

但他有天实在馋得不行了吃了袋辣条,他儿子吃完奶就拉稀了

两个爹一边给儿子换纸尿裤一边疯狂大笑

但那天之后赵一博就不敢乱吃东西了

10个月了!你知道这10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赵一博内心咆哮

这一桌子就是他希望的曙光!

爷爷拿着筷子隔空点一下菜,再隔空点一下赵盼阳的嘴巴

“吃口肉肉,多福多寿;吃口青菜,越长越帅,吃口米饭,腰缠万贯……”

何浩楠看得叹为观止,搂着赵一博的腰跟他咬耳朵

“我爸这口条这脑子这记忆力,20年后再退休完全不成问题”

他爸扔了个橙子砸他

一桌子菜轮着点下来也有七八分钟了

满屋食物的香气,何浩楠感觉自己搂住老婆主要是为了防止他随时冲上去饿虎扑食

全家人围着桌子幸福吃喝,赵盼阳坐在他的小椅子里抱着米糊奶粉咕叽咕叽

喝完就乖乖睡着,比纯奶时期好养多了

反正只要不是喝奶,赵盼阳都能把头埋进去哐哐干

为此,何浩楠专门上了营养师的课,还抽空考了个营养师证书,潜心研究各个阶段的婴儿该补充什么营养

从此以后赵盼阳见风就长,2岁的娃跟小区里三岁半的娃一样高

“刨去基因影响,我认为我的营养辅食占了很大一部分功劳”

何浩楠抱着老婆躺在椅子上晒太阳,看着远处疯跑的儿子如是说

赵一博闭上眼睛,不想再回想他儿子每顿分不清狗饭还是儿童辅食的营养餐

“爹爹!中午吃什么!”

赵盼阳追着球从远处跑过来,咧着嘴巴嘿嘿笑,露出一小截舌头和狗狗确实没什么两样

他爹的回答万年不变“吃饭”

“好耶!”赵盼阳乌拉一下举起小手,趴到他爸腿上兴奋舞动“吃饭吃饭吃饭”

赵一博更迷惑了

“你昨天前天大前天不都是这个回答吗,他有什么好开心的”

赵盼阳独自开朗,小朋友的快乐就是一顿饭

牛肉,羊肉,鹅肝,番茄,青菜,鸡蛋,一锅蒸熟全部捣碎

竹荪鸡汤打成糊糊

最后全部倒在一起,高效快速简单粗暴,营养全齐,分量适中

不需要任何摆盘

“赵盼阳!吃饭了!”

“谢谢爹爹!好吃!”

赵盼阳自己捏着勺子埋头大口干饭专心致志,翘起一只脚开心得晃来晃去,宝宝椅都快装不下他了

赵一博甚至不忍心看那一盘子五颜六色的糊状物

乡下看门狗狗的一顿饭啥样这就啥样

多看几眼都以为儿子遭受虐待

但何浩楠是营养师,有证的

儿童辅食被拿捏得死死的,他的权威不容置疑

“阳崽,这个真的好吃吗”赵一博举着相机诚心发问

回应爸爸比吃饭重要,赵盼阳来不及吞下嘴里的饭,咧开嘴笑得眯起眼睛

一张嘴说话嘴里的糊糊仿佛是虐待他的如山铁证

“好吃的爸爸”他挖了一勺要喂赵一博“爸爸吃!”

“不了不了”赵一博连忙摆手“你吃吧,爸爸不饿”

“哦”小朋友被拒绝了也不伤心,继续快乐晃脚干饭

但最近何浩楠更忙了

回家之后只能抽空配好一周的食材,阿姨帮忙做

今天回来的时候赵盼阳已经睡下了,赵一博窝在沙发上开盏小夜灯一边读剧本一边等他

晚上11点钟才响起开门声,赵一博听见动静起身去接他,在玄关门口接一个长长的吻

“今天累不累”赵一博拉着他的手去厨房,桌上留着阿姨给他准备的清粥小菜“还留了点夜宵,想吃吗?”

“不吃了老婆”何浩楠看了眼冰箱,今天新买的食材都还在“我给阳阳明天的菜配一下,很快的”

他甚至都来不及坐下

赵一博有点心疼“你教我吧,这样你就不用每天这么晚回来还要给儿子备菜了”

“没事的老婆”何浩楠拿着剪刀挑了几簇西兰花“说好了儿子的饭交给我来做,我哪能食言”

赵一博看他弯腰在水槽边专心洗菜的背影,第无数次想和他重新谈一次恋爱,从背后轻轻抱上他,感觉拥抱下的爱人好像又瘦了一些

“公司最近为什么这么忙”

“也不算,我有一个助理休产假了,最近在招新人,过渡期忙一点正常”

何浩楠一点点往外挑菜叶子,水槽正前方的窗户往外看是夜空和灯火,两个人就在这几平米的小厨房里聊聊天

赵一博脸贴着他的后背,说话时有轻轻的气流震动从背后传来,是最安心的动静“是曹姐吗?”

“对,到这边来站着”何浩楠洗完菜,擦干净手把他拉到自己面前来“曹姐太得力了,她一走我手上的事情一团乱”

赵一博点点头,怪不得最近看他越来越疲惫“不是招了三个进来了吗?”

何浩楠停下手中的动作,眼神认真看他

“是不是最近陪你们太少了?生气了吗?”

何浩楠低头亲亲他的发顶

“我也很想你,招不到一个我就招三个,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就不信三个人加一起都比不上一个曹姐”

第二天何浩楠出门上班的时候,赵一博还没醒

儿子抱着奶瓶坐在沙发上咕叽咕叽喝他的早餐奶,抽空挥手和他爹拜拜

中午,赵一博挽起袖子,把昨天晚上何浩楠备好的食材拆开一包蒸熟,不管三七二十一扔进搅拌机打成一坨糊

他低头看了一眼:……

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厨房阿姨笑着说“赵老师,以后还是我来做吧”她接过赵一博手上的活

“小何总说你吃东西少胃口一向不太好,让你做这些怕你等下又吃不下饭”

赵一博摸摸鼻子,还得是何浩楠懂他

何浩楠这样的忙碌一直持续了两个月,才终于在某天和晚霞一起准时进了家门

“哎?!”赵一博还在陪儿子画画,闻声扭头过来一脸惊喜“今天这么早?”

何浩楠换好鞋子进来给一大一小各送上一个吻“对,好消息!新助理正式上任,我解放了”

赵一博眼睛亮晶晶,一下子跳到他身上,开心得晃来晃去“yes!你解放了”

赵盼阳小朋友还不是很懂解放是啥意思,但他心有所感过去两个月天天见不着爹爹的日子好像在这里就要结束了

乌拉一下举起双手“吃饭!”

何浩楠也开心,抱起地上的一大一小,一手一个走向厨房

“给儿子做饭去喽~”

何浩楠配图朋友圈一则

上班哪有给儿子做饭有意思

赵一博:闭眼,开枪

何浩楠回复赵一博:闭眼亲亲

王一珩:你家也养狗了吗?

赵小童:这玩意儿你自己吃过吗?

蒋敦豪:我一时分不清你到底爱不爱上班

李耕耘:比减脂餐更难吃的东西出现了

何浩楠:诚邀各位品尝,赵盼阳力证好吃

姐姐回复何浩楠:我!报!警!了!

*现背,吵架文学

陈少熙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何浩楠就是不愿意跟他一起睡。

就像何浩楠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少熙执着于跟他一起睡。

“为什么你可以跟李耕耘睡一张床,跟我就不可以?”

那谁知道呢,就算是俩人干完一些需要打码的事情都是分开睡的——何浩楠就要定标间,有时候干脆定两间大床房。

“李耕耘睡觉比较安静啊,其实我还是习惯一个人睡,团综那不是没办法吗。”何浩楠抓抓头皮,很伤脑筋的样子。

陈少熙还是沉着脸,明显不满意何浩楠的解释。

“蒙谁呢,哥们睡觉也没有毛病,不磨牙不打呼的。”还能给你当肉垫。当然这句话陈少熙死都不会说出来。

“搞完都累死了...

“搞完都累死了,不想挨在一起睡黏黏腻腻的。”

陈少熙彻底暴走:“把我当工具人?用完就踹?!”

“......”是不是搞二次元的脑回路都这么奇特,何浩楠不知道,何浩楠费解。

一场拉锯下来,最后何浩楠也没能给出让陈少熙满意的答案——然后他们就开始冷战了。

“龙哥,你跟波儿怎么了,为什么最近都不说话?”垒龙虾塘坡的时候,王一珩凑到何浩楠边上小声地问。

何浩楠猛地用铲子戳向泥地,仿佛那是陈波死硬的臭脾气:“他发神经,不用理他。”

“陈波,你跟浩楠咋了?”卓沅和陈少熙一起给草莓补苗,随口问道。

陈少熙没好气地甩一甩手里的苗:“没咋,绝交了呗。”

“你别给我苗甩死了!”卓沅连忙提醒,“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俩。”

陈少熙不吭气,总之这回他是真生气了,何浩楠不把这事儿给整明白他不可能再碰何浩楠一下,再碰他就是狗!

十个人在一块干活,想不分在一组还是很简单的。只是他俩冷战归冷战,其他八个人很快受不了了——实在太像中学时候一个小圈子搞分裂,一人想带走一边了。

太幼稚了。

王一珩痛心疾首:“几岁的人了这么不稳重。”

蒋敦豪欣慰:“弟,你真的长大了。”

赵小童:“没事儿,他俩能有啥事儿,哪天忍不住冷战变热战就解决了。”

鹭卓忧心忡忡:“热战?怎么战?不能打起来吧?”

打是没打上,吵是有得吵了。

鹭卓说完这句话的当天晚上,何浩楠和陈少熙就把冷战升级了——

起因是何浩楠用完洗衣机没有及时收走衣服,导致陈少熙没法把衣服放进去洗。

吵架嘛,吵的就是一个借题发挥。

“龙哥你快去看,陈少熙生气了!”王一珩通风报信。

何浩楠靠在床头刷手机:“他最近不是一直在生气?”

“哎呀这回生大气啦!你别玩儿了赶紧看看去啊!”

何浩楠把手机揣在睡衣兜里,抖抖头发,往洗衣机方向走去。

人离着洗衣机还有五步远,陈少熙已经抱着手臂开始发难:“何浩楠,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

何浩楠没听明白,疑惑地歪头。

陈少熙敲敲洗衣机盖子,敲完靠在洗衣机旁边,也不说话。

“哦,不就是衣服忘记拿了,我拿掉就好了。”何浩楠走过去:“麻烦让让。”

陈少熙不动。

“你不走开我怎么拿衣服呢?你不是要洗吗?”何浩楠无奈地看着陈少熙的脸。

陈少熙见何浩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觉得自己那些心思全是白费,苦笑一声:“算了。”他抱起自己装着衣服的盆想走。

何浩楠的脾气也上来了,他最讨厌话说一半,两步迈过去堵在陈少熙面前:“什么算了,把话说清楚,你知道我不喜欢猜来猜去。”

陈少熙直视着何浩楠的眼睛,他见过这双眼睛里的太多情绪:热烈、悲伤、欢娱、沉迷......他总想让这双眼里的情绪是因自己而起,于是一步一步霸占,一点一点蚕食,却总觉得自己拥有的还远远不够。

恼怒、不解、委屈,此刻何浩楠的眼神传递的信息让陈少熙的心一阵阵发紧。

何浩楠见他不答,索性夺过他手里的盆撂在一边水池上,扯过陈少熙的手臂就往卫生间走。

关上门,何浩楠重新看向陈少熙的眼睛:“说吧,什么算了。”

陈少熙突然觉得害怕。何浩楠很少这么较真,他往往用随性和温柔把自己较真的一面包裹起来,惯得陈少熙都忘了他这一面。

何浩楠个头和陈少熙差不多,两人站在一起几乎平视,陈少熙被何浩楠的眼神看得心虚起来,下意识想逃避——

他微微低头去找何浩楠的嘴唇,却被后者推在一臂远的距离。

“不要每次都用这一招。”

陈少熙,你蒙混不过去了。何浩楠想。

何浩楠也是真的气着了,对陈少熙他自认足够通情达理,结果听到一句“算了。”

“你要跟我算了?”何浩楠声音都沉下来。

陈少熙内心烦躁,抬手抓了一把头发:“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陈少熙反复想过自己纠结的点是不是太幼稚,说出来会不会显得特别无理取闹,但是他真的很在意:“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跟我一起睡,这么简单的问题很难回答吗?还是......”

“还是什么?”何浩楠上前一步,陈少熙往后退一步,背后撞上洗手台。

“还是你根本就只是把我当成p友而已?”陈少熙两眼一闭,什么社死不社死的已经顾不上了。

何浩楠被气笑了:“p友?阿sir,你讲真的?!”

“陈少熙,你真没良心。”何浩楠转身想走,陈少熙急了,上手去拽人,掌心接触到何浩楠手臂的那一刻,何浩楠突然转身向他逼近。

陈少熙匆促之下后退,被何浩楠堵在洗手台前。

伸手抓住陈少熙后脑勺的头发,何浩楠发泄似的撞上陈少熙的嘴唇。

两个人冷言冷语的嘴撞到一起,很快爆发出浓烈的热。

何浩楠带着怒意的吻让陈少熙的脑子有点发懵,两只手扶在洗手台上借力,被吻得后仰,口腔被何浩楠的舌扫过,连带抓着他心脏的那只无形的手松开,尽管陈少熙临近缺氧,却突然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

他伸出一只手箍住何浩楠薄薄的腰,另一只手顺着背脊的凹陷抚上去,捏了捏后颈凸起的那块骨头,是歉意,也是预告。他耐心承接着何浩楠的怒意,并逐渐转守为攻。

轮到何浩楠难以招架。他力气本来就比不过陈少熙,加之亲吻又太过契合,对方讨好的态度也消了他的气,便不再紧咬牙关,任陈少熙的舌头探入齿尖,扫过上颚,任两个人的气息充分相融。

陈少熙食髓知味,这段日子何浩楠好脸色都没给他一个,话都没说几句,这点久违的柔和让他更加不舍得放开。

一吻结束,两个人的嘴唇都有点肿,何浩楠本来就随意的发型被陈少熙揉乱,眼睛里起雾一般,嘴唇看上去润润的,和片刻前剑拔弩张的样子截然不同。

“放开。”刚接过吻的声音听上去滞涩,但不妨碍何浩楠发号施令。

陈少熙还想再讨个吻,一听何浩楠的语气吓得把头埋在何浩楠肩头当鸵鸟:“不放。”

“耍无赖是吧?”何浩楠抬膝预备给无赖致命一击,结果被反应敏捷的陈少熙用腿别住,动弹不得。

“我不是p友吗,p友是不拥抱的。”何浩楠别着劲道。

“不是p友,哥,你是我哥还不成吗?”陈少熙也不抬头,也不放手,赖赖唧唧的,姿态是立体缠绕的,语气是连连求饶的。

“除非你的心被小狼吃了,你才会觉得我根本不在意你。”何浩楠叹气,看来这茬是过不去了,非得在今天交代清楚。

“陈少熙,你给我听着。”

“我确实习惯一个人睡,这是真的,但不是全部。”

陈少熙来精神了,抬起头直视着何浩楠,“什么?”

......一定要说吗,真的有点丢人。何浩楠开始咬嘴唇。

“别咬,再给咬破了该得溃疡了。”陈少熙伸手阻止。

“你力气太大了,一次就够了,晚上睡一起太危险。”何浩楠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

陈少熙的眼睛从正常大小瞪到1.5倍大小:“不是,就因为这?”

“嗯。”

“那你不愿意你跟我说啊,每次睡完就跑很无情的啊。”

“事关尊严,再说我说了就有用吗?”

“何浩楠,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人设啊,是禽兽吗?”陈少熙脸涨得跟关公似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边演的是纯爱,何浩楠那边演的是18//禁。

何浩楠面子实在挂不住:“你每回把我折腾成啥样自己心里没数啊?”

陈少熙回忆起他们偷偷开荤的那些日子,脑海里浮现出何浩楠汗湿的身体,脱力的四肢和身上斑驳的印记,活生生把自己想害羞了。

“行了,你老老实实的,下回跟你一块睡。”何浩楠撂下这么一句,转身逃也似的跑出了洗手间。

陈少熙在原地呆了几分钟,拿凉水洗了三把脸,满意地甩着脸上的水珠出门——洗衣服去了,顺便把何浩楠的衣服给晾了。

无人在意的角落——

鹭卓一头雾水:“怎么个事儿这是?”

卓沅:“和好了吧?都晾上衣服了,少熙还哼歌呢!”

赵小童气定神闲:“我说什么来着,冷战变热战了,那就离休战不远了。”

蒋敦豪吹吹保温杯里的水:“这几个小的没一个省心。”

李耕耘一锤定音:“一群不懂浪漫的死直男!”

FIN.

碎碎念:本来想写矫情文学,写着写着成搞笑向了。

98真的是蛮有张力的一对,但我最近萎了,开车是开不动一点,持续摆烂中。

二号房熄了灯,何浩楠正搁被子里蒙头摆弄手机呢,被陈少熙平地起惊雷的嗓门吓得一惊。

赶紧狂按音量键,“咋啦你,还不睡觉,晚上蛋糕没吃够嘛?”小何不愧是小何,用小小声的气声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黏糊糊的尾音。何浩楠松开发送键,又转念一想,忿忿地又发了条:“陈少熙,不准叫何浩楠!要叫哥!”

对面动作迅速地发了个“yue”的猫猫头表情包,何浩楠气得朝着手机屏幕龇牙咧嘴,刚想给对面发个60秒的语音条教育教育他那刚过完生日的好弟弟,对面“咻”地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何浩楠,我牙齿好痛啊啊啊啊...

“何浩楠,我牙齿好痛啊啊啊啊啊啊!”语音以陈波的扯着嗓子的滋哇乱叫结尾,吓得他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胡乱套了件衣服,穿了条裤子,裹着军大衣,悄摸摸地往二号房门口摸去。

“嘎吱——”何浩楠正小心翼翼推门出去呢,猛地被二号房门口蹲着的一团黑影绊了一下,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何浩楠,是我是我!”陈少熙裹了件同款军大衣缩在二号房门口,伸出只手抓住何浩楠的手臂,及时阻止了他哥在惊吓下持续输出的国粹。

何浩楠扭头,乐了,这么大只缩在角落咋显得可怜巴巴的。

后陡门的冬天还是挺冷的,尤其是夜晚。一阵寒风袭来,誓死不穿秋裤的江浙沪潮男默默裹紧军大衣,和他弟并排蹲在一块。

“怎么会牙疼呢?蛋糕吃多啦?”他凑近陈少熙的脸,想直接掰开他的嘴看看情况。

何浩楠那双眼睛在月光底下亮晶晶、水汪汪的,陡然在陈少熙眼前放大。我擦,好可爱!陈少熙心里想着,身体先行。他身体僵直,直往后仰,一屁股蹲猛地坐到地上,尾椎骨遭老罪,痛得他眼冒金星。

小狗疑惑,小狗不解,小狗鄙夷。何浩楠友情赞助陈少熙一条手臂,意在帮助体虚男大重新站立。陈少熙一看他哥那写满大写加粗“看不起”仨字的表情,气得头发都要变回卷发。

何浩楠一个不留神就差点被陈波拽倒,趔趄了一下。“好哇陈少熙!这次可是你先开始的!”何浩楠一个用力试图按倒陈少熙以先发制人……好吧,结果显而易见,一套固定流程之后,何浩楠又又被陈少熙锁怀里了。

“不行了不行了,歇会儿歇会儿。”小狗喘着粗气累得不行。陈少熙箍着何浩楠的腰,偷摸地迎着月光比较俩人的手臂粗细,正搁那满意地点头呢,一个不注意,就被他哥来了个反杀。

“歪,你这牙龈都发炎了。”何浩楠举着手机手电筒,捏住陈少熙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看到陈少熙牙龈那块红肿一片,有点生气了。“你都这情况刚刚还喝酒呢?”陈少熙本来还在那因为被反杀闭着眼生闷气呢,一听他哥语气不对了,赶紧睁开眼。

“何浩楠?”没人理。

“何浩楠你好帅啊!”捏着嗓子的一句换来他哥的一个白眼。

陈少熙有点心慌,闭上眼睛,痛定思痛,深吸一口气,架势摆足了,出口也只是一句小小声的“楠哥!我错了!”陈波确实很懂他哥。何浩楠给他挂完号,收起手机,笑嘻嘻地把耳朵凑过来非要听他再喊一遍哥。

陈少熙不想喊,陈少熙决定曲线救国,陈少熙直接堵住了他哥的嘴,这下不用听他哥叽叽歪歪了。何浩楠被陈波搞突然袭击吓了一跳,瞪大眼睛。

男大的接吻技术有点差,男大他哥决定好好教教他。

何浩楠干脆也把眼睛闭上,搂住陈少熙的脖子……一吻结束,俩人都气喘吁吁的。搂着歇了一会儿,何浩楠推开陈少熙,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一番,随即笑得前俯后仰,合不拢嘴。陈少熙摸了摸嘴唇上的小缺口,幽怨地看着罪魁祸首。

何浩楠舔舔嘴唇。陈少熙盯着他哥那被舔得湿漉漉的嘴唇又开始心猿意马了,他哥轻轻踢了下他的小腿骨给了个小警告,他只好默默拢紧军大衣,盘算着啥时候大家伙都不在家。

“给你挂的专家号,明天去看医生,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了,也不能喝酒!”何浩楠轻轻揪了揪陈少熙的耳朵,陈少熙老毛病又犯了,捏着嗓子喊:“小狗好暖心啊——”他哥懒得跟他一般计较。

“生日去看医生的也只有你了,少熙。”何浩楠顿了顿,又道:“二十一岁生日快乐少熙。”

后陡门的夜晚寒风呼啸,席卷过所有的浓厚的爱意,无论是热烈的、盛大的,还是青涩的,微末的,后陡门的风总是一视同仁,和小狗的爱一样。

“晚安,何浩楠。”何浩楠缩在被子回消息:“晚安。”伸了个懒腰,困倦涌上大脑,这折腾到凌晨三点半还真是有点遭不住——佩服沅儿的又一天。

迷迷糊糊地,手机振动个没完,何浩楠打开看了一眼,全是陈波的表情包刷屏。

“怎么还不睡觉?”

“何浩楠!你还没说你也爱我!”

何浩楠实在太困,闭上眼睛,把手机凑到嘴边,录了条语音——“我也爱你,很爱你。”

鹭卓大晚上的醒了一次,先是被对床的弟弟被子里透出的明明灭灭的亮光给闪迷糊了,接着就目睹了亲爱的弟弟搁床上翻滚旋转,扑腾得像条缺水的鱼。他淡定地翻了个身,沉沉睡去前想的是——“年轻真好。”

萧若瑾藏这个地下室的初衷是为了让自己修炼的时候处于安静的环境,可经此一事这里绝对不安静了。

“王爷,这个隔板的材料是什么啊,好结实,能不能给我一点啊?”易文君指着密室的方向,心想天外陨铁难得,但这东西易得,做袖剑非常合适,“我跟你交换,仙霞露,怎么样?”

“喜欢就从库房里拿吧,让福伯记一下就行了。”萧若瑾头疼,“反正若风坑我的也不少了,拿吧、拿吧!”

“萧若风总坑你银子?”易文君问道。

“是啊,我是他哥哥!”萧若瑾倒没觉得有什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上次李先生撞破百品阁的屋顶,记得还是我的帐!”

“你对萧若风可真好。”易文君点点头,然后言语间带着几分暧昧不明的意...

“你对萧若风可真好。”易文君点点头,然后言语间带着几分暧昧不明的意思。

“……是啊,我开始对他很好。”萧若瑾沉思片刻,然后也点了点头。

回忆上辈子的记忆,在他影宗覆灭之前,他对萧若风一直都很好,那是什么改变了两人之间的信任?或许是那万人跪拜的皇位,又或许是那虚无缥缈的权力……说到底也是自己的诸多借口,到底是大权在握后想要铲除权臣。

“开始?你现在对萧若风就已经很好了,那以前的时候,你对他得有多好啊?”易文君好奇,“话说,王爷的武功是谁教的?”

“不记得了。”萧若瑾想也没想。

易文君看萧若瑾那副样子想来是不想说,她耸耸肩,便作罢不再问。

“那我就去库房取了啊!”易文君的话落下,便出去了。

萧若瑾“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地继续看书。直到最后一页翻完,他抬头看到书桌上留下了一个玉瓷瓶,和一张纸条。

是易文君留下的字条,纸条上写着,“仙霞露,给你留下了。不能解毒但能压制毒性,你得好好活着。”

萧若瑾嘴角微扬,一个好看的弧度。

……

天启城外的护国寺内,一间客房,萧若瑾面前摆着一盘棋,对面坐着当今的佛道大家摩诃尊者。

“为何迟迟不肯落子?”摩诃尊者轻声一笑,似乎是猜中了萧若瑾的心思。

“因为……不知道下在哪里。”萧若瑾顿了顿,“尊者可有见解?”

“人心里有一杆秤,你觉得哪一边更重要就偏向哪一边,可天平却因厚此薄彼而倾斜。”摩诃尊者喝了口一旁的茶,“是发生了什么嘛?”

“……没什么,只是想来和尊者下一局棋,喝一杯茶。”萧若瑾神色自若。

“是么,若是如此,尚好。”摩诃尊者也不点破,便顺着萧若瑾的话往下说了,“那便继续下棋吧!”

“师……”萧若瑾抬头,看向了摩诃尊者,可声音还未落下,就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止住了声音,“尊者,您说杀人还是救人?”

摩诃尊者拢了拢衣袖,笑而不语。萧若瑾长叹口气,便要离开。

“我本参禅,可《清静经》中有一言,我想送你,”摩诃尊者拿起了萧若瑾的棋子,挑了一处下,“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多谢……尊者教诲。”萧若瑾听清了每一个字,然后静默地离开此处,“霸道行事,才是君主所为。”

留在原地的摩诃尊者看向萧若瑾离去的背影,然后捻了捻自己的胡须,笑道:“你不是萧若风,你不曾迷路。”

萧若瑾离开了护国寺,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过了小半时辰,马车被拦住了。

“王爷,有人拦路。”小厮说道。

“何人?”萧若瑾问道。

“叶鼎之!”拦路的人是叶鼎之,他直接报了名字。

“哦?”萧若瑾依旧闭着眼睛,很不在意,“何事?”

“有事问你,你和我走!”叶鼎之将自己的剑随手一扔,摊了摊手,又转了几圈,似是在告诉在场的人,自己没有恶意。

“凭什么?”萧若瑾微微睁眼。

小厮撩开帘子,萧若瑾的目光和叶鼎之相撞。一方是冷漠,一方是炙热。

“你拿什么保证你不会伤害本王?”萧若瑾再次开口,“毕竟你和本王可是有夺妻之仇。”

叶鼎之“啧”了一声,然后挠挠头发,“……你说得对!”

接着,叶鼎之捡起地上的玄风剑,不过三十招将围在萧若瑾周围的侍卫全部打到在地。然后,叶鼎之收起长剑,看向车内端坐的萧若瑾。

叶鼎之走上前,将长剑递到萧若瑾面前,可萧若瑾并没有伸手,反而略带嫌弃的看着那柄染了血污的长剑。

“你又要做什么?”萧若瑾问道。

叶鼎之见萧若瑾不接,只好再次扔掉长剑,自封穴道,“现在呢,碍事的人都不在了,可以了么?”

“凭什么?”萧若瑾再次发问。

“没有为什么,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还要救我?”叶鼎之脸上漫起了红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萧若瑾看了一眼叶鼎之,那眼神仿佛实在看什么垃圾一样。

“你还知道,”冰冷的声音响起,这是萧若瑾的不屑,“本王不曾救你,而且那日本王很想杀了你,连带着洛青阳、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

“可你不是没动手么。”叶鼎之说道。

“那你得了便宜就该滚!”萧若瑾说道,“现在还出现,是觉得本王逆来顺受,还是觉得本王不会杀你?”

“……我想知道为什么。”叶鼎之说道,“为什么没杀我。”

“不,你不想知道这些。”萧若瑾头疼又犯了,“你想杀了青王,想翻案。直接说,别弄这些弯弯绕的。”

叶鼎之错愕,不过只是一瞬,“景玉王还真是神机妙算,所以我来向景玉王投诚。”

“你凭什么觉得本王会收了你做幕僚?”萧若瑾揉着额头,“叶鼎之,萧若风把你带走了让本王没杀你,你就该谢天谢地,而不是到本王面前惹嫌。”

“北蛮,我带北蛮来投诚!北蛮接壤北离,若是南诀、突厥、契丹、北蛮和天外天一同发兵,北离危矣。”叶鼎之耸耸肩,摊开了自己的底牌,“景玉王觉得如何?”

“北蛮?哈哈哈哈!”萧若瑾一听,大笑不止,只觉得是危言耸听,“你一个个反臣余孽,怎么代表北蛮?”

等一下……萧若瑾忽然想起了魔教东征,北蛮、南诀和天外天一同犯境。南诀和北离一直对立,趁此想要吞并北离也不是没有可能。可北蛮却一直是北离的友邻,二者唇亡齿寒,绝对不可能因为可汗和叶鼎之是好友而突然反水。

那最后只有一个可能,萧若瑾一怔,惊愕的看向叶鼎之,“你控制了北蛮?”

“王爷真是聪明,只言片语就猜测了全部。”叶鼎之微笑,但对萧若瑾的赞叹却毫不吝啬,“素问琅琊王算无遗策,看来景玉王也不遑多让,让在下显得渺小许多。”

“你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嗯,勉强算是。”萧若瑾挑眉。

他想起抢婚那日,若是没有百里东君他们,那叶鼎之只是孤身一人。幸好,叶鼎之逞少年之勇,不然真的发动北蛮人手,那又将是场大难。

“多些夸奖。”叶鼎之说道,“所以我们能谈谈了么?”

“这里,你确定么?”萧若瑾指了指马车外的一片旷野,“三日后辰时,景玉王府。”

“好,一言为定。”叶鼎之伸手,似乎是想和萧若瑾击掌。

“嗯,一言为定。”可萧若瑾却抬脚踹了出去,“你现在可以滚了!”

叶鼎之本可以躲,却挨了一脚,退出数十步,“那三日后见!”

萧若瑾最后看了叶鼎之一眼,然后骂了一声,“滚!”便撩下了帘子。

叶鼎之一跃而起,然后稳稳地坐在马夫的位置,勒紧了缰绳,“我送王爷回去,你这些护卫不怎么滴,保护不了你。驾!”

“记得易容,本王不想因为你惹上麻烦。”萧若瑾也不慌。

“……好好好!”话说着,叶鼎之掏出一张人皮面具,严丝合缝地贴在了自己脸上。

护国寺离天启城有一段距离,驾车起码需要一个时辰。叶鼎之驾着马车,萧若瑾坐在车内闭目眼神。

一刻钟后,萧若瑾幽幽地开口说道,“有一句话,你说错了。”

“嗯?什么?”叶鼎之问道。

“本王的护卫能杀了你,只是本王没让他们动手。”萧若瑾说道。

接着,只听萧若瑾打了一个响指,刚刚被叶鼎之打到在地的护卫通通出现,跟在马车一旁。

“看,本王想杀你,易如反掌。”萧若瑾说道。

“所以王爷是舍不得杀我?”叶鼎之想了一会儿,说出一句很是暧昧的话。

“不会说话,本王也给你找一个先生,和百里东君一起学习。”萧若瑾也不恼,“不过这也不怪你,毕竟从小颠沛流离没人教很正常。你和百里东君差不多,已经很不容易了。”

萧若瑾话音落下,叶鼎之不再接茬。

“还是别说话了,指不定这景玉王的哪句话蹦出来,让自己憋气。”叶鼎之本还想开口,可如实想到,就不再出声。

快到天启城的时候,叶鼎之从马夫的位置下来了,将缰绳还给了马夫。马车驾驶到景玉王府门前,萧若瑾从车上下来,萧若风就站在一旁,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也在。

“齐了,走吧!”萧若瑾看了一圈,接着四人走进了萧若瑾的书房。

“王爷!”书房内,君无忌、春申和赵平原已经等待多时了。

“嗯,各位都坐吧!”萧若瑾坐在主位后,说道,“不必拘束。”

小厮准备了茶水和点心后,就被萧若瑾屏退了,室内只有萧若瑾几人。

“皇兄急召何事?”萧若风问道。

“两个问题。”萧若瑾呷了口茶,“第一个,叶鼎之现在在哪?”

“还在琅琊王府。”萧若风想了一会儿,“是发生了什么吗?”

“若风,你对我不真诚。”萧若瑾立即点破,“春申!”

“是!”春申从袖中拿出一块玉牌,上面刻着“叶”字,是叶鼎之的东西,“回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叶鼎之,我从他腰间夺走了这块玉牌。先他们一步回了天启城,通知各位来此一叙。”

话毕,春申自然而然的走到萧若瑾身侧,作为他的护卫。

“那这么说老叶无事?”百里东君心里欣喜几分,但想到了一件略微尴尬的事,“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抢亲的四人都无事。这是萧若瑾不想追究,还是他故意如此。

“第二件事,叶鼎之要支持本王,但请本王翻案,你们怎么看?”萧若瑾吹了吹热气,又喝一口茶,“说出你们的想法,帮本王参谋参谋。

“十有八九是局。”赵平原说道,“叶鼎之这个人很难评判。”

“若风,你呢?”萧若瑾点点头,有点赞同他的说法,但也没一棒子打死,“你觉得叶鼎之有几分可靠?”接着,萧若瑾看向了萧若风。

萧若风一直神游天外,在想叶鼎之和皇兄相见一事,突然听到萧若瑾点到自己,一时接不上话茬。

“你怎么看?”萧若瑾再问。

“有待商榷。”萧若风回道。

“嗯。”萧若瑾点点头。

接着,几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差不多半个时辰,便散去了。不过赵平原却独留到了最后。

“平原,你怎么看?”萧若瑾问道。

“叶鼎之可不可信不重要,但王爷并不需要他。”赵平原并非溜须拍马之人,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翻案一事不简单,若是趁陛下尚在翻案,恐同罪论处,若等殿下登基翻案,恐难上加难啊!”

“嗯,你说的很对。”萧若瑾拍了拍赵平原的肩,“平原,你就像镜子里的本王,看到你可以明得失。”

“王爷谬赞。”赵平原说道。

“看到百里东君的变化了么?”萧若瑾话题一转,引到百里东君身上。

“看到了,他不再会是您的敌人了。”赵平原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不想说但又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对,不再会是我的敌人!”萧若瑾微微一笑,“做局收获了百里东君,你觉得值么?”

“值!”赵平原肯定道。

“对!”萧若瑾说道,“三十万破风军,迟早收入囊中,到时本王便是北离唯一的、皇!”

“可平原还有一事不明,那个司空长风是何来历?”赵平原问道,“他似乎是最边缘的人,今日殿下为何召他而来?”

赵平原说到此,萧若瑾对司空长风的印象又深了一分。是啊,司空长风是最边缘的人。萧若风是皇族,百里东君是世家,叶鼎之是将军之后,可唯有司空长风是一个浪客,以天地为师。最后却能以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枪仙之名震慑天下,并与他们并肩。

“他有点了不起,相对于八公子来说。”萧若瑾说道。

“殿下对他的评价很高?”赵平原问道。

“一般,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萧若瑾说道。

景玉王府里有一座院子是百里东君的,当然这是他从萧若瑾要的,为了和萧若瑾学东西。后来因为萧若瑾的毒,司空长风也住下了。

“东君,我不能再留了,真的该走了。”司空长风收拾好了行囊,准备离开,“本来两个月前就该离开的。”

“长风,你觉得景玉王怎么样?”百里东君拦住了司空长风,问了一个问题。

“心有城府,很会算计!”司空长风沉默片刻,然后点评道。

“嗯?怎么说?”百里东君问道。

“你开始对景玉王的评价如何?”司空长风反问道。

“……在乎利益,不惜任何代价。”百里东君斟酌后回道。

“现在呢?”司空长风再问。

“有自己的苦衷,行事在法理之中,”百里东君想到两个词,但又觉得不太对,“嗯,还有……”

“还有什么?”司空长风问道。

“对于任何人都是教无类,比如他让我看到一些我本接触不到的东西。”百里东君回道,“还有……在允许的范围内心慈手软,抢亲一事就是证据。”

“所以你明白了么?”司空长风点到为止。

百里东君恍然大悟,“好吧,我不仅玩不过他,还不如你!”

“东君,你缺少经历,景玉王是一个很好的老师。”司空长风紧了紧自己的包袱,然后拍拍百里东君的肩,“他没有害你之心,我们都看的出来,还在把你往正确的道路上引。不过你也要保持自己的本心,不要被官场玷污。”

“我知道了。”百里东君回道。

“好啦,我走了!”司空长风回道,“对了,我觉得这个王爷挺有意思的,非要选择一个皇子效忠的话,我选他。因为他看得清局势,而且一定不会让我去送死。当然这只是我的见解,而且我也不会参与夺嫡什么的,太麻烦了。”

“那小师兄呢?”百里东君问道。

“小师兄效忠的就是景玉王,有目共睹。”司空长风话毕,便走了,“前路如何,我们得自己走走看!拜拜啦,东君!”

巳时,易文君拿着自己捣鼓出来的袖剑去找萧若瑾。

萧若瑾还是拿着一本书在看,不过书的名字有点意思,叫《洛阳风云》,是一个小说话本,作者是雷梦杀。

“王爷!”易文君喊道。

“你来了,正好我有事和你说。”萧若瑾放下书,看向易文君。

“嗯?什么?”易文君问道。

“我遇到叶鼎之了。”萧若瑾回道,“明日他会来,你要见见么?”

“……也好,那能不能把百里东君和萧若风一起叫来,行么?”易文君想了一会儿,她觉得有一些误会需要解开了。

“好,那明日辰时,书房等待即可。”萧若瑾想也没想的答应了,“对了,你来做什么?”

“嗷,对!”易文君双手一拍,拿出了自己做出暗器递给了萧若瑾,“看!”

暗器形状小巧,像一个铁匣。

“这两处是机关。”易文君指着侧面的按钮,说道,“左边的开关,右边的发射。

萧若瑾按了左边一下,铁匣张开一个小口,露出了发射的小箭。接着,他朝着窗外的大树的方向按了一下右边的按钮。小箭极速飞出,仅仅一瞬,就带着风力将树干穿透一个酒坛大小的孔。

威力很大,后坐力也不小,若非萧若瑾压制,自己一定会被甩飞出去了。

“怎么样?厉害吧!”易文君说道。

“厉害!很厉害!”萧若瑾赞叹到,“比一般的十字机弩威力大,更重要的是小巧轻便,若是带到战场上……”

“不行!这是保护人的东西,不是伤害人的。”不等萧若瑾话说完,易文君一把夺走了那暗器,“本以为你仁慈,看来也是暴虐之人。”

“是我错了,抱歉。”萧若瑾醍醐灌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这东西你要藏好,切莫让别人直到,今日我就当没见过。”

“……嗯!”易文君长舒一口气,幸好萧若瑾没有多问。

易文君回到自己院落后,就把其余两只暗器毁了,只留了一个,给自己防身。本来这东西只是她做着玩的,今日带给萧若瑾看是为了从他借府内的教武场,好再试试威力,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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