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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了ooc产物,内含微量alliumduo和sbi

参考了照片

※sbi/Techno中心/cb

※ooc属于我/精神病/嫉妒心/警匪

——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我还会再遇见你们。

01

我跟你们讲。

那年监狱里面几乎传疯了这件事,没有任何守卫拦得住他,他赤红色的眼眸和浅粉色的短发,哪怕身穿狱服也抵挡不住的强势气息,最后他几乎是屠杀了所有的监狱守卫,仓惶逃离了这个让他精神面临崩溃的地方。

政府为了不引起社会恐慌,要求封锁消息开展秘密搜索,而那年的Tommy被Wilbur带进监狱,尚且年少的他指着空荡荡的监狱抬起头看着Wilbur,他的...

政府为了不引起社会恐慌,要求封锁消息开展秘密搜索,而那年的Tommy被Wilbur带进监狱,尚且年少的他指着空荡荡的监狱抬起头看着Wilbur,他的眼睛有灯光的反射。

他问那里本来应该是谁。

Wilbur顿了一下,他耸了耸肩膀笑着摇摇头,他说那里什么也不是,那里曾经有一个人,他是你十岁起就关在里面的大哥。

大哥,他原来在这里吗?

Tommy扭过头看着那地方,连个像样的床铺都没有,一个板凳一个小桌子就是他生活的全部,他似乎活的很悲惨,里面还有血液的痕迹蜿蜒在地面。

他把他的想法说出来了,监狱房顶凝结的水珠落在他的头发丝上,冰凉的感觉配上冷风让他打了个哆嗦,Wilbur摇了摇头,他说Techno一点也不可怜,他甚至上个月还杀了几十个人逃狱,仅仅是用自制的弓弩就把一个监狱打的落花流水。

Techno是个很危险的人,他入狱就是因为年仅十五岁却不小心失手杀了人,他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和幻觉,脑海内有几十万的声音告诉他血腥的重要性。所以原本他不需要多久就能出来,可他直接让自己的刑法上升至死刑。

Wilbur摇摇头,他告诉Tommy说Techno并不算他们的大哥了,这个家庭不接受这么恐怖的,这么令人害怕的家庭成员,他不希望自己在家里吃饭也要担心面前的人会不会拿叉子插在自己头上。

Tommy,你明白了吗?

Wilbur问到,矮他两三头的Tommy摇摇头,他的眼睛依旧是灰蓝色的湖泊,他稚嫩的声音天真无邪,Wilbur听完沉默了一下,他按了一下Tommy的头叹了口气。

他说,就算这样,就算他杀了很多人,可他还是我们的大哥。

02

Wilbur是监狱的守卫之一,那天他有幸被Philza喊回家处理家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遍地的白色被罩,给死人最后一点尊严的白色笼罩他的眼睛,目光所致全部都是一片白茫茫,可这里明明没有下雪,没有柳絮,有的仅仅只是白色的死人被单。

他知道有这种本事逃狱的是Techno,了然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恐惧,他不知道倘若自己也在这里,没有感情的Blade会不会让盛大的烟花在他胸口处绽放,迸发红色的烟花。

Tommy吵着嚷着要来监狱的愿望最终也被他实现,因为他不需要再担心他会看见Techno穿着橙色狱服坐在黑色的小房间里那种颓废的模样,可就是心灵指引,空房间那么多,Tommy偏偏指着那个空房间问Wilbur这里以前是谁。

可能这就是缘分。

此后一年Techno了无音讯,Wilbur也曾试图寻找过他,他在大街上与无数人的肩膀碰撞,扭过头希望看见自己想念的赤红色眼眸,可他找不到。

全世界都在告诉Wilbur,你在做什么梦,你的大哥是一个杀人犯,而你作为一名警察居然希望找到他而不去抓捕他。

这样的矛盾让他对Techno的情感逐渐变成恨意,他不明白当初明明已经成年的Techno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幼稚的事情,杀人逃狱,这远远比失手伤人罪行来的重太多,他知道明明只需要几个月的事情为什么要变成一辈子,一条命。

倘若他这辈子都见不到Techno,那他妈才叫幸福的事情,他让自己身为警察的弟弟有了一个杀人犯的哥哥,他让自己的弟弟自小就身处于指责之中,他不如Techno,这是他从小到大听到过最多的话。

Tommy还是一个可怜的上学人,他实在是太小了,比起他的大哥们他就是个小男孩,可偏偏这种剧情关键点都是Tommy充当关键帧,他的眼睛和那眼睛撞了个正着,Techno高高束起的粉色长发,他略带迷茫和无意的红色眼睛,Tommy下意识想喊一声哥,但他很快的住了嘴。

Techno也看见他了。

这位,患有精神分裂的大哥,他看见了自己最小的弟弟,可他什么也没有说,或者是他根本没有注意到Tommy,仅仅是撇了一眼就仓促离开。

Philza听到这件事之后叹了口气,他把烤熟的土豆碾成泥,淋上酱汁后端到Tommy面前,后者眨着眼睛看着Philza,他耸了耸肩示意Tommy快点吃。

“Techno有严重的精神分裂,这让他的情感冷漠,同时也有相当的幻觉……从小他就因为脑海内几十万的声音时常崩溃。”Philza说道,他把勺子放进碗里,“他不是不想见你,Tommy,原谅Techno,他可能根本不记得你了。”

这是悲伤的消息,他们本来就是家人,此刻却形同陌路,甚至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而Tommy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慢慢的喝汤,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是什么人的弟弟,他是那么的聪明,所以他明白Techno不大可能回来了。

Philza看着Tommy暗淡的目光叹了口气。

有时候毁掉一个男孩就这么简单,没有人能比Philza更明白了,他坐在床边扭过头看着Techno,对方杂乱的头发慢慢梳理干净,他用一种略带疑惑的目光看向Philza,然后默默说了一句谢谢。

“所以你还是不记得我了,”Philza说道,他抬起手把一壶冰水放在他面前,然后坐在椅子上拄着桌子看着Techno,“我是Philza。”

“我记得,我只是记不起我为什么来这里了。”

“你逃狱了,我碰见你带你来到这里……”

当初Techno醒来的时候就忘记了他为什么会在监狱里,周围人的嘲笑,守卫的不正经,他遭受过的折磨和未成年的心智,他自认为自己会关在这里一辈子,而嗜血的声音让他失去理智,守卫拿着钥匙打开门准备用棍棒教训他的时候,他又一次杀了人。

他杀了很多人,就用这样简单敷衍的描述不让他回忆起毫无意义的过去。

他记不起他为什么入狱了,仓惶的逃出来之后也记不起哪里是家,可他想见一个人,他知道这个人就在监狱里,或许见到他自己就会解决一切问题。可他没有找到所想的那个人,他跌跌撞撞的走出监狱离开这个地方,往往漫无目的才是最让人无法搜寻的。

他淋着雨吃着雪,恍惚中似乎记起被挑衅的过往,可他不想这样,Techno用铁环把自己牢牢锁在巷口深处的箱子里,他无时无刻都虚弱的使不上力气,他告诉自己不能再杀戮了,那些人本不该死。

巷口尽头是没有阳光照射的,乞丐偶尔来这里翻垃圾,可怜的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蓬头垢面,虚弱的几乎不会呼吸的男人,他的长发成为了阻碍,坐在黑暗的地方连眼里都没有光。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而嗜血的本性让他崩溃,最终他决定狠狠的划伤自己的左臂,黑色的羽翼挡在他面前,上面赫然出现一个破口。

Philza忍痛,他蹲下来无视了流血的翅膀,Techno的虚弱不影响他反应迅猛,他想要把玻璃碴对准面前人的脖颈,Philza的手指轻轻擦拭他脸颊上的灰尘,望着他赤红色的眼眸。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烟酒味道,并不难闻,夹杂着一些薄荷味。

他拿起红色的披风盖住Techno,而高他一头的男人,他弯腰抱住了面前这个记不起名字的男人,Philza抬起头露他红色的披风,他说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Techno。

Techno从此记起来,他叫Technoblade。

“你今天看见Tommy了,”Philza倒了一杯凉水轻轻抿了一口,“他跟我说了,你还记得他吗?”

Techno顿了一下。

“耳熟。”

“他以前上下学都是你帮忙接送的。”

Techno不说话了。

Philza没有修剪他的长发,他认为这个是掩饰之一,这几年警察疯狂的想要搜出Techno的线索,尤其是Wilbur,他就是这些警察之一,Philza不傻,他明白自己的孩子都在想什么。

如果一个警察的哥哥是杀人犯,他的父亲还帮这个凶手逃离法网,这对Wilbur来说该是一件多么恐怖,多么悲伤,多么绝望的事情。

Wilbur从小就一直被拿去跟Techno比较,他没有那么强大,但是他的才华并不亚于任何人,只是他被身边人说的太久太久了,其实Wilbur比谁都清楚Techno和他完全不一样。

Philza叹了口气,他示意Techno以后少出门,推开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Tommy,后者看见Philza抿起嘴笑了一下,然后扭过头继续聚精会神的看电视。

“你在看什么?”Philza凑了过去。

“Techno的通缉令,几乎每天都在那里!”

“为什么要看这个?”

“我怕我忘记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03

“所以说我说什么你都会去做吗?”Wilbur问道,他低头擦拭自己被划伤的胳膊,身旁的人毫无动作,他似乎根本没有受伤,Wilbur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犯罪呢?”

“都可以。”Techno回答,这时候他还没入狱,年仅十四岁。

“那我去当名警察,我会把你抓回来。”Wilbur说道,“Techno,不管你藏在哪里我都会知道。”

“sure,”Techno轻笑,他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但是我会为了你们做很多事情的。”

“我不希望……”Wilbur顿住,他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膀扭过头看着Techno,“我可忘记了,你叫Technoblade,Blade先生。”

你是一个嗜血的剑刃,你不希望我把你当成人看。你自幼就天才而有力,强大的体魄让你从小就是众人瞩目的天才,是啊,我不一样,我没有你那么优秀,我的人情世故跟你比起来一文不值。

Techno没说话,他低头咬了一口烤土豆,继续看着无聊的电视,而Wilbur住了口,他陪着Techno看电视的同时没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们的对话终究成为现实,而Blade永远是Blade,他是没有感情的剑刃。

倘若他有一点感情,他就不该杀人,这她妈就是没有人情世故的可悲之处。

Wilbur永远不比Techno弱小。

Wilbur用锡纸打开了门锁,Techno起身看着Wilbur,后者轻笑你是怎么听出来是我的,Techno顿住,他说因为你的脚步声和Phil的不一样。

所以你是谁。

Techno目光如炬,他看着Wilbur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浮现出来,反倒是Wilbur大笑,他骂骂咧咧的上前走,手枪上膛死死的抵住Techno的额头,对方没有反抗,他不惧怕走火,他安安静静的看着Wilbur一声不吭。

“我他妈是Wilbur,你的亲弟弟,”他极度讨厌这样的自我介绍。

“我要在这里逮捕你。”

“Phil呢?”Wilbur顿住,他的手指一动不动,依旧瞄准着Techno的额头,手枪却被对方轻松打开,他血红色的眼睛闭上,轻轻的叹了口气。

“不要动Philza。”

“你他妈只记得Philza吗?那我呢?Tommy呢?”

他音调上扬声音也颤抖,他害怕Techno的回答是他不想听见的,可事实就明晃晃的摆在他面前,Techno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不可能记得任何事情,他的记忆容量不及常人百分之一,他连自己又记不住,又能记住谁。

他抱歉的摇了摇头。

枪即将打响的一瞬间,Tommy推开了Wilbur,他坐在地上喘着气制止Wilbur近几乎疯狂的举动,他喘着粗气摇着头说求你们他妈的不要这样,他骂骂咧咧的夺过Wilbur的枪摔在地上,最后一切归于了平静。

Tommy无声无息的下来了,他的金发在房间里格格不入,而Wilbur惊讶于Tommy的同时对自己被一个小孩制服感到不爽,他想要继续攻击,Tommy死死的按住他的手。

“Wilbur,不要这样。”

他小声说道,说不出他的心酸,Wilbur摇摇头否认了Tommy,他低笑着说Tommy你什么都不懂。

Tommy顿住,他的力气松懈,被Wilbur反抗的同时匆忙的拿起枪支,他靠在墙边看着Wilbur,高他一头的Wilbur就站在自己面前,压迫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用一种求助的眼神看向Techno,而Techno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用铁链锁住自己的手腕,他不敢下手,Philza告诉过他永远不要参与任何一场纷争,这样是不见血液的最好办法。

“Wilbur……”

Tommy看着Wilbur的眼睛,他的手指颤抖又倔强的拿着枪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矗立于房间,又像是矗立于天地。

“你从来都他妈是Wilbur啊。”

你从头到尾都只是Wilbur啊,你和Techno不一样,你们两个人是不过是兄弟,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可言了,Wilbur会写歌会弹吉他,是优秀的编剧和歌唱家,是一位受人尊重的警察,一位追逐邪恶的正义典范,你从头到尾都和Techno没有可比性啊。

因为只有你才是Wilbur,没有人他妈的能够否认你啊。

他的枪掉在地上,枪口对准墙面,而他上前搂住了自己的哥哥,用轻而慢的脚步和小心翼翼的手。

04

Philza回来的时候Techno坐在桌子旁边,Tommy玩着手机打着哈气,Wilbur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这样的场景震撼了Philza,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问些什么。

“Techno?”

Techno抬起头看着Philza,他扭过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然后耸了耸肩膀,他表示自己目前一切正常,没有那么多诡异的想法,甚至还把放在怀里的铁拷给Philza看了眼。

“Wilbur?”

“hey……”Tommy小声反抗来凸显自己的存在感,而Philza拍了拍他的头往前走。

“但是Techno还是尽量不出门,可能过几年会好,但是……Wilbur,真的可以吗?”

Wilbur没说话,他低头刷着手机打着哈欠,似乎在较什么真,但是他还是不忍心就这样忽略自己的父亲,所以轻轻的点点头肯定了Philza的问题。

后者面露喜色。

从此他们又是一家人了。

春天的时候Philza带着孩子们去垂钓,Tommy不忍心看鱼被捕捉,于是坐在旁边一边吃冰激凌一边骂人,他看起来很冷却依旧固执的吃着冰激凌,Techno看了一眼,他递给Tommy一罐可乐,钓鱼竿在原地安静的坐着,Wilbur低头串着鱼饵。

Tommy顺手接过来拧开瓶盖,他看着平静的湖面祈祷鱼儿不要上钩,哪怕他依旧会吃鱼,这并不妨碍他吃鱼,但是他还是不忍心看一个生命的逝去过程。

Philza拎着半桶鱼。

他才不管Tommy是否爱护生命,这个小孩干的坏事不比任何人少,Tommy吵着嚷着不让他把鱼带回家,恨不得拦在大马路中间吵吵嚷嚷自己的可怜,结果在Techno飞快的杀鱼操作下咬着鱼说了一句真他妈香。

夏天的时候他们去野炊。

Techno的弓箭并不违法,他高高束起自己的粉色长发后拉弓瞄准,动态物品的射击难不住他,Wilbur死死捂住Tommy的眼睛无奈的看着Techno拎着死去的羊回来,物品在地面的摩擦声让挣扎的Tommy顿住,他去问Wilbur这是什么声音。

“Techno在杀人,我不可以让愚蠢的小孩看。”

Techno扯了扯嘴角,而Wilbur把他的罪行加重了不止一倍,他略带嘲讽的意味并非让人们听不出来,可Tommy就跟听不出来一样,他死活要看看自己大哥杀人的样子,他说这样好让他在自己五个女朋友面前装逼。

“我对她们的爱很平等,Phil,她们都是我的翅膀。”

“你有五个翅膀?”Techno用一种略带嘲讽的语气回答,他把羊肉放在烤架上。

秋天的时候Philza不怎么在家,他趁着凉爽的天气出门去建筑一些小玩意,偶尔会带着一些成熟的农作物回来,失忆并不影响Techno的正常生活,他依旧会宰杀会看书,这并不影响他的智商,Wilbur和他下象棋,他偶尔看着自己哥哥的眼睛陷入沉思。

正如Philza所说,Wilbur根本放不下这一切,他是警察,他和自己哥哥朝夕相处,而他的哥哥是一个通缉犯。嘲讽而残酷的现实摆在他面前,而最终他选择了亲情,哪怕面前的人是Blade,是冷漠而无情的剑刃,是随心所欲不被拘束的武器。

他死了,国王的棋子被对方吃掉,黑棋倒在棋盘上彰显失败,Techno顿了一下,他抬起头去看着Wilbur。

“这不是你的水平,Wilbur。”

“我走神了,再来一局。”

Tommy想玩雪,所以冬天的时候他们就开着大面包车出门去找个野原,小轿车承载不下能折腾的两个孩子,Wilbur几乎要跟Tommy打起来,Techno坐在副驾驶上,他的头被红色的塑料桶一把盖住。

“Tommy……”

“等等,Techno你他妈怎么知道是我的?”

因为只有你能干出这种二事。

所有人默默的看着Tommy,后者大吵大闹把水桶拿下来扔到Wilbur身上,而Wilbur体力好的很,他不介意跟Tommy打半个小时的路途好让大家充满霸凌乐趣。

野原那里原本是土地,而破碎的雪花是天空的泪,所以它现在变成了黝黑的脸颊。

而Wilbur,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冰凉的气体进入他的五脏六腑碳氧交换,雪花落在他们的头上落得一头白发,而Techno坐在椅子上,他的鼻尖融化了雪,这是他鲜少接触自然的时候。

而最后封闭的孩子,堕落的武器,在家人的陪伴下或许会恢复人性,他会在温暖的家庭快乐的活着,留下百分之一的记忆是去记住自己的家人们。

可你知道历史中向来邪不压正,现在我讲的不是童话,Techno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用家人的滤镜看待他。那半座监狱的亡魂永远在哀鸣,他让血液飞舞的痕迹永远不会消散。

Techno是一个坏人,所以总有人不去停止怨恨他。

所以代价是什么,是让Techno死吗?

不,是让Wilbur绝望。

05

我们从开头听故事的时候就知道,Wilbur是一位警察,一位狱警,他不知道Techno会不会杀死自己,现在想来大概是会的。可他不知道Techno的逃狱仅仅是为了见他一面,如今谁也不知道,而唯一的当事人也忘却了这段记忆。

新上任的队长励志为朋友们报仇,他明白这个通缉犯对Wilbur意味什么,所以他不肯在重用这个其实很精明的警察。你一个警察会唱歌会弹吉他又有什么用,现在所有人要抓的是你大哥,而你却无所事事干了三四年。

Wilbur不说话了,他的眼睑遮住棕色的瞳孔,随后深呼吸之后点了点头,是啊,他有罪,他确确实实如同别人口中所说,他庇护了自己的大哥。

但是Wilbur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他没有道歉,也没有供人,他更没有反抗这其实无厘头的贬低,他早就成为众所周知的罪人。与其在办公室坐着看监控,在会议室翻文件,在监狱里拿着手枪出生入死,他这样的憋屈真的不如在家里和所有人口中所谓的通缉犯说说话。

Techno什么也记不住,但是他会选择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努力记住,可Techno是实打实的坏人,是十折不扣的邪恶象征。

Wilbur绝望了。

他失魂落魄的下了红色大巴车,把钥匙从包里掏出来,草丛沙沙声,风声在耳边呼啸,他在想马上是不是要下雨了,站在门口努力的扯了扯嘴角。Techno先他一步打开门,轻轻瞟了一眼Wilbur的身侧,来自出生入死摸爬滚打的技能让他知道这里并不安全,他拿起水果刀对准Wilbur的脖颈,手臂把他往身侧搂。

“别动。”

Wilbur这才发现Techno没有对他说话,他在抬起头,粉色的长发落在肩膀上,随后被风吹起,他的大哥此刻正在用水果刀对准他的动脉,他的队友埋伏在他家门口尾随他整整一路。

“Wilbur,反抗我。”

Techno低声说,他使劲夹了夹Wilbur的脖子,后者喘不上气来,他有些想哭,目光下意识的朝着房间里面看,而房间里空无一人,他这才记起Philza和Tommy应该还在放学的路上。

所以Techno,你又要编造什么谎言啊。

Techno脑海内几十万句话呼啸而来:下手,快点下手,他想要看见血液,他手上现在就有一个人质,他完全可以杀了人然后逃之夭夭,这里根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逃吧,Techno,不要在对峙了。

他手上的刀颤抖着,他不能下手,他应该下手,他不能,不可以,这是Wilbur。

Wilbur伸出手打开了他的束缚,转过身来控制住他小臂握住的刀,利刃并没有脱手,Techno往房间内部后退,他看见狙击枪闪烁的寒光,于是抬脚把门踹合,灰尘飞舞,Wilbur把他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你之前说过我是Blade,”Techno说道,他抬起头看着Wilbur,后者的眼角泛红,他死死的按住Techno看着对方红色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深刻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我知道,我为了你们什么都可以去做,这不仅仅因为我是Technoblade,Wilbur……”

他放弃了抵抗,松懈的手腕可以看出他不忍心也不打算伤害Wilbur,他用他一个人的意志力对抗那几十万的意志,他告诉这群混蛋在此时此刻他不需要鲜血。

“因为我他妈是你大哥。”

门被踹开,阳光打在Wilbur的后背上,他被人拉起来,Techno很老实的被人架住带上铁手铐,他最终连看都没有看一眼Wilbur,他的目光死死看着木头和鹅卵石地面,跟着警察毫无反抗的离开——他不希望在Philza回来之后再走。

Tommy回家的路上有警车的鸣笛,Philza开着轿车打了个哈欠,他问Tommy今天上学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同学们怎么样。

Tommy没说话,他的目光死死的看着那辆呼啸而过的警车。而Philza也跟着看了过去,他的目光平和而又无奈,最终谁也没说话,良久沉默之后Tommy把目光收回来。

“挺好的,大家都挺好的。”

Tommy回答。

之后Wilbur在想,到底什么是所谓正义,什么又是所谓邪恶,他不明白Techno做错什么,但是他又明白Techno该死,杀过几十个人的人他其实还是个孩子,Techno百分之一的记忆注定他没有什么人情世故可言。

“过得好吗?”

“还不错。”Techno回答,他闭上眼睛倒在椅子上,完全没有最初那般血腥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了,但他也知道自己记不住的曾经有多么欢快。

“Phil,谢谢你们。”

他住了口结束了这场无趣的通话,他没有说出感谢的内容,一直到世界末日也不会有人明白Techno想说的到底是哪几个字,可是Philza明白,Wilbur明白,Tommy也明白,Technoblade从来都不是Blade,他是一个儿子,一个大哥,记不起欢喜悲伤的过往,也没有可以期待的未来。

他的精神病让他逃离了一次死刑,精神病院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会用铁铐把自己锁在床上,无人修理的长发在床上散开,偶尔有人聊自己好不容易记起来的过往。医生和病人都会问Techno最近有没有好一点,有没有记起什么事情来,粉色长发的人不吭声,他缓缓的抬起头耸了耸肩膀。

“我还是记不住发生过什么事情。”

他说道,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张照片,那是他们冬天去看雪的照片,穿着棉袄的Tommy占了三分之一的相框内容,Techno和Philza站在旁边拎着东西,而Wilbur按着Tommy的头努力的入了镜。

Techno会在二十年没有记住任何事情,但是他知道上面的人是他的弟弟们,是他的父亲。是拯救了他,告诉他什么叫做人性的家人们,告诉他不是一个武器的家人们。

而Techno,是他那不孝顺的儿子。

是他们不尽责的大哥。

Techno,一个二十一岁的精神病人,只有常人百分之一的全部记忆被他拿去记住自己的家人,多么感天动地的亲情啊,他记住了自己最小的弟弟爱喝可乐,记住了自己的弟弟喜欢唱歌,记住了自己的父亲慈爱温柔,他甚至都快把自己忘记了,也不肯忘记这些。

他读书的时候读到一句话,有一位哲学家说过,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会重演,到那时,他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脑海内的声音不会这么喧嚣,他还会再遇见他们,他会好好的做一位合格的哥哥。

Wilbur思考了很久之后跟Tommy和Philza说,他决定辞去警察一职,去唱自己喜欢的小歌曲,弹自己原创的小曲目,他会在街边与每一个行人相望,眼中藏着一个平凡悲伤却已经让人十分满足的故事。

他会说,你相信吗,这就是Techno,我的大哥。

他那么好,却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END

在这场圣杯战争之中少见的并没有绝对目标的御主。作为Rider的御主,与其有着极高的相性和某种不稳定的感情,似乎正在因为频繁见到骑兵过往的记忆而开始对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有所谋划。自知Rider战斗力非常可观,也知道他的宝具绝对是所有人之中都不会例外的绝对王牌,所以试图加入混战。

本身是来自罗曼堡之外的魔术师,与君主Puffy关系非常要好。

擅长使用宝石魔术储存魔力,并且使用非常熟练。很喜欢去魔术师地下市场采购高纯度的宝石,且家底雄厚并不缺少使用宝石的钱财。

或许参与这场圣杯战争是一时兴起,但绝对不希望Rider因为战争的终结而消逝。

有着唯一且不变的愿望,甚至可以为此献上性命。......

有着唯一且不变的愿望,甚至可以为此献上性命。

绘师:饭卡

Summary:Tommyinnit,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突然在一天清晨,意识到陪伴自己至今的家人们,似乎都不是人类

亲情友情向,无cp

脑子不清醒产物

ooc预警

也许有后续

以上能接受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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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myinnit,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在十七岁的清晨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家人们可能不是人类。

具体的原因和证据,现在就立在他的面前。

他瞪着眼睛看着飘在空中的Wilbur,对方察觉到视线后,猛地僵住身体,回过头露出一个尴尬,勉强,而又绝望的笑容:

“嘿,Tommy,今天怎么醒的这...

“嘿,Tommy,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

Tommy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自己熟悉的二哥脸上空洞洞的眼眶,里面缓缓流淌着不知名的蓝色液体。

他在思考,最后他确定眼前看到的都是真的。

Tommy向后仰起,缩着脖子,不禁发出了感叹:

“Whatthefu*k????!?!?!”

于是,在Wilbur手忙脚乱的动作和上话不接下话的错乱语句中。

Tommyinnit,选择了原地昏迷。

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

Tommy眯着眼睛环视着周围,露出一个漂亮的假笑。

“哦,Phil!Techno!今天下班这么早!”

“Tommy。”Philza一改以往温暖的感觉,严肃着脸打断了Tommy的话。

Tommy没见过Philza这么认真的样子,只得悻悻闭上了嘴。

Philza叹了一口气,与对面的Techno交换了一个眼神,Tommy看见Techno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

“Tommy,这件事我们本来打算在你成年那天跟你说,不过现在看来,得提前了。”

Philza又扫了眼Wilbur,对方灿灿地抱住了膝盖。

“其实,”金发的男人还带有一丝犹豫,

“嗯,你知道的,我们,并不能算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

Tommy似乎没有完全接收这句话的内容,他颤抖着转过头,看向Technoblade,他靠谱的大哥,然而对方没有任何否定的意思。

“……Really?”Tommy的声音也在颤抖,像一个人跑步时的心电图。

“Really。”Philza没有丝毫掩饰地回答道。

“咳,呃,我是说,guys,”Tommy干笑着,他觉得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嘿,这真是个差劲的玩笑,这没有任何证据,Right?”

他盼着其他人的脸色,Tommyinnit从来没有那么期望过Technoblade那糟糕的嘲讽。

但他的家人们只是沉默不语,随后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Sh*t,呼啦啦的血浆组成的恐怖片都没这么惊悚。

Tommy觉得自己的笑容维持不住了,他抽动着自己可怜的嘴角。

Philza首先站了起来,旁边的Wilbur向旁边躲了躲,Techno只是在旁观。

巨大的,漆黑的,由羽毛构成的鸟类翅膀从Tommyinnit亲爱的养父身后扬起,Philza望向了他。

“很显然,这并不是唯物主义前提下会出现的产物,Tommy。”这是Techno今天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话,不过在此场景下,Tommy只求对方闭嘴。

“Phil,”Tommy几乎是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金发的男人,“你的道具翅膀做的真的很不错。”

“Tommy,那是真的!”Wilbur走来比划着,Tommy看到二哥的身体变得透明,载着温柔的棕色瞳孔的眼眶空洞,又开始流淌起蓝色的血液,他看起来要与空气融为一体。

Wow,这起码是十八禁分类,他胡乱地想着。

Wilbur扒拉下几根羽毛,他似乎试图用Philza的痛呼来证明他们确实是一群怪物。不过显然,这只引起了那位养父的愤怒。

Tommy撇开眼,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托与了Techno,但察觉到视线后,他的大哥只是默默地挪开视线。

“Theblade!我最好的大哥!”妈的,Techno,告诉我你是个人吧,他在心中祈祷着。

Tommy含情脉脉的眼神让Techno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来背过身,脱下了上衣。

Techno的身形猛地窜大,粉红色的毛发旺盛地生长出来,他的耳朵逐渐移到头顶,牙齿变得更加锋利,他转过头,深红的瞳孔对视上Tommy惊慌失措的目光。

Technoblade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只猪?!

“W,What,”Tommy终于抑制不住了,他几近是拼命地喊道,“Whatthefu*k???!!!”

他亲爱的养父Philza是只鸟怪,温柔的二哥Wilbur是幽灵,而他靠谱的大哥是只长得很帅的猪????????

Tommy张合着嘴巴,说不出话,只得把痛苦面具一样的脸对向家人们。

操,这场景也太魔幻了。

他妈的惊声尖笑都不敢这么写。

Tommy埋下脸,耳边还响着Philza和Wilbur斗殴所发出的碰撞声音。

“LMAO,我以为你起码会有点怀疑的,”Techno在他的耳边发出讥讽,“你比恐怖片里的主角都迟钝——好吧,给我从桌上爬起来,该吃早饭了,你今天还要去上课——”

“Techno的意思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还爱你,”Wilbur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身体已经恢复了原貌,“只不过我们不是人类,哦,相信我Tommy,你之后肯定会遇到更多的!”

“我谢谢你,Wilbur。”Tommyinnit捂住头,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但这样的反应反而是其他几人认为的最好情况。

可以,不错,接受良好。

他身后的三人交换了眼神,随后齐刷刷地松了口气。

几个大男人小心翼翼地将精美的早餐放在桌上,随后就只冒个头的从隔壁房间探出来,看着Tommy的一举一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以他们的性格,这必定是次漏洞百出的偷窥。

“你压到我头发了,Wilbur。”Techno用自己完美的手肘抵住对方的头。

“哦,这可不能怪我,”Wilbur压着粉红头发的身体部位更用力了点:“说实话,Techno你真该去剪个头了——你不会是在怕那热情的发型师吧?”

眼看着不对劲,Philza赶紧拉回两人的头,同时也把两人的重心拉了回来。

“他吃完了,”金发男人向两人示意,“没有什么不对。”

Tommy用手背抹了抹嘴,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不得不说,他们隐藏自己的能力太差了————尤其是Techno和Wilbur,他们几乎要打起来了。

“我去上学了,”Tommy把盘子放进洗碗机,“呃,再见?”

他把书包拉扯到背上,无语凝噎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因为推开门的力度过大而垂直倒下,而后笨拙地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样子。

“Bye!Tommy!”Wilbur拽着Techno和他美丽的粉红长发,给了Tommy一个————呃,不是破坏气氛,但真的非常冰冷的怀抱。

“Thanksbro,”Tommy迟疑了一会儿,拍了拍Wilbur的肩,顺带解救出来了Techno的头发,“Tuboo已经在等我了——嗯,放学见!”

Techno艰难地抬起手,揉了揉弟弟蓬松的金发,Philza也走了过来,带着骄傲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不愧是我的儿子,抗压能力就是强”。

Tommy草草的收拾了一下,打开了门,刚走出一步时好像想起了什么,回头说道:

“我也爱你们,无论你们什么样子。”

三人愣在原地,望着Tommy走远的背影,随后心照不宣地同时笑出了声。

“哦天呐,他真的太可爱了————”

“嘿!我就说领养他不会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不得不说,在这点上我勉强附和你。”

“话说,他们的旁边是不是还有一个人?”

“什么?刚才有这个人吗?”

“他刚才就在了,那么高一个人,就站在Tubbo的旁边……啊?那不是Tommy的朋友?”

“不对,哪个人类的脸左边白右边黑的?”

三人再次交换了眼神——但这不再是之前充斥着喜悦的时候——事实摆在面前,他们过多或少都带着点惊恐。

他们最为宠爱的人类孩子——在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后——就遇到了不知名的,“危险”的陌生鬼怪。

好吧,事不宜迟,几乎是同时,三人---一或者说是一鸟一猪一幽灵,迅速地跑出了家门,哦,让我们祝愿他们能在Tommy抵达学校前追上他。

可怜的成年人们。

-tbc-

*是4/4一家人同居设定,Techno是大哥

*包含了:我流sbi一家的吵吵闹闹日常以及睡相很差的Tommy、做噩梦会哭的Techno(只是想写写Tec哭哭罢了

*全文2.5k,一切ooc归我,一切可爱归sbi,祝食用愉快

这被称为“呓语”或许也过分大声了。

Tommy僵在原地,屏幕上的赛车哐当一下撞在护栏上,接着是Crash的标识。

异响来自Techno的房间,金发的浣熊男孩敏锐地把握住了方向。他把手柄一丢,从电竞椅上弹起来,看在自己是半夜偷摸着打游戏的份上又大步冲回,把电脑熄了屏。

“Techno,你还好吗?”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踌躇片刻后,Tommy悄悄推开隔壁的房...

屋内没有任何回应。踌躇片刻后,Tommy悄悄推开隔壁的房门。扑面而来的冷气让Tommy感觉自己的眉毛上瞬间裹了一层霜,四下寂静也不忘腾出嘴骂了一句,“他妈的Techno你的房间像个他妈的冻肉用的冷冻室”,好像方才问候自己哥哥的是另一个人。

Tommy把房门开大了点,好让月光照进来些,但还是暗得过分。小浣熊蹑手蹑脚靠近床沿,尽量避开电脑桌旁乱成一团、粗细不一的数据线和床头柜上垒得半人高的笔记本,一点一点旋开了床头灯的开关。微弱的暖光像烛火一样令人安心,橘黄色在房间主人的被褥上铺开,Tommy发现几乎半张床都是空着的,而他的大哥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裹着被子缩成一团,侧卧在墙边,半张脸都掩在被子里,只有柔顺的粉色长发散在枕头上。Techno的呼吸不算很平稳,但还在睡梦中,只是偶尔有点不安的颤抖。

Techno的睡相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和他的时不时讥讽别人的性格似乎极不相符。Tommy的睡相则一直很差。他们仨还挤一张床的时候,Wilbur曾咬牙切齿地形容弟弟的睡眠“像一场谋杀”:年幼的狐狸男孩三番五次在半夜顶着乱蓬蓬的棕色卷发、抱着枕头向Philza控诉,气得几乎要结巴了:本来足以容纳三个小男孩的双人床上,一只躺得四仰八叉的小浣熊抢走了大部分领土;Techno一如既往地缩在墙角,而Wilbur险些被踹下床。和父亲交涉未果后,好几个晚上Wilbur气呼呼地睡在客厅,然后第二天黑眼圈重得像抹了烟熏妆,晕乎乎地把自己甩到餐桌上,差点一头栽进麦片里。

房间里太舒适温馨,Tommy整个人都要陷入对美好童年的回忆中(哪怕对于两位哥哥来说或许算不上美好),直到他似乎听见了床角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但睡着的Techno更加“坦诚”,和醒着的时候判若两人,Tommy深信不疑。他记得自己梦到过爬上一座石塔,然后那样绝望又笃定地一跃而下;他尖叫着醒来,躺在床中央紧紧攥着被子,喘着粗气,然后一边抽泣一边盯着天花板发呆。短暂而尖锐的叫声只吵醒了自己的大哥(Wilbur那天晚上喝多了酒精饮料,半个人挂在床沿上昏睡,对他来说也是难得的精致睡眠),兄长困得半死,连眼睛都睁不开,头发也乱七八糟的,撑着床沿坐了起来。Tommy杵在原地,做好了被数落的准备,Techno却侧过身子帮Tommy掖好了被子,甚至把还惊魂未定的小浣熊揽在怀里,低声安慰着“It'sfine,it'sfineTommy”。第二天在餐桌上Techno对此矢口否认,甚至讥讽Tommy睡昏了,分不清做梦和现实。金发的弟弟太过兴奋,一边晃着腿一边嚼三明治,把牛奶喝得到处都是。

Okay,TommyInnit,现在你也是个大人了。他站在床边对自己这么说。现在是Techno的weakmoment,哪怕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哪怕你只是因为偷偷打游戏而没有睡觉,哪怕你会暴露自己熬夜的事实,你也要帮助他,好吗?Alright——

“NO...”

Tommy又被吓得一机灵。Techno在床上大幅度翻了个身,眼睛依旧是紧闭的,看起来分外挣扎,还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甚至带有一点哭腔。

噢,去他妈的吧。Tommy抛开所有踌躇的理由,难道有人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大哥在自己面前几乎要掉眼泪?就因为一个他妈的噩梦?小浣熊感觉自己瞬间成长了好几岁,现在他羽翼丰满,和Philza一样也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他试着去拽Techno的被子,摇晃他的肩膀,一次比一次大声地叫着Bro,最后差点喊出TECHNOBLADE的全名,他的好哥哥只是皱着眉头往被子里缩,一边发出含糊的哼哼声。

“Don'tkillme...”

“Nobody'skillingyouTechno!JustwaketheFUCKup!”

Techno突然坐了起来。Tommy发誓自己再受到这样的惊吓或许就活不到PhilzaMinecraft的年龄了,这个晚上他为了自己的大哥付出了太多。

Techno虽然睁开了眼睛,却好像把灵魂留在梦里了,他呆滞地盯着被子上的花纹看得入神,似乎花纹里面藏了西班牙国家图书馆。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落,粉发的大男孩还在无意识地抽泣,仿佛站在床边的弟弟是个透明人。

奇异的氛围笼罩在这个房间里,大约有半分钟,没人出声,也没人有任何动作,直到Techno的呼吸逐渐稳定,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让泪水充盈自己的眼眶。太迟了,Tommy这么想到,这样的掩饰太迟了,而且他妈的拙劣透顶。但他还是要发挥顶梁柱的作用,在被赶出房间之前至少说点什么——

“It'sfine,Techno,it'sfinenow...”

“Tommy......下次再溜进我的房间,我就把你在上个万圣节一口气吃了一盒巧克力的事情告诉Philza,这样他就知道他的小儿子为什么会突然喉咙发炎并且有合理理由一整周不上学了。”

至少Techno的声音听起来好多了,Tommy松了一口气,这样讥讽的语调应该被称为Technoblade的“灵魂归位”。现在Techno欠自己一条命了。

本章须知:

1.本章含有Skephalo、DNF两对CP向。

2.前情回顾:在Tommy七岁生日以后,一切也慢慢进入正轨,但开始接手黑道工作的Techno第一课就要面对一群怪异的家伙……

Note5Maskoff

Techno穿好正装以后非常仔细地规整了领带跟外套,这是他第一次跟Philza一起出去谈正式的生意,以往都是由Philza铺好路直接对接,这样的事发生就代表他离接手并不远了、他得尽快学会跟那群陌生人交流并且讨价还价,偶尔还得威胁他们,毕竟他一直相信并且认为暴力就是全世界的通用语言。...

Techno穿好正装以后非常仔细地规整了领带跟外套,这是他第一次跟Philza一起出去谈正式的生意,以往都是由Philza铺好路直接对接,这样的事发生就代表他离接手并不远了、他得尽快学会跟那群陌生人交流并且讨价还价,偶尔还得威胁他们,毕竟他一直相信并且认为暴力就是全世界的通用语言。

讲不听道理可以打服帖,说不过对方可以武力解决,毕竟没人会对枪子儿说不,也没有人会对绝对的实力抬头。

他们这次要会面的家伙比较奇怪,比起是整个家族的压迫感倒不如说是一个人的压迫感,是最近一年迅速崛起的黑道怪人“Dream”,他并没有使用真名而是以昵称出世,据说不会轻易露出真面目,且见过的人不是死就是伤,但他身边的人很少,有时候甚至还会请雇佣兵给自己工作。

毕竟他们才是这个地盘的主人,而且军火生意的扩大也影响到了Philza他们的利益,他们也同样做着这个,但很明显盈利不如他们高。

Dream是个奇才,他很会造势也做事狠辣,先前几个跟他谈生意的其他黑帮家族多多少少都吃了点苦头,Dream身边那个杀手非常厉害,那是起码在军队里待过四五年的水平,至于Dream本人的信息就像是他的真面目一样,除了他是个男人、他看起来比较年轻以外没有透露任何有关的信息,这也是让他们觉得棘手的地方。

如果他有家人,那么可以适当进行威胁来遏制Dream如同病毒般掌握经济链的速度;如果他有情人,也可以用做交易或是介绍些女人过去,可他只是像个迷一样,没人知道他喜欢什么。

Philza并不介意他们的生意被分杯羹,但如果对方能知道收敛些许的话他甚至可能考虑合作,这也能确切教给Techno要怎么跟这群人打交道,但麻烦的是第一次想要正式教给Techno一些外交手段就遇到了这么些奇葩东西。

父子俩收拾好了千里迢迢来到城东的剧场,据说这也是Dream常用的交易地点之一,每天都上演着不同的剧目,而今天恰好是《音乐之声》,台上女人的歌声悠扬婉转气氛非常欢快,Philza完全生不起气来。

“怎么了?来点威士忌?”他推给Philza一杯威士忌,还随着音乐律动打了个响指。

如果Philza对面没有坐着一个戴白色微笑面具还跷二郎腿的毛头小子的话。他打完响指以后就重新戴好了手套,有些心不在焉地头朝向剧场方向。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音乐一样时不时还会随着节奏或是他自己的什么节奏用指关节扣动木椅的把手,一身黑西装包裹着身体却几乎没有露出任何皮肤,没有一点外貌特征——除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很年轻的男性以外,没什么更多的信息了。他身后站着一位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戴着半张面具把脸遮住,应该就是他那位养在身边的杀手。

这种不露脸还往死里藏自己信息的行为可以算得上是侮辱级别的冒犯。

Philza几乎是把拳头捏紧了又捏紧才忍住没一枪把这家伙给崩了,这种近乎于无的会面——他以为只有二流黑道才会像这样抢银行都得带着面具,但他现在算是开了眼界。

Dream就好像知道他会对这一点疑惑,低笑几声:“因为看不见我们长什么样吗?不至于这么生气,冷静点。咱们还得谈事情不是吗?”

这种打太极的态度和话术倒是没什么问题,Philza叹了口气看向桌上那杯威士忌,不知道这小子从哪儿知道的消息,他喜欢喝麦卡伦的,但保险起见Philza并没有动:“当然,我们得谈谈。因为你抢了我几乎一半的客人,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军火?”

Dream换了一只腿叠在身上半边身子转过来,Techno眼睛一眯盯着他的眼神不算友好,但对方并不介意甚至几位坦诚地说出口:“我在政界有人,弄点儿火药枪械什么的不是问题。”

还黑白通吃。Philza能听到自己的指节骨骼在咯咯作响,不过他还是表面上维持着基本的社交笑容,这已经是他目前能维持的最好态度了,不过在想清楚一切以后他反而有些豁然开朗了。

无所谓是在做什么,不过如果Dream如他所说在政界有人又或者往深处猜他就职于政界,那么其实他能够做到垄断军火贩卖这条生意线,不过鉴于他目前为止并没有人脉和经营网,所以才会和他们合作了。

也就是说,Dream急着跟他们联系的可能性有他们屯着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卖不出去也没有对应供货商,想从Philza他们这里找突破口。

Techno也发现这点后下意识看向Philza,而那只握紧的拳头就已经松开,但一直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没有发现。

“所以说,你要怎么跟我们合作?如果只是做生意的话我们也能找别人。”Philza把手杖握在手里敲了两下绿宝石鸟眼,随时都能把暗藏的机关刀刃抽出来,他已经做好准备Dream如果不能提出合理的条件就灭了他,毕竟有时候新鲜血液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Dream好像在面具下笑了一声:“很简单,这一次我可以把现在的这批货留给你们,不要任何报酬,但你们得提供人脉。”

他的保镖似乎发现了Philza的动作把手向后伸,不知道是否握枪或者持刀,Techno也下意识要摸身上的武器,稍微朝Philza坐了一些随时准备掀桌子挡子弹或者武器。

Philza笑而不语。

Dream不知喜怒。

他们没有说话,而Philza短暂思虑片刻以后接过了那杯准备好的威士忌抿了一口又放回了原位。

Dream明显有些兴奋,不过并没有表现得太突出,两人无言继续将视线回到剧场上,女主角放声歌唱孤独的牧羊人,约德尔腔调十分欢快,Dream又脱下手套打了个响指,在音乐声中离开了这儿。

Techno疑惑的皱了皱眉,片刻缓过来以后立刻抓着Philza的肩膀紧张的质问道:“Phil,你还记得他刚刚是什么穿着打扮了吗?”

Philza怪异的看他一眼,然后试着开始回忆:“嗯……白色的面具,然后…还有些什么来着?”

他甚至记不得Dream穿了一身黑西装。

Techno松开以后坐在刚刚Dream落座的地方:“咱们被他耍了,小把戏。这家伙对你下了心理暗示,还催眠你了,你现在没记住他的特征,我也没有。”

Dream跟Sapnap离开了剧场以后暂时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在无人的角落里把外套脱下来翻了个面穿,重新变成他们平时的打扮后Dream摘下面具收进随身带的手提箱里,露出被弄乱的灰金色头发又随意理了理,如释重负:“刚刚他是不是已经敲鸟眼睛了?”

Sapnap也摘下面具,不过他做得更干脆,直接用打火机烧掉了那东西:“是,他的确敲了,里面藏着一把刀,大概手指那么长,尖的。”

Dream不可思议地笑出了声:“他真的很生气??哈哈哈哈,我以为他会动手来着,不过幸好他没有。”

Sapnap烧完面具以后整理了下衣服,用手肘顶了顶他:“他要是真动手了那得是一场苦战,你都多久没打了,你行吗?”

Dream简单变装以后跟Sapnap一起走出阴暗处出现在街道上,找到停车的位置跟他一起检查了车上是否被做过手脚以后才进去:“我当然行,我每天都进行高强度运动。”

Sapnap从前镜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运动?我怎么不知道?”

Dream只是保持微笑没有说话,像面具上的一样。

明白些什么以后的Sapnap翻了个白眼猛的发动车子,晃到后座的Dream甚至没反应过来差点往前撞到座椅,不过他只是笑着骂了句脏话就开始闭目养神,回想今天他观察到有关于他们父子的细节,这对父子比他想象的要更加谨慎,不过Techno已经自己单独处理过一些事,所以Dream对他大概也有些印象的样子。

二十一岁的时候他跟Sapnap来到这个国家,断绝了跟家人的联系、跟过去做了道别,从零开始打造他们的势力,Dream进入政坛并成为议政要员之一掌握了不少黑幕和有效资源,而Sapnap作为他的保镖和朋友一直在身边负责做一切保卫暗杀的工作,即便有时候他甚至有些光明正大,但Dream也仍然能兜住所有问题。

他们沉寂了两年运用消息网明里暗里抓住了不少人的把柄间接为他们卖命,并且几乎掌握了每个人的死穴,也靠着这种方式他们从不出错与失误,甚至有了自己的名声。

Dream一开始只是个小政客,后来参选议政要员的时候有一些老顽固并不赞同他,他们挑选了其中一个并不突出的人进行暗杀并伪造成自杀以后,Dream得到了市长的支持后成功成为了本市不可或缺的议员之一,他们也是这样才正式站稳跟脚并且掌握有效军火资源的。

跟Philza他们购入并贩卖的手段不同,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走私,并且把这条线做得很好滴水不漏,人前他是Clay议员暂居鸽派,人后他戴上面具成为Dream也在黑道行列里分羹吃肉。

至今为止他还没有暴露身份,因为他每次去那个剧院时都会对谈判对象进行催眠和心理暗示对方记不住他们的外貌特征,包括声音以及身高等,这招百试百灵,所以大家都在议论Dream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他现在只是个二十四岁还深得市长欢心的年轻政客。

Sapnap一路开车到了市长住的别墅后并没有选择回家,他把车随意停在了门口后进入花园以内就彻底放开了他保镖身份的架子,怎么舒服怎么来,第一件事就是扯开领带把头发撩下来再用头巾捆住,毕竟全部弄上去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怪了。

换句话说就是人模人样的反而不习惯。

他跟Dream轻车熟路从前厅摸到后院,直到进了私人休息区域的时候Dream也才脱下外套不过揽在臂弯里,楼上有人扶着梯子睡眼惺忪地下来,他立刻迎上去把外套披在那人肩上:“看来有些人不知道晚上会降温,刚睡醒就出来容易感冒。”

Sapnap随手拿起果盘里的苹果啃了一口:“不会吧George?你才睡醒?”

外套下的一团深色头发略显凌乱,他打了个哈欠好像默认了这件事情般下意识往Dream那边靠,还拢紧了外套就像拢紧被子一样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外昏暗的天空,才意识到什么般呢喃了两句:“已经晚上了?”然后他理所当然地抬眼看向Dream,“我的晚饭呢?”

Dream一挑眉有些无奈地低头蹭了蹭George的鼻子:“可我们是出去办正事了,我们以为你醒了。”

听到没有晚饭的George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离开Dream带着一身冷风的怀抱扣上西装外套的扣子:“但是你们仍然可以给我带一份晚饭。”

Sapnap被恶得立刻背过身去不听不看,半晌他的肚子也开始叫了起来,Dream才叹口气还是选择了投降:“好吧,我来做饭。你们想吃点儿什么?”

“猪排配茶。”George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

“沙拉,沙拉就够了。”Sapnap有些心不在焉。

Dream动身去厨房,作为这栋房子里可能唯一会做饭的男人毅然决然地选择开始解决起严峻的晚饭问题。

George就是市长,显而易见。

尽管他们一开始得知市长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时就觉得这个政府没救了,并且当他打算把George作为傀儡来操纵攀附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这个人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简单。

如果说他是一个没有作为的野心家,那么George没有野心;如果说他是一个已经麻木的政治家,那么他已经失去了最初的热忱。在Dream彻底渗透当地政府以后他意识到了一点:那群还没有下去的迂腐分子一直以来都在争权夺势,谁也没打算好好建立起本地经济,国家资源不会过度分配,一来二去带动整体发展的居然还是黑帮行业的各个企业家,说起来还蛮好笑的。

他们几乎一拍即合,因为George的界限宽到像看不到边界般放松,而他的性格也很随和,大概是磨砺已久已经疲惫,就连议政要会都不怎么再找取重点,毕竟成天跟那群老头勾心斗角已经够累的了。

所以George很大程度上支持着Dream他们完成“幕后工作”,甚至有时候会在其中推动。

至于别的关系——他跟Dream是情人。Sapnap已经不记得这两个人是怎么搞在一起的了,他只记得他们本来开着无所谓的玩笑,互相调情不分彼此,甚至真的有那么些情侣的意味,不过到了后来,准确的说是他们认识一个月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干柴烈火你侬我侬,第二天早上Sapnap再去叫他们起床的时候就发现这两人已经躺一起了。

那个惊心动魄的早上,Sapnap现在都还能记得很清楚:凌乱的床单和满地的衣物,还有躺在Dream怀里小鸟依人的George,那个画面给年幼的Sapnap留下了太大的冲击,他至今为止都对不关门的两个好朋友有着强烈的怨念。

但对于他们两个在一起,其实Sapnap并没有过多的意见。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朋友们更亲密了,不代表他们之间有什么变化,他仍然还是Sapnap,不过有时候他的确会觉得不自在,毕竟两个男人在他面前谈恋爱还是有些怪的,他从来没见过。

他更多思考的问题其实还是有关于Karl的。

Karl的声音有些变了,但Sapnap仍然能听出来他偶尔哼唱时百灵一般的歌声,他不会忘记的,他也不会忘记自己在战场上一次又一次寻找Karl踪迹的时候有多绝望、多自责。

“保护好你自己。”他只是这么说到,然后给Sapnap注射了唯一剩下的麻醉剂,将白布盖上他的脑袋伪装尸体,就离开了帐篷独自去引开敌人。

他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不”,药效就已经摧毁了他的一切拒绝和不满,最后他只是茫然醒来在尸体遍布的军营里到处寻找活人和Karl,可事实上证明只有他一个人,无论怎么找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Bad赶来的时候他却觉得那么无助,他第一次手足无措地跪倒在地,拆开绷带的双眼已经能再次清楚看到周围的事物,可他甚至连对方的颜色都不知道,仅仅凭借那个已经开始模糊远去的声音他什么也没办法分辨。

Sapnap能确定,他找到了,但他要怎么让Karl想起来那一切呢?他甚至想象得到Karl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对待和拷问才会想起那些就自我封闭性地忘记过往,那对他来说又该有多痛苦?

整个晚饭他都吃的心不在焉,在解决完这个问题以后就到了别墅外围警戒周围会不会出现什么不要命的刺客,这种家伙近些年来越来越多了,毕竟George在职场上对Dream的提拔有目共睹,大家甚至还戏称Dream是个小白脸。

虽然某种意义上也没错。

“你们今天真的去跟那个Philza谈事情了吗?”George吃完晚饭以后换了一身衣服开始看起他们早上买的报纸,勉强了解外界情况也是他现在要做的事情之一。

“是,我们去了。约在普兰特,那家我们经常去的剧院。”Dream用水果刀削着一颗梨并尝试不从中途削断皮,这对他来说是一个麻烦活儿,“他的表情就像是随时都会杀了我,不过后来还是喝了那杯酒。”

George毫不意外地耸耸肩:“我就说吧,年过三十的老男人都爱喝麦卡伦威士忌。”

Dream边笑边把削好的梨塞到他嘴里:“你这个笨蛋。你也快三十了,但你不喝酒。”

George咀嚼地很慢,不过梨的口味勉强符合他需要的甜度:“我不喝酒是因为有东西比酒醉人。”

他边说还边把半带戏谑的眼神投向Dream,好像在等一个反应。

Dream没有说话,只是放下水果刀后简单擦拭了手指上的汁液后又伸手抚摸在George的嘴唇上,他的视线一直以来都非常两极化,时而像是捕食者随时能将面前的猎物啃食干净,时而像是没人能看透的忧郁王子透露出难以理解的感情。George没有躲开,他同样注视回去四目相对,眼光撞上了彼此的深蓝与碧绿中,过去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的气质总是这样矛盾的,就好像永远戴着面具,随时会根据需要切换情绪。

而这位面具大佬在大概再不说些什么就会觉得尴尬前开口了,一如既往地问,却不知道到底是为George还是他自己:“你已经确保,你很安全了对吧?”

George微微歪了歪头好像在衡量是否如此,每次Dream都会郑重其事问这同样一个问题,毕竟他们的关系就像是罂粟致命且危险,一旦被捅出去就是重磅新闻,足以让他们身败名裂、更何况Dream还有一层敏感的身份。

Dream并没有他看上去这么乐观。

那个微笑面具也好,他平时装出来游刃有余、且二流的气息也都是伪装,只有Sapnap跟George知道真实的他有多脆弱,但与之相反的是正因如此他才强到无人撼动,甚至已经威胁到了Philza的地位。

Dream是个实打实的合理主义者,也许这段关系、这些黑白两边反复颠倒的事情对他来说都迟早会结束,但一旦决定要做他就会最认真的完成一切,其中每一个步骤,每一点他们会注重完成的细节都绝对不愿意漏下半分,只要一切合理他就会去尝试,哪怕旁人看起来那像是疯了。

不过既然道理存在,必然证明其真实性——一直以来也是Dream做事的信条。他喜欢将一切都规整在计划中,不过他现在的动摇全都是基于这能实现,并且他总能把周围的人都摘的很干净,真正做到由一人完成,一人背负。

除了Sapnap以外,他唯一能够信任的就是那名叫Punz的雇佣兵,毕竟雇佣兵只需要足够的金钱就能稳定他们的忠诚,而至少这个地方没人能开出比他们还要高的价格,紧握权利有时候也是方便的事情,但他从来不当做玩闹的事情。

他真情实感地担忧着朋友们的感受和处境,并且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一旦发生意外情况就会立马脱离来达到保护效果。

George每次也都会认真地回答他:“当然。”然后他握住了Dream半只手笑出来,“而且就算我没办法,只要你能保护好你自己,你也有办法保护我不是吗?”

这种总是带着玩笑意味的回答其实Dream并不喜欢,但George总能巧妙地诉说他们之间的信任是无需言语的。

他起身凑上前俯了过去,把答案藏在一个将距离化为乌有的亲吻里。

“你这个笨蛋。”

Techno回到庄园以后就跌跌撞撞地回到了书房翻找出近两年的报纸试图从里面得到信息,停在鸟笼里休息的乌鸦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因为用完晚餐的Philza出现在了门口。

Philza意外地吹了一声口哨:“这就找到了?”

Techno摇摇头,疲惫但仍然打趣道:“我可是在刚刚报纸里约莫三百多个人里挑了五个二三十岁左右涉及政界的男人除开,但这只是缩小了范围而已,毕竟我没有老虎机,不能同类加倍。”

结果也不错。Philza抽出其中一份报纸看了看,一眼就扫到个熟悉的名字、George,他是一个实在的本地人,当上市长后却像傀儡般很少做事,即便每次政治会议都会参加并发布,也确实改善了不少政策包括贫民窟管制,但那几乎没什么特别明显的用处。

当地的经济与发展主要靠黑帮推进,所以他不曾整治,甚至偶尔还会放出他们能够继续的信号。

这挺令他满意的,不过他见过这个年轻的市长,绝对不是下午那个能两三句话二流态度就把他气死的家伙能比的。

“说起来,你是怎么发现他在催眠我们的?”Philza放下报纸后重新递给了Techno。

Techno用裁纸刀把几个人的照片都裁下来再用钉子钉在桌子上的信息板上,比对几次后陷入了短暂地思考才给出回答:“很简单。台上的音乐,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多动症,随便跟着台上的人在敲桌子,但开始和结束时他都打了响指,中途露出了肤色。”

Philza调整了下站姿,若有所思地回想起那些能够记住的细节,而他发现没用的是:只要跟Dream有关的外貌细节,身高、体型、发色以及声音就都没有印象。

就像知道仅凭这些还不足以说明,Techno又从书房那一大堆里被他做过笔记的书籍了翻翻找找:“那是一种简单的催眠手法,通过让你短暂地精神恍惚后进入催眠状态,对你下达心理暗示然后固定印象,来达到让我们没办法知道他是谁的效果。”

Philza再次看向了Techno整理出来的备用人选,不自觉笑出来:“除了咱们当地睡美人以外,其他人都是金发。你该怎么找?”

Techno耸耸肩:“老办法。跟踪,发现哪个比较可疑就跟着谁,这很简单。”

Philza好像也在思考这种方法的可能性,不过他并没有细细思考就决定不往这个方向想了,毕竟这不是他擅长的工作,比起跟踪他更擅长的是反侦查,所以通常跟着他的人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好吧,在我们下次见面前你可以在这些人里找出合适的人选,然后证明他是否就是Dream。”Philza把乌鸦放出窗外后坐在沙发扶手上,有时候他也不喜欢规规矩矩地坐,Tommy有时候也学坏了喜欢这样。

Bad?Philza下意识皱了皱眉,因为他的印象里Bad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他酒量极差,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完全不会喝酒,甚至不会主动喝酒的人。

他对于这两个年轻人的那些你来我往都看在眼里,从来没打算插手也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挥挥手就让Lawrence回去了。

倒是Techno摸了摸下巴:“我们不去接Bad吗?我是说,交给Skeppy不太靠谱。”

Philza倒是不以为然:“交给他没问题。”

Techno看着父亲一脸放心的表情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不想做这种幼稚的行为,但他确实想说Skeppy上次哄骗Tommy说吃了棉花糖会烂牙,让Tommy整个人都颓废了整整一个星期——

边哭边吃,还告诉Techno要给他的牙齿写遗书。

Techno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跟Tommy讲了人类为什么会烂牙,吃多少糖会烂牙,小孩儿为什么应该控制每天摄取的糖分,他挺记仇的。

不过Philza显然看出来了Techno在担心什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他们有自己的分寸,我们只需要等消息就行了。”

Techno仍然不理解要等什么消息,不过也没有继续追究。

毕竟,Philza已经那么说了。

虽然多半是扯淡,但Skeppy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Quackity说的没错,Bad宁愿跟他们去喝酒也不愿意答应Skeppy的约会,这句话狠狠伤到了他最近意外可怜的自尊心,并且他差点儿当真了。

他到了酒馆以后径直走进去就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没转悠一会儿就看到了卡座里醉到没长骨头的Bad以及坐在对面十分得意的Quackity,而整张桌子上唯一摆的东西就是一瓶柠檬汽水,他还凑近闻了闻才发现这东西酒味儿小的几乎闻不到。

证明Bad是真正滴酒不沾一沾就倒的类型。

Skeppy明明很生气,但心里居然还觉得这样有点儿可爱。

“你来晚了,他已经告诉我你有多无聊他有都讨厌你了。”Quackity端起扎啤狠狠来了一口还发出赞叹声,挑挑眉站起来十分嘲讽地看着他,就像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你怎么联系到他的?”Skeppy完全不理他,只是伸手把浑身都软趴趴没力气的Bad拉起来往怀里一靠,摸了摸他滚烫的脸颊后又仔细确认他是不是发烧了。

“你就为了把他骗出来喝酒?为什么?”Skeppy检查完以后十分纳闷儿,憋着火气问Quackity时但也有些小兴奋、因为他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地跟Bad发生肢体接触,尽管对方并不清醒。

所以负罪感更胜一筹。

“为了听到我想听的东西,看我想看的东西,”Quackity蹲下来盯着Bad那张通红的脸看,不过很快就被Skeppy的外套盖住了,“比如说这个。”

Skeppy怪异的看了他一眼,一手架着Bad一手扶着他的腰就站起来并凶巴巴地警告:“别随便欺负他,他很单纯,要是有下次我就把我所有在你赌场里的筹码都拿出来,让你一天之内就资金流动不能。”

“知道了,护花使者。这次记得谢谢我!顺便下次谢谢Sapnap吧。”Quackity还不忘掏出手帕挥了挥,被Skeppy一脚踢到小腿又怪叫了一声才消停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Skeppy的错觉,他觉得Bad好像短暂睁眼了一瞬,然后把那只搭着他脖子的手收紧了一些。

不管是不是,Skeppy都在心里默念一百遍自己是个正直的人,然后上车把Bad安置在了后座又把衣服盖了上去,确认Bad已经躺好后才回到驾驶座,保持着一种就算Bad翻身也不会掉下座位的缓慢速度开车。

不过就在他转弯而车子发出了声音以后,他好像听到后座传来了说话声。

“……”

那声音含混不清,像包着一口水般咬字都无法判断,迷迷糊糊间只能听到大概的音调,Skeppy为了听的很清晰下意识应了一声,身体往驾驶座与副驾驶中间的空隙靠了靠。

“Bad?你醒了吗?你再说什么?”他试探性地问道,不过后排只传来一阵安静的呼吸声,这一度让他稍微有些失落,也许只是幻听的可能性也出现在了Skeppy的脑海里。

他没再注意后排发出什么具体的动静,而是试图专心开车,偶尔从车前镜里看到Bad有没有滚下来,一路上都在默念自己是个好人是个好人,直到下车时把Bad重新架在肩膀上还把他往公寓里送的时候他都还是这么觉得。

Skeppy要把这件事情记载进他最为遗憾的事之一记事簿里,他错过了绝无仅有的Badboyhalo醉酒实录。

他把Bad架上了楼,又从他的外衣口袋里摸到了一把备用钥匙,这其实是Bad早在两个月前给他的,因为他偶尔回去时发现门被风吹关了会很麻烦,所以多给了Skeppy一把备用的钥匙。

他一开始兴奋了很久,也正是从得到这个开始他才下定决心要坦白从宽,结果换来的结果是一个星期都没能说上话,这让他很难过。

Skeppy最后把Bad安置在了他那张略显窄小的床上后盖上了Bad的被子就离开了。

只不过他在下楼时却觉得步伐越来越沉重,就好像有魔力在阻止他离开般始终迈不出下一步,紧接着他甚至开始觉得有些委屈和愤怒——他想到了宁愿跟Quackity出去也不愿意和他约会的Bad,想到他明明不喝酒却还是去了,这样的事让他几乎不能接受。

Skeppy越想越气,即将迈出去的脚步又咚咚咚往楼上赶,直到冲动的魔鬼驱使他再次回到那个房间时,Bad仍然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变动。

一旦看到那张干干净净、微弱的灯光照耀下甚至像白瓷的脸后Skeppy又觉得就算有什么气也都应该消了,毕竟Bad就是那么漂亮、那么善良、那么可爱,有时候还十分有男子气概地迷人,他就是被迷住了,并且无可救药。

“……ppy…”

随即,被迷住的Skeppy在欣赏心上人睡颜的时候就听到了对方再次发出了这样呢喃般的声音,他大概能听到有关于自己名字的字母后心里甚至有些兴奋,立刻低下身子凑近了耳朵几乎要到嘴边那么近,然后小声的回应:“Bad?是我,我在这儿。”

“……Geppy…”

又是那阵迷迷糊糊的声音,不过这次Skeppy完全听清楚这就是他的名字,他掩饰不住狂喜就要立刻跳起来的时候——

Bad的脸动了动稍微抬起来一些像是要呼吸新鲜空气般,嘴唇极其突然地贴在了Skeppy的脸颊上,声音哑的不像话:“Skeppy——”

那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那是一阵足以把Skeppy反复杀死一千遍的呼唤声。

Skeppy原地死机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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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Wil兄弟设,绿宝石挚友向

-奇奇怪怪的te厨艺点满设定

-

关于Technoblade的厨艺,一直是个谜。

对于这个问题有思考的Tommy很认真的对自己的兄弟Wilbur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Techno不会做饭。而他苦苦埋头在创作中的兄弟只是“啊?那种问题一点都不重要吧?”来回答,以表示不会出现此类的情况,他们的每日三餐负责人当然是他们亲爱的神明乌鸦父亲啊!

于是这个问题在Phil离开家之后得到了确认。

出去办事前,Phil两腿扒拉着两个人类孩子,一个哭的厉害,一个嘴里在叨念着“爸爸你要抛弃我们吗?”,这让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神明内心也受到了一丝伤害。Phil最终...

出去办事前,Phil两腿扒拉着两个人类孩子,一个哭的厉害,一个嘴里在叨念着“爸爸你要抛弃我们吗?”,这让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神明内心也受到了一丝伤害。Phil最终蹲下身来,很耐心的对自己的两个孩子说,“放心,Techno会照顾好你们的。”

“不!PhILLLLL!!Techno会杀了我们的!”

“Phil你不能扔下我们两个人跟Techno单独待一块!”

“为什么你们会这么想?……”如此低沉的声音幽幽的从另一头传来,听了一早Tommy和Wilbur杀猪般的嚎哭,Techno觉得自己的耳朵要受不了了。

“Techno一定会饿的时候要吃了我们!”

Phil被俩孩子的玩笑逗乐了,他再一次伸手抚摸着两个脑袋瓜,让他们放下心,“我三天后就会回来的,相信我也相信Techno好吗?”

“我们会相信你的爸爸……”兄弟两人眼巴巴的在玄关目送了他们的乌鸦父亲的离开,于是把眼神放到了那位从不踏入厨房的血神身上。“Techno,我们家里除了土豆之外,还会有什么吗?”在见证了Techno种植的大片土豆地之后,Tommy和Wilbur已经能联想到他们三天都会吃土豆的场景。

“我们是人类,跟你们不一样,还在长身子——所以需要不同的营养。”Wilbur正在竭力让Techno知道这么一个事实,以便换取土豆以外的食物。

“哦,我懂了。”Techno点了点头,当然Tommy不觉得这样的长生种会懂得人类的痛处,两人眼神示意着,跑上楼商议对策去了。

“Wil,你说Techno会改变主意吗?”

“我不奢望太多,Tommy,我们离不开这里去找吃的,这里的地形只有Phil和Techno认识……所以……”Wilbur视死如归的搭上Tommy的肩膀,“我提醒过Techno了,希望他能了解。”

Techno不见楼上有什么动静,他合上刚刚正在看的书,提着他惯用的剑就出门了。

直到晚上,Wilbur和Tommy从房间里出来,他们听到了来自厨房那边的声音。“只是确认一下,对吧?”Tommy从转角探出脑袋,厨房门现在紧闭着,也不知道Techno在里面做什么。

“一二三,我们就冲进去看看。”

Wilbur竖起三根手指,没等他数到了三,他就已经把Tommy推到了门前,依靠惯性冲上去的大男孩直接错不及防的打开了门,目睹了Techno系着Phil平时的围裙,手里拿着把他捅人的剑,脸上还溅上了血的“屠宰现场”。

“Will?!?!——PHILLL!!”出了事就找爹的习惯Tommy还是改不了,Techno刚准备将食物下锅,这下可被Tommy的尖叫吓蒙了过去。血神保持着手举剑要切肉的姿势,同样发出“Heh??!”的声音。

餐桌上,一边是色诱可口的鱼,一边是Techno刚端上来的冒着泡的不明浓汤。

Tommy在两者的抉择下,选择了前者,毕竟看上去卖相不错。

“这他妈——怎么会——!!”大男孩紧闭着眼睛吃进第一口后,融化在嘴里的味道瞬间炸开,直冲大脑。Tommy两眼放光,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Wilbur知道,Techno的眼神一直在提醒着他们试试看一旁被冷落的浓汤,怎么说Techno也是Phil拜托过现在照顾他们的人,至少不会毒死他们把……?

Tommy在看到Wilbur颤抖的手舀起一勺那个有着不明颜色的浓汤,看上去简直是黑暗料理。吃进去的时候,Wilbur觉得自己会死,但是,他很快被这个美妙的味道给征服了。

“Wil?!Wil!!你没事吧?”Tommy使劲摇晃着许久不动看上去好像被食物毒害的静止状态的Wilbur,最后Techno总算开口了,“应该味道不差?我猜……”

“OMG!!!这么绝美的食物!Tommy你一定得尝尝!我敢说比我们的爸爸做起来都要好吃!”Wilbur从静止状态活了过来,疯狂的舀了一碗的汤使劲往Tommy嘴里怼。终究抵不过Wilbur疯狂的“攻击”,Tommy的嘴巴里被塞进了一勺,随后他的魂也被勾走了。

Techno撑着脸就看着俩兄弟吃的开心,心想总算在Phil回来前能够安定下这两个人类小孩了。

“Techno!Myking!你到底是怎么做的!这个面包真的很好吃!”

“呃……具体我说不出来,我把菠萝丢进了盆里,过程不细说,然后放进烤箱就好了。”

收获了一个Tommy式的疑惑,“那,那这玩意儿……?”他指了指另一个盘子里有着章鱼触须类似克鲁苏的生物体,它的眼睛珠子有好几个,旁边还精心的裱了些摆盘的花!真的是美丽和怪异的结合体!

“我从附近的水域里捉来的,听说它们的血是蓝色的应该还有养生的作用?”Techno解释道,不得不说,Wilbur十分喜欢这种猎奇的美,他拿过盘子的雕花,忍不住感叹Techno的好手艺好刀法。“这是美丽的杰作,Techno。”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样的屠杀???Tommy咕噜咽下一口面包,发现Techno的做饭除了谜还有更多的是魔法。

三天后,他们的乌鸦父亲踏着晨日回来了,Tommy和Wilbur那个时候已经吃饱了躺在沙发上,扒拉着Phil的衣袖。

“Techno终于肯给你们做饭了?哈哈哈……”听Phil的口气,是早就知道Techno会做饭,会照顾好他们了,但是第一天餐桌上的冲击力太大了,Tommy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受不了。“Phil,Techno还残杀同类!他,他能把胡乱倒在一起的东西变成美食!”

听完了Tommy的描述,Phil哈哈大笑起来,还给俩兄弟讲了个有趣的故事。

那个时候,常年征战的Techno对土豆做了研究,他甚至在战场上,生了火,开始研究如何将土豆烤的更加美味。连偷袭他的敌人都被血神狠狠地揍了一拳,Techno对着交战的双方说道,“再给我十分钟,快烤好了。”

“可是Phil,你不是神吗?你不会死的。”Tommy插嘴了,小小的插曲和设定说明失败不算什么,Phil重新开始说。“我掉了下去,然后被树藤缠住,吊在空中,没有摔在地上,然后闻到了一股香味……”

“是Techno正在烤土豆。”

那个时候Techno确实没有见过有着羽翼的死亡天使,他只是面无表情的毫无感情“哇哦……”了一声表示震惊,随后将烤好的土豆递到了Phil面前。Techno与Phil开始相遇相识,没想到是个小小的烤土豆,俩兄弟听到认同似的点了点头。

此时,厨房那边传来的怪异声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Tommy在尝过Techno做的饭之后根本不在怕的,还有什么能够吓到他?所以自称勇敢的bigman的大男孩大跨步走到厨房门前,推开。四处溅满血场面直接把Tommy吓得说不出话来,而正举着剑的Techno正在完美的切割肉块,屠宰现场直接变成了屠杀现场,料理台上堆满的猎奇生物是他们今晚的晚餐。

最终害怕还是打败了勇气,Tommy再次尖叫着离开,“PHILLL!!!Techno在杀菜!!”

放心,没刀!

沙雕,日常,全员cb,伪长篇

正文1.8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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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所周知,mcyt的杀手们有很多奇怪的嗜好。

比如dream对于面具、绿卫衣、斧头的执念。

比如wilbur对于TNT和沙子的狂热痴迷。

比如tommy不说脏话会死;bad听到脏话会死。

和他们一样,techno也有很奇怪的嗜好。

——土豆。

techno对于土豆的喜爱已经到达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吃饭时只吃土豆,餐后小甜点是土豆泥,闲下来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啃土豆,甚至喝水如果没有philza看着,都会偷偷往里面加土豆片。

techno甚...

techno甚至还会种土豆。

就和wilbur会在各种奇怪的地方——包括且不限于沙漏、工地、火葬场里搜寻沙子一样,techno也会在各种神奇的地方种土豆。

常规一些的地方有农田、阳台、花盆等。

但这个人为什么会在公园的娱乐设施旁、自己的床头边、杀手大厅等奇奇怪怪的地方种满土豆啊?!

dream第三次被土豆苗绊倒后,终于面无表情地提着斧子去………

把techno精心呵护的土豆苗们都砍了。

得到了一个痛苦无比,一整周都没出任务的techno。

其实,不仅是种土豆,techno还会在各种奇怪的地方储存土豆。

philza曾亲眼看到techno挖空了13座山丘来储存他心爱的土豆们。

但很快,techno就放弃了。

效率太低?太过劳累?

都不是。

是因为没有那么多山了。

更确切地说,剩下的山被wilbur挖空,用来储存TNT了。

——以至于那些被wilbur挖空的山至今人迹罕至。

所以,techno不得不开始寻找新的储存土豆的方法。

首先,他排除了冰箱。

因为经过他的精密计算,即使他把所有冰箱的隔板拆掉,把土豆塞的满满当当,也至少需要两百五十万八千二百一十四点四七个超大号冰箱。

更别提不知出于什么原因,wilbur坚决反对这个方案,还扬言如果你敢把第二个电冰箱带回家里,他就往他挖空的那十几座山里扔一根点燃的火柴。

所以为了自己可怜的钱包和大部分人的生命安全,techno放弃了这个方案。

但是,他很快就想到:我可不可以挖地窖?

说干就干,techno立刻在自己的房间下挖了一个极大的、装横华丽的、能为土豆提供一个至少比dream的“房子”舒适的多的环境的地窖。

看着满满当当的土豆,techno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techno的房间就不够用了。

于是techno的秘密地窖开始往外扩建。

大厅下、别人的房子下、以及训练场下。

以至于dream脚蹬地面发力过猛,竟生生陷进地面,力大无穷的传闻,至今还在流传。

咳,不过有了这么多土豆,techno要怎么使用呢?

答:当然是攒着啦~

就像很多人有攒钱的爱好一样,techno的最大爱好之一就是攒土豆。

每每看到那些储存的满满的土豆,techno的心里就能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平静,连带着脑子里喋喋不休的chat也安静下来了。

所以,理所当然的,少年时期十几岁的techno认为,土豆对于每个人都有安神宁心的神奇作用。

于是,在看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dream,每天在血海尸山中疯狂出任务,以至于都不怎么睡觉的时候,techno犹豫了。

“哦,chat,”

techno用年少时期的嗓音说道,

“不要再刷L了。我只是不想他还没在任务中被砍死,就先因为用人类的身体,进行非人的作息而猝死。他死了,那些如山的任务就全都归我了,到那时,就该轮到我猝死了。这叫未雨绸缪,chat。”

techno一边往dream的房间里面无表情地塞土豆,一边说:

“不,别刷了,停下,任何人有你们这么一群时时刻刻都在喋喋不休的声音,都会被烦死。哦,或许我等不到被dream猝死而给我的任务堆死,就会先被你们吵死。”

终于,dream的房间被字面意义上的堆满了。

“呼。”

techno看着被堆满的房间,心里十分舒服,连chat也不刷了。

不过犹豫了一下,他很快别开眼,chat瞬间刷起来,techno皱了皱眉:

“停下,别再刷L了,如果dream回来,看到有人在他房门口鬼鬼祟祟,那么我甚至等不到被任务堆死,或是被你们吵死——我会直接被他砍死的。”

第二天早上,techno看到dream被抬进了医务室,他自豪地说:

“哦,chat,看到了吗,这就是土豆的作用——这个人终于明智地去医务室看医生了,他很快就能把自己的非人作息习惯调整过来,然后,我未雨绸缪的伟大计划就能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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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知后事如何,请点击合集下一篇~

(ˊˋ*)

彩蛋是philza老爹爹对wilbur的山的看法及应对方式~

大概200字左右

|注意事项|

SBI家庭私设,MC向背景,Tommy18岁生贺

00

「Tommy,这不是开玩笑,你必须认真对待这些事。」

金发男孩猛烈的点头。

「你只有两件事需要遵守,第一、不要独自进入Techno的房间,第二、不要在中午十二点以前出门。」

「……很好,」Wilbur叹了口气,看着眼前不断眨着蓝眼睛的小弟弟,「那么,这个冬天你跟我一起过。」

希望一切不要太难熬。

冬天是万物沉寂的时节。但这不包含居住在针叶林交错的雪原上屋里的人。

Wilbur正准备着早餐,因为眼下只有他能...

Wilbur正准备着早餐,因为眼下只有他能胜任这件事。所以尽管Tommy嚷嚷着已经吃腻马铃薯泥,他还是将一碗用盐与胡椒简单调味过的马铃薯泥放在男孩面前。

这是Tommy第一次在冬天留在家中,往年他总是会被送至Tubbo家。

因为Wilbur并不认为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孩子能够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下生活,任何一个小感冒都可能会让事情变糟。

但今年Tommy不断承诺自己可以留下来,他可以帮Wilbur一起打理家务——当然、这并不是Wilbur同意让他留下的主要原因,毕竟、承诺与实行是两回事,不是吗?——以及他实在需要知道为何每年冬天只有他需要离开家。

这个祕密也瞒着Tommy好几年了。Wilbur已经无法再继续编造更多理由说服Tommy离开。

而这个秘密就是、Philza与Techno是混血人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Phil跟Techno是混血人,这根本不是秘密。」Tommy用木杓刮着碗底,没将任何一点马铃薯留下,浪费食物是不好的,尤其在冬天。

「我是说、是的,我们都知道他们是混血人。」Wilbur抹了抹脸颊,啜饮了一口热咖啡才继续解释。

「Techno在冬天需要进入长期睡眠,这有助于稳定他——脑子里的声音,他是这么说的。所以尽量不要打扰到他,那对他而言很重要。」

Tommy喝着手里捧着的热牛奶点点头,随后他擦干净嘴巴,「那Phil呢?我是说、他不在家——喔,是不是因为他是鸟,所以他要飞去温暖的地方?」

Wilbur眨了眨眼,他沉默了半晌,「是的,你可以这么想。」

「那、我们都要做什么?」Tommy将餐具放进水槽里,冬天的水太冷了,他还不想用刚被热腾腾的食物暖和好的手去洗。

「整理地下温室、捡到足够的柴火,还有帮Techno准备水跟食物,记着我说过的、不要独自——、」

「不要独自进入Techno的房间!我知道的,我当然还记得。」

Tommy其实并不明白这个规矩的意义在哪里。独自一人进入Techno的房间是那么危险的吗?以至于每次Wilbur提起时都会沉着一张脸。

那只不过是他们的大哥而已。Techno顶多是有一点起床气,只要他们不要吵醒他,那就没什么大不了。

这个想法不断在Tommy脑海里盘旋着,最后不断重叠成一个实际的作为。他不是刻意要打破规矩的,他只是想明白规矩的意义何在!

所以亲身试验是合理的,对吧?

Tommy并不是没有进过Techno的房间,而他通常是跟Wilbur一起。

他的大哥总是将自己裹进厚重的棉被里,窗帘紧紧拉上,不让任何一丝阳光溜到床上,而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他们放慢的脚步声以及鼾声。

他几乎从没见过Techno睁开眼睛,但他知道Techno曾经醒来过,因为他们为Techno准备的水总是会少上半杯。

Tommy其实只是有点想念跟Techno一起外出训练的日子。虽然是他自己说过要留下来在家里度过冬季的,但生活实在太单调了。

他知道Wilbur在冬季是如何规律的生活。

因为低温、以及中午以前都不能出门太远的规定,他们总是起的比夏天还晚上几个小时,而Wilbur在早餐结束之后会先去打理温室,接着才去查看Techno的状况。

这代表Tommy可以趁着Wilbur睡着之后悄悄潜入Techno的房间。只是再次确认Techno睡得好不好,对吧?

Techno还是在睡觉。整张棉被盖住身体,包括脸。Tommy记得他很小的时候,曾经被Phil说过、不要将棉被盖到脸上。

他只是想让Techno透透气,一直闷在被子里可不是件好事。于是Tommy拉起棉被的一角,慢慢地往旁边掀过去。

Techno还是在睡觉。牡丹色的头发凌乱的散在四周,Tommy能清楚看见Techno微微起伏的胸膛,以及枕在头边的手——不知何故,他突然很想牵上去。

Techno的体温很高,这可能跟他一直待在被窝里有关,或是因为他的混血种族来自地狱。但Tommy很喜欢,因为这就好像一个小小的暖炉,谁不喜欢冬天里那些温暖的事物?

Tommy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碰到Techno手的那瞬间,他的大哥就睁开双眼,这让他吓得不敢多动一下,毕竟他从来没想过要吵醒Techno。

最多只是证明他一个人进Techno房间里也没问题?

接着,只是一转眼。他不知怎么的被拉进Techno的被窝里。就好像Techno把他当作抱枕一样了。Tommy想试着爬出来,但——是的,他做不到。

而且,嗯——谁会自愿离开已经被睡暖的被窝?所以在半小时之后Tommy就这样睡着了。

Wilbur习惯在太阳完全照进房间内才起床,他不断默念着每天的例行公事,准备早餐,打理温室,查看Techno是否安好,接着再看看哪些物资不够去补充——

通常Tommy会晚上一些才从房间里出来,但今天小孩似乎睡得比较久一些,他最多让Tommy睡到中午过后。Wilbur拿着水与面包轻轻推开Techno的房门。

替换过之后他就会离开房间以免打扰到Techno的睡眠,但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被褥传来窸窣的声音,这让Wilbur暂停了动作,想确定接下来的状况如何。

他看见棉被里不断有什么移动,最后、从里面探出来的是——一头金色卷发。

「——Wilbur,救我。」Tommy用气音说着,但几乎能从语气里听出他的激动。

「Wh-」,Wilbur倒吸了一口气,他以同样激动的气音喊着「你为什么在哪里!」

「你先把我拉出去!」Tommy似乎挣扎出了他的双手向人伸去,「我被抓得太紧了。」

Wilbur实在很想马上将眼前这个打破规定的小孩一个人留在这里,但、他不能。所以Wilbur只能抓住Tommy的手,尝试将对方从Techno怀里抽出来。

然而,就在Tommy的上半身稍微起来一点后。Techno闷哼着收紧了手臂,嘴里还喃喃着什么「这是我的金子」、「别想抢走我的财产」之类的话。

Wilbur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Tommy看起来快被吓哭。Wilbur只能暂时先放下手来,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他没有要抛下对方,只是必须有个更完好的解决方法,所以别看起来像要大哭一样,Tommyinnit。

Wilbur拿着一个麦金色的靠垫回来,尽量不直接接触到Techno,让靠垫放进两个人之间,这样至少能让Techno以为自己原先抱着的金色物体就是靠垫。

Wilbur连呼吸都忍住了,直到完全将Tommy从被窝里拉出来,他们一起看着Techno微微睁开眼,但看着怀里抱着的靠垫后就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危机解除。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Techno房间里?」Wilbur瘫坐在椅子上,有些崩溃地问道。谁知道要是他没办法马上把Tommy从那里面捞出来,那小孩还要待多久?

Tommy支支吾吾的摆弄袖子,最后低下头小声地说着道歉。他最多只想过如果不小心将Techno吵醒后要怎么道歉而已。

Wilbur轻轻拍了几下Tommy的头,「现在,我们去附近的村庄补足物资吧,我们可以买一些你喜欢的苹果。」

Tommy马上抬起头来,蹦跳着抓上玄关的毛大衣,催促着Wilbur他们需要尽快,否则走到村庄时就要天黑了。

距离Tommy被Techno抓进被窝那件事已经过去几个礼拜了,他差不多快要习惯、并且自动记起每天需要做的所有事情。

Wilbur说过他最近做的越来越好,得到肯定与夸奖当然令人高兴,但被拘束在雪原的时节里不免让人感到小小的阴郁。

早晨的太阳来的难得,这让Tommy真的很想出门走走,但他依旧记得跟Wilbur约定的第二个规定。可是——这个规定听起来比不能进Techno房间里还要没有道理。

冬季的早晨比任何时候都安静,会有什么危险?

这真的只是在一个天气好的时候出去散步,活动身体的好时机。这时候不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反而是一种浪费。

Tommy穿好鞋子,轻轻推开家门,外头稍微冷了一点,不过是完全可以接受的范围,Tommy反手关好家门,像往常那样绕着家慢跑。

几乎一整天都被关在家的日子,真的让他的身体变得僵硬了,完全舒展正值成长期的身体让Tommy很满意,现在、他只要在Wilbur从地下温室上来以前回到屋子里就好。

是的,他真的只是在外头待了半小时而已,而且他马上就要回家了,所以突然被一只黑色巨鸟抓到空中是不可抗力的事情,对吧?

那么,Wilbur现在在做什么呢?在听见明显的振翅声后他就丢下手中的一切从地下室走出来,他看见紧闭的屋门,以及落在外头雪地上的绿色领巾。

一场脑内风暴席卷过后,Wilbur跌跌撞撞的跑到Techno房门前。眼下只能从Techno那里寻求帮助。

不能在中午以前出门是Wilbur从以前就曾被叮嘱过的规定,而他也从来没有违反过,因为Techno详细的为他讲解过原因。

Philza在冬季会进行返祖变形,巨鸟状态下的他无法住在小屋里,森林某处有他的冬季居所。同时,这个型态下的Phil将会失去的人类的思维,是完全野性的禽类。

在这时候跟Phil相处并不是好主意,Techno曾经这么说。

Wilbur深呼吸了几次,他实在很不想叫醒Techno。但Tommy显然是被Phil带走了,而只有Techno知道Phil在冬季会留在哪里。

他最终推开了房门,轻轻摇晃Techno的肩膀——Wilbur并不是单纯因为不想打扰Techno的睡眠而感到抗拒,而是与Techno交谈——过了几十秒,Techno闷哼着撑起了身体。

「什么事——?」久未开口的嗓音显得格外低沉,这让Wilbur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呃,Tommy可能被Phil带走了——我需要知道去哪里才能把他带回来。」Wilbur尽量让自己的咬字清楚,迅速的让Techno明瞭。

「纸跟笔。」Techno伸出手。

「什么?」

「纸跟笔,我要画地图。」Techno又将手伸的高一点。

「喔,好、当然!」Wilbur跑出了房间,带回纸跟笔给Techno后,看着Techno画出了他们家的位置,接着是方位与距离,最后画出一个峭壁,他说Phil的鸟巢在这里。

「谢了、Techno。」Wilbur拿起地图,只要他走的快一点他甚至能赶在天黑以前抵达,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回程可以先在村庄过夜,只要确保——

「Wilbur。」Techno喊了一声,这让他停下脚步来,Wilbur回过头来,如果要被责备没有看紧Tommy的话,他希望至少等他们回来再说。

「你一个人可以吗?」Wilbur眨了眨眼,他本来就不想麻烦Techno太多,这就是他的疏忽,犹豫了半晌,Wilbur还是回应,没关系。

「……路上小心。」Techno向Wilbur点了点头,Wilbur也同样回应,接着关上房门。

说回Tommy,人在峭壁上的鸟巢里,有点快要冷死以及饿死,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会不会被吃掉。

他真的知道错了,他再也不敢打破与Wilbur的约定了。

拜托不要让他跟像是动物的尸骸待在一起,还有那只巨鸟。

Tommy紧缩在鸟巢的角落,显然这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巨大的黑鸟此刻用他冰蓝色的双眼死死盯着他。尖锐的鸟喙缓缓接近自己。

巨鸟发出了愉悦的啁啾声,用鸟喙轻轻拨正了他乱糟糟的卷发,随后又飞离了鸟巢。

Tommy松了一口气,他往巢外看了看,他真的在距离地面几十公尺的地方,贸然爬出去只会摔成碎片。

Tommyinnit,十二岁,不知道是不是巨鸟的粮食,现在抱着膝盖倒在鸟巢里,欲哭无泪。

「Phil——」他反射性得哭喊可以解决一切事情的父亲的名字。

Tommy捡着一些枯树枝叶盖在自己身上,他对怎么回家毫无头绪,Wilbur肯定非常生气,也一定正在担心,思考该怎么找到自己。

Tommy吸了吸鼻子,努力转动他的小脑袋,他不能只是待在一个鸟巢里等待救援,他一定也可以靠自己脱离这个困境。

前提是那只鸟没有回来的这么快。黑鸟带回来了许多东西回来,大部分是成打的活鱼,几只兔子还有一些苹果——苹果!

他可不会吃生食,Tommy连滚带爬的冲上前去捡了几颗苹果到怀里,然后又马上缩回原本的位置,他们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新鲜,但应该还能吃。

这是他今天的第一餐,Tommy大口啃咬着手里的苹果,开始工作的胃袋激起食欲,让他不过几分钟就吃光了三颗。

眼前的巨鸟似乎在等待什么,他们对视了一会,鸟将那些还跳动着的鱼推到他的眼前,这让Tommy缩起了脚。

「呃、谢了老兄……这个我吃不下去。」Tommy将那些鱼用树枝推了回去,显然这让巨鸟看起来有点失望。

饥饿的问题被解决了,Tommy又将枯叶树枝揽到自己身上试图保持自己的体温。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睡着,但跟巨鸟待在一起的时候先保持体力比较好。

困意来的很快,Tommy揉了揉眼睛,拍打着自己的脸颊,似乎才刚要下午,现在睡着不太适合,而且他的警戒心也不允许他如此容易的睡下。

巨大的移动声响起,黑鸟猛的靠近了他,Tommy停住了呼吸,接着下一秒发现自己被巨大的翅膀垄罩,并被推向了毛绒绒的身体。

近距离的观察下,Tommy注意到这些羽毛的颜色与触感跟Phil的翅膀很像,所以这只巨鸟是乌鸦吗?如果Phil在这里的话说不定可以跟这只鸟沟通看看。

「我想念Phil……」Tommy用手抚摸着翅膀喃喃自语道,而巨鸟则发出了啁啾声。

「如果Phil在这里他就可以带我回家了。」Tommy翻身将自己埋在羽毛里喃喃自语道,巨鸟发出了啁啾声。

「——Phil。」Tommy喊道,巨鸟啁啾。

好的,Tommy现在开始要正式将这只巨鸟其实是他的父亲这件事纳入考量范围内。如果将某些小小的巧合当作证据的话。

首先,他们都是乌鸦,并且拥有同样颜色的眼睛,这只巨鸟至今没有做过攻击他的行为,并且似乎非常照顾他,带来食物以及温暖。

最重要的是,当Tommy喊起Phil的名字,巨鸟会马上做出回应。

这里只有一个方法能确实知道这个猜想是否正确。

「……爸爸?」Tommy小声地说着,而乌鸦低下头来用鸟喙戳了戳他的脸颊,愉悦的发出了啁啾声。

好,这真的是他的Phil。Tommy欣喜的抱住了他的乌鸦老爸,他可以确信自己是安全的了。

与此同时,Wilbur敲了敲大腿,冬季的太阳落的比其余时候都快,现在是下午,可能转眼就是夜晚了,而他发誓在找到Tommy之前是不会停下脚步的。

距离Techno所说的峭壁应该就快抵达,但高耸的树木遮挡了他的视线,他也有可能迷路而不自知,Wilbur看着一旁的小山丘,现在只能爬上去试试看能不能看清楚。

幸运的是,当Wilbur踏上山路时,他能隐约看清楚前方的高耸峭壁上有一个鸟巢的影子,那肯定就是Techno所说的鸟巢。

他加快了脚步,他能在天黑以前到达那里的,尽管回程可能来不及到村庄过夜,但先做个简陋的临时就寝地也可以,他可以把Tommy带回家的。

——如果Phil不小心伤害到Tommy怎么办?Techno曾说过这时候的Phil并不具有人类的思维,尽管这并非是Phil的本意,但会不会失手伤害到Tommy?

打断Wilbur思绪的是一个高声呼喊以及唐突垄罩在身边的黑影。他还没反应过来,感觉到自己正在被抓住带往高空,唐突的失重感令Wilbur晕眩。

随后他降落在一个鸟巢里,眼前的小孩是他正在寻找的Tommy,而他正急忙的跑到自己身边,并不是拥抱、而是让他看看身后的巨鸟。

「Wilbur,你看、是Phil!他是一只超酷的大鸟。」

乌鸦再次啁啾。

「To-Tommy!」Wilbur高声喊道,「你是不是又没遵守我们的约定了!我真的担心死了!」

这肯定吓到Tommy了,但Wilbur想让眼前这个小男孩确实知道他让自己非常担心他,Tommy再度低下了头,他小声地说了对不起。

Wilbur走上前去抱住了小弟弟,「我、我真的很担心——我会担心你是否受伤了,或是迷路了。」

Tommy点了点头,违反规矩的人是他,他的确不能因为自己并没有发生什么坏事而藉此辩驳。

而黑刃般的鸟喙突然出现在Wilbur肩膀上,这让他吓了一跳。他是知道Phil会返祖成一只黑色乌鸦,但他没有想过体型如此巨大。

乌鸦用鸟喙轻轻敲打了Wilbur的头顶。这让Wilbur吞了口口水,他不知道这是代表什么意思,而Tommy拉了拉他的哥哥。

「他说你太凶了。」

「Phil说你不只吓到我,也吓到他了。」

「你听的懂他说话?」

Tommy耸了耸肩,说这些都很明显,一些简单的鸟鸣以及动作就能大概判断出Phil的意思。Wilbur只是对于Tommy只花了几个小时就能跟一只禽类进行沟通这件事感到——好吧,可能不那么讶异。

「好,」Wilbur叹了口气,「那,你能不能跟Phil说说,嗯——我们需要回家,这里是鸟巢,我们不可能一直都在这里。」

「喔。」Tommy眨了眨眼,显然他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好吧,我跟Phil说说看。」

Wilbur看着Tommy跑到Phil面前,手脚并用,并且用最简单的词汇解释他们需要回家。Wilbur其实并不觉得他将用词简化就能让Phil听的懂英文。

接着,Tommy转过身来,他又眨了眨眼,说:「Phil想让我们在这里过夜,明早他会带我们飞回家的。」

Wilbur挣扎了一会后点头答应,一路从家里走来这里让他累坏了,而且既然Tommy保证他们待在鸟巢里不会发生任何事,那他们也没必要冒着危险在外面扎营。

只要明天一早他们能让Phil带着他们回家,那他就可以继续打理没处理的家务,照看Techno是否安好,记得再去村庄补齐物资——

「Wilby,过来这里!这里很温暖。」Tommy拉着他走到了巨大的翅膀底下,靠近身体的羽毛摸起来很柔软,Wilbur与Tommy一起蹲踞在由翅膀搭建起的小空间里。

他真的累了。Wilbur靠在羽毛上打着哈欠,他没有理由不好好睡上一觉,他感觉到有谁轻轻拍着他的头发,还有什么把自己整个抱住了。

当Wilbur再次清醒时已经天亮了,他并不意外,只是希望Tommy能稍微降低他的高音量,老天!看在他还在一阵耳鸣当中。

「Wilbur快点!」Tommy再次喊道,不知何时他已经爬上乌鸦的背部,坐在那里挥手。「Phil说要带我们回家了!」

Wilbur慢慢爬上鸟背,他才刚想问这样飞回去是安全的吗,就看见两侧的巨翼拍动起来,随着空气流动,他下意识地抓紧附近的羽毛。

Tommy愉悦的笑出声来,乌鸦发出啁啾,而Wilbur正在尖叫。

落地的一瞬间Wilbur瘫坐在地,他知道乘着巨鸟在空中飞行不是常有的事,但他真的不想再有第二次,他不能明白为什么Tommy看起来完全没事。

「很好,」Wilbur看着家门被打开,「看来我不需要特地出一趟远门把你们带回来。」Techno就站在那里,像是等待已久。

Wilbur匆忙从地上站起,拍落身上的细雪,「Techno——、」

「Phil我说过很多次了,人类小孩不能生活在鸟窝里,他们不是幼雏。」Techno只是越过了Wilbur走到Phil面前,不断轻轻用拳头敲敲鸟喙,「我还不想举家迁徙到地下室?」

Wilbur看的见冰蓝色的鸟瞳闪过了失落的情绪,随后巨鸟点了点头,张开翅膀拢过他们三人,又一次巨大的空气流动,他们目送Phil的离开。

「好了,」Techno打着哈欠,转身推开家门走回屋内,点着自己的侧脑,「又开始吵闹起来了,我要继续补眠。」

Wilbur轻声回应,他突然觉得Techno没有他以前所想的那样难以亲近……或可怕。

而Tommy只是看着天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跟他的乌鸦老爸一起玩。

06

Tommy的愿望在三天后实现了。

所有人都听见前院传来的巨大声响,Tommy跟Wilbur一起跑下楼去打开大门,他们看见Phil,还有他身边几乎要堆成一座山的苹果。

——苹果!

Tommy马上跑下台阶,奔至Phil的身边,捡起许多苹果后又跑到Wilbur面前,高兴的展示他手里那些鲜红的果实。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苹果?」Wilbur捏了捏眉心疑惑地询问,他甚至想认为眼前的苹果山只是幻觉。

「嗯——因为我跟Phil说过我喜欢吃苹果?」Tommy已经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

「我是指怎么会有这么多——!」Wilbur无奈的笑出声来,这已经比他们地下温室种植的马铃薯还多了!

他们根本不可能吃完所有,一定会有一部份会因为放得太久而变得不新鲜。

现在光是想要怎么将这些苹果搬回家里就是一件难事。

Wilbur看了看Phil,他们的乌鸦老爸看起来对自己带来的礼物很满意,甚至看见他手里没有拿上苹果而叼起其中一颗塞进Wilbur手里。

「Phil,你不用带这么多食物回来。」Techno紧随其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走了出来,「你可能忘记了,但、我们为了不让这两个小孩在冬天饿到,准备了很多粮食。」

「我不是小孩?」Tommy反驳。

「就算小孩还在成长期,他们也吃不完这么多的。」

「我不是小孩!」Tommy大喊。

Techno一把将大声嚎叫自己已经是大男人的Tommy抓起,并将他手里的苹果塞进停不下来的嘴巴上,「你不用担心,他们都能照顾好自己的,大部分时候。」

Wilbur似乎又听见低落的啁啾声。他踌躇了半晌,最后开口:「或许,嗯——Phil可以偶尔过来?我想Tommy也不会再抱怨冬季太长了。」

他看见他的两个兄弟都眨了眨眼,而Phil鸣叫两声后用头顶着Wilbur的身体,最后将人翻到头上,小幅度的拍动着翅膀。

「拜托——Techno,Phil他说他保证不会再把任何人抓进鸟巢里了。」Tommy揖拉着Techno的衣领,用满是期待的海蓝色双眸催促他的同意。

Techno倒是没想过这个提议会是由Wilbur提出,他轮流看了看每个人,呃、其中一只是大鸟,最后点头同意这件事,前提是当Phil造访的时候他必须在附近确保一切安好。

「……谢了,Techno。」Wilbur看着Tommy在得到同意的那一刻欣喜地抱住了Phil的翅膀,他默默站到Techno身边说道。

「没什么,我知道你们都想念他。」Techno轻哼了一声。

Phil通常会隔着四五天来访一次,他没有再带着许多食物,而是一些亮晶晶的宝石回来当作礼物,他们都没有问起这是从哪里来的。

Tommy不怎么在意礼物,他更想要的是能够爬到Phil的背上,偶尔得到Techno同意后,他们能够绕着附近的树林飞一小会。

Wilbur还不是那么喜欢飞行的感觉,他只是坐在附近看着,但Techno有时会推着他的后背让他去跟Phil说说话。

Techno则会把那些宝石都收进箱子里,当然、金色的制品都被收进Techno个人的储藏盒。他说那是他应该拥有的报酬。

07

冬季的后半段过得比往常还快,再次从外头归来的并不是乌鸦,而是戴着熟悉条纹绿帽的Philza。

Tommy马上跑到Phil面前夸耀自己在这个冬天帮了Wilbur多少忙,虽然有几乎一半以上都被Wilbur反驳回去。

「Phil,你只有在冬天可以变成大鸟吗?」

Phil的目光转向Wilbur,好吧、Wilbur叹了口气,他知道Tommy肯定会提起这件事。

所以他只好如实的告知Phil曾经将Tommy带回鸟巢,不过最后他们与还是返祖型态的Phil达成约定,他能够时不时来造访他们。

Wilbur揉了揉脸颊,他知道自己肯定有很多事情没做好,他曾经承诺过会看着Tommy的,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完美完成这件事。

他可能会被稍微念一会,或是被继续追问关于他提起与乌鸦Phil相处的理由——但他只是被Phil拍了拍肩膀,说他做得很好,辛苦了。

「Wilbur害羞了。」Tommy指着Wilbur窃笑出声。

「什、我才没有!你这个小鬼头!」而Wilbur则拍开Tommy的手反驳。

「老天啊你们就不能让我多睡一会吗?」,Techno打着哈欠走下楼。

「好了孩子们,坐好吧,我要准备早餐了。」Phil熟练地绑起头发打开炉火。

08

他们都肯定往后的冬季不会再那样枯燥而寂静。

正文5.2k

techno是猪灵混血。

猪灵,这个种族强大、神秘,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

但,不幸的是,techno是混血。

大家都知道,混血儿的幼年时期,有血脉反噬。

尤其是猪灵这种强大的种族。

反噬时,血脉寸断,筋络尽折,在痛苦中、生死缝隙里求生。

活下来,拥有不同种族之间的强大力量,一步登天。

而死去,则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记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混血儿存在。

不过,其实只要好好照料,多吃点药,在精心呵护下,混血儿也不是那么容易死掉。

但很...

但很可惜,techno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怎么是个混血!我可是人类!你是不是背叛了我?!”

“不,不……我没有!求你,别………”

“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带着你那个野男人的种,滚得远远的!!”

“啊啊啊啊———!!!”

“我看你就是欠打!!”

可想而知,在一个因刺激而精神失常的母亲身边,techno的待遇好不到哪去。

每天忍受打骂,没有饭吃,只能勉强靠邻居救济的土豆才没被饿死。

本来,techno以为生活也就是这样了,不会更糟了。

但,事实证明,techno错了,大错特错。

在第一次血脉反噬后,techno的母亲终于彻底崩溃了,她看着满身是血的techno,歇斯底里:

“怪物!你这个小杂种!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会落得这个地步!!”

于是,在那个寒冷的冬夜,他的母亲毫不犹豫地把刚刚五六岁的techno投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那条河十分急,河水里还夹着大大小小的冰块,techno在河水里挣扎,最终用尽全身力气,昏迷在了岸边。

所幸的是,猪灵血统的力量十分强大,让一个小孩,在寒冷、饥饿、甚至浑身湿透的情况下活到了天明。

而更幸运的是,techno被一个人救助了下来。

等techno醒过来的时候,好心人已经走了。

他的身旁摆着几个土豆,和一张纸条:

「看你太可怜了,这几个土豆送给你」

猪灵都是极其早熟的,混血儿也不例外。

五六岁的techno看起来有六七岁大,而心智,却已有青少年成熟。

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这就是血统带来的好处。

于是,techno在一栋烂尾楼里艰难地长大。

为什么说「艰难」呢?

最大的原因,自然是因为血脉反噬了。

猪灵血统借给了techno在那个冬夜活下来的力量,借给了techno在五六岁就能独立生存的资本。

而现在,正是连着利息一起还回去的时候。

这已经是techno不知道多少次昏过去了。

身下一片血红,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谁谋杀了。

在被一阵剧痛刺醒后,techno趁着清醒的片刻,用颤抖的手将床头边的药片噎进嘴里。

…………

「chat,别再刷“L”了,结束了,我还没死成。」

techno把身体撑起来,咳出了一口血,被不甚在意地抹去。

「ohno,又得洗床单了。」

techno熟练地把衣服换下来,把床单装进洗衣盆,等一会去洗。

几个月就得来上一次,techno都习惯了。

不过,说实话,血脉反噬只是「艰难」的一部分。

为什么呢?

先想想techno住在哪里。

对,没人管的烂尾楼。

那么没人管的烂尾楼里,通常有什么人?

没错,什么人都有。

乞丐、流浪汉、穷人、各种变态、无家可归的小孩、来避风头的某些特殊群体。

techno看起来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被当成出气筒、打骂,都是常有的事。

不过嘛………最后,techno在差点杀了几个人后,还是活下来了。

等等,差点杀人?

呃……因为生命受到了威胁。

好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chat」。

chat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

唔………不过和无缘无故也差不多。

那是一次血脉反噬。

那个时候techno还很幼小,比现在脆弱多了,而且也没在反噬开始之前备好药。

在一阵一阵无限度加剧的疼痛中,techno想:

「不出意外的话,我要去和上帝打招呼了」

这是techno脑海里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

……………

techno看到一片漆黑。

「这可跟传说中的天堂不太一样,或许我下了地狱?」

techno饶有兴趣地四处张望,只可惜,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唉…………”

techno听见了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十分好听,能想象出是来自一个优雅、美丽、神秘的女子。

techno望向声源,借助猪灵优秀的视力,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一个女人,长着………翅膀?

是神明吗?

“你叫什么名字?”

“techno。”

那女子刚要说什么,就愣住了。

过了一会,她的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神力。

“………啊,是这样啊。”

那女子好像看到了什么。

“既然这样,那你回去吧………”

techno感到意识猛地被拉扯,在生与死之间,现实与虚幻之间,他好像听到了什么:

“敬未来与命运的交织。”

techno猛的起身,有些懵逼:

「难道连地狱都把我赶出来………」

「等等,这是什么……」

techno的脑海里仿佛挤进了五百万人,他们的声音吵吵嚷嚷,交织在一起,简直比半夜时邻居的装修还要吵上一百万倍。

techno感觉自己的脑子要被挤爆了。

「wait,wait,安静点,什么?你们叫chat?」

「no,no,no,别吵了,安静,安静一点!」

techno捂住耳朵。

没用。

「啧,这玩意能灭掉………不,我没有那个意思,不!闭嘴!!」

techno表示十分绝望。

不过最后还是适应了chat的存在。

那么,「chat」和差点杀人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好吧,毕竟能从“地狱”带回来的一般不是什么好东西。

「chat」也一样。

每天,techno一醒来,听到的不是悦耳的鸟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树叶沙沙作响,甚至就连安静都是一种奢望:

「去杀了那个隔壁的流浪汉」

「杀了他们」

「去把那个小孩掐死」

「拿起那把刀,干掉这栋楼的所有人」

techno在这样的声音中若无其事地起床,在这样的声音中出门,在这样的声音中小心翼翼绕开邻居和路人。

在这样的声音中赚药钱,在这样的声音中回家,在这样的声音中入睡。

控制住这些声音带给自己的杀戮的欲望,尽最大努力,不与别人有任何接触交流。

原本,techno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这样相安无事地发展下去。

可是,techno再一次错了。

那是一个雨夜。

techno睁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陌生的楼道里。

他对自己突然患上梦游症的事情接受良好,一边紧紧攥着手中的土豆,一边有点费劲地擦干手上的血。

「哦,chat,现在我的睡眠质量已经差到………」

chat无比安静。

等等。

techno擦手的动作一顿。

为什么自己的手上会有土豆和………

techno低下头。

———一具具的尸体。

记忆突然回笼。

“f**k!这个小杂种浑身是血地撞我身上了!”

“本来今天气就不顺,看我不——”

———疼痛。

“等下,这不是一个混血儿吗?被父母抛弃了?哈哈哈哈哈,孤儿!”

“没人要的一个混血孤儿哈哈哈哈哈哈哈………”

「孤儿」

几乎是听到那个词的一瞬间,chat瞬间炸开了。

「杀了他们,让他们的孩子成为孤儿。」

「杀了这个人,这个人说了一个错误的词语。」

「杀了他,你能做到的」

「把所有你见到的生命都抹杀」

「杀了他」

「杀………」

———意识混乱。

———视野一片血红。

“sh*t!还敢还手………啊啊啊啊——!!”

“WTF,这小崽子抢了我的刀!”

“啊啊啊啊啊啊————!!!”

“no,no………”

techno看到自己提着刀,上了楼。

“techno?是药不够了吗?好可怜,我也不是不能借……啊啊啊啊啊啊———!!!”

“techno哥哥!你为什么一身血………啊啊啊啊!”

“techno?你怎么………NO!别,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f**kyoub*tch,吵到我睡觉了,看我不打死你………no,nonono,我,我开玩笑的,别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techno看着自己从一具杀人犯的尸体中,翻出了一把剑,掂了掂。

然后继续上楼。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

不对,应该是。

一具尸体、两具尸体、三具尸体………

很快,整栋楼的人就都已“具”计量了。

techno伸出手,想拦住双瞳血红的自己。

他看到自己从楼顶窗户翻下,抓着窗沿和墙壁下滑到了地面。

转而又去了另一栋楼。

“no……please,请放过我的孩子……啊啊啊啊啊!!!!”

“我今天就和你拼……啊啊啊啊啊啊啊——!!No!!!”

然后是第三栋楼。

techno看着一具具尸体倒在自己脚下,看着自己身上原本只因血脉反噬沾上的的鲜血,渐渐变成不知多少人身上的。

techno几乎都要在自己的记忆中麻木了。

仿佛被上了滤镜一般,到处一片血红。

红色的天花板,赤色的灯光,空气也被染成血色,地面……

等等,他看到了一抹不同的颜色。

不同于鲜血的颜色。

———黄色。

一具已经死去的小男孩的尸体,手里紧紧攥着那种最便宜、最廉价,也是techno唯一能买得起、餐餐都吃、赖以活命的土豆。

他看到自己迟疑了一下。

看到自己捡起了那一抹不同的颜色。

听到「chat」瞬间安静了下来。

——视野恢复正常。

然后,又看到了自己手中紧紧攥着的………

土豆。

「…………」

techno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只是缓慢地,一步一步地下了楼。

techno站在楼前,被大雨冲刷,可惜雨水并没有带走他身上的血腥气。

四周一片漆黑。

唯一不同的是手里紧紧握着的土豆。

———黄色的,有点像………阳光?鲜花?

“你好?”

techno猛地回头,拿着剑的手猛地举起。

………然后再慢慢落下。

techno看着面前的人,他金发碧眼,戴着一顶不伦不类的渔夫帽。

techno的视线迟钝的往下挪,瞳孔微缩。

———这个男人的背后背着一对漆黑的巨大双翼。

………他也是混血吗?

“你好,我叫philza。”

男人十分温和地笑着,好像完全忽略了techno被血染红的衣服、结着血痂的剑尖,以及不知何时滚到他脚边的狰狞头颅。

“你叫什么?或许,我们可以认识一下?”

男人伸出手,真诚地看向techno,忽略掉身边的血迹残尸,简直就和普通人交个朋友没什么两样。

techno很久没被这种目光注视过了。

从前,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有厌恶的、怜悯的、嫌弃的、施舍的、仿佛看恶心的垃圾、仿佛看可怜的流浪猫狗的。

从没有人用这种看一个普通正常人的眼神看过自己。

techno听见自己说:

“………techno。”

philza笑着重复了一遍:

“techno?不错的名字。嗯……你有兴趣加入我们杀手组织吗?就是那种专门杀坏人的。”

techno提着剑的手微微一抖。

philza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当然,杀的都是罪有应得的坏人,比如杀人犯、人渣、恐怖组织的人………经常有人去杀手组织,然后通过杀坏人赎罪的。”

“我觉得你很有潜力,要不要来试一试?”

techno沉默着。

philza苦笑了一下:

“其实,我进入杀手组织也是有苦衷的,我有一个………算了,不说了。”

philza略微有点出神:

“我就是为了离她更近一点,才从事这份职业的………啊,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philza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

“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

philza上下打量了一下techno:

“唔,你这个年龄的话………我们组织离正好有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呢。”

philza笑了笑:

“他和你挺像的,也很会杀人,我估计……你们在一起能挺有共同话题?”

techno抬起头:

“他杀的都是什么人?”

“唔………他在比你小几岁的时候,就把一个护工切成了碎块扔进了河里;然后又放了一把火,烧死了一座建筑里的几十个人。”

“他做这些的时候是清醒的吗?”

“当然是。”

philza微笑着说,直视着techno的眼睛:

“这个世界对他有很多不公的地方,他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没有理由地厌恶他。”

philza蹲下身,轻柔地拂去techno脸颊边的血迹,温柔地低语:

“他没什么做错的,他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或许他也有过愧疚。”

“所以。”

“他就加入我们的组织,去赎罪了啊。”

philza直视着techno,笑得温和又灿烂:

“或许,你也可以?”

techno失神的眼睛慢慢有了聚焦,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良久,他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们那里,让种土豆吗?”

“当然。”

“那………我加入。”

彩蛋是爹爹视角~

1100字左右

本篇解释了部分techno的习惯、特性成因:

狂热喜爱土豆,甚至一日三餐只吃土豆、

一见到孤儿就无法控制情绪,并将其抹杀、

一开始对于dream有莫名的好感、

说话时总是「哦,chat」、

社交恐惧的根本原因(虽然原因消失了,但社恐依旧条件反射般地保留了下来)、

疼痛阈值高、

对philza有好感,并答应他作为养子、

杀了三栋楼的原因、

加入组织的原因。

温馨提示:

请勿在现实中模仿本文人物危险行为(如跳直升机、杀三栋楼、炸掉一个国家等)

也不要带入本文人物三观,本文人物三观都很偏激!

※sbi/cb

“一辈子太长了。”

Wilbur说他不喜欢喝酒,他喝一滴酒就是傻逼,而Tommy看着他拿着啤酒杯和里面橙黄色的透明液体沉默着,然后按住杯子狠狠的瞪着Wilbur的眼睛。

“我不可能给你买一瓶酒。”Wilbur看着被按住的被子用了用力,他是那么强壮,轻而易举的把没有用多大力气的Tommy推开,而后者晃了一下站在旁边,他抬起头看着Wilbur骂骂咧咧。“你他妈喝酒了。”

“我没喝。...

“我没喝。”他脸颊微红,皱着眉看着地板。

“你手上杯子里的是什么?”

“红牛,没想到吧,”他大笑着让椅子仅仅用两条腿挨着地,身体后仰把啤酒杯放在桌子上,在家中他有一种诡异的安心感,“你会为我骄傲吗?”

“如果你继续这么喝,那么我不会,”Tommy把杯子悄不声的拿下来,他灰蓝色的眼睛看着Wilbur,“我辍学了。”

他没吱声,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却又像是触了电那般跃起,这让他的手狠狠的磕到了该死的瓷桌板,而Wilbur不顾被划伤的手背,他目光改变方向看着Tommy,然后开始握住Tommy的手腕,他把这个孩子扯过来开始上下环视,什么也没有。

“你他妈说什么?”他没看见他的书包,没看见他的校服,Wilbur这才意识到Tommy身上根本什么都没有,他不像是一个高中生,更像是一个流落街头的年轻打工人。

“我说,我他妈辍学了,”烦死了,Tommy看着Wilbur的眼睛,他口口声声一字一顿的说,他看着Wilbur的眼睛,直视着自己的兄长,“你要去上学,Wilbur。”

“我上什么学,Tommy,听好了,这个高中你必须给我上完……”他这才扶住自己磕的发红的手,他看着Tommy的金发和碧眼,这种事情让他恐惧无比,“你不可以辍学,我们就是死也必须上完学。”

“可我们没钱了,Wilbur,你别骗我了,我知道我们他妈的一毛钱都没有了……”Tommy咽了咽口水,他抹了一把嘴角看着Wilbur,“这没什么,初中学历也很容易找个工作……”

“你还是未成年,Tommy,我不能白白养着你。”

“那你就他妈别养,操,Wilbur,我早就不是小孩了。”他大喊,也终于把Wilbur的动作喊停了,而后者停顿动作下的表情没有停顿,他从诧异到震惊到一种扭曲的恐怖,最后又变成了迷茫的表情。

“你很聪明,Wilbur,你比我聪明太多了,不要放弃去上学……”

Tommy的退学确实可以给他剩下一大笔钱,再加上如果Tommy愿意去打工,那么他们的学历和生活可以获得保障,但是Wilbur不肯赌这些,他有高中学历就足够了,他足够凭借这个进入社会了,哪怕他已经进入很多年了。

“我会赚钱的,Tommy,不要辍学……我答应你我去上大学,但是不要辍学,不要。”

他说着,用一种祈求的脆弱语气给Tommy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而后者安静的倾听着,他攥紧拳就像是攥紧那张按章的纸,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Wilbur,那你还等什么,起来找工作了。”

他扬起笑容说道,拽着Wilbur的领子开始往后扯,面前的人扶着桌子站在原地苦笑着。后者点点头,然后无力的把身体压在Tommy的肩膀上。

“Tommy……你这个瘦弱的小孩……”他嘟囔,随后闭上眼睛颤抖着睫毛,再经历了长长的呼吸声,他似乎睡着了。

“嘿!?”

他推了推Wilbur,而对方的身体前后摇晃重心不稳,Tommy只好把Wilbur扶着走到沙发边上,他拎起浅蓝色的毛毯刷的一下盖住Wilbur,而睡梦中的人胸膛轻轻起伏着。

Tommy伸手把Wilbur脸上的毯子拿开,然后使劲掩了掩毯子不让风溜进去,在呼吸声里他坐在冰凉的地板靠在沙发座上,牛仔裤的口袋里白纸露出角,更准确来说是两张白纸。

一张是辍学处理,一张是体检报告。

他开始哽咽,随后把头深深埋进臂弯里,他的后背颤抖着,颤抖那背负不起的未来和过去,他已经辛辛苦苦活到现在了,他明明已经这么辛苦了。

可他们没钱,还是做不到任何事。

“怎么了?”Philza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伸出手扶着门框看着Techno,目光移到他手上端着的盘子,“哦……面包!”

“在我搬出去之前总要学着自己做点吃的。”Techno回答,他掰开面包片给芝士拉丝,他是忠实的芝士面包党,因此这也是他上大学之前想要完成的第一目标。

“不错,所以你什么时候搬出去?”

“暑假打完工,”他回答,目光看着木地板,嘴里咬着面包片,“工作已经找好了,兼职,时薪。”

他不擅长开玩笑,但是Philza还是听出来了Techno话里的意思,他笑着摇摇头坐在沙发上,仰起头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Techno有基因缺陷,还是那种很罕见的缺陷,大概就是白化病让他拥有了和其他人不一样的红色眼睛,为此他会带上一个眼镜显得自己体面一点,这是Philza要求的,他总是希望让Techno看起来更像是个正常的大学生,结果Techno留了长头发。

他去面试的地点很小,一家咖啡馆,门口挂着不大的招牌,看起来很小的地方其实人并不少,他能找到这个地方也是因为每天路过的时候店长会很热情的打招呼,店长是个女生,她治愈了Techno的社交恐惧症。

“嗨,你来了?”女生扶着门框探出一个头,她带着黑色的围裙看着刚刚来的男人抿起嘴微笑着,“已经有人比你先来了……开个玩笑,不要看起来这么悲伤。”

“你叫我Niki就好,他比你要早来一刻钟……”她抿起嘴笑着说道,侧开身露出她身后的男孩,“不过幸好,我需要两个店员。”

Wilbur扭过头,他和Techno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两个人确实互相不认识,Wilbur穿着浅黄色毛衣和牛仔裤坐在椅子上,他很拘束,坐在原地的手指交叉在一起。

他看起来比Techno要大,身高也比他要高,浅浅的胡茬在下巴处能看出是刮过的,身上有淡淡的啤酒味道,而Wilbur穿着实在是过分简洁,他甚至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带,只是凭借口头报名当做自己的简历。

“一天工作六个小时,下午十二点到六点……”她念道,低头拿着玻璃杯摇晃咖啡,然后把两个杯子放到两个人面前,“可以请假,但是你们必须要留下一个人帮我。”

“五英镑一小时,星期三休息!”

Techno不认为他会和这个男人好好相处,他本来就对社交这种东西充满恐惧,而Wilbur一直没有太大的表情变化,他看起来就像是刚刚睡醒那样,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地板一动也不动,只有在询问里才会僵硬的点一下头。

“我叫Wilbur。”他却打断了Techno的想法,后者有些诧异的扭过头看着Wilbur,而Wilbur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又变的明亮起来,他用一种让人舒适但是疏远的笑容面对Techno,手悬在空中滞留着。

“Technoblade。”他回答,伸出手和对方握在一起,两个人坐在一起一言不语会让他尴尬到抓狂,而Wilbur的行为让他感到些许舒缓,他只是不明白面前这个人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兼职。

而Techno的目光没有被Wilbur忽略,他只是微笑着坐在原地说着什么话,大概是一些对对方基础信息的了解而已,毕竟以后是同事,他们要在一起每天共处六个小时。

“哦对对对……”Niki从杂物间探出一个头,她抱着围裙凑到两个人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抿起嘴笑了一下,“你们是同龄人,共同话题应该很多吧?”

同龄人,你说一个看起来进入社会的人和一个大学预备生,是同龄人?

Philza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件错事,以至于这件事干扰了他整整一辈子,他永远忘不了空荡荡的街头从白天到黑夜,或许他已经死了,或许他还没有死,Philza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他知道自己大概是再也找不到他了。

Techno是他领养的,他想赎罪于是便捡走了这个孩子,而对于Techno他一向是能给多少就给多少,他弥补自己以前犯过的错,哪怕这其实是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罪。

这是愧疚吧。

Philza值的夜班,他走到医院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左右,也看见小孩子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男孩低头打着瞌睡,他的胳膊垫着一叠纸盒,像这种收垃圾的小孩其实很常见,因为附近就有一个有许多贫民居住的旧社区,而孩子不能打工。

“晚上八点了哦……”他拍了拍金发男孩的肩膀,他睁开眼迷迷瞪瞪的看着Philza的脸颊,他有灰蓝色的眼睛,在夜晚下面看起来更加像是灰色的眼睛。而这种眼睛让Philza微微一顿,他的心脏一阵绞痛,但还是浅笑着看着男孩。

“啊……谢谢你,先生。”

“没事,你要是太累的就别工作了,我这里还有一些装药瓶的箱子。”

他的眼睛亮了亮,目光看着Philza又看向他身后的医院,面前这个男人很明显是个医生,如果可以,那么他今天可以赚一大笔。

“跟我走吧。”他说道,夹着包往里面走,Philza穿了一件简单的短袖,他往里面走的时候仍旧止不住的回头去看Tommy的眼睛,灰蓝色的眼睛并不常见,但是大概率是没有这么巧合的。

“你叫什么?”他拿出银色的钥匙插进办公室门锁里,低头旋转钥匙顺便扭过头看着Tommy。

“Tommy……”他回答,打了个哈欠站在原地,抱着的纸箱子被他用一根塑料带绑着。而门打开了,Philza有些呆滞的看着房间内部,僵硬的动作让Tommy愣在原地,他侧过头看着房间里面,除了杂物什么也没有。

“你有什么亲戚吗?”他再次问道,Philza走进去给Tommy腾开了个地方。他知道这个名字重名率很大,所以Philza需要再三确认。

“我有个哥哥。”他有些迷惑,但是因为面前这个医生是个给他纸箱子的好人便没有多说什么。

不是他。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目光转向房间内部的箱子,这里对他来说应该是个金库,Tommy想,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赚大发了,而Philza帮他收拾起了一沓子纸箱,但是很显然他没有Tommy收拾的速度利索,后者快速的把纸箱折成一片一片,然后扭过头帮助Philza。

“你太熟练了,”Philza擦了一把额头的汗,他看着Tommy迅速的动作笑了一下,“这些你应该带不走,不过以后你可以每周来一两次,我晚上会在这里。”

这个男人很亲切,Tommy为他打了将近满分的人品分数,他看着Philza总觉得熟悉,或许是学校里体检过的医生。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跟着Philza拎着厚重的纸箱子继续往前走。

“你叫什么?”他问道,穿过了玻璃门。

“Philza,你叫我Phil就可以了。”他站在玻璃门后面看着外面的Tommy,两个人中间隔着一层玻璃对话,而Tommy眼睛亮亮的,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咽了咽口水。

“Philza?Philza……”他顿了一下,忽的抬起头看着Philza,“你有个孩子,我猜。”

“当然,”Philza笑着回答,“他今年上大学了。”

“听起来很棒,祝你有美好的一个晚上。”Tommy话落,他扭过头的一瞬间看见了医院大门站着的Wilbur,他拎着一大杯看不清的玩意挥着手。而Philza正在想Tommy真是个好孩子,倘若他的孩子也在,大概也有他这个年纪了。

“操,Wilbur,你他妈怎么在这里?”

“Tommy!”他大喊,看着Tommy拎着纸箱子过来,顺手把吸管插进塑料杯里递到面前人脸上,“我工作的地方那个店长送我的!”

他把吸管怼进Tommy嘴里,抬起头看着站在医院门口抽搐着嘴角的男人,他又低头看着Tommy的脸,如此往复了大约三四次。

“那个是你爹?”

“得了吧,他儿子都你这么大了。”Tommy咽下去说道,抿起嘴砸吧砸吧忽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这是咖啡?”

“是啊!”Wilbur给自己也喝了一口。

“你他妈大晚上八点喝咖啡?!”

“不不不,Tommy,你知道我下午一点才工作,现在完全来得及。”Wilbur后退两步躲过了Tommy的纸箱攻击,他笑着收起杯子低头看着Tommy,而后者咬牙切齿攥紧拳。

“可我他妈的要早起啊。”

“熬夜吧!”他大笑着往后面撤,背着的包上下晃动着。

Philza看着Tommy殴打Wilbur,两个人吵吵闹闹高兴得很,他忽然有些羡慕这些孩子,那个大男孩应该是他的哥哥,可以让这个孩子放下一切戒备和疏远的亲人,而他们两个人推推搡搡的往外面走。

Wilbur今天打两份工,赚了五十英镑加一杯咖啡,Tommy今天暂时还没有赚钱,这需要等到他第二天早上把这些纸箱子卖掉,而学费大约能攒百分之一。

他们这个速度的话,攒二百多天刚好可以攒一个月的学费。这还没有包括吃饭和买资料的费用,甚至加上了Wilbur拼死拼活能领到的奖学金和扶贫金,他也很难上完大学。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是抱着奇怪的乐观活着。

他摇晃了一下杯子,Niki的决策没有错误,让帅哥当店员确实可以提高收入,而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咖啡馆本身房租也不高,她又给两个人加了一点时薪。

“Techno!三杯拿铁——”

Wilbur喊道,他扶着门框看着里面穿着围裙忙活的Techno,“目前的最后一位了。”

“嗯。”他回答,低头严谨的给咖啡倒入牛奶,然后把它放在架子上,Niki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她看起来很忙,擦了擦额头的汗靠在前台。

“Wilbur,你是有个弟弟吗?”

“嗯,对,一个傻小孩。”

Niki捂着嘴笑了一下,Wilbur提起他的时候明显不是责怪,而这种大哥哥真的很可爱。Techno也端着拿铁走了出来,他从后面绕到前台,目送离开的Niki后扭过头看着Wilbur。

“弟弟?”

“是的,他比我小两岁多,一个不爱上学的家伙,”他打了个哈欠,看着逐渐没有人的咖啡馆,“不过他是我捡的,我们俩都是无父无母的小孩。”

“捡的?”Techno很努力的希望和Wilbur说上话,也回避了那个可能让Wilbur陷入不好回忆的话题,Wilbur也感觉到了,他也乐于和Techno一起说话。

“对,我八九岁那年捡的他,就在那个大街上,”Wilbur咬着吸管含糊不清,他把吸管上下晃动,“他跟着一群明显是坏人的人走,我唰的一下就把他救走了。”

“怎么救的?”

“拽着他胳膊,跑。”

Techno噗嗤一下笑出声音,他点了点头扶住桌子,确实是一个方便快捷有用的救人方式。Wilbur是个英雄,他把这个孩子从水火中救出来了,否则等待这个孩子的或许就是流落街头乞讨,没准还会被打断一条腿,或者送去当童工。

“那你呢,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我也是捡的,”Techno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围裙,然后抬起手擦了擦脸颊处的汗,“我父亲只领养了我一个人。”

“我们可真的是相似,”Wilbur回答,他侧头看着Techno,手拄着桌子身体向前倾,“我的弟弟叫Tommy,一个高中生,他是个十六岁的混蛋。”

Techno笑了一下,他很喜欢Wilbur的讲话方式,这让他感到舒心的相处模式很罕见,除了Philza也很难有人带给他这种感觉了。

“那里,那就是我弟弟。”

Wilbur拿下巴朝着那个方向扬了扬,他看着Tommy高高挥起手,而站在大街对面的孩子拎着麻布站在原地回了一个中指,但是他比划的很快,因为咖啡厅里有女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弟弟在……赚钱,他看起来比你辛苦多了。”

“这就是当孩子的坏处,Techno,他永远也长不大!”

“那也只是在你眼里,”Niki说道,她凑到面前顺着Wilbur的目光看了过去,金发碧眼身高一米八起步的小男孩,“他看起来可真酷。”

“有我酷吗?”他开始调侃对方,Niki捂着嘴笑着趴在桌子上,她撑住额头扭过头看着Wilbur,又去看了一眼Techno。“这几天客人好多,他们都很喜欢你的头发……这是染的吗?”

“不是,天生的,听说是白化病……”Techno指着自己的眼睛,“这里也是红色的。”

“Techno,你像是迪士尼公主。”

他说的太认真了,Techno和Niki同时愣了一下,随后是Niki先开始笑,她笑的声音很大,好看的眼睛眯起来看着Techno,而被看着的人在愣神之后也开始笑,三个人围在一起笑的要命。

“话说你打这么多份工是为了什么?”Niki托着腮看着面前的人,她面前放着一杯咖啡,“Wilbur,你可打了不止一份工喔。”

“供弟弟上学。”

“你成绩很好,为什么不找个好一点的工作?”

“我等不起实习期,”Wilbur回答,他笑着耸了耸肩膀,“不如打这种工,Niki老板,加点钱吧……”

“不要,我已经请你们喝很多咖啡了!”

而他又来到这里了,这个医院,Philza下了车就看见坐在长椅上的Tommy,这个孩子脚边放着麻袋,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他似乎每次都在看月亮。

“你也真是勤劳。”

“这可是钱!”Tommy大声说道,空荡荡的医院里徘徊他的声音,他迅速捂住嘴看着Philza,随后两个人笑出了不比Tommy要小的声音。

“你捡这么多东西卖干什么……”Philza问道,他继续开门,而Tommy在后面猛烈的咳嗽,随后打了个喷嚏。

“供我哥上学,”他回答,声音清脆又利索,“我不上高中了,我哥得上,他成绩好。”

“好大学的消费可不低……”Philza回答,他打开门挥了挥手拍走灰尘,“这些都可以拿。”

“不不不,我可以赚到的,Philza,我能赚很多钱给他……”他说道,低头踢了一脚纸箱子,“Philza,你是什么医生?”

“做急诊的,所以才要值夜班。”他回答,靠在门框上看着忙碌的瘦弱身影,他摸进口袋的时候刚好摸到一盒巧克力,拿出来放在手心里,而Tommy低头收拾着纸箱子,他拿塑料袋开始用缠绕礼物的方式缠绕纸盒,然后在上面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你儿子也要上大学吗?”Tommy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

“你没记错,他很优秀,我那会儿根本没有怎么管他。”只是报了一堆兴趣班,结果这个男孩只喜欢打游戏,Philza也懒得强求Techno必须去做什么事情,他和蔼的像是上帝似的父亲,同时也造就了如今的Techno。

“你吃糖吗?”

他把巧克力递到他面前,低头看着Tommy手上的纸箱,他绑了一个熟练又漂亮的蝴蝶结。

Tommy低头咬了一口,抬起头对着Philza笑了一下,他果然还是个十六岁的孩子,Philza不由得感慨,他把巧克力放在Tommy的另一只手上。

“你哥不来接你吗?”

“他现在晚上也打工,当代驾,”Tommy咬了一口巧克力,“我过会儿还要再去熬夜捡瓶子……咳……这她妈也太甜了,呛到我了。”

“你看起来像是感冒了。”Philza问道,他目送Tommy离开。

“不,傻子才会感冒。”他高高举起手挥了挥,拎着纸箱子继续朝着外面走,走了没有两步又开始弯腰狠狠咳嗽,但是他还是往前走,拿着巧克力的纸壳包装随便抹了抹嘴。

可以赚到的,这些保险金足够了,Tommy摇摇晃晃的拎着东西走,他一手拿着麻袋另一只手拿着纸箱子,随后背在身上打了个哈欠,慢慢的走到垃圾站换了钱,揣进口袋里朝着家的方向走。

身旁的玩具店熄了灯,Tommy扭过头看着黑色玻璃,但是他没有看里面的玩具汽车,因为Tommy察觉到自己嘴角有血,他刚才咳得撕心裂肺吐出来的不是一口唾沫,而是一口血。

“Tommy!”

他猛的扭过头看着Wilbur,手下意识的遮住嘴胡乱抹着下巴,而Wilbur没注意到Tommy的动作,他似乎在低头控制汽车,然后打开窗户够出一只胳膊,“进来进来,我送你一程。”

“你这样叫违规操作吧,”Tommy问道,他嘴上说着却还是低头上了车,然后摸索到安全带系上,“Wilbur,违约金别用我的钱。”

“怎么,你要攒钱买玩具。”

“不要,英勇的男人不需要买玩具。”他别过头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Wilbur,我比你要勇敢太多了。”

“是是……我脑子有点问题的小英雄。”

暑假过去一大半了,其实这样的生活每天都在持续,Wilbur报名的大学仍然在收费,他们拿着家庭津贴和打工赚的钱往里面塞,那就像是破了洞的心脏,怎么也填不满的愿望。

Techno遇到了一次Tommy,很简单的相遇,他坐在长椅上低头刷着手机新闻,面前用纸巾擦着嘴角的男孩经过,金色的头发和罕见的灰蓝色眼睛,他什么也没有拎,穿着红白色短袖往前走着。

他认出这个是Tommy了,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直到Techno看见了Tommy手上染了血的纸巾才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他还没有走远,Tommy差点因为Techno摔一跤,因为对方拽住了他的衣角。

“你咳血了?”

“操……你是Wilbur的同事?”Tommy认出他让Techno倍感意外,但是他还是没有松手,Tommy把纸揉成一团后丢进垃圾桶里,“我咬破嘴了,别他妈嘲笑我。”

Techno的手慢慢松下来。

“别告诉Wilbur,他会嘲笑我三个月的……”Tommy说着咽了咽口水,他看着Techno的头发和眼睛有些迷惑,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这个,是白化病。”

“我知道……”Tommy快速回答,但是他的目光还是时不时看向Techno的头发,“你这个病,会难受吗?”

“不会,就是有些奇怪。”这也是他被抛弃的最大原因,因为这样的他看起来像个怪物,哪个家长看见了都怀疑他是嗜血的人,可惜的是Techno的嗜血只体现在打游戏,他其实对一条鱼都下不去手。

“看起来很酷,男人。”Tommy说道,他没有看着Techno的眼睛,也没有看着Techno的头发,他抬起头凝视着前方,目光里投射着车流的影子。

Techno微微一顿,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而这种夸赞多半有些演戏的成分,可是Tommy没有过多动作,他安静的就像是陈述一个事实。

“你是叫Tommy,对吧?”Techno问道,顺着Tommy的目光看向车流,拄着椅子身体前倾跟着侧头,“我父亲曾经有个孩子,和你是一样的名字。”

“叫Tommy的那么多,”Tommy说道,他把目光收回来看着Techno的脸颊,“巧合罢了,你有个叫Tommy的弟弟吗?那你可真荣幸。”

Techno笑了一下,他摇摇头坐在椅子上没说话,而Tommy左瞅瞅右瞧瞧,最后一屁股坐在Techno身边,他扶着黑色把手摇晃自己的腿。

“有父母是什么感受?”

“没什么,他们也不管我。”Techno回答,他垂眸看着地面,“有个哥哥是什么感受?”

“你和Wilbur同龄,可我相信你做我的哥哥会更好……就例如,你会读书和学习,可Wilbur只知道超市的菜应该卖多少钱,一件衣服应该卖多少钱。”Tommy回答,他说话很快,然后忽然停顿住换了口气,“但毕竟这不是真的,Wilbur很好,他很照顾我。”

“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Wilbur。”

“我没有,我恨他,别他妈胡说八道。”

他真的像Wilbur说的那样像个小孩子,Techno想,或许这样的小孩一辈子也长不大,Tommy也不会招很多女孩喜欢,他只会把女孩气死。

他扭过头看着Tommy,伸出手递出一块巧克力,是今早临走前Philza递给他的,Techno不知道为什么Philza突然买了那么多巧克力,他似乎在为了什么筹备着。

Tommy接了过来,他没有回绝Techno的好意,权当这是Wilbur的债务。而在谈话期间他一直在咽口水,也仅仅是看了一眼巧克力没有打开包装去吃,Techno站起身拍了拍褶皱,他弯腰揉了揉Tommy的头。

“这太怪了。”Tommy说道,他低头看自己的腿。

Techno只是觉得手感很好,因为Wilbur的原因他对Tommy的印象其实很好,而这个孩子的恬噪意外的拯救了他的社交恐惧,他还是不会交流,但这么一来二去他没有很紧张。

他看起来好像Philza,一模一样的金发,和同样的姓名……

Techno的身影开始缩小,Tommy目送Techno离开,他的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拿出巧克力撕开纸壳,他猛的咳嗽一声,然后开始不管不顾的咬了一口巧克力,甜腻的感觉在嗓子里化开,他喜欢这个口味的巧克力,但是。

但是这个巧克力太甜了,太甜了,他吃起来真的很容易被呛得咳嗽,他咳嗽的想把肺咳出来,眼泪在眼角酝酿着迟迟不肯滴下来。

太甜了,太他妈甜了。

Wilbur抬起头看着玩具车,他低头琢磨了一下自己的钱,但目前为止是不够的,他还是不能买这个车,或许自己可以再尝试性攒些时日,大学他根本不可能会去,他去了也不会上完。

Wilbur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人了,靠着孤儿院的资金上学读书,他十四岁的时候才有了第一部手机,他因为学费问题被老师拽着头发选了最差的高中,他成绩好,全是靠他不要脸学出来的。

所以他不肯服软,尤其是对生活服软。Wilbur知道高中学历对Tommy来说多么重要,他也可以放心找一个待遇不错的工作,一切都会好起来,他根本不需要上这个大学。

他想,他对不起Tommy,因为他义无反顾毫无犹豫的就欺骗了Tommy,辛辛苦苦赚的这些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这个社会里没有钱就是原罪,所以他们都是穷凶恶极的死刑犯,只有赚钱才可以减轻刑罚。

他把目光收了回来,现在天色仍旧亮堂,晴天下连云朵都没有多少,Wilbur穿着的白黄色毛衣因为洗涤变的越来越白,牛仔裤同样也是,他现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一觉,今天是周三,他一整个下午可以好好的安心的睡觉。

Philza仍旧在医院工作,他为Tommy准备了不少的纸箱和塑料瓶,有人调侃Philza这算不算是开展副业,Philza总是乐呵一下就当说过去了,这是他和那个孩子的秘密,毕竟这些东西原本是不能只给一个孩子的。

他用工资买了一盒感冒药,由于是医生,所以他买感冒药的途径很简洁。Philza知道Tommy咳嗽了些许时日了,他应该吃一点感冒药,这又不贵,就当是自己请他的。

他年轻的时候没有看好自己的孩子,而Tommy又那么像他,只可惜最后他们还是毫无关系,但Philza总是下意识的把这份爱给这个孩子,或许因为他可怜,或许因为他长得像。

或许是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像自己的孩子。

Techno在咖啡馆赚了不少钱,Niki是个很好的店长,她经营的咖啡店生意每天红火,哪怕这种情况会在暑假结束后有所减少,但是Techno也相信回头客不会停止。

他花钱考了个驾照,Wilbur在途中也给他指导了不少开车的技巧,而Techno耐心学着,他学东西很快,Wilbur非常赞赏他这个徒弟。

Techno小时候因为白化病被抛弃,这其实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粉发红眼在这个以金棕黑蓝色为主调的世界里确实罕见,他的父母迫于压力也应该扔下他。

他其实很早就看开这些了,但是Tommy说他很酷,这种孩子气的说法让他哭笑不得,也是他第一次听到如此夸赞,就连Philza都没有这么说过,包括Wilbur,哪怕迪士尼公主不是很好的夸赞词,但也足以让Techno感觉到这是夸赞。

他们真的很好,Techno不知道为什么命运不公总喜欢用最大的恶意对待最善良的人,他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注定悲哀,可是这些又能有什么办法,Techno是俗人,他拯救不了这些人,Wilbur和Tommy和Philza只是代表,他不可能拯救所有孤儿和贫民和失去孩子的家长。

他只能看着,然后感慨一句真可怜。

他讨厌这样上帝视角的自己,但是Techno也只是想想而已,生活还要继续,他还要活,他只能力所能及做一些自己能做的,却又担心让对方感受到不被平等对待的不尊重。

真的很难。

Techno停车等着红灯,Philza在医院等待那个孩子,Wilbur打了个哈欠躺在床上,他的手机屏幕熄灭前是存钱的计算数字。

Tommy呢,他躺在马路上。

他其实没想着今天就去死,骗保的结果是什么他也知道,但是当意外就这么突然来临,这一切似乎都快要好起来的时候重重一击,并不是再起不能,而是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保险……哦对,他好像还捐献了器官,Wilbur不需要为他办一个豪华葬礼,或许巨额赔偿可以让Wilbur上大学,他存的零钱大概够他吃饭的费用了,Wilbur,委屈一下你,少吃一点不会死。

Tommy扭过头看着离开的车辆,血液在柏油路上流淌着,而斑马线的白也被染红,他感觉到了四肢扭曲的疼痛感。

Techno上的大学会不会和Wilbur是同一所,这个男人真的很不爱说话,明明很可靠,他粉色的头发真的好酷,这有什么遮遮掩掩的,Wilbur说的没错,Techno的父亲真的很封建。

他的目光模糊起来,看着从远处逐渐放大的灯光,似乎又是一辆车过来了。

Philza是不是还在等自己?

Tommy感觉到自己被抱住,他被抬起来抱到车上,他的头部有剧烈的疼痛感,五脏六腑似乎都被打乱了顺序,他疼的连吸气都做不到,这已经开始麻木了。

抱歉啊,Philza,我好像要用一种不太好的姿态去见你了,不过只是一起小车祸而已,他不应该活着,他需要死亡,他本来就不需要生命的加持了……不过请帮他把那些垃圾卖了,Philza见过Wilbur,他会把钱给他的。

脚步声,很明显很快的脚步声,他被白色围住了,医院离那里确实很近。Tommy想,这个好心人是谁,Techno吗,他们有一样的粉色头发,看起来可真酷。

“监护人,他的父母呢,他的合法监护人呢,你是吗?那你认识他的监护人吗?没有监护人我们做不了手术,病危通知书谁来签……这样,我们先给他做个大概体检……Philza呢,把Philza叫过来,他是值班医生。”

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我生病了,很严重的病,要花很他妈多的钱治疗的病,Wilbur会竭尽全力砸锅卖铁也要救的,Techno也签不了我监护人的名字,因为我他妈也不知道该写谁。

“一个车祸,病人头部撞击失去知觉,瞳孔扩散呼吸衰竭,失血……”

花钱治病就没饭吃,还要工作,工作了半天也还不清债,也不能正常生活,Philza根本帮不了自己,Philza只是个善良的人,他们都做不到这么多的需求,我不可以这么贪心。

“我们不可以安排手术,患者反应很不正常,而且他没有监护人签字,也没有给手术费用。”

我没有钱啊,我没有钱,救活我又怎样,花完钱我们也他妈根本活不下去。

“我他妈叫你去安排手术就去,听好,无论违不违规我们必须做手术,监护人不在场难道就放着他不管吗?”

别救我。

“我求你,就当我求你,他他妈才十六岁,他的哥哥也刚刚成年,他根本找不到监护人。”

别救我,别救我。

“手术条件不成立,我们不可能一边抢救一边治他的肺癌,你他妈知道这要多少钱吗,我们只可以先输血,他是什么血型……”

别救我,别救我,别救我,别救我,别救我,别救我,别救我……

“我和他是一个血型,现在去做配型。”

一辈子实在是太长了。

“Tommy?”

对不起。

“你的病很容易致死,我们只是校体检,必须去医院彻底体检才可以。”

“花多少钱?”

“好几万……这不是钱的问题,你要承担你的生命。”

“……我他妈才不信。”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跟这群人走的。”

“我不知道,他们扯着我上了车。”

“听好了,我们现在很危险,敌人离我们只有十米,我数三二一,咱俩一起跑。”

“好。”

“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领养我。”

“并不,这只是白化病,你是个正常的孩子,这没什么。”

“你是医生?”

“嗯,现在我是你的父亲。”

“我把他丢了,我他妈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只是一回头,他就不见了,他才六岁啊,他她妈才六岁,我当时只想给他买一块巧克力,他很喜欢那个……”

这毫无疑问是一篇烂尾小说。

可是请你告诉我,活着还是死去,亦或者半死不活,哪个才是对他也对我们而言的好结局呢?

哪个也不是。

材料自:

孩童拐卖

高考优异成绩却因家庭无法提供学费放弃上学

十九岁大学生和十九岁妈妈的对话

孤儿院捐款案

医生与患者血检发现是亲生父子

英国捐献器官可以免费办理厚葬

sbi全员(philza,techno,wilbur,tommy)

注意避雷:就打架,俩哥哥打架然后和好,没了。一切情节均为幻想,请勿代入现实。

文笔幼稚,暴力产物,全篇3000+

重度OOC,慎重阅读。

以上ok?

pl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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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chno和wilbur在地上厮打,tommy尖叫着将他俩扯开,死死拽住techno的胳膊。

这谈不上互搏,wilbur被摁住,单方面挨揍。他嘴唇破裂,左眼青肿,脖子被捏出一道暗红。

techno情势也不乐观,没被衣物覆盖的皮肤全是抓痕,胳膊给掐的青一块紫一块,他喘着粗气,长发被又揪又薅得结在一起。

wilbur...

wilbur斜靠住墙,捂着伤眼止不住咳嗽,抿起嘴唇打嗝,舔舐嘴角的血迹。

tommy觉得应该骂一顿自己这两个幼稚的哥哥,但他不敢。他发着抖,逼迫得用全部力气控制住techno,不让长兄将二哥送进冥间。techno远离了wilbur那张臭脸,深呼吸几次,这才感受到被抓住的胳膊火辣辣的疼,他低头看看明显在害怕的小鬼,伸手揉了揉他金色的软发。

像蛋糕。techno冷静下来,沉默的离开房间,顺便踹了一脚门。

俩弟弟在屋里静默,半晌,斗殴者才艰难的起身,还踉跄一下,tommy想扶,却被用没受伤的棕色眼瞳狠瞪,wilbur摸着墙,挪回属于他的房间。

tommy觉得自己应该骂一顿自己这两个不懂得感谢的哥哥,但他还是不敢。

philza回来时,tommy正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的看闲书,见到dad如同见到上帝,添油加醋悲伤的跟他叙述今日一切。philza听了小儿子半天扯皮,抓住最关键的字眼:俩长子打架,把对方往死里打。wilbur的房门先被推开,看见这艺术家正一根一根挑断老吉他上的弦,故意留半长的刘海遮住眼睛,从中透露出的眼神愤怒又悲伤。philza走上前,tommy跟在后面赶紧递过医药箱。

philza有些心疼,心疼儿子的眼也心疼吉他的弦。他给wilbur涂药,在对方乖乖闭上眼睛仰起头时,脖颈那环只消减成深红的印记让老父亲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边上药边“话疗”,时不时往充血肿起的伤眼上吹口气,wilbur笑了笑,将脸埋在dad胸口停了一会,立刻就抓紧philza的手,不住的流泪。

被依靠的人站直,翅膀收紧试图安慰受伤的孩子。tommy在门口扒着看,wilbur一定被揍得很惨,因为他从没见过二哥哭泣。

wilbur松开手,红着眼睛摇头说自己要听歌。philza又去找techno,tommy无法跟着,就拍拍胸脯,说自己能照顾好需要休息的British。

他敲敲紧关的亭门,蹲在地上的大家伙缓缓抬头,看清来人是谁后放松下来,靠过来就颇无力的拥抱住dad,抚顺着背后宽大翅膀上柔软光滑的乌毛以寻求安慰。

techno喜欢毛绒绒的动物,但那些可爱的小家伙们挨太近会使wilbur打喷嚏,他就折中一下,改喜欢鸟,鸟有绒毛,有羽翼,抚摸起来的舒适度不亚于哺乳动物,况且鸟还非常懂人,就像这个领养了三个儿子的父亲。

philza撑着techno高大的身子,拍拍他的后背,刚才还一脸生人勿进的大壮汉现在成了一只需要呵护的宝宝猪。

长子几乎要杀了他的弟弟这件事可以一会再追责。他乌黑的翅膀伸开给techno挡风,philza倒是知道勇猛的大战士下起手来没轻没重,所以他只是叹口气,问到是想回家还是去别地走走。

techno脑海中冒出被自己打的头破血流的wilbur,他握紧拳,但看到philza单薄的衣物被风撩起、羽毛在轻轻发抖时,又放下拳头。

回家。

techno坐在沙发上,他撸起袖子给抓痕消毒,并拒绝了philza的帮助。这点小伤根本不需要重视,即使每道都见了血,凝固在胳膊上。philza一边说着好好好一边觉得自己需要给某位艺术家修指甲,转念一想这是wilbur对大哥唯一的防护手段了。

他摇摇头去楼上探望。tommy在房间里倚靠在门旁,wilbur低吼着让他滚,小孩语气软下来,说你不想和我一起玩吗。

背后传来敲门声,tommy闪身开门,philza往屋里瞅瞅,对wilbur笑了一下。

“我不想见到那个婊子。”事件参与者在安吉他弦,冷不丁丢了这么一句话。tommy皱眉,要不是考虑到他哥现在的状况,他早就一波嘴炮攻击上去弹忧郁小青年脑门了。

philza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天哪,饶了他吧,身为父亲的他才比儿子们大十几年,二十多岁的youngza为什么要领养三观定型的叛逆孩子啊!

philza不免想起了以前,wilbur在techno刚到家的时候也看他不顺眼,属于粉发异类的餐凳经常被抹上番茄酱,这使philza到现在还有吃饭前检查一下座位的习惯。

不过这种霸凌从tommy的到来转移了,始作俑者的态度发生天花板掀翻的转变,wilbur开始缠着techno,与他一起商量如何逗这个小家伙。

当然他们都会长大,两个哥哥终于成年后,tommy的生活总算清净和谐许多。

但今天又不和谐了。

“techno,虽然……好吧,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philza重新回到沙发旁。受审者低着头,长发快要垂到地上,他没有打理,这该死的粉色,什么时候去把它们都剪掉。

能和偏执一起剪掉的话。

“对不起。”techno闷声说到,philza从电视橱中摸出一把梳子,轻轻将断裂打结的瀑布梳好。

“不该对我道歉,你几乎要杀了will。”

“我不知道,我回过神来他已经喊不出声了……他的脸在变紫,我很害怕。”

“你一松开他就能恢复。”philza揉揉techno的头顶,“为什么打架,我只想知道这个。”

techno捂着脸,不安的啃大拇指,好压抑,有点喘不过气,但这次没有借口推脱了,即使解释也是社交的一种。

“phill,那全是……我的错,”techno紧攥沙发的布罩,“wilbur来我房间……拔掉了电脑电源,而我当时在决出土豆战争最后的胜利。”

这太过荒唐,为了一个电子游戏差点扼死自己的兄弟,太荒唐了。techno抖着腿,他没办法停下来,紧张,紧张渗进大脑,紧张控制全身,他的视线晕晕乎乎,techno现在才反应过来他干了件等同犯罪的蠢事。

但他会被赦免,philza握住techno的手,拍拍他,示意一切还好。

“你说出来了,这就行,等will来揍你一顿,他有这个权利报复你,不管他做到什么程度。乖乖挨他一顿打,再友好相处吧。”

philza抱住techno,将梳子塞给他,扑扑睡袍上楼。

techno僵直的坐了好久,把木梳插在头上,悄悄开门出去。

“will,这个纯属你自己作,咱不都知道techno在专心做一件事被打断时会发飙吗。”tommy坐到wilbur身旁,接过philza的活,用酒精棉签往他眼皮上消毒。伤者倒吸气向后躲,小孩将他拽回来骂句活该,涂药的力度到轻了些。

“我只是想让他别当个书呆子,那吊人却要杀了我。”wilbur哑着嗓子,手指摩挲脖子上的勒痕。techno在房间里闷了几个月,再不把他从电脑旁拔出来,那猪脑子估计能被同化为土豆。

虽说wilbur现在比较在意tommy的存在,这样关心让人很不适应。他现在只需要独自待会,拜托让这个突发同情心的小屁孩狠骂几句、吐个口水就走吧。

他被迫抬头,感受兄弟的气息扑过来。当冰凉的棉签贴在脸上时,好吧,好吧,这其实挺舒服的,谁会拒绝别人的善意呢——尤其是自己这个平常脏字从不离口的弟弟。wilbur老实了好久,他的躯体告诉他他想要一个拥抱,但他的思维细胞告诉他,如果对tommy表现出脆弱,这小子会嘲笑他一个月的。

可他确实需要拥抱,手臂一直撑在床上已经僵的动不得。wilbur撇过头,哦dad,我很抱歉刚才说的烂话,请您快过来拯救我吧。

然后门真的被推开了,wilbur与philza对上视线,直接展开两条胳膊,父亲就无奈的过来,搂住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孩子。

awww他的兄长终于不别扭了,tommy在一旁很是欣慰,完全没察觉他亲爱的好哥哥只跟他别扭而已,wilbur甚至对刚打完一架的techno都很坦诚,摔倒懒得起来时就嚷着让大哥帮忙。

“我凶了techno,他已经知道错了。”

“哦……没事phil,我知道那蠢猪是个什么德行。”他俩从小打的架可不少,techno长个比wilbur晚,就老受着来自身高的霸凌,终于等完成学业,个子也能和欠弟弟平视了才消停。techno很满足,因为wilbur不再时不时拿高度来刁难,倒也不是wilbur不说,这一米九的男人只是忌惮他大哥用坚硬的正义之拳干到他身上而已。

不过再怎么避免,该挨的揍都得挨,今天这一架就当techno是把以前的仇全报了,以后也不亏欠他。wilbur薅根羽毛,philza又气又笑的推开他。

“那你去和techno聊?”

wilbur拿棉布捂着眼,被dad拽起身,慢慢挪下楼。

他准备好与techno谈心了,问题对象却不在客厅。

techno站在路口吹风,身后的关门声使他回头,一瘸一拐的wilbur慢慢移过来。techno目视他,还是不忍心看那弱鸡快要摔倒的模样,过去扶住了伤者。“willbur……”

“我先说。”兄弟捂住他的嘴,“phil让我和你谈谈,我觉得没必要,跟我道歉我再揍你一拳,这事就完了,怎么样?”

wilbur站定,注视着techno头顶的梳子,那可真蠢,谁给他放上去的?

techno看到弟弟厚重棕发后隐约的伤眼,该死,自己为什么会下那么重的手,现在却毫无记忆,他是怎么将wilbur擒在地上死掐的?甚至要杀了他。

他在原地杵着,满心愧疚,终于点了点头。

“对不起。”

techno眼前一花,脑袋忽的撇个角度,他向后撤脚才站稳。wilbur在他脸上来了一拳,毫不怜悯,他瞪着眼挥出这一拳。techno良久才正过头看他,眼神里的迷茫还没散去,wilbur已经开始大笑了。

笑声扯住他受伤的嗓子,喉结沿着红紫的扼痕上下跳动。techno揉揉脸颊,单边红肿的傻样让wilbur停不下笑,等他捂着嘴开始咳嗽后大哥及时制止,扛着憋笑的成年男性回屋。

解决了,philza从楼梯下来,看见兄弟俩人瘫在沙发上,一个拿着遥控器无聊的换台,一个蒙上枕头睡觉。wilbur播到体育频道,悄悄放大声音,在观众欢呼时跟着一起喊叫,techno吓得颤一下,使劲攮开不记打的坏心眼,wilbur计划得逞的大笑,拿来个毯子给困得发晕的宝宝猪盖上。philza松口气,转身考虑如何遮挡俩儿子身上的伤痕去了。

“我操phil你快看,wilbur真他妈揍了techno一拳!!!”

“小屁孩安静些。”

Thxforwatching.XD

主sbi亲情向,含一点DT和双t小男孩友谊

现代pa日常,phil爹和三个养子

年龄techno>wilbur>tommy,俩哥哥是大学生to咪是高中生

DT和tech是同学

角色8要上升真人ooc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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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

Technoblade生病了。

Tommyinnit简直想高喊I'mthebigT,因为他终于坐在了phil驾驶的家用小轿车的副驾位置,只是时机不太合适。

因为这个位置原来的主人正虚弱地躺在后排,百般不情愿,但还是稳稳当当地把头枕在wilbur...

因为这个位置原来的主人正虚弱地躺在后排,百般不情愿,但还是稳稳当当地把头枕在wilbur的大腿上,平时一向没有表情或者充满戏谑的脸露出了少有的痛苦表情,时不时地发出闷闷的鼻音。

一个能打三十个的血神,technoblade发烧了。

是这么一回事。

wilbur顺着techno乱七八糟铺在座位上和自己腿上的粉色长发,把被冷汗打湿的刘海从人脸上拨开。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tommy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回招惹了大概也才十几岁的几个小混混。

可惜的是will那时也才十几岁,而且也相对瘦弱,在鼻梁上贴创可贴并没有给他增加多少男人味。对小混混来说谈判自然是没有用的。wilbur交涉救场失败以后,自然和tommy一起陷入了危机。

直到没等到他们回家的techno在那个街角出现,粉色长发束成高马尾的背影挡在兄弟俩面前,拎着一把花园铲。

扑面而来的安全感让惹了事的黄毛小鬼哇地一声哭了起来,will也这才发现自己和弟弟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心一直都在冒汗。他反应过来,拦腰抱起哭到发抖的小鬼带到远一点的地方,打算安抚他然后让他赶紧回家去找phil自己在这里守着techno。但他话还没说完,tommy突然就不哭了,愣在原地看向techno的方向。

will回头看过去,眼睛瞪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他那连在点汉堡套餐时告诉店员可乐不要加冰都会把脸涨得通红的亲哥,正在拎着其中一个青少年的后领把他垒到另一个躺在一边流着鼻血的家伙身上,用并没怎么用上的花园铲指着剩下在求饶的人的鼻子说着什么,另一只手烦躁地在裤子上把血迹擦掉。

年轻的小technoblade面无表情地飒飒回头,粉色的长发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

“回家吧,”他还没有变声,声音稳重淡漠但还是脆生生的,背景里的某些人落荒而逃,“不过别告诉philza,免得他知道你是个软蛋,tommy。”

长兄的伟岸形象从此建立了--bloodforthebloodgod!

“Techno,”wilbur笑嘻嘻地抚弄着techno散乱的长发,能感受到由于发热而高得异常的脸上的温度。

“干什么...我现在头很晕,”techno不耐烦地发出虚弱的哼哼,本来就很低的声音变得更哑。

wilbur脸上又填了一份令人不适的笑意。“Bloodforthebloodgod.”他说。

techno用尽仅有不多的力气狠掐了一把will的腿,“去你的,”他嘟囔。will发出短促的一声大叫。前排传来phil“你就不能让你哥好好休息吗”的无奈责备和tommy地动山摇的狂笑。

“Chat,”可怜的病人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低语道,“血神technoblade要死于一场小小的发烧和他吵闹的兄弟了。”

technoblade今天是被平日一向和他针锋相对的绿色兜帽男和他的朋友们架回来的。据那位热心的变异天线宝宝对phil说的,techno在车站等车,但是看起来被雨淋透了。

“在我们向他走去打招呼的时候,他在说自己头很痛所以不要来烦他,”满脸雀斑的高个子男孩回忆道,“可是下一秒他就快晕过去了,站都站不稳,sapnap冲上去接住了他。”

“然后你们把他送回来了?真是谢谢你们——哦天tech你好烫...”phil从他和扎着头巾的小伙子的肩膀上接过迷迷糊糊发着高烧的techno,回头喊屋内的另外俩儿子快点来把他们哥弄到床上。蓝色衣服的男孩把techno装着一堆大部头名著的书包也递给了phil,老爹不停慈祥地道谢。

“这没什么,”男孩说,重新把伞撑开,“说实话,我很感激technoblade没有烧糊涂到记不得回家的路。”说罢道别转身离开,三个小伙子一起消失在了雨幕里。

“你在学校里真的有很不错的朋友,techno,我为你骄傲。”phil把儿子湿透的衣服解下来,用毛巾擦干他的头发和发烫的身体。

technoblade感到chat在他脑子里尖叫。他停顿片刻,艰难地说了一句是啊phil,把dream简直就是个混球这句话咽了回去。即使他让自己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克制住不去揍他,那也是在学校里除了wilbur唯一会主动和他说话的人。更何况,如果不是他的话,自己现在可能还是在车站不省人事,最终被路人叫救护车拉走什么的。这可比被死对头架回家要尴尬多了。

“去给你哥接水。”

phil把水壶塞到上蹿下跳吱哇乱叫的tommy手里,tommy接过粉色猪猪图案的保温杯一个就弹射跑了。某种意义上,比起让techno喝水,可能更重要的是留给他和其他病人片刻的宁静。

Phil问Techno感觉冷不冷,techno咕哝了一句其实我觉得挺热的,然后把滚烫的脸半埋在phil肩头。对比之下,那里光滑的衣料似乎还姑且凉快一点。phil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十多年前委屈巴巴讨要薯条的小猪。

wilbur挂完号,拿着体温针回到了爹和哥哥身边。“体温先测一下好了,等会要去抽血,”他把卷曲的刘海别到耳后,半蹲下来和techno视线齐平,“你还好吧?”

“不算太好。”techno抽抽鼻子,拿过体温针塞进了嘴里。

tommy又蹦又跳地端着保温杯出现在philza的视野里,他挥手招呼小儿子过来。

tommy踩到了自己的鞋带,从又蹦又跳变成了连滚带爬,以一种滑稽的姿势跑到了家人们旁边,噗噔地在病怏怏的哥哥边上坐下。他被wilbur呵斥动作轻一点,于是故作扭捏地把水壶递给philza,phil不很小声地笑了出来,techno紧闭的嘴角似乎也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要去抽血。will把techno用自己的风衣裹好,和phil扶着他穿过有点凉的医院走廊来到抽血的窗口坐下。Technoblade的脸又红又烫,颜色几乎接近他的头发,总而言之看起来不是太妙。他把衬衫袖口的纽扣解开,规规矩矩地把袖子卷上去,露出胳膊弯处。护士让他把胳膊搁在面前的垫子上,techno乖乖照做,疲惫地半闭上眼睛。

“heytech,”Tommy挤在哥哥旁边侧着身盯着他脸看,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你是不是害怕抽血”

正在准备消毒的护士看看长得一脸成熟稳重的病人,又看了看在说话的黄毛小子,努力忽略他们的对话,防止很没有职业精神地忍不住笑出来。

Techno疲惫地又睁开眼睛,肉眼可见地叹了口气。Chat,他的弟弟在问21岁的成年人是否害怕抽血,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他的弟弟可真是个绝世天才。

Techno感受到酒精棉球在皮肤上滚动。“没关系,可靠的大男人tommyinnit会陪着你的,”tommy拍拍他的后背,techno注意到他可笑的牙箍在灯光里反光发亮,“这里有一个成熟兄弟的宽大肩膀可以让你依靠,你不敢看的话可以让我帮你挡住。”

Wilbur双手捂住脸大声地咳嗽(其实听起来像是毫不留情的狂笑)起来,因为他感觉再憋下去的话他的肺就要像某些未完成的乐章一样被他弄爆了。

“哦,伟大的tommyinnit,”粉发男人干巴巴地说,“那你可真是个英雄,我谢谢你。”

英雄都没有好下场,technoblade说得没有错。黄毛小鬼忿忿地想,又气又丢脸。虽然不知道他自己甚至算不算一个。

他打赌philza能就着这件事笑一年,每天晚餐的时候回忆一遍这个场景就足够他吃下两大碗没有任何调味料的速食意式细面。更可恨的是wilbursoot还偷偷拍照留了底,在tommy发现以后威胁他说再逼他把照片删掉他就把tommy上高中开始所有的丑照和蠢事全部发给tubbo。气的快哭出来的小忒修斯这才闭了嘴。

事实上是这样,在信誓旦旦对techno说如果害怕的话可以依靠自己以后,他发现静脉抽血用的针比他想得要粗得多。

好了,他自己就这么被吓到了。当时伟大的tommyinnit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操,这看起来好疼。

Chat,我真遗憾我现在太虚弱了,以至于我甚至想不出来该挑哪个梗来嘲笑我的老弟。不过chat,我记住这回了,这会变成一个很好的素材的。

Tommy愣愣地看着针尖,表情僵硬。双手紧紧攥住披在techno身上的will的风衣,慢慢地,把头埋在了techno的肩上。

techno死死咬着嘴唇防止笑出声,空闲的那只手把弟弟的手揽过来轻轻握住。他感觉这只手又湿又冷,应该是紧张到出了不少冷汗。

Tommy双眼紧闭,像鸵鸟一样,紧贴着techno回避这种大概三岁以下禁止观看的“血腥画面”。philza站在旁边看着,他几乎觉得tommy这时候脸憋得比techno的还红。

天,至于吗?真正的病人望天长叹:算了,别要求太高,我弟他才差不多三岁。

针尖慢慢没入techno的皮肤。这块极少露出的皮肤显得很是苍白,敏感,但疼痛其实并不很漫长,深红色逐渐充盈透明的细管子,很快扎口就被贴上胶布,针头被拔了出来。

“自己按好,”护士低头收拾血样,“你可以走了,过会家属去那边拿报告。”

“好,”techno用两根手指压住伤口上的胶布,“谢谢你。”

Tommy抬起头,“结束了吗?”

“是的,”wilbur收起刚刚按完快门的手机,意味深长地笑着,“当然结束了,我们的bigT。”

Techno在输液。在被will再嘲笑一遍之前tommy识趣地跑开了,说晚饭还没吃所以去买汉堡回来。wilbur要回了风衣,跟了上去。Techno现在身上披的是phil的外套,靠在人肩上安安静静地睡着。从phil的角度去看,能发现techno的睫毛其实还挺密挺长的。

Philza有节奏地拍着techno,嘴里很轻很轻地哼着歌。

“Phil,”techno抬了一下眼皮,“我不需要抚摸和摇篮曲哄睡,我二十一岁不是一岁。”

好,好,techno,phil笑道:我为你骄傲。于是Techno也笑了一下,过高的体温让他迷迷糊糊的,皮肤变得非常敏感,衣料的摩擦都会感到刺痛。techno一开始还想着要撑到俩弟弟买完晚饭回来吃,“不过tommy回来了我怕是就睡不着了吧,”他想着。听着phil平稳的呼吸声和心跳,他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Tommy因为这次糗事被tech和will一起嘲笑了一个月,这张照片甚至被philza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techno在抽血,to咪很害怕地趴在他肩上。

“不得不说wilbur拍照技术很好,”老爹慈祥地笑着,随手放在了家里某个地方。Tommy出于bigman的自尊心又气又羞,但又是实在是个没心没肺的主,一天没被提起来鞭尸就给忘了。

后果就是某个星期六tubbo来家里一起打mc,tommy说要去厨房拿两支冰淇淋来的时候tubbo也跟了出去。Tommy拎着冷饮出来的时候发现tubbo手里拿着这张能让自己社会性死亡的照片,表情非常不可思议,嘴巴长得大大的。

楼上wilbur的房间里戏剧性地传来悠悠的吉他旋律。

Tommy把冰淇淋捏爆了。

Tubbo从挚友噔噔噔冲上楼和几秒之后wilbur鬼哭狼嚎的咒骂和尖叫推测,tommy刚刚用冰淇淋糊了他哥一脸,并且现在,他们应该正在地板上,和和睦睦地扭打成了一团。

守序善良的蜜蜂男孩再次低头看了看这张照片。

默默地把它塞进了口袋里。

Fin.

更名:远日之歌

原来的名字有点冗长就是说

“回家吧。”tommy听见techno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他环顾空荡荡的住处,摸了摸脸,知道自己作下决定了。

Tommy31岁的时候,决定从王城回到自己原来的家乡,孑然一身。出城的那段路已经被战火排挤得面目全非了,桥被炸断,他不得不三番走进齐膝深的小溪里。冰凉的溪水冲刷他走得起了茧的脚趾,疼痛在有些小鱼的水里溶解了,反倒不是件坏事。旅途的第五天,他看见了那座小镇,红色的屋顶出现在微黄的土地上就像太阳升起一样真实。在他的梦里,他能够勾勒出这个地方的每...

Tommy31岁的时候,决定从王城回到自己原来的家乡,孑然一身。出城的那段路已经被战火排挤得面目全非了,桥被炸断,他不得不三番走进齐膝深的小溪里。冰凉的溪水冲刷他走得起了茧的脚趾,疼痛在有些小鱼的水里溶解了,反倒不是件坏事。旅途的第五天,他看见了那座小镇,红色的屋顶出现在微黄的土地上就像太阳升起一样真实。在他的梦里,他能够勾勒出这个地方的每一片砖瓦。一个与自己有些相像的不认识的小孩在镇口闲逛,看见他来了,好像猫一样哇哇叫着逃走。

他笑了,这才对嘛,这才是他最后该来的地方。

他喘着气坐到长满草的土丘上(连这个土丘的形状都未曾变过)。身边长了些向日葵,比坐下去的自己还高不少,也都对着夕阳看。他走了整整五天,腿酸得没有感觉了。于是他决定休息一会儿,再去原来的木屋那里走走。

tommy把包从背上卸下来,放到腿上。背包里已经没什么行李了,但庆幸的是,记忆是一个沉重的包裹。

太阳正在下山。他望着水汽蒸腾的天际,喘息渐渐平复。

在这样一个时刻人是不得不开始回忆的,就像齿轮转动钟楼打开那样。他试图回忆过去那31年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好像这样做就能在记忆里重新活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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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某天他辍学了,那时候他是个11岁的小孩。从学校里回家的路上,下起了暴雨,他没有带伞,所以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布包里灌满了冷水和没有用处的知识。

tommy翻过了镇子前湿滑的那座小土丘,在石头台阶上出溜了一下,水杯掉到了坡下边。离家不远的路上,他看见地上躺了一只猫,是那么小,扁扁地摊成一摊。好像是被马车碾过。于是他当下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到不远的田地里去找tubbo,让他也来看。他们用刚沾了泥的,脏脏的小手去摸猫脏脏的毛皮。发现它已经死了很久了。于是郑重其事地把猫抬起来,放到公路旁的绿化带里,用叶子把它掩埋。

四只细小的手在雨水和沙砾里捣鼓不停,东扯一下尾巴,西扯一下脚,总算才决定了一个完美的入葬姿势。按常理,死去的人会被体面打理好安葬;而且那个都城里来的女学生,也会捡起夭折的小鸟埋到土里。猫应该也不差。很快,tubbo也淋得湿透了。这个过程花了他们半个小时。埋好了猫,辍学的事情就几乎忘掉了。

等到太阳在云层后边闭了眼的时候,他和那个男孩告别,心情高兴了不少。回到家里,wilbur照常不见踪影,最大的哥哥照料着父亲philza。

“怎么浑身都湿了?还把手弄得那么脏?”technoblade掰着他的手指说道,于是他手上的泥也沾到了兄长手上。

父亲生病了,所以说这句话的是他最大的哥哥。

兄长的真名其实不叫technoblade,而是叫Dave。“technoblade”是在tommy第二大的哥哥Wilbur出生后,出于开玩笑为他取的绰号。总之,到后来不管是父亲,还是哥哥,还是邻里认识的人都开始叫他techno。以至于真名变成了一个内部人员才熟知的消息。

tommy被揪着手臂到池边洗手,把手上沾的死猫的毛皮和着泥土冲到下水道里。然后换上干的衣服。末了,他往兄长的脸上一弹,水滴精准无误地掉进techno的眼睛。“臭小孩儿。”他感觉自己的屁股上被来了一下,笑着,一溜烟冲出洗手间。“去吃饭吧,谁让你回来得那么晚。”techno说道。在这一点上,哥哥和父亲不一样。

晚饭桌上wilbur也不在,他的椅子空荡荡地拉开在餐桌旁。tommy掠过那张空椅子,在旁边坐下。

tommy的确是是正在长身体的男孩,他用缺了一颗乳牙的嘴巴嚼着盘子里的肉,三下五除二咽下西兰花,几乎把汤汁也吸入喉咙。用了几分钟就吃掉了饭,他看着父亲碗里一点儿也没动的鸡肉发呆。父亲看了看他渴望的眼睛,露出一个浅笑,在techno无言的皱眉下把盘子推给tommy。

在吃掉父亲的那份鸡肉的时候,tommy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打量一眼philza,父亲脸上紫色的飞蛾正在张开翅膀,昨天他的脸是凹陷的,今天则有一点点肿。他的嘴唇好像冬天里挖出来的笋一样又青又白,tommy依稀觉得这些事和自己的辍学有潜在关联。其实,在他记忆的开端父亲脸上就有那样的紫斑,只不过那时候是小片小片的,不像如今那么局促地聚集在一起,还往空气里隆起几寸来。吃完了饭,philza忽然开口问了tommy一个问题,这问题好像是酝酿了一会儿才说出了口:“回来的路上有看见你哥哥吗?”

tommy摇了摇头。他忙得很,像优哉游哉的黄鸭那样光顾着自己的事情,没有注意路口那里的酒吧。

“要不你去找找他吧,太晚了,还下这么大的雨。”philza把头转向technoblade。

“啧,他总会回来的。”techno说道,并没有动身。

tommy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或许他也在半路上看见了一只死猫!”他说道,父亲和哥哥同时投来疑惑的眼光。“什么?”然后他意识到刚才那句话的荒唐性。

“没什么!”tommy悻悻地说,走到自己房间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在房间里,tommy把湿透了的书包拉开,往窗口一挂、拿夹子一夹,滴滴答答地往楼下淌水。其实书包里还有些揉碎的餐纸,几乎融化在雨水里,只是他懒得拿出来了。然后是那些书,书怎么办呢?晾干后折纸蟋蟀玩吧,他想。

其实在学校里,他是有“志向”之类的东西的。比起“志向”这个词,“打算”恐怕更加恰当,毕竟人成年之后都要找样事情做做,对吧?而tommy———他的打算是成为一名昆虫学家。从牙牙学语开始,他的桌上总放着一本手绘的昆虫图册,上面除了页码和潦草的学名,连一个文字也没有,只有虫子的写生。那本书是wil十八岁时候送给年龄尚小的弟弟的,那个时候的will给tommy展示墙上的昆虫标本,两个年纪差了八分之一个世纪的男生好像都只有三岁大,兴奋得在卧室里乱跳。他尤其喜欢书里那些闪着青色和紫色金属光芒的甲壳虫,那光泽在他的视网膜上跳跃,让他如痴如狂,只要他闲下来就会翻一翻那本画册。他几乎可以重新画下每一只虫子的模样。

9岁生日那年,父亲philza送给了他另外一本昆虫画册———精装版,从王城里带回来的,还写了有趣的昆虫故事和更加严谨的标注,那书花了父亲好几次的饭钱,但他至今都没有看完过。“翻一下吧!旧的那本,你都不知道里面的虫是不是作者自己想出来的。”techno曾劝他,他承认大哥的话很对,但还是没有照做。那天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对昆虫的爱是纯粹的,是近似于男人对女人的爱,属于不管科不科学、有没有前途、是不是荒唐的爱,为此他骄傲极了,并且确信“昆虫学家”是适合自己的学问。

夜慢慢地深了,雨有减小的趋势。tommy吹熄了蜡烛,打了个哈欠,随手把昆虫画册塞到床底下。

“不行,是父亲的旨意。”techno又笃了下门,说道。

“但是我想等到wil回来!万一他在山坡上摔了怎么办?”tommy叫道,他是真的担心醉醺醺的哥哥在门前的山坡上滚下去。

“那家伙轮不着你关心。”techno没好气地说,再一次要求弟弟去睡觉,有时候,tommy会觉得这家伙像是暴躁版本的半个父亲。

tommy这才不情愿地罩上被子。

但是他没有睡着,而是凝望着窗外黑压压雨濛濛的天空,雨点打在他的窗子上,划出蜗牛尾翼一样的痕迹。他心想,在这样的雨夜里,虫子们会不会淹死在雨里呢?他想了好久好久,不知自己是在浅浅地清醒着,还是在做浅浅的梦。

就在这时候wilbur回来了。步履瞒珊地撞开他们家的大门,拖鞋的皮搭扣在地上发出啪嗒一声水腻腻的响声。

“有水吗?”他听见自己第二大的哥哥问道,声音沙哑。technoblade冷笑了一声:“地上那么多水潭,回来的路上为什么没有喝一口?”

tommy心里微微动了一下,他爬下床,悄悄地贴到门上。

他听见techno扔了个水杯给wilbur,后者没能用手接住,杯子在他身上砸了一下,掉到地上无可奈何地滚了几圈。“你自己去倒。”techno低声说道,听起来像一只压抑的藏獒。介于对水的渴求,wilbur没有说什么,低声下气地去捡水杯。

远远地传来倒水声,那声音和屋檐下小瀑布的唉声叹气交织在一起,听不真切。

依稀觉得哥哥们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一起用弹弓射野鸡,不再共同策划往讨厌的邻居家猪圈里扔臭鸡蛋。现在,他们忽然变得像月圆时分的野狼,隔着悬崖冷眼相望———时常亮出獠牙来。

“niki昨天被你气走了。”techno说道。“如果你识相,就把行为放正常点。”

“啊,那个女的………和她说话挺没意思的。走了就走了吧。”wilbur摆摆手。

“wil……不要把朋友一个一个赶走,其实他们都很关心你。有人陪着总是好的。”philza温和地说道。

wilbur呛了口水,咳得胸前一片水渍,下巴上拖出一条唾涎。他忽然笑了起来:“哈,我不需要您来给我做生命教育。”

“wilbur。”technoblade警告性地低吼道。

“咳咳,techno,别这么正气凌然。”

“你被生出来………咳………也无非是这个人的过错而已,想一想,有一天你也会和他一样死掉,还有tommy———而我呢,我已经快了———”

“嘘,闭嘴。”techno急迫地叫道,然后tommy听见了哥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仿佛是心灵感应一般,小tommy迅速地躺回自己的床上,滚了一圈用被子把自己卷紧。还不等他平复呼吸,就听见吱呀一声房间的门开了条缝。客厅里烛光摇曳,technoblade的长发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tommy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伫足。过了一会儿,门重新关上了。

“你是当tommy不存在对吗?”techno怒斥道。“要是被他听见你这么说………”

wilbur耸耸肩,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夹杂着酒气的哼声。用熏得血红的眼睛看了眼techno,拖沓着走到他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wil,如果又开始胸痛的话,记得告诉我———”父亲的话被不耐烦的锁门的声音打断。

tommy在被子里把眼睛睁得大大地,心想刚才的话是指什么。一个孩子可能听不懂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能够感触到一句话里的情感,以及与祸患的隐约牵连。很显然,家里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这是一层薄薄的木门所不能阻隔的。

然而就在他悄悄地从床上坐起来,抱着胳膊沉思的时候,门又开了。这次开得敞亮,客厅里的烛光一整个扑面而来,让他猝不及防地抬头。

“嘿。”techno挑着眉毛说。“我就知道你还醒着。”

“呃,我………”tommy支支吾吾,觉得自己的心跳声突突暴起。他还没有准备好说谎———“我想起来喝口水。”

techno坐到他的床边,朝他的小书桌努了努嘴。“诺,那里就有水杯。还是满的,你还一口都没有喝过。”

“喔,是哦。”他干巴巴地说道,起身去拿水杯。“谢谢。”他一边说一边喝,但其实并不是很渴。technoblade盯着自己,他只觉得目光所及之处、自己的皮肤变成了木头,喝水忽然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在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的时候,差点把水倒翻。然后呢?然后该做些什么?他木讷地僵住,尴尬吞没了自己的整个小世界。心想被抓了个正着呢。

“九点之后不睡觉可不是一个好习惯。”终于,techno开口说道,弹了下他的脸颊。“如果你总是这样,将来你会是我们三个里最矮的那个。”

“我至少会比爸爸高。”tommy嘟囔道,philza在不远处咯咯笑了。不知为什么,那笑声夹杂着一点儿意犹未尽的紧张。

隔壁的房间里传来难听的鼾声,还能是谁呢。

“瞧瞧,那家伙已经睡得和死猪一样了。他一定还能长高。”techno翻了个充满喜剧意味的白眼。tommy忍不住咧了咧嘴。

“呃,我承认,我听见了你们刚才的话。”tommy小心翼翼地开口说。

“我不是故意的。”他补充道。“但是为什么你们忽然又在吵架?”

在他说出“吵架”这个词的一瞬间,他看见techno的眼角抽了一下。philza走过来倚在门口,挡住了客厅里的光。他笑道:“那是因为你哥哥总是喝的太醉啦。一个人喝醉了的时候,就会说很多怪话。以后你可不能喝太多酒!”

tommy点点头。父亲渡鸦一般的嗓音听起来很可靠,犹如一种颇具亲和力的真理,tommy的心跳慢慢平和下来,不再那么担忧了。那种灾难来临前不详的感觉,也在technoblade抚摸他的乱发的时候埋藏起来。

“睡吧,明天早上带你到tubbo家里去。”philza说道,替他弄好枕头,然后把被风吹出了床底的画纸捡起来,在昆虫画册里夹好、放在床头。他吻了他的额头,胡子拉碴的下巴在孩子洁白的额头上轻轻蹭了一下。

“晚安。”philza说道,与此同时techno起身吹熄了客厅里的蜡烛。

在亮光消失的前一刻,tommy看见了philza面颊上的紫色飞蛾———是那么大,表面只有一层干燥的皮,父亲的鼻梁那里正好是飞蛾的嘴巴,上面粘着一点白色的东西,好像溃烂的羊肉。然后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仿佛刚才的画面只是蛾子翕动一下翅膀。

“晚安。”他说道。回吻了父亲的脸。

第二天早上,tommy在野猫烦闷的咕哝和麻雀们的私笑里醒过来。他抱着昆虫画册跑出房间,wilbur尤然在打呼噜。但philza和techno已经在吃早餐了,两个成年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偶尔显现出闲适的微笑。

tommy在厨房里拿出一片面包片,一丝不苟地涂好果酱吃了起来。techno扎好头发,和他平分了一杯牛奶。

但忽然间,一声清脆的破裂声摔碎了这个早晨。他困惑地抬起头,是父亲打翻了盘子。几秒前父亲脸上的微笑被丢到了不知何处的深渊里,此时他正紧紧地捂着嘴唇,一轮血沫从指缝里渗漏出来。父亲的背逐渐弓起很高很高,像一只被踢到了肋骨的猫。他和techno同时站了起来。

“tommy,去叫人来。”techno厉声说道,在父亲倒下前一刻扶住了他的肩膀。

tommy张着嘴喘气,瞪大了眼睛。客厅里充斥着父亲接连不断的呼吸,逐渐带上咕噜咕噜的水沫声,techno拍着父亲的背:“快啊!”他叫道。

他猛地冲出门,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奔跑,两条细腿在茫然中飞快轮转,他跑过了嫩绿色的田地,在邻居往路上泼洗脸水时猛地往边上一躲,踩塌了一茬盆栽;但他没有停下来。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地上的水潭前一掠而过,星光四溅,炸湿了土路旁的杂草。

他跑得实在太快了,而且愈来愈快,以至于清晨中茫然踱步的魂魄和疾行的躯体发生了某种错位,两边的建筑似乎都平滑地向后飞去。道旁低着头慢慢走的马、和马的主人猛地朝水渠里一避,躲开飞快奔走的小孩,嘴里叽里呱啦骂了一声不好听的话;但他没有停下来。

最后他跑进了tubbo的院子里,哐哐哐地砸着他家的门。

“救命!”他大叫道。“救命!帮帮我!”

门开了,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中年人,皱着眉。“帮帮我!我的爸爸忽然生病了,他,他快要………”

“你爸是谁啊?”那人问道。

“是philza,呃,我的哥哥是technoblade和wilbur………我、我们就住在那边———那棵梧桐后面的房子,请帮帮我!”

“哦。”那人应了一声,然后也跑了起来,棕色的大衣裹在睡衣外边扑棱扑棱甩着。“tommy!怎么了?”tubbo把头从门里探出来,在他身后大叫,但是他没法回头解释。

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削着他瘦弱的脸颊骨。他忽然害怕起来:philza会死掉吗?

这个想法一现身,他就惶恐得不知要怎么呼吸。到了家里,那个陌生男人帮着大哥给父亲找药、搬动父亲虚弱的身子到沙发上,用枕头把他的背高高垫起来。父亲没有意识,紧紧闭着双眼,胸口起伏的频率逐渐低微下去。

他看着那个嘴唇上都是血的父亲,想起小时候父亲拉开一张大弓、用一支箭射穿巨鬣狗胸膛的图景,那时候他敬佩地看着父亲手臂上的肌肉脉络。

他会死掉吗?

恐惧和快速奔跑让他的鼻子里胀满血的味道。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见了wilbur的鼾声。

一声不知廉耻的吐息,包裹了隔夜的酒气,从那个人的鼻腔里冲将出来。tommy静静地离开父亲身边,走到wilbur的门前推开。他的兄长眼皮耷拉着,好像嚼烂的口香糖那般粘附在眼球上,嘴巴张得大大的。他的脸上赫然躺着几块紫斑,斑块有些发肿,一串串地鼓起———让他想到未孵化的蛹虫。

“wilbur,醒一醒!”他鼓起勇气,推着wilbur的肩膀。“醒一醒!”

“…………”wilbur嘴里不知道在叨念些什么,把头歪向了另一边。“嘿!快醒醒!别睡了!”tommy叫道,发狠地砸了一下那人的背;但是那一记捶击仿佛石沉大海,没有把恬不知耻的海平面震动一丝一毫———wilbur又睡过去了。

他的嘴唇颤抖起来,喉咙里卡了说不出的辣痛。他走出了wilbur的房间,techno跪在客厅的地板上,握着父亲的手。看见自己之后,techno打手势让他过来。

“phil会没事的。”techno安慰道。“做得好,tommy,你比你那个哥哥有用多了………tommy?”

男孩看着昏睡着的父亲,听着背景噪音里的鼾声,忽然发出一声近似于尖叫的啜泣,从兄长的臂弯里挣脱开,跌跌撞撞地跨过在地上摔碎的盘子。“tommy!你………”他把techno未说完的话关到门里,脱了鞋往田地里跑去。

他跑得甚至比上一次还快,绝了心压榨自己小小的肺叶。他想,自己大概不是在跑,而是在逃。道旁背着包的女学生惊惑地看着他飞奔不止的身影。小孩子好像都是这样,总有紧急的事情。

他逃啊逃啊,一直到不得不停下来,跪在泥泞里喘息。

technoblade没有追上来,如果他回头发现兄长气喘吁吁地站在身后的话,他会愧疚得嚎啕大哭。

但是有别的人发现了他。“tommy?”tubbo从芦苇的丛林里拨开一条路,手里还拿着赶鸭的杆子。几只黄黄白白的小鸟儿围绕着他赤裸的脚杆转。“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没什么。没什么。我爸的旧病犯了而已。”tommy把手指按在嘴唇上,说道。

“他之前也发过病,但是这一次更严重一点。”

“喔………”

tubbo点点头,沾着露水的脸上露出了“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他低下身去按了按tommy的肩膀,然后和他一起跪在田埂上。tubbo呼悠吹了一声口哨,在芦苇丛里啄食杂草的小鸭们便一股脑地跟到他和tommy身边。tommy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连滚带爬的小生命,其中的几只正啄着他的膝盖,痒痒地,给他一种既悲伤又新奇的感觉。

“tubbo,你知道很多关于鸟儿的知识吗?比如说……鸭子?乌鸦?”他问道。

“当然,我放了一辈子鸭子了。”tubbo拍拍胸膛说道,好像9年是很长且坎坷的“一辈子”一样。“它们吃什么,生了什么病,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的。”

“那………如果一只鸟儿开始吐血了,它会怎么样呢?”

“啊,要是鸟儿开始吐血了啊。”tubbo眼睛里骄傲的光闪烁着低靡了,他叹了口气,手掌抚向小鸭子的云团。

“那样的话,它就永远飞不起来了。因为吐血意味着肺坏掉了,而飞行需要一个很好的肺。鸟儿有四个肺,都是用来飞行的———那些肺把它们的身体都撑满了!”

“喔,我知道了。”

你在哭吗?tubbo问道。“是的。”tommy说。

就在这个单词脱落的一瞬间,他听到了胸膛里碎裂的声音,他猛地用两条手臂紧紧抱住眼前的朋友,把头埋到他胸前;几乎是放声大哭起来。

tommy从来没有听到过自己哭的声音,他哭起来好像秋天的一种鸟叫;悲鸣从脖子的部位呕到嘴、鼻腔、眼睛里头,发出傍若无人的炸裂声。哭泣让他嘴里血腥的味道更加浓郁了。他一直哭湿了tubbo胸前的衣襟,tubbo的一只手插在他的头发里,另一只手在他弯弯的背上拍着。

“哭出来会好一些,鸟儿有时候也会哭呢。”

他说道,这让tommy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tommy感觉自己像一只没了水的玩具水枪,没有眼泪可哭了,但还在一个劲地抽气。他从tubbo的胸前抬起头来,闻到tubbo脖子里的汗水味和自己的泪水味。“对不起,我从来都、都没让你见过我哭过,我是个废物,干,我糟透了,原谅我。”tommy用手背抹着眼睛说道。

“没事啦,我见到你哭了,这意味着我们的友谊更进了一步。”tubbo看见tommy把手上的泥也弄到了脸上,便捏起自己的衣襟给他擦。两个男孩在田野里跪着,眼泪和泥土让他们变得又湿又脏。

他们坐着聊了一会儿,聊到了雨夜里活下来的昆虫,和小鸭变成大鸭的故事。他们还讲到那个雨夜里死去的猫,tubbo说,猫咪的绒毛有时候会重新长到当年生的小鸭子身上,因为它们毛发的质感都是来自同一处材料的。慢慢tommy不再抽泣了,心里又有一点儿明亮的迹象了。

“你也总是要回家的吧,总不能在这里躺一天!”tubbo说道。

他们在院子里分了手。“再见!相信我,phil会好起来的,他可是最厉害的男人!”

“再见!”tommy挥着手说道,往回跑了,但眼睛还在tubbo身上。tubbo的脚杆比刚刚看见的芦苇的根还要白净,在花坛和小鸭子堆里一闪而过,消失在门里。对于友谊、生命、爱情等等,tubbo总是有他自己的一套理论。而这一刻,tommy觉得那理论绝对是有上天赐予的道理的。philza会好起来,他和tubbo的友谊会更进一步,wil以后不会再喝那么多酒了。就是这样的。

在离家不远的路上,他看见了三个人站在院子前面说话,情绪都有点激动。定睛后才发现,wilbur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衣冠不整地站在外边;他前面站着technoblade和另外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

“………wil,就不说父亲了,你在成为tommy的一个阴影………你知道吗?”technoblade的声音很恐怖。

tommy咬了咬嘴唇,躲到了墙的后边。

“阴影?我是阴影?明明父亲才是我们的阴影!我敢他妈的肯定他知道这玩意会遗传,但他和妈妈还是选择让我们出生———是他杀了我们!”

“wil,这不是你父亲的错………”那女生推着wilbur的肩膀叫道。

“你不知道,你知道个屁。”wilbur嚷嚷着,声音不可思议的粗野。女生的眼睛好像中了枪一样瞪大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自称父亲的人让tommy辍了学,搬了房子,卖掉了妈妈的所有东西,换来的钱全都用来给自己买药———还是他妈的在一个王城里来的家伙手里———他们只知道把东西卖贵!”他朝女孩叫道,声音凄厉极了。

“少说废话,你也在用那种药,wilbur。”techno吼道。“philza一点错也没有,都是命运导致这些糟糕的事情………到现在你都不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明知道自己的孩子会和自己一样痛苦还要把他们生下来。如果你感觉到我现在有多痛,你就不会怪命运,你想要恨一个特定的人了。”wilbur流出了眼泪。“你看看我的脸,我的嘴唇都在烂掉………还有眼睛………我的肺,我每一次呼吸都会感觉刀割一样痛………”他捂住了自己的两片肋骨,仿佛真的有刀在上面挑拨切割。“我快要死了,我肯定比philza先死。我倒是要让他看着我是怎么死掉的。”

techno很长很长地叹了口气,按捺着某种暴力解决的欲望看向兄弟。“如果你少喝一点酒,按时吃药,说不定就能多活几年。”

他顿了顿,又说道:“其实你没有那么恨父亲,对吧?你还因为妈妈的梳妆盒被卖掉了才这样愤怒。”

wil忽然睁开通红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满是泪和血丝。“不,我敢肯定我是恨透他了。而且我不仅恨他,我还开始恨妈妈了。”

听见这句话,那女生捂住嘴尖叫了一声。techno僵立在原地,tommy简直能看见他的瞳孔在微红的眼睛里慢慢放大。

“让我走。”wil猛地推开techno,手插在口袋里,往路口走去了。tommy往阴影里藏了藏;那女孩发出一声呜咽,往wil的背影追去。tommy在擦肩而过时看见了那女生的脸,她画着淡淡的眼线,脸上的粉被泪水弄得有点花;嘴唇起了皮,让涂着口红的两片唇像是揉皱的干花瓣。

那张张惶的脸一闪而过,tommy敢肯定他不认识这个人。但她似乎像自己的亲兄弟一样在乎。

techno呆立着,tommy在风吹草动里听见techno的呼吸声。他不知道最大的哥哥在院子里立了多久,才走回家里去。他又在台阶上坐了十五分钟才敲开了门。

再看见technoblade的脸时,兄长好像就装作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一样。“啊,你总算回来啦。”techno笑着说。“到哪个角落躲着哭去了?”

“我没有。”tommy用食指摸了一下浮肿的眼皮。

“来吃点东西吧。”techno走进了屋子。

tommy咕哝了一声自己也听不懂的话,跟着techno进了客厅,吃午饭,照料philza。philza的神智稍微清醒一点了,他看着techno为他喂了些水,两个人小声地聊着些事情。

他试着在哥哥的脸上寻找发过怒,哭过,大吼过的迹象,但一点儿也没有。真的,那些东西在technoblade的脸上没得一干二净,像是用最好的素描橡皮擦擦掉了一样。而当他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的时候,他发现这张脸皮的眼睛肿肿的,眼球表面很干很干;嘴角和眼睛下边还有白的粉末,尝起来有一点儿咸。他掬起一捧水,拍到自己哭过的脸上,水从脖子里流下去沾湿肚子上边的衣服。有点分不清是什么让他大哭不止,是恐惧还是悲伤,还是愤怒;或者是这么些情绪的复合物。当他看着父亲消瘦的手臂和唇纹里的血丝的时候,有一股明亮的倔强让他逃离父亲身边,他意识到自己看不得父亲脆弱的样子。但同样是倔强的儿子,technoblade却愿意坐在父亲身边,用手帕擦掉他下巴上的血。自己是不是太没用了啊。

这个时候他开始思考最近偷听到的话了,wilbur的话里面带了很多个“死”字,而且似乎要死的不只是一个人,而且是所有人,仿佛一个愤怒的巫师发出无差别的诅咒。他想,今天早上哥哥没有喝酒,为什么也说出了怪话?酒的作用会从前一天的晚上延续到第二天的早上吗?techno的态度沉重得可怕,那位不知名的姐姐也看起来无可奈何;如果他们也觉得wil是在说怪话,又为什么要这样认真呢?

tommy很希望自己能是一个大人。这样,他就不需要猜语气的谜,而是名正言顺地参与到兄弟的争执当中去。然后像伟大的techno一样把情绪留下的痕迹在脸上擦掉,继续解决这个看起来很严重的问题了。

人生怎么这么长啊?他想道。

第二天晚上,wil又不在餐桌前。父亲的状态好了许多,不再吐血也不再大口喘息了,只是偶尔发出低低的呛咳。他们三个人吃完了饭,phil提出和tommy玩“真心话飞行棋”的倡议,并且叫他把techno也拉进来玩。

那样的兄长一般不屑于陪tommy玩这种游戏,往常tommy邀请他的时候,他会扔给弟弟一句带着低沉哼声的“幼稚”。但今天他不一样,他握着tommy的手腕走到桌边坐下,捋平桌布,把飞行棋纸摊好。那张飞行棋纸还是在tommy四岁时候,他用尺子给他画好的。如今白色的底纸已经有点发黄。一张纸有四个角,但属于wil的那个角落和他的蓝色棋子空着,只好作罢,他们只用了那张纸的三个角。

按照多年的惯例,输掉的人要说一个藏在心底里的秘密。

“我敢肯定你要惨败了。”techno嗤笑着说,给了tommy一个挑战性的眼神。

“不可能,我已经完全摸清了‘幸运骰子’的旋转速度。”tommy说。

一听到游戏,他感觉自己整个精神都通亮起来,游戏的气氛能够盖住一切灰暗的情绪,以及阴晴不定的白昼里发生的事。

然后他们开始了第一局棋。tommy很快扔出了两个六点,两颗棋子都顺利走出了飞机场;philza则扔出一颗一点,在飞机场的另一侧走出一颗棋子。tommy在这时候不断地向techno挤眉弄眼,你还一颗都没走出来呢!但techno没有给他回馈眼神,而是以一种精准的角度将骰子扔在了桌布的褶皱上,啪嗒一声达成了六点。“你这是耍无赖!”tommy大叫道,而且令他更加不可忍受的是,在大约第十轮骰子的时候,techno进行了一个大跳,吃掉了他走得最远的棋子。他险些给兄长得意的脸来上一下。

他们不约而同地让着philza,使得父亲的棋子兜兜转转到了终点。然后他和techno展开厮杀———最终,techno以“微弱的运气优势”抵达终点格。

“请。”techno胜利地看向tommy,父亲坐在沙发上呵呵笑着。“说一个秘密吧,要事无巨细喔,惨败的小先生。”

tommy狠狠地咬着脸颊内侧,锤了一下大腿。但是说是不得不说的,如果破坏了规矩,那么下一场即便是自己赢了也得不到报复带来的喜悦。于是他开口说:“我之前喝过wilbur瓶子里的酒。”

“这我知道,换一个。”techno不耐烦地摆摆手。

“啊?你怎……怎么……?”

“那天你在我的房间里吐得和狗一样。”

“我怎么不记得!!!”

“别提了,换一个说,要有趣一点的。不要那么无聊。”

“那、那我想出了另一个,我其实从来没有看完爸送给我的《昆虫简论》。”tommy心里突突跳着说。

“那我也知道。”

“好吧。”tommy抓抓脸,绞尽脑汁。“好吧,我再说一个。

“我之前在tubbo面前哭了。”他说道,脸颊被蜂拥而至的热度胀红了。

“哦?这倒是个新闻。”techno点点头,瞟了一眼phil的表情。“tubbo有没有安慰你?是不是和你说什么诸如‘男子汉也有流泪的时候’的话?”

“闭嘴!闭嘴!”tommy在自己昏厥前一刻拍着桌子叫道,把棋子统统打乱。“再来一局,你不许用红色的飞机!”

他们新开了一局,tommy给自己挑中了黄色的棋子,他坚信上一局运气那么背是因为绿色不是他的幸运色。这一次他变成了第一个杀到终点格的人,兴奋得跳了起来,对大哥的每一步棋指指点点。

在弟弟的干扰加成下,techno以三子之差落后于philza。他抚着额头,叹了口气。

“你有想让我告诉你的吗?”techno问道,把嘴唇抿白了。

“你有没有哭过?”tommy捏着拳头问道。

“我哭过啊,我出生的时候哭得可大声了。第二天家里的老鼠全都连夜搬走了,以为发生了地震。”techno以他独有的幽默地说道。

但tommy没有买账。“你怎么能耍赖!换一个,不然要是下一局我输了我也不说给你听真话了。”

“好吧。”techno翻了个白眼。tommy看得出来,这下连philza都开始感兴趣起来了。

“我发现,我可能不喜欢女人。”techno说道。

tommy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philza的嘴变成一个O型。

“你是指………你、喜、喜欢男人?”tommy结结巴巴地问。

techno不自在地松了松扎辫子的皮箍筋:“我不确定。”

tommy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刚才得知,他最大的哥哥,是个………啊,他的童年偶像………

“老天啊,我以为你们都多少看出来了。”他撇撇嘴。

“什么?你怎么会觉得我们看出来了?你………你他妈………呃,抱歉我不该说脏话———你明明这么………!”tommy尖叫道。

而techno,他更加礼貌且疏远,有时会用“不管怎样”“大概吧”“啊,是啊”这样的话来把识相的人打发走。tommy羡慕他们能够这样挥霍人际关系。

从来没有人,指姑娘们,在他看昆虫画册的时候来搭讪他,为此他愤愤不平。

philza忽然咯咯笑了。“我明白了———没事的techno,我们都会支持你。”然后他抱了抱techno的肩。

这只是让technoblade更加不自在了。

“再来一局吧。”techno说道。

“呃,能不能让我再问一个问题?就是………”tommy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开了口。

“你问。”

“可我………诶,我开不了口。”

“那就别问。”techno啧了一声。

“我可以和你说悄悄话吗?”tommy小心翼翼地说道,看了philza一眼,眼神好像一只委屈的浣熊。philza忍不住露出一个大笑脸:“你们说吧!我不来偷听。”然后父亲堵住了耳朵。

于是tommy把手拢成一个空柱,放在technoblade的耳朵上,迟疑了半刻才悄悄说道:“你是偏女生的、就是、我的意思是、下的那个嘛?”

techno猝不及防,扬起了眉毛。

“因为你留着长头发。”tommy超小声地补充道。

“是什么让你有这种想法?”techno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wil在初中的时候和我说过,如果我说我是第二,没有人敢站出来自称第一。头发长不长又不是上下位的标志,那什么才是,对吧?”

tommy险些背过气去,狠狠地咳了一声,恳求道:“下一局,下一局。”

“好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聊更多。”

“不要了!!!”

“明明是你挑起这个话题的。”

tommy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动静,邻居家的狗隔墙传来一声吠叫,他又赶紧捂住嘴。

“下一局。”他小声嘀咕说。

第三局棋里,不知为什么,他们一开始无论怎样都扔不出六点或一点,红黄绿三个颜色的棋子通通卡在起点上。“完了,你们两个把运气给用完了。”philza笑道。

但是最后,他和techno在一记眼神交换里达成了共识。他吃掉了父亲的第一颗棋子,techno吃掉了第二颗。最后他们在“和谐共处”中走到了终点格。

“喔,所以这次说秘密的人应该是我吗?”philza笑道。

“是啊!”

“好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好像从来都没输过。”

“你可以说些wilbur的糗事。”technoblade说道。

“天呐,那还是算啦。”

“tommy,你给我个方向吧!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tommy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搔着下巴沉思起来。

“可以和我讲妈妈的故事吗?”他问道。

techno微微怔惶起来,而philza闭上眼睛,显露出一个怀旧的微笑,他脸上紫色的飞蛾慵懒地伸开翅膀。一下子,父亲的皱纹和血块好像都抖落了。

“可以呀,我给你讲讲。”

tommy和techno对视了一眼,technoblade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和你一起听。”

“你的母亲Kristin,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头发。”philza慢慢讲述道。“黑色的头发象征智慧———我并不是说你们不聪明哦!总之,她是个美丽且睿智的人,她的眼睛也很深邃。她说她的祖辈来自另外一个国家,迫于父母工作的需要,她来到这个国家的土地上。她一般都住在都城旁边,来这附近,只是为了和隐居的朋友会面,但总之———从某一天开始,我每天下午都能见到她了。”

“那时候我一直蒙着脸,因为我的脸上一直有紫色的水泡。只要照到太阳就会大片大片地长,慢慢汇成一只翅膀的模样。我发现你的母亲也时常戴着口罩出门,即便是走在她的花枝招展的同学中间,她也不愿意露出脸来。”

“———所以,我一直在想———她的脸上会不会也有伤疤什么的呢?她会不会和我有共同话题呢?于是我就开始和你们的母亲搭话,聊天。啊,那时候我真不礼貌。但是Kristin的眼睛里从来没有过责怪。她说,她的脸上有皮疹,被太阳晒了之后就会刺痛。医生让她无时无刻都要戴口罩。”

techno若有所思地把手撑在脑袋下,偶尔在沉思中俯首。

“她看见了我脸上的‘翅膀’,惊讶地叫了起来,我以为她害怕我的脸,于是我哭了。那时候我还和你们一样年轻,我还会忍不住眼泪;但你们的母亲忽然也开始哭了起来。她摘掉了口罩,我发现她的面颊上也有一个紫色的翅膀,从鼻梁一直延伸到太阳穴。”

techno忽然站了起来,把tommy吓了一跳。“我去喝个水。”他说道,走进了厨房。

philza把tommy搂到身边,继续讲述母亲的故事。“结婚之后,我们一直在服用这种药。你的母亲说这药可以让我们的孩子不得上和我们一样的病,我问她这是真的吗?她说她也不确定,但是那个地方的东西从来都是灵验的。”

“于是就有了technoblade。”philza朝厨房的方向点点头,咧嘴笑了。techno哼了一声,显然还是在听的。

“然后到我了!”tommy叫道,philza慈爱地点了点头。“然后到你了。不过,Kristin………”

“phil。”猝不及防地,techno忽然低声喊了父亲的名字。philza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朝techno微妙地笑了笑。

“………不过,Kristin在生下你之后,患上了肺病。因为肺病,她的抵抗力下降了,脸上的疹子也忽然开始蔓延,一下子,她的身上长出了好多飞蛾翅膀。”

“嗯,再之后………”philza微微摇了摇头。

“再之后她去世了?”tommy用孩子的声音补齐了父亲未说完的话。

“再之后她去世了。”philza点了点头,叹了口气。“然后我们不得不从王城搬出来………”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tommy说道,“现在你也得了肺病吗?”

philza眨了眨眼睛,他张了一下嘴,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那只原本抚弄着孩子金发的手,也停滞住了。

“因为你老是在喘气,上次还吐血了。wilbur也是,wil好像一直不在家,但是我感觉他老在咳嗽。”tommy说道。其实无意间他撒了个谎,他并不是不知道哥哥非同寻常的病症,而是潜意识里觉得,不应该就这样把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给父亲看。只要继续说下去,用自己的声音,秘密总会水落石出的。

“所以………为什么呢?”

technoblade重重地把杯子放下,发出一声不轻的磕碰声。

“因为流感,tommy。”techno说道。“春天流感比较高发,父亲和wilbur都得流感了。”

兄长的声音前所未有地僵硬。

“我觉得不太像。”tommy说。“如果你们有没和我说出来的秘密的话,那就是犯规了哦。今天我可是赢了两次飞行棋。”

他看着父亲和techno对视着,交换着眼神里的讯息;他摇了摇父亲的肩膀。

“tommy………好吧,你真是个小顺风耳。”philza最终扯出一个微笑。

“不是流感,是肺病。”philza说道。

“是因为飞蛾翅膀长到肺里边才得的肺病吗?”tommy问。

“是的,都是因为‘翅膀’。”techno说。

“看起来那个都城里带来的药没有那么好的用处呢………”

“这样之后,会像妈妈那样死掉吗?”tommy开口问道,好像也没那么难说出口嘛,他心想。

“有———可能,但我们能克服的,我和wilbur。我坚信。”philza摸着tommy的肩膀说。“我坚信。”

“那………”tommy用手指划了划下巴。“那,会不会有一天我和techno也得了这种病呢?”

philza愣住了,technoblade没有说话。他们沉静在一种浑浊的寂静中,只能听见tommy那句天真的疑问的悸动声。

就在这一刻,tommy听到了小小的紊乱的呼吸,像是风吹过小叶黄杨的叶片,那声音很短促。他看向technoblade,自己的兄长站在愈来愈明亮的烛光下,撑着餐桌,头低低的。乱发遮住了techno的脸。

“你不会现在在哭了吧!”tommy发出担忧的呼声。

“哪有。”兄长抬起头来,他真的没在哭,不仅没在哭,还在笑。他的脸上挂着摇摇欲坠的笑容,让人想起铺着一层薄浮萍的池塘,轻轻拨开、下边就全是春天的凉水。

“我很想母亲。”techno说道,用虎牙咬着下嘴唇。

“我也想她。”tommy说道。尽管他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样。

“tommy,其实我们不想和你说这些。我们把你你生的太晚,却让你成长得太快。”philza温柔地说道,抚摸着小儿子的脸。“但是没办法,你的耳朵太灵光了。你什么都能听见,什么都能看到。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那你们可以明天、后天、大后天再把那些东西告诉我,那样我就成长得慢一点了。”

“好吧,tommy,好吧。”philza笑道,“我们让你成长得慢一点。”

“可以一言为定吗?我可不想再猜谜了!”

tommy看着父亲的脸,他水蓝色的瞳孔里有一种无畏,以及无法拒绝的倔犟。philza看着那样一对与自己相像的眼睛,他听见自己胸口处某个小巧坚硬的物体被击碎。父亲被孩子说服了。

“一言为定。”philza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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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那一年的春天总是在下雨,天空雾蒙蒙的,透过半透明的天际,谁也看不见远处的山与云花的纹理。但镇子上的人,似乎都习惯了沉没在雾雨中的前行方式,如往常一般赶鸭、伺候田地、送孩子们上学、天黑后一起吃饭。好像即便有一天,雨点浓郁到让人们看不见任何东西,也不会有人在山坡的石阶上摔跤———他们早已记住了石阶上有多少个格子。

有时候他会在晚上九点钟准时惊醒,脚悄悄地点地走到窗前趴着,看wilbur弓着背的身影和夜里的蝙蝠一起从地平线上升起来,又慢慢绕道家门口的方向。那个兄长,好像昼伏夜也伏的蝉幼虫,在家和他藏身的酒馆两个土壤里的空室间爬来爬去,偶尔痛饮一顿露水,在不知哪一室里半死不活地醉倒、躺下睡着。发出蝉一样的鼾声。

tommy在那年的四月份过了十二岁的生日。technoblade为他拔掉了最后一颗乳牙,他开始出去做活赚钱。父亲又发作了几次肺病,他已经不再出门了,一天到晚待在家里。

搁在门边的巨型弓箭,也独自寂寞了很久很久了,它放走了春天鲜嫩的野兔,与机警而温顺的麂鹿。

然后,夏天———猝不及防地到来,一阵酣畅淋漓的雷阵雨席卷了人们的天地,tommy在房间里静静听着雨声。那阵雨过后,第二天大家都开始说“啊,夏天到来了”,好像春天与夏天的交界是明确的一条线,一个晚上,一秒钟。

的确,即便人们不这么觉得,躲藏在泥泞中的虫子也会这么觉得。一个晚上过去,四处的甲壳虫不约而同地喧闹起来,tommy躺在枕头上睁着眼睛,听着昆虫叽叽喳喳的语言,想象着绘本里半球型的甲壳虫背上驮着雨水,从拔高的庄稼叶上滑脱下来,腹部朝天,不知所措的六条腿在空中挥舞。但,同样也是在那个春天与夏天交界的雨夜,猫妈妈叼着湿润的小猫在街道上疲惫地小跑。凌晨时分,当tommy酣睡在梦中的时候,乳猫夭折了,在路旁的煤油灯下化作一捧毛茸茸的泥土。春天过去了,杂草丛生的夏天,什么事都开始发生。

夏天越来越深。

父亲像是蜗居在地下的透明昆虫那样躲藏起来,即便是在家里,也时常戴着帽子。techno时常狠狠地拦住wilbur,在他脸上围上一层遮日的纱巾,塞给他一顶布帽。

他说:“你出了门会不会扯掉,我无所谓。我的义务只是让你不至于在快要晒死的时候,心里后悔没从家里带顶帽子出来。”他的病会因为太阳加重。

wilbur那个混蛋老是不在家,但tommy觉得,他也是在用他的方式赚钱的,就和自己与techno一样。tommy意识到,钱是一种挺重要的东西,对于父亲来说,甚至可以把被典当的生命换回来一点。

在精疲力尽地回到家里之后,父亲为他擦掉脸上的污垢,给他们做好了饭,尤其为tommy多添了许多晚餐。但是出现在晚餐桌上的不仅是盘子与散发着鲜香的食物,时常还会出现一个小瓶子———装着澄清无色的液体,philza总是一口一口地喝完,再吃东西。“那是酒吗?”tommy有一次问,techno说,那不是酒,那是治病的药,于是tommy就明白了。

“那是很苦的药吗?”tommy又问,“你可以舔一小口,小心别打翻了。”philza说。

他让冰凉的药液小小地沾了一下舌苔———辛辣,与难以置信的苦味,几乎没有延迟地袭击他的神经。tommy干呕了一下,猛扒了几口土豆到嘴里。“真恶心。”他意犹未尽地说道。

techno告诉他,起初wilbur喝这玩意会吐,于是他过着味道更加浓郁的酒把它喝下去,以此麻痹味蕾。

“但到后来就不止麻痹味蕾了。”tommy不知有意无意地说道,伸了伸舌头。

“………对他宽容些。”techno沉默了半晌,按了按弟弟的肩膀。

tommy撇了撇嘴,他看不出自己的大哥对wil怀有更多的宽容,但没有说出口。“总觉得wil像一个陌生人,他以前从来不喝酒,也不说脏话,也经常刮胡子,也不穿的那么凌乱。”tommy摸了摸嘴唇,加上一句话:“他好像那种脾气暴躁的叔叔。”

techno噗嗤一声笑了,重复着那句话:“脾气暴躁的叔叔。”对于tommy来说,这大概是他能说出的最恰到好处的形容了。

“wil显得仇恨,害怕,我并不意外。我很愧疚。”philza忽然说道。“我们的确应该给他多一点谅解。”

“哈,你永远谅解所有人!”tommy对父亲说。

“tommy。如果在你十八岁那一天,我告诉你你会比别人少活四十年,你怎么想?”techno忽然问道。

“我怎么想?”

“我怎么想啊,我又没到十八岁。”

“我是说如果———啊算了。不问你了。”techno哼了一声。“反正屁孩的词典里没有‘如果’。”

一个又一个晚上过去了,每一个第二天的到来,都意味着太阳更高一点、白昼更长一点,原本凉爽的土地开始变得温热。

到了六月份的晚上,tommy时常趴在窗户上,渴求一场大雨。然而事情不尽人意,他的运气背透了,他没有等到大雨,反而等到了几场外强中干的太阳雨。那几滴令人失望的“雨”打到地上,就像水滴扔进油锅,转瞬间蒸发掉了。它们蒸腾起地上的热气,让整个空间都又闷又热,反而与夏天里应外合地要挟。

有一次tommy实在受不了了,他从钉铛作响的铁屋子里溜出来,跑去了池塘与田地的方向———谢天谢地,池塘里的水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凉。他把水泼到自己的手臂上,不小心挂上几片拖着长长尾巴的浮萍。

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兄长wil和一个女孩的声音裹挟在层层叠叠的知了声后头,tommy从芦苇丛里抬起头来,依稀看见wil和那个学生女站在树下交谈。wil没有在发脾气或倒苦水,他的语调疲惫,但很正常。这倒是可喜的进步。

为什么每一次我都不得不偷听别人讲话?tommy嘀咕道,把脑袋埋在芦苇的天然矮墙下。

“………你不用再给我们更多了,niki。”他听见wil说道,原来那个女生叫niki。“我很感激,但你这样毫无保留的资助,我想,只是给你自己添了不少麻烦。”

niki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把肩膀上汗湿的头发撩到脖子后面。“我不会遇到麻烦。”

“我看见你父母训斥过你,说你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乱花钱。”

niki笑了。“他们不是心疼钱,他们是不希望我‘乱花’。我的确没有乱花!”

她顿了顿,又说:“他们每个月从城里回来都会给我一笔生活费。所以我不会有资金上的‘麻烦’。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真希望帮更多。”

wil也无奈地笑了起来。“我真没见过你这种人。就算不需要,你也会想帮我们更多。”

“可你总是巴不得把我赶走。”niki说道。“不想和我有交集?”

“是的吧。”

“不想和我有交集。”niki受伤地说。

“难道你想和快死了的一群人有什么交集吗?”

“别这样贬低你们自己。你们,你和techno,是我见过的最有思想最能够与人交谈的人。”

“喔,那你最好把我排除在外。”wilbur嗤笑道。“在我说过那些话之后,你还觉得我是‘能够交谈’的人,我会觉得你疯了。”

“我们现在就在交谈。”niki用胳膊肘碰了碰wilbur的腰。“而且进展还不赖。”

他们在枝繁叶茂的榉树下坐下,在一条长凳上。原本嘈杂的知了声,忽然萎靡地歇息下去,仿佛给他们的声音让出一个阙口。tommy更加仔细地听着,芦苇上毛茸茸的东西蹭着他的耳朵。

“可以给我讲讲那个梳妆盒的事情吗?”niki问道。

“啊———没什么好讲的,就是我母亲以前一直在用的盒子,她说是用珍贵的木做的。上面有一点花纹。我也没看出来哪里珍贵了。翻开来有一个小镜子,还有一个耳钉。”

“哦………那………”

“她去世之后第二天我在她的抽屉里找到这个东西,里面还夹着两根她的头发。”wilbur淡淡地说。“连那两根头发我都保存了那么多年,放在红色丝绒的夹层里。一直担心会被风吹走。直到。你知道。”

“我知道。”niki小心地说。

“philza这么做,一定也感到心痛。”niki轻声说道。“他不是刻意表现得‘坏’,我不知道………这样说准不准确。”在说道“坏”字上时,niki用手指在脸颊旁轻轻一弯,表示引号。

“———你看,你不是也理解嘛。”niki捏了捏wil的肩膀。

“但它在我心目中是无价之宝。”wilbur疲软地倚靠在长凳上。“我冷静下来的时候,会理解父亲和哥哥的做法。但我愤怒得无以复加的时候,他们不理解我为什么失控,觉得我不该给他们再添麻烦———在这样的关头。”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但我感觉………好像受了欺骗,好像有人把我从有期徒刑,骗成了无期徒刑,再骗成死刑。”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以为没有什么比离开王城的家更难过的事了,但现在我………诶。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们理解。”niki用力地说,“我和他们聊过,他们理解你。”

“你和他们提起过我?”wilbur敏锐地说道。

“只和techno还有philza。”她说道。她提到了父亲与兄长,唯独没有提到家里的弟弟。这是否意味着什么?tommy歪着头想。

“你会生气吗?我没有背着你说你坏话噢,别担心。”

wilbur咯咯笑了。“我以为你会吐槽我。”

“我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吧?”

“事实上,techno和philza也不是那样的人。”niki接着说。“他们真的理解你,甚至是你的那位弟弟。”语音变得小心翼翼,但其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男孩听见自己的名字,在芦苇丛后竖起耳朵来。

“是的。”

“techno告诉我,他不把你当做坏蛋。”

这倒是事实,tommy咧嘴笑了。我还是记得你的好的,wil。

“我不相信,techno才不会说这样的话。”

“但他真的说了!为什么你这个时候反而不相信了呢?”niki把手放在wil的膝盖上,说道。

后者发出一声喟叹,似乎捂住了脸。

“我发觉………比起仇恨别人,你好像更恨自己。”

“是的。”wilbur闷闷地肯定了这一说法。

“但是,善良的人做了违背心愿的事情都会这样。”niki变得温和,她的声音让提出过错这件事,变成了善意的陈述而不是指控。

“而你是善良的人。”

“谢谢你,niki。”wil苦笑。“一般不会有人关心一个醉汉是不是善良。”

“但我们见过‘醉汉’之为醉汉之前的样子,我,philza,techno,tommy,放鸭的孩子,还有你的同学们。”niki机敏地回答道。“呃,所以为什么不把那一面………再表现出来一次呢?”

“说了那么多,你就是想引导我戒酒?”wilbur笑道。“那你真是深思熟虑啊,花了多少心思来思考怎么和我说这些话?”

“哈哈———是啊,我想了很久。”

“但不只是想劝你戒酒,是想劝你做出些改变啊。”

“………真的,哪一天你和我表白,我都不会感觉意外。”wilbur摇头说道。“你来找了我那么多次,和我说了那么多话。我先前的同学都离我而去了。”

niki咯咯笑了。“表白?那不可能!”

“我不够有魅力吗?喔我想起来了,我现在是个醉汉。”

“才不是因为———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没法形容我对你的感情,因为即便我是个书里的呆子,我也不比你更懂柏拉图式的友情。”niki说。“可能更接近于欣赏吧。是啊,我欣赏你。但是爱慕的话………没有。”

wilbur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在从长椅上站起来之后,他们告别了,临别前wilbur说:“我们家真缺个姐姐。”

她欣然微笑了一下。

后来tommy发现,wilbur和niki还在写东西:把他和techno没有完成的书继续下去。

wilbur有时耻笑自己过去的文字,认为不管是在构思,还是在文采方面,都不如那个techno。他说自己写出来的话像是大喊大叫,而techno的文字从不喊叫,却有振聋发聩的辐射力量。

niki也善意地笑话wilbur,说他的“大喊大叫”很符合书里主人公的性格呢;既然techno写掉了主角沉郁的前半生,那他真好可以写它惨烈尖叫的后半生。

几乎是在一瞬间tommy意识到他们写的是蝉。

蝉有什么好写的呢?脉络分明的小虫子,没有一点恶行或美德:没有一点好处。随处都能捡起它们褪下的尸骨。把这样的家伙写成书,还不如钉到卡纸上,做成标本。好歹这样它们就不发出噪音了。

但写总有写的道理嘛,说不定wil能把它写得很好看。

到了那年的初秋,niki忽然提出和wilbur一起去一个地方,把那本书印出来。他没有和父亲请示,还是niki向techno转告的。

“不会花太久的,很快就回来。wil也想快点赶回来。”她是这么说的。

虽然这是他有史以来最长的一次“离家出走”,但没有人有怨言。“想到wil待在外面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做有意义的事,我就好满足。”philza说道。

然而phil的病没有好起来。他好像一轮将尽未尽的秋叶,只要吹来一阵风,就会把他带到世界的尽头。

“wil什么时候回来呢?”他每天都在这么问。

“趁着那些人还没有正式宣战,在王城附近把书印好带回来,未尝不是件好事。”

“希望他们快一点吧。”

战乱?tommy心想。几千公里之外的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喝不下药,吃不下饭,连水也难以吞咽。当tommy替父亲解下铜项链的时候,他发现父亲的脖子里也爬满了紫疮。

“你会好起来的,对吗?”tommy说道,父亲以笑容回应。这样的笑出现在他的脸上,简直充满违和感。

phil时常会出汗,盖在他身上的毛巾总是染上血和汗水,techno不厌其烦地打理着一切。他有时候执着得过了头,变得神经质了。以至于tommy半夜醒来,看见父亲睡着了,胸膛平稳地起伏着;但techno却坐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父亲。

那时tommy忍不住爬到兄长身边,细若蚊吟地说:“phil说过他坚信能撑过去对吧。”

techno只是摇摇头,让弟弟去睡觉。

可tommy也睡不着。兄长的缄默反而让他耳朵里嗡嗡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躺在床上,一刻不停地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philza是不是真的在病重?wil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越来越不安。

临近中秋时候phil开始发烧了。疮疤燎原野火一般扫荡他的皮肤,现在他更像在枯萎。最后几只知了嘶哑地叫着,tommy打井水的时候,看见地上一个一个落下的尸壳。落叶的遗体和知了的躯壳。tommy不敢走在上面,怕踩扁其中奄奄一息的昆虫;但别人和马车也会碾过去。

那一声吱嘎声成为知了最后的呻吟。tommy堵住耳朵不去听。

白天,tommy跑到远远的山丘上,眺望王城的方向,那是wil和niki出去的路。金色和深绿的田在风里悠悠荡荡,有人在收割它们了;风把毒辣的阳光也吹到他身上,火星一样挑拨着他的皮肤,把他的胳膊晒起了皮。但他还在看。夜里,天地变成深蓝色。techno挂着黑眼圈和tommy说,去睡吧,我照顾philza。tommy打死也不肯睡觉,执意和他一起守夜,好像这样就能给philza注入一点点年轻的生命。

“好吧。”techno叹息道,意外地没有阻拦tommy。

那一天晚上格外凉爽,天上没有一丝云。“做饭的时候要小心火花噢。”philza和technoblade说,后者微微点一点头。秋天是容易起火的日子。

父亲头一歪就昏睡过去,而techno在半夜时分,时不时地打瞌睡,轻点着头。tommy把一条毯子也盖到techno身上,他便一下子就睡着了,其速度把tommy吓了一跳。

“啊,现在就我一个人醒着了呢。”tommy自言自语道。

看着窗外清澈的夜色,虫叫,以及客厅里轻轻的呼吸声,tommy心里想着余下的事情。

忽然间,父亲的手拍了拍tommy的肩膀。“可以帮我倒杯水吗tommy?”phil说道。“啊,你醒了呀。”tommy点亮一只蜡烛,就近把自己的水杯递给了他。

phil勉强支起身来喝了一小口,又朝后倒到床单上。

他歪头看着黑色的夜空。“不错的夜景呢,王城这个时候一定灯火通明。”

“我又没见过王城。”tommy嘟囔道。

philza抱歉地笑了,抚摸tommy的手腕。tommy忍不住用手背试着父亲的额头,发现他既不出冷汗了,也不再发烧了。额头冰冰凉凉的。

“你是不是快要好了?”tommy惊喜地悄声叫道。父亲也微微笑着,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

“wilbur什么时候回来呢………”父亲很轻很轻地说了一句。

忽然猛地咳嗽了一下,连胸腔震荡了。

“天呐!”tommy惊叫,一下子推醒technoblade。philza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慢慢低垂下去,软倒在床边。“什………”techno迅速醒了过来,凑近到旁边,抓住philza的手。

“你感觉还好吗?”他急切地问道,把父亲的手贴在脸颊上。

“………我………”

父亲用手抚摸着techno的头发。

“我很抱歉…………”

然后又是咳嗽,血星飞到了毛巾上,粘稠地没有渗透下去。

tommy听着这一句话,感觉浑身冰凉。techno垂下头,吻着父亲的手背,他的睫毛颤抖着,看起来心如刀割。

“我需要去叫人吗?”tommy小声地说道。

“不………了………”philza说道,带出一声连呛带喘的咳嗽。

“wil……什么时候、回来呢?”他又问。

“或许明天他就回来。”techno很快地说道。“或许就在明天早晨。”

“请告诉他,我爱他………我很抱歉。”

“不许道歉。他从来没有恨过你。”techno紧紧地抓住了philza的手,tommy跪在他身边,看着父亲,父亲也看向他。他狠狠地点了点头,那些浅浮在芦苇丛里的语句,一下子都冲上脑海。tommy强忍着泪水。

“我们都在,我们都很爱你,phil………你做的没有一点过错。”

philza已经说不出话来了,tommy和techno握着他的手,体温正在抽离那张削弱骨架。phil用剩下的一点力气从techno的手心里抽出手来,抚摸tommy乱蓬蓬的头发,盯着孩子天蓝色的眼睛,仿佛看见阳光明媚的天空的标本。

“我也好爱你们………我真的、真的,很抱歉………要开心地活着,tommy………我没法再………”

“对不起………”

凌晨的时候,他的呼吸一点点平息下来,仿佛帷幕落下,他的眼睛微睁着,但夜晚正在涌进去。他看不见窗外亮起来的某样东西。

tommy很害怕,如坐针毡。忍不住把头埋到床单里哭了起来。techno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当第一缕太阳照进房屋,蜡烛燃到剩下一盘蜡油,他看见了父亲的脸。

他的脸颊上还沾着一点血,嘴唇干干的,微睁着眼睛。紫色翅膀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只剩下燃尽后的余灰。

他才意识到,那满身的紫色羽翼携着phil去到另外一个世界里了。

tommy发疯般哭了一场,把袖子哭得稀湿糊涂。在看到techno为phil擦掉血迹的时候,他忽然心生一个念头,想要和父亲一起死掉。他想起父亲温和的在额头上落下的吻,想起小时候把他放到马背上,带回毛茸茸的野兔。想到他还未看完的父亲送他的书。

无法忍受这种日子的逝去。“他说过、他坚信能坚持下去的!”他趴在techno的背上哭道,锤着哥哥的肩膀。父亲听不见,他哭到声音都哑了为止。

哭完之后,他又回到父亲身边,愣愣地发呆。

忽然想起一个不可不想的事情,wilbur怎么办呢。

要是wilbur回来了怎么办呢。

tommy忽然开始无法遏制地生气。那个混球,他为什么还不回来。明明父亲最后的话都记挂着他。他决定一见到wil,就把所有的怒气,悲痛,都朝他咆哮出来。他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说,最好还要轮一拳头。

他不知道techno是什么时候去到镇前那个土坡上,如何拦住wilbur,如何和他说这件事,如何企图让那个人做好心理准备。

但他们真的在父亲死去后第二天到了家里,wilbur和niki。

家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很多人,包括那个帮过他们家的陌生男人(他发现那是tubbo的父亲schlatt)。niki和wilbur站在一起,她甚至来不及放下挂在肩上的大包小包。

wilbur竟比任何人都要悲伤万倍,他忽然发出痛苦到撕心裂肺的声音,难以置信,听到那声音心跳都挛缩了。以至于tommy吓得不敢再哭,慢慢退到门边,把本来要吼出来的话也吞了下去。

从没听过一个人可以哭成这样,整个人都要哭碎掉了。wilbur揉着眼睛的时候,几乎要把眼珠抠出来。他的哭声一直转变成身体深处的干呕,不停地咳嗽,不停擦着眼泪。脸上小块紫疮浸上泪水,可能很痛。techno就像安慰tommy那样安慰着wilbur,没有表现出一点责难或其他的什么,只是低垂着眼帘。

wil不是最恨父亲吗?tommy从父亲的房间里悄悄退出去。

父亲不久就下葬了,母亲的坟墓边多了一个新坟。都是一大块黑色的粗略打磨过的石头,上面刻了他的名字和“安息”之类的字。有各种各样的人来给放上花,还有人在旁边种下一棵树苗。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哀悼,各种各样垂着头的人抚慰地按过techno和wilbur的肩。

wilbur不哭了之后,整个人都像中了毒,萎靡不振。他沙哑地问techno:“父亲最后说了些什么?”

“他说他爱你,要好好活着。”techno说。

“还有呢?”

“………他说他很抱歉。”

好像被捅了一刀,wilbur猛地弯下腰去,撕扯自己的头发。他哭不出了,但痛苦地呻吟。techno托住他的肩,说:“我替你告诉他了,我告诉phil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告诉他你其实是爱他的。别哭了。”

wilbur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那也、没有、用了!!”

wil不再和niki见面。niki那天没哭,她的眼睛里全都是浑浊的震愕。

马上他就又把那个姐姐赶走了。

他又开始喝酒,而且当他醉了的时候也还是流着泪。发现自己还在流泪,又灌更多的酒,techno怎么也拦不住。他有时候会在半夜里哭醒,连大衣也不披就走到父亲在的土坡上。techno忍不住对他破口大骂,但好像一点也没有用,他什么也听不见。

有一次他听见屋里传来响亮的撕碎纸张的声音。他们破门而入,wilbur正在一张一张把书从可怜的胶页上扯下来,几张连在一起撕成片,揉碎扔到墙上。地上到处都是纸屑。techno没说一句话,抓住那家伙的双手,从那个疯子手里夺回最重要的手稿。最后他把纸屑扫到一边,装满了一整框桶。wilbur坐在墙角发呆。一整个星期,tommy都能在家里的各个地方找出碎纸片来。

tommy参与不了,做不了什么。他承认,他一天里心跳至少会死命加速三次,每一次都是因为不同的原因。

他也不敢哭了,因为wil哭得简直往死里去,让人们都心里很害怕;他担心自己哭起来让wilbur又忍不住流泪。

tommy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哥哥那么悲伤,但好像又有一点头绪。

小时候,他也和父亲吵过架,他想起自己那时狠狠地跺脚,把杯子摔到地上;水撒了一地。父亲也有点生气。但半天之后他就和父亲和好了,小孩子都是这样。

如果那时候,他再也没机会和父亲和好了呢?

忽然他也感到突如其来的伤心了。他把头埋到被子里,悄悄地流眼泪。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开始适应新的空气的时候,秋末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热带风暴。秋天哪会有这样的风暴造访他们?从没见过,连老一辈的原住民也没见过,雨下了十来天,到处淹满了水。有人躁郁得对着天空破口大骂,说一些tommy需要捂住耳朵的词句。tommy心想,墓地旁边的花是不是都吹走了?那棵小树会不会淹死啊?父亲和母亲会不会感觉困扰啊!雨下了那么久,这时候忽然来一场晴天,可能都会变成奇怪的事情。

在雨下的第十一天,tommy睡下之前,还以为那只是个正常的雨夜。但到了半夜时分,有人急迫地摇醒他。他一下子紧张起来,以为是家里进了贼。但听见techno说:“快醒醒,水都漫进来了。”

他的脚没有触到地,而是哗啦一下踩进了水里。techno拉着他走到门前的时候,外面呼呼地刮着风,风吹草动,窗格咯拉咯拉地响着,仿佛有强盗在另一边肆意敲打。别的人也走在雨水齐腿深的大路上,大声吆喝着什么。techno拨来一个迎面而来的木桶,拉着tommy的手腕往高地走去。

“wilbur在哪里啊?!”tommy大声地在风里说,说话的时候被雨灌了一嘴。

“我等一下再去找他,他不在家里!”techno也叫道。“先把你送到tubbo哪里去,他们没有被水淹掉。”

他们一点一点往那个方向移去。雨越来越大,在空气里呼吸都会被水呛到。忽然间tommy踩空了,顺着缓缓后流的水涡扑腾,他呛了口脏水,眼睛都睁不开了。随即一个温热的手抓住他,把他拉起来。“老天………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到我背上来吧!”techno说道。

tommy一边咳嗽一边爬到兄长弯下来的背上。techno踩灭一个又一个漩涡,水逐渐淹没了他的膝盖。

techno把他放到tubbo家里,他们家前真的没有进很多水。tubbo用毛巾狠狠地裹住tommy,又想给techno一个毛巾,但techno婉拒了,回头又走向水里。

“你又回去干嘛?”tommy吓了一跳,大叫道。

“你傻吗?我去找wil———”techno的声音在雨里渐演渐弱。“和tubbo到楼上去好好等着!”

他爬到阁楼上,tubbo和他一起在三角形的窗前跪着。再看的时候,techno已经不见了。

路上还有试图打伞的人,那顶灰灰的伞在风里折断,稀里哗啦地乱晃。各种长翅膀的生物从树林里飞窜起来,嘎嘎地在半空中乱叫;屋檐上则躺了着一只安静不叫唤的猫,只是湿透了。tubbo把它邀请到阁楼里,关上窗,把喧闹的世界末日一般的空间关到窗外边。

“他们会没事的啦,只是一场雨啦。我爸爸也去堵河里的水了。”tubbo说。

“万一有事呢?”tommy惶惶不安地问,依旧看着窗户。

tubbo把手一摊,摇着头。“你这人怎么这样子!”他说。

tommy和tubbo缩在一起睡了一晚。第二天起来的时候,tubbo却不在身旁。

他跑到楼下去找tubbo,远远地听见啜泣声。

tubbo怀里抱了一只鸭子,那只鸭子已经换上了白白的羽毛,但脖子却断掉了,像一轮歪扭的新月,软软地倚在tubbo臂弯里。

“我的小鸭全死掉了。”tubbo呜呜哭着,脸上流满了泪水。风吹塌了围栏,剩下没吹跑的几只小鸭,全压死在棚子下面。

tommy呆呆地看着一地羽毛,说不出安慰的话来。那些黄色小鸭曾在春天的草地里摇晃漫步,啄他的膝盖,寻找他掉到地上的泪珠。他跑过去抱住tubbo。那只猫咪也在他们脚下晃悠,喵喵大叫着。

忽然有一个中年人远远地走过来,喊着他们的名字。tubbo看见那个人,把怀里的鸭子给他看。“我的鸭子全死掉了。”

“别管这个了。”那个人叫道,tommy依稀记得,他好像是Jschlatt。“tom,跟我走一下,去dave哪里。”

“他找到wilbur了吗?”tommy问。schlatt好像没听见一样,抓住他的手腕就往山坡后头走。tommy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没有乌云密布了,是一种明亮的灰色。他又回头去看tubbo,那个男孩把头埋在鸭子翅膀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过一会儿就回来!”他朝tubbo叫道。

tubbo的爸爸拉着他翻过那座小坡,顺着台阶急急地往小镇另一头走。水已经褪去了,到处都是摔碎的瓶子、支离破碎的方格花布;到处都有人跪在地上找东西。孩子们坐在地上大哭。tommy看见连铁匠铺里头的地板上,都全是泥巴。这些东西就像洪水褪去露出的地面一样清晰。“wilbur和他在一起吗?”tommy大声地问道,自己的声音哑哑的。schlatt朝前面的路微微点了点头。“别问了,快走吧。”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十字路口边上。schlatt放开了他的手,让他站着等。tommy开始生气了,这个人脾气怎么这么不好,一点也不像父亲。然后schlatt匆匆跑到前面好像去找什么人。

他去了好久,tommy忍不住往前走了点路。

但看见眼前的东西之后,他再不敢走一步了。

路旁铺了一层布,有好多人躺在上面,躺成不怎么整齐的两排。有一些人还在动,另外的则很安静。

一大群人跪在那里呜呜的哭,女人也有孩子也有;其他还在活动的人要么走来走去递绷带,要么啪啪地拍忽然安静下去的人的脸。

techno朝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朝后退着,问:“wilbur在哪里?”

techno抱了他一下,说“过来吧”。tommy跟着techno从一排人脚之间的缝隙里穿过,走到路的尽头还没有停下。

忽然tommy看见头熟悉的棕发。“wilbur!”他叫道,挣脱techno的手跑过去。wilbur也躺在地上,他闭着眼睛,比那些安静下去的人更加安静,身上盖着techno的暗红色雨衣。他的头上好像有一个口子,但是没有流血,只是脸上有一点被雨稀释的淡红色水印子、头发结成了一块块的。

“你这个蠢蛋!大雨天的干嘛要跑出去!弄成这样。”他叫道,打了一下wil的胳膊。

techno轻轻扯了一下tommy的衣领,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wil的脸色在紫疮形成的翅膀下显得更加苍白。tommy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了。“wil?”他摇着他的胳膊,问道,那只胳膊从雨披里滑落,手心向上靠在地上,五指微微弯曲着。手心里也有一点儿紫色水泡。

他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觉得可能是旁边讨人厌的哭声盖住了自己的声音。techno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你叫不醒他的。”他说。

“他老是喝太多酒,早上谁也叫不醒他。”tommy说,自己的声音好像在另一个世界回荡。

“………”techno伸出手去,用雨披再盖住wil的手臂。他睡得那么熟,连鼾声都销声匿迹了。

“wil已经醒不过来了,tommy。”techno又说了一遍。

tommy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哥哥的脸,“不可能。”他说道,又想去推wilbur。“我上次就没叫醒他,他肯定是喝醉了!”

“tommy………wil昨晚,在从石头台阶上走下去的时候被断掉的树砸中,掉到坡下面去。头都被撞碎了。”techno轻轻说道。“我找了他一晚上———我很抱歉。但是他真的、真的,没法醒过来了。”他顿了顿,低下头去。“昨晚死了很多人。”他又说。

tommy逐渐大口喘气起来。他又看了看wilbur,用手摸摸他的脖子。techno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他,把他搂在双臂里。

“这不可能。”tommy说,把头埋在techno潮湿的衣服里。“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还没和niki姐姐和好呢。”

一点儿也说不通。

“………回家吧,tommy。”techno说道,站了起来。

“把wil也带回家里去。”

technoblade的膝盖上有一块很大的伤口,他把裤管撩到上面,简单地包扎了一下,就背起wilbur来。wil的双臂在他的脖子两边,好像还围紧了他一样。小时候wil发高烧的时候,techno好像也是这样背他从学校里回来。tommy寻找着记忆心想。走到一半的时候,techno真的走不动了,他差点跪倒到地上,和wil一起摔倒水渠里。他没有扎起长发,湿漉漉的发梢黏在眼睛上让他一直睁不开眼。

tommy站在路旁说,我来背他吧。但他还没那么高,没那么大的力气。他才十二岁。放目四周,人们要么坐在屋檐上发傻,要么对着什么东西哭,呜呜的声音在脸前面缭绕。Jschlatt也不在了,他留在十字路口那里帮别人。没有人来帮他们。

techno摇了摇头,只是喘息了半晌,又把wilbur背起来。不知是汗水还是隔夜的雨水从他下巴上滴下去。

wil太高了,脚尖在地上沙沙蹭着。

一路上tommy都不觉得他死了。

终于走到家里,屋里的东西被冲得到处都是。techno把wil放在沙发上。

wil静静地躺在沙发上,tommy不解地站在一旁。家里充满了水滴和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techno渐渐从半跪着变成瘫坐,倚在沙发旁边,剧烈的喘息逐渐平息。他怔怔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父亲的巨弓箭也躺在地上,被水泡过了。纸框也破了,里面的碎书溶解在水里不知去向。

他看起来很茫然,茫然地摸着后颈上wilbur留下的,还没干透的血迹,另一只手捏成松垮的拳挨在身边。

tommy从来没有见过techno这样子过。他走过去,抱住techno的脖颈,抱了好久好久,心里忘记了他们两个从没有楼抱过。

“我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消毒用的。”tommy小声说,咬着下嘴唇。

“去看看那些玻璃瓶还没有碎吧。厨房左边的第三个柜子。”techno说道,他在说那些治紫色飞蛾翅膀的药。

几天里,陆陆续续地,那些安静的人都变成了小小的墓碑。土坡上又多了一个新坟,tommy看着人们把wilbur放到土坡下面,和父亲母亲住的地方挨在一起。看着人们把土撒到他脸上。他的脸已经开始被紫疮腐蚀了。头发也白了一片。但这都不能阻止人们认识到他有多英俊。

那些事情忽地一下就被遮掩住,被雨下过的土壤抱到怀里,再看不见了。

niki也看着wilbur不见。雨彻底停了之后,她在那棵树下长椅上,坐了三个小时,不顾身上落满树叶。衣服被小水潭沾得湿透。tommy经过她的时候,走过来停住了。

她说,“wilbur不会坐在这里等我了。”说完她就哭了,泪水流过干涸了没多久的河床,她拼命捂住脸,好像那泪会灼伤她一样。

tommy回到wil房间里,雨后的夕阳悄悄打在墙壁上。透过wil房间的窗,竟能看到半轮彩虹挂在天上。那轮彩虹和wil墙上挂着的昆虫标本的颜色,很像。tommy嗅着这房间里的空气,忽然意识到他真的不在了。

他真的不在了。

那个死去前一天还在痛哭、还撕着书还很糟糕的人。回不来了。

“对他宽容点吧。”techno慢慢地说,把散落到地上的东西放回原来的地方。“他已经够痛苦了,这样说不定不是坏事。”

“嗯。”tommy默默地答应。

想到这里,tommy忽然闭着眼笑了。太阳离地平线更近了一步,小镇笼罩在真实的夕阳下。31年过去,他早就原谅那个家伙了。说实话,他都从来没有责怪过他。

在wil死后很久很久,一直到他不得不逃走搬到王城附近,他都不可避免地会梦见他。一开始是灰蒙蒙的噩梦,他透过一尘不染的幻觉清晰地看见wilbur死去的脸,泥土铺天盖地地朝那张脸袭击过去。但后来他不再梦见哥哥的死,感谢上帝,他梦见了活着的他;他看见小时候的自己,在那个最陡的地方有几级台阶土坡旁空地上放风筝,比现在年轻了好几年的wil把着他的手,带着他跑得像风一样快,把风筝拉高再拉高———直到飞得足够高,连小小的自己都能驾驭那在风里绷紧的薄膜。

自己仰头看着天,得意洋洋地扯着风筝线,但却没看见脚下的路。忽然一下子被坡上的石头台阶绊了一下,没有摔倒但是风筝线脱手而出。他带着哭腔尖叫了一声。没想到wil像大鸟一样往急速上升的风筝线一跃,他的身体在土坡前高高地扬了起来———比疯长的向日葵还高几千倍,然后稳稳地落地,手里抓着属于弟弟的风筝。他的手被丝线划破了,但脸上却带着向上生长的笑容。那笑容只能出现在梦里。他把手里的风筝线递还给自己,好像忠实的战士把领土递还给小小的国王。

通常他的梦就到此为止了,留下一个夏天的尾巴。

不过有一次,他梦见wilbur没能抓住那根简直看不见的风筝线,他的手也没被割破。但整个世界都为这恐怖的失误而造成了错位,那个夏天湛蓝的天空,风筝一样轰地吹走,消失在没有云的地方。

他挣扎着想要醒来但毋庸置疑地失败了。在那个梦的最后他听见了哭声。那个他常常依偎着的,黑色头发的人躺着一个风筝线一样透明的地方。父亲在哭,wil伏在那个透明的东西上哭得都没有声音了。自己只有一只刚长足的鸭子那么大,被裹在被子里,也开始呜呜地哭。母亲为什么不来把自己抱起来呢?为什么父亲和wil———都没有因为他的哭声而惊慌呢?周围的窗棂上细雨弥漫,没有颜色的半圆形小甲虫一顿一顿地从玻璃上往下爬,几百条小圆虫,在身后拖出几百条透明的彗星般的尾迹。没有人来触碰自己,于是自己婴孩的哭声更响亮了。

忽然间,一只有些笨拙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把被子揣到怀抱里。几卷红发垂在自己胸前,tommy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见了和现在的techno相差无几的脸。techno曾经讨厌小孩,他的那双手臂根本不会抱他。但他的胸膛很温暖。tommy已经在梦中倒退了29岁,把脸贴在那面温暖的崖壁上,用玉米粒那样大的手指向母亲的方向,咿咿呀呀地发出疑问。

“你在问妈妈去哪儿了?”techno问道,襁褓中的婴儿似乎微弱地点了点头。

“她去另外一个世界了。”

兄长说道。他的脸上也有一只透明的小甲虫往下颌趴着,比其它的甲虫更加迅捷。小甲虫在他脸上无声地爬着,爬过细细的皮肤纹路,好像长了无数只快速动着的小脚。

tommy伸出手去摸那颗泪水。但忽然梦境破灭了,他躺在床上。三十一岁的手伸向暗落落的天花板,好像枯树枝。

那个梦就在几天前发生过一次。

他醒来后觉得这梦绝对是纯正的梦,techno从不会掉眼泪,而wil从不会让风筝失手。

后来的他得知,在父亲从王城搬家回到小镇后,wilbur反而是最快适应新空气的人。他在学校里交朋友,在树上抓知了,陪着最小的弟弟放风筝。在那个时候,tommy知道自己最喜欢的就是wilbur了,程度甚至超过父亲。大家都喜欢wil这个满腹故事,亲和善谈的人。反而是techno,那个最大的哥哥讨厌莫名降生在家里的小男孩、更恨这个四季分明的小镇。他从不接近tommy,也不进行任何社交活动,全天闷在家里一遍一遍看以前看过的书。那个刚刚成年的techno,不止一次,用眼睛狠狠地看着父亲;但从不说什么话。

究竟是哪一天,蓝天像风筝一样从他们头顶飞走了呢?tommy不得而知。但原因一定不是因为wilbur没能扯住风筝的尾巴。

其实wilbur,在12岁的自己心中死去的日子已经很久了。他想,母亲的葬礼上,wilbur是不是也给自己举行了一场葬礼呢。techno说的对,后来的wil,的确像是一个从另一世界爬出来阴影。不过在某一刻,天色转亮,他们明明快能看见东方清晰起来的某种颜色;但那一蒙光忽然又悄无声息地暗下去了。他的死就像太阳从东边落下一样毫无道理可言。

可就算他没有死在洪水里,他也会死在紫疮上,tommy告诉自己。可能一个早半刻的离别,并不意味着别的什么吧!

那个来自春天的转机———可能被风吹到别的地方了。

wilbur和父亲不在了,一下子,他们需要适应没有两个人的日子。然而人并不是一座房子,或一棵树,没了房子和树的话人们会想:“不如盖一栋新的种一棵新的吧。”人不一样,人的离去就好像空气里氧气的含量被挖走了一块,呼吸不过来,脑袋里慌慌的。

真的,在洪水之后的三十天里,他们好像都呼吸不过来。tommy觉得心里很堵很堵,有时看着画册,叠着纸蟋蟀,就会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一想起父亲和wil,过去的事件就洪水一般涌进他的身体,他伤心得连脊髓里都好像冒起水泡,一个劲地酸痛。

tommy有时候盯着technoblade,生怕他也“出什么问题”,他害怕到晚上会惊醒,跑到techno的房间前面找他。但是并没有发生他担心的事,那家伙连眼泪都没流几滴。他去坡上整理好被大暴雨弄乱的坟头,又花了三天,整理好家里的东西。膝盖上的伤口也慢慢好了。

他还是想那个问题:techno哭过吗?没有人这辈子从没哭过,连鸟儿都会哭。但为什么他总是能抹去大部分悲伤———至少是在表面上抹去?那时tommy猜测,自己最大的兄长可能是一个超人,他有让眼泪倒着流进头颅里的能力。

很快冬天到来了。那个秋天走了两个人,但冬天照常降临小镇。

“今年会不会下雪啊?”tommy问techno。

“我觉得很快就下了。”techno看着浓郁的夕阳说。

不愧是techno,他说的话预的言,比tubbo准确多了。wilbur走后第二个月就下了雪,雪落在空荡荡的田地里,落在勺子一样的深绿色叶子里,还有松针上。前一天晚上夕阳还很红,第二天天地就完全一样白了。

雪下得一点声音也没有,tommy不可置信地看着窗外,窗子冰得摸都摸不上去。雪和冬天,好像也是忽然变出来的一样。

tommy在手里握了个雪球,在地上一点点滚大,最后结成了一个半人高的圆球。他又滚了一个小一些的,叠在大的那个上面。

他回到家里去找出父亲的弓箭,插到雪人手臂的位置上;又找到父亲墨绿色的帽子,放在它头顶上。最后画上眼睛和嘴,然后把一个人在家里看书的techno叫出来。

techno一看到那雪人就笑了。

“再堆一个吧。”他说,然后把书放在门口,和tommy一起堆新的雪人。他从wil的房间里找到他棕不溜秋的针织帽,放在新雪人光溜溜的脑袋上。

“是不是还要放个酒瓶子在他手里啊。”tommy说道。

“酒瓶子就免了………他也不喜欢喝酒。”

“那就给他插只笔吧!”

“这倒可以。”

techno不仅在那雪人上面安了只笔,还在它身前放本书。就是自己刚才在看的那本。他们两个在雪人前面玩了半天,相互泼雪花,扔雪球,连吃饭都坐在门口,在两个雪人旁边吃。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笑过跑过了,有一瞬间tommy觉得什么都没有改变,就是活在过去一样,四个人在一起打打闹闹。

但下午又下起雪来。techno把安在雪人身上的东西抽出来放回家里。现在雪人身上只有树杈和tommy的手指划出的笑脸了,乍一看,分不出谁是谁。

薄薄的雪花下下来,落到雪人和tommy的脸上。天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暗。“回去吧,tommy。你的手都要冻上啦。”techno说道。

“让我和它们抱一抱再走。”tommy说。

他用双手围住高一点的那团雪人,抱了抱。哗啦一下,雪人倒到地上,碎掉了。

“哇!”tommy叫起来,一下子缩回了手。

techno哧哧笑了一声,走过去用同样的姿势抱住另一个雪人,另一个雪人也散了架。“呼,冷死了。”他打了个寒战,拍掉大衣上的雪花。“现在可以回去了吧。”

“可以了。”tommy满意地说,也拍掉自己红红的手臂上的雪。

走回火炉前面,温暖的空气扑面而来,一下子就把浑身烤得干燥且放松。

但他没休息太久,techno就把他拉去教他做晚餐了。他大声抵抗着不想去围那个深粉色的围裙,差点没和techno打起来。直到天都快暗了他们才意识到可以把那围裙翻个面,没颜色的那面放在外面。

即便techno把着tommy的手用锅,他也笨手笨脚的,好像浑身都不自在。“要是我死了,你只能吃地上的雪过日子了。”techno嘲笑他。

晚饭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做的那盘东西,和父亲与兄长的手艺相差多远。techno勺了一点儿来吃,tommy第一次看见他食不下咽,几乎要吐出来的表情。

“至于这么难吃吗。”他闷闷不乐地自己吃掉了那一点算不上菜的菜。

“比wilbur做的黏土小人还难吃。”techno说。

“咳咳……你究竟是哪里学来的做菜法子?”tommy没好气地说。

“———遥远的东方书籍。”

后来他们吃面包的次数多起来了,一是因为tommy的作品过于倒胃口,二是因为那场大洪水,导致冬天也没什么可吃的。但tommy仍然找到法子练习。

有一次tommy把水加多了,轰地一声火苗窜了起来,他尖叫着倒退几大步,以为厨房要烧起来了。那一次,tubbo正好来找他玩,在门外笑得前仰后合。tommy这才知道自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做菜的人。

他和tubbo大吵了一架,决心练好这份功夫。

但就在昨天,他在厨房里的时候又听见一声巨响,把他吓了一跳。侧耳倾听,才发现那不是自己惹的祸,而是来自远方的声音。那一声钝响很像锅子重重地砸在火上,溅起一大片火花。他扒着窗户,透过厚厚的雪幕往外面看。天色暗得很浓郁,什么也看不着。

techno也拉开了窗帘向外远眺。“发生什么了?有人厨房爆炸了吗?”tommy问道。

“不,是火药的声音………”techno皱着眉。疑惑和凝重同时出现在他脸上。

“火药?谁用火药烧饭啊。”

“你有病吧,火药是用来打仗的。”techno认真的表情悄然脱落,忍不住笑了起来。

“喔……”tommy悻悻地刮了下鼻子。

“到底是哪里在打仗。”

“不知道,说不准。”techno叹了口气。“我去一下镇口,你继续捣鼓你的‘火药’吧。”

techno一去就是三四个小时。回来的时候,手里居然拉着tubbo。tubbo说,那些打仗的人都快把城墙推倒了,越来越激烈。他的父亲要到王城哪里去找远修的妈妈,要很久才能回来。希望能把tubbo寄住到他们这里。

tommy开心极了。这意味着家里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声音,他不会再缺氧企图大口呼吸一样,不停地想和人说话了。tubbo还抱来了那个雨夜救下的黑猫,它好像知道那孩子对自己的好那样,天天粘着tubbo。它在雪地里跳跃的样子好像一尾敏捷的黑鱼,他们颇有兴趣地与它开展追逐战。猫咪永远是败下阵来的那个,因为它的黑实在太明显了。但到了晚上,tubbo又总是找不到它,直到第二天一早被猫咪从枕头上拱醒。

可techno却一直凝眉沉思。他挂着那严肃的表情,好像每一分钟都在思考。

在tommy和tubbo待在一起,玩了快乐的两天之后,techno从镇口带回一个糟糕的消息。他说,人们正在带走各个地方的成年男人,把他们拉去那些有火药爆炸的地方参与战争。

他用尽量简洁的语气说。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一点也不带磕绊、像鱼儿游过桥洞那样听懂了他所说的事情,听懂了爆炸和硝烟带来的残酷。战争是比秋天的洪水更恐怖的东西。tommy想到自己比同龄的孩子都要高出不少,一下子担心起来自己会不会被认错成成年人,被拉走去那个地方。

直到tubbo开口问自己的兄长:“那你会不会被带走啊!”tommy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他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猛地站了起来。techno用手支在下巴上,并没有看他。“什么?你的意思是你要走了?”tommy用不成形的声音说道,恐惧在这句话脱口而出后才灌注进身体。他把指甲扣进手心里,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说,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求求你了。

“我哪一句话告诉你我会被他们带走?”techno撇了撇嘴。tommy一下子像泄气的皮球那样坐倒回去。tubbo摸着他的肩膀。“那就好,你不被带走就好。”

“可你有什么办法呢?”tubbo问。“你一看就是成年人嘛。”

“他们不会挑生了病的人和残疾人。”techno说。

“那就把腿摔断。”tommy说。

“不行。”

“那就去洗个热水澡再洗个冷水澡,这样就生病了。”

“………不行。”

“那就,那就说你有潜在的病,说万一打仗打到一半发作起来怎么办。”tommy又说。techno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既调侃又疲惫的微笑。“他们才不管这种东西呢,他们拉去的人多半半路上就死了。才等不到病死这种好事情。”

tommy说完就后悔了,跺了一下脚,狠狠地捂住自己的嘴。

“难道你要把你自己变成小孩子吗?”tubbo最后说道。

“不………天哪,真受不了你们两个。还是装病这个办法,最好是一看就会让他们担心是传染病的那种。”techno说。“我知道有个人能够帮我。”

他披着齐肩多一点的、蓝油油的头发,那些头发黏在一起看起来简直像鱿鱼触手。他脸色苍白。一点儿也不情愿,忌惮地看着techno。tommy潜意识里觉得自己认识他,这个人绝对和自己这个家庭有什么关联。但具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tommy说不真切。

那个人手里还提着行李一样的东西。tubbo好奇地凑下去看,那个人嫌弃地把箱子换到另一只手上。

“这是什么呀?”tubbo问道。

“颜料。”那个人说。“还有笔。很贵的,别碰坏了。”

那人小心翼翼地把箱子在桌子上摊开,里边腾起一片带着霉味的白烟。他被呛得连连咳嗽。“啧,看来你自己都没试过效果呢。”techno说。那人狠狠地瞪了techno一眼。

“那些人已经在临镇了,下午就会过来。你今天早上才来找到我说这事。”

他轻车熟路地捣鼓着散发怪味的颜料,tommy好奇地趴在一旁看着他。那人把颜料调得又红又紫,宛若一团流脓的血肉。然后他又掏出一个小瓶,往颜料里倒了点纤维一眼的东西,一下子,那颜料更加血肉模糊了起来。

“噫,你要把这玩意吃下去然后得病吗?”tommy拧着鼻子说道。

“傻小孩,这是用来画在身上的。”

他撩起袖子,露出一截生橄榄一般的胳膊,然后把奇怪的颜料涂在上面。那笔蘸得满满的颜料在皮肤上微微隆起,好像一个巨大的溃疡。他看上去还算满意,翻来覆去地对着光,看自己的手臂,又添油加醋了几笔。细细的笔蘸着稀颜料,在那片淤青上挑拨,忽然之间水泡和脓点的形状就拔地而起了。tommy看得睁大了眼睛。

“………我只是会复制东西的形状罢了。”

他没趣地低估道,掏出一面镜子,开始往自己的脖子和脸上制造那种恶心的脓疱。不一会儿就完成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全然是一颗溃烂的橘子,浑身都红红白白的。

“现在你们会把我拉去参战吗?”他问techno,后者作了个反胃的动作,笑着摇了摇头。

“你看起来………连蚂蚁都能把你杀掉。”

“那就好。”那人终于扯了扯嘴角,不是笑地笑了一下。“现在我给你画吧。”

他又调了半罐颜料,开始在techno的手臂上大肆挥笔。就在他为techno画水疱的时候,他自己身上的颜料逐渐变干,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好像岸边被产在芦苇根上湿润的虫卵的味道。tommy捂住了鼻子,从他们身边跑开一点,但还是忍不住看这好玩的一刻。他格外细心的给techno画得鬼脸僮僮,甚至让他闭上眼睛,在他的眼皮上描下细小的紫色血管。现在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号命不久矣的人了。最后,techno揭开几颗衬衫纽扣,在脖颈下也画上那玩意。

然而还不等techno身上的颜料晾干,外边就传来一阵粗鲁的动静。“是那些人来了吗?”tubbo小声问道。

tommy从窗帘后露出一只眼睛,果然是不认识的人。与其说不认识,不如说是不速之客。他们有几个骑在马上,穿得整整齐齐,头上戴着象征权势的高帽。胸前两排银色纽扣仿佛雪片下在乌黑的窗台上。有几个人走着,身后犯人一样带了几个愁眉苦脸的人。tommy一下子就在其中认出了一两个熟识的人,他心脏嘭嘭跳了起来。

“快,tommy,我们到里边去。”tubbo紧紧拉着tommy的手,往楼上的房间里跑去。tommy还想说什么,但techno叹了口气,把他往楼梯的方向推了一下。

“等等,还有颜料不能被看见!”那个会画画的人惊叫道,把那用过的颜料瓶往tubbo手里一推,然后啪地一下关上颜料箱,却不知道往哪里藏。

“给我。”techno冷静地说道,那人顺从地把宝贝箱子递给techno。

后者一下子把那玩意塞到垃圾桶里。

在客厅被楼梯口挡住的前一刻,tommy看到那画家的脸喜剧性地变青了。好巧不巧,他又气又悔,喘着粗气的样子更像病人了。

“我们也得装得像一点。”在楼上,tubbo小声地和tommy说。他们听见楼下开门的声音,以及模糊的说话声。

“我们怎么装呢?”

tubbo没说话,打开窗往房檐下边捞了一大把雪到手里,对着脸猛搓了几搓。tommy咯咯笑了起来,也照做了。

他感觉到雪在自己温热的脸上融化,雪珠针一样刺痛着眼球。他更加努力地用雪花搓着脸,雪在屋檐上冻了一天,好像砂纸那样磨蹭着皮肤。最后他心满意足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把水吸干,回过头去,看见tubbo吸着鼻涕,泪眼朦胧好像发高烧那样。脸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忍不住咯咯笑了,但tubbo狠狠地捂住他的嘴。

“嘘!!!!”他用力地发出气声。

半分钟过后,他们被雪搓过的脸就都烫起来了。tubbo胜利地和tommy轻轻击了个掌。“这下万无一失啦!”他说道。

忽然间有人走上了台阶,对着阁楼上喊。“嘿,你们两个下来一下。”是画家的声音,tommy猛地振奋了一下,紧张地往楼下走去。tubbo在他身后推了一下。“要装得病怏怏一点呀!”他说道。于是tommy又一下子驼了背,作出愁眉苦脸的表情。

在楼梯口上,雪融化的水刺激着他的咽喉。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一下喷嚏让站在门口往里张望的军官见着蛆虫一样,倒退了一步。他好声好气地道了声歉,地用手帕裹住自己的手掌,握住门把手关上了门。在窗前,他嫌恶的脸一闪而过,转过身去和同事说着些话。

客厅里拉着窗帘,比平时阴暗,被洪水席卷过的地面还有些斑驳。黑猫在厨房里嘶哑着喉咙叫着。哪有人———敢不相信这是个会传染厄运的地方。

更别提军官身后的那些,快要被带走的同镇人居然没有露出惊愕的表情,而是悲伤而同情地摇了摇头。他们嘴一张一合,听不见说了什么,但他们的手往墓坡上指了指,那里还有tommy的家人们。军官的脸白了,他大声地质问身边的人:“早和你说了………不要………要是我………你………真是………!”

tommy明白,techno和画家配合得也不赖。

等到那马蹄声慢慢走远后,techno捂着额头,发出一声因为笑意而微微颤抖的叹息。画家无声地笑着,捂着肚子弯下腰去。tommy和tubbo兴奋地笑起来,因为恶作剧的快感,他们的脸扭成欢快的一团。

“真是一群怕死鬼。”techno说道。“连这都看不得,还怎么看战死的人。”

这时候,tommy才发现他还不知道那个画家叫什么呢。就在他提出这一疑问前,那画家依旧沉浸在无声的大笑里。他抹了抹脸上结块的颜料,脸上立刻花斑一片。他勉强支起身来。

“你问我的名字?”他说,有点迷迷糊糊的。

“他没有名字,认识的都叫他squidkid。”techno替他回答了。

“为什么啊?”

“有什么为什么。”squid从好笑的事情里挣脱出来,脸上微微显露出愠怒。他好像那种情绪变得很快的云,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一会儿胆战心惊。

“我是那个你哥常去的酒馆里的人,我是店主那个老太婆的养子,养来玩的。比她的金鱼地位还低。有时被她赶去催欠债的人………所以就没有名字呗。”

那天,在他提到的酒馆里,仅存几个从洪水幸存下来的男人全被抓走了。techno本想把squid留下来吃晚饭,但他拒绝了。tommy和tubbo把他送出家门,看着他消瘦的身影空着手消失在拐角。

两个孩子一致认为,这是个超有趣的人。尽管父亲曾说过,那酒馆里没有一个好人,但很想以后再和他见面。

没想到当天晚上,squid就又回来了。那天午夜和凌晨的交界点,一天夜最深的时刻,连虫子们都互相道了晚安。忽然间,tommy不知为何从梦中惊醒,敏锐地听见大门传来轻轻的响动。

起初是抓挠的声音。tommy以为是黑猫,于是又闭上眼睛。但几秒钟后抓挠声响了起来,然后变成一记咚咚的敲门声。那敲门的声音又重又黏,没敲几下就停下了,最后啪地一声,好像有人把手掌在门上拍了一下,慢慢往门角下滑。

tommy毛骨悚然,一下子跳起来叫醒technoblade。他说:“天哪,我们家会不会闹鬼了?”就在techno困意朦胧,烦躁地按着tommy的脑袋起来的时候,那敲门声又开始了,这次更加密集且沉重,tommy想起墓地里爬出的夺命的僵尸,他用力地抓住techno的手腕。

techno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推了推tommy,不让他跟过来。然后往猫眼外望了望。

漆黑的夜晚里,tommy听见自己吓人的心跳声。

哐地一声,门打开了。干什么要开门!tommy简直想大叫。然而下一秒,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几乎匍匐在techno脚下的人影。那是squidkid。即便在比黑烟还凝重的夜色里,他还是能看见squid身上惨烈的疤痕,好像是鞭痕。

这次不是画的了,因为他闻到一股死人身上才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和雨和泥土的味道。

“酒馆里的人………惩罚了我………店长她本来想让我去代替她的亲儿子………去参战………”squidkid的手还被绑着,他似乎挣断了那根束缚他的绳子,挣扎了一路来到这里。他身后拖出一条狰狞的血路,在雪地里发出黑油油的光。

techno朝外看了看,轻轻关上了门。squidkid流下两行淡红色的眼泪。“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把我弄出来,我就被带走了。我就没有命了。”

“………你走了多远?”

“从路口、一直到这里。”他说。

那是接近两里的路程。

“我敲了三家门,他们差点把我送回那里去………太可笑了。”

“于是我就知道………只有、只有你能帮我。”

那个被血的味道充满了的冬季的夜晚,tommy和tubbo找来剪刀,割断了缠绕在squid手腕上的绳子。绳子上和他的橄榄色的腕臂上,都留下死命挣扎的痕迹,似乎若不是绳子侥幸断掉,断掉的就会是他的手腕了。

后来他躺在沙发上,开始说胡话。tommy用手触摸他的额头的时候,发现那额头冰得恐怖,他惊叫了起来。上一个本应发烧但没能热起来的人,他想,是他的父亲philza啊。

squid不停地说着话,神智不清。他一开始说自己有多么感激,有多么幸运,感谢上帝。然后他开始说———内容好像是关于他是怎么帮店长向人们讨债的。他念叨着如果他没能完成任务会遭受多少疼痛,如果他完成了任务又会遭受多少仇恨。没有人把他当人看,没有人知道他不那么卑鄙的一面,雪水在他的脸上融化滑落,帮他流了许多行眼泪。他好像不是在朝别人说,而是在朝自己说,他的回忆———包括那些天如何朝wilbur砸西红柿、吐口水,如何向别人说philza的病,如何偷挖他们的土豆,如何无数次挑衅technoblade———全部都从声带里滑脱出来。然后………他提到自己得知wil和phil的死的时候,发出短促的尖叫,抽泣,几乎惊厥过去。连techno都不知所措了。

最后他开始道歉和道谢,一句一句的“对不起”“感谢你”“我很抱歉”“谢谢你”,随着新伤迟钝流出的血液,那些字句流出了他的嘴角。tommy更加害怕了,因为他知道,人死前都会说这种话。

他们揉搓着他的手和脸,为他烧热了水,想尽一切办法挽留他的体温。他的伤口有时会被擦碰,但他好像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痛。那些愤怒而卑鄙的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就好像煤工鞋雪中踩过的脚印一样鲜明。下手的人似乎没想让他活到第二天。

tommy看着这个人胸前的起伏一点点小下去。tommy忽然被无形的刺伤到一样跳起来,跑到厨房里去。他说,他再帮忙烧一点儿水,但他只是不想再看。他看得心脏都要从胸口脱出了。他想起父亲,想起死去的兄长,这个会画画的人也快要死掉了。他害怕得点火的手都剧烈地颤抖。

冬天早上的太阳渐渐地升起来,屋檐上的雪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淋漓。tommy从厨房里出来,看见squidkid静静地躺着,惨败的双唇闭着。他不再说胡话了。

他以为他死了,沉重地望着techno和那个人的身子,低下了头。但忽然间,squid墨蓝的瞳孔在晨曦里闪了闪,他抬起手拉了拉techno的袖口。

“我感觉好冷。”他轻轻地说。

techno抓住了那只手,又去摸了下他的额头。

“你他妈发烧发得刚从锅里捞出来一样。”techno说道,垂下头笑了,揉了一下squid的肩膀。

tommy一边想,一边休息得差不多了。他拾起身边的包裹,往分别了将近四分之一个世纪的木屋走去。那个木屋是诞生了自己、送别了父亲和wilbur、挽留了squidkid的,意义重大的地方。他心想,那个家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别人名下的土地呢?如果他往那个方向走,会不会看见陌生的小脸透过厨房窗户看他,而不认识的妇女在客厅里和她的丈夫谈扯家常?那把放在门边的弓箭,会不会变成了柴火里的一捧热灰?哥哥的昆虫标本会不会从墙壁上取下来,压到仓库底下去?

毕竟别人不会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世界上的一个人来说,意味着多少宛若油菜花田那样星光璀璨的记忆。但或许这些念想也是过于美好的,那个屋子或许已经被推平了,成为一片泥泞的田地,或者建起高高矗立的磨坊。

这就是为什么,当他拐过路口,记忆中的屋瓦扑面而来的时候,他是那么恍惚。一切都没有变化———一丁点也看不出来改变。那盏煤油灯还是安静地立在那里,只是灯里微微发黑的昆虫尸体积压得多了一点。自己的家,连仓库门上的斑纹都毫无变化。厨房拉着窗帘,玻璃窗擦得干干净净。

如果这地方变化很大,他可能会心平气和地走过去看看,再去墓地边坐着。但什么都没有变。他心里紧缩起来,好想拔腿就跑。这不是梦,对吧?这也不是他的一己念想。

tommy在院子里踉跄了一下,走到暗红色的门前。他刚伸出手,想要敲敲门,但是忽然听见一个惊异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tommy?是你吗?”他在回过头前就知道是谁的声音了。

squidkid提着他的画板,在田埂上朝tommy招了招手。他手臂上痊愈的那条鞭伤,在落日的余晖里是淡褐色的。

当年,这家伙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个生命力顽强的人。他那时被鞭挞得没有一处皮肤是完整的,在雪里爬了两里路找到technoblade。那个晚上,他的额头比结冰的窗棂还要冷。然而第二天他就发了一场高烧,高烧之后就渐渐恢复过来。半个星期过去,他已经能够倚坐着和techno交谈了。

再之后,techno让他去看管tubbo家的房子,他欣然接受了。那时候,他们交谈的方式已经不再是九分忌惮和一分无趣的黑色幽默,他们俨然是生死之交的朋友了。tommy从没见过techno能和哪个人聊过这么多话。

他们还是经常见面。说是看管房子,事实上谁都知道,那是这个不乏悲惨的画家最好的安身之处了。

又过了五个春夏秋冬。期间schlatt回来过一次,但又走掉了。没有带回tubbo的母亲,也没有带走tubbo,那之后,tubbo再也叫他“爸”而是叫他“schlatt”了。由远及近而来的,不仅是爆炸声和砖瓦破裂的声音,还有微微发黑的硝烟;成群的难民像蝗虫一样走过他们的镇子,祈求食物和水。那些人有的还穿着王城里漂亮的绸缎,但都因为逃命而蒙上了一层灰,偶尔有坐在马车里慢慢远去的小女人,但她们红扑扑的脸上都是斑驳的。远看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那几年每年都会来洪水,大坝像庄稼一样被巨大的黑色的水流冲垮,人像大坝一样在水里一波一波倒下去。一下子,再没什么东西可吃了,战火里逃回来的人也怏怏不乐地离开了镇子。两年过去,连刚抽芽的芦苇、池塘边的蜗牛、黑溜溜的蝌蚪,都进了不知谁的肚子里。

niki找到了他们家。她说,她也要走了,她的哥哥战死在城墙下。父母没法来接她了。她深深地依次看了他们一眼,鞠躬道别。techno看着那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王城逃亡者的尾巴后面,他知道这是永别。

niki走后,他们的黑猫忽然不见了。tubbo找了一个下午,慢慢哭了起来。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那只猫被别人吃掉。

春天的时候,不知哪里飞来了一只白色的大鸟,好像一片云降落到这个呻吟一片的人间地狱里。它叼来无数支干枯的树枝,在tommy他们家前的高大的梧桐树上建下一个窝。

人们张着黑洞一样的大嘴,挠着自己光溜溜的肋骨,围在那棵树下看鸟巢。tommy也在厨房的窗前看那只大鸟。它的巢穴很大,树枝之间有细微的缝隙能看见阳光。它走进巢穴的时候,那些流露阳光的缝隙就微微黑一下。

咚地一声,屋子的房檐传来一声巨响。有人去掏那个鸟巢,但梧桐树太光滑了,树干还在蜕皮。那个人一下子摔下来,在屋檐上砸碎了脑袋。屋檐上留下一片擦不掉的暗红,一直到第二年的冬天过去,雪才把那暗红抹去。之后人们做了弹弓,朝那个鸟巢扔石头,甚至有人提出来,把那棵树锯倒。然而没有人有力气去锯树了,弹弓弹出的石子儿,也每每击不中鸟巢。

打不下它的巢穴,人们便都开始说那是天上派来的使者,是天使来查看他们的苦难日子了。这位洁白的使者带着小天使们飞回天际的那一天,就是饥荒结束的那一天,战争销声匿迹的那一天,人类解放的那一天。

镇上的人坚信这一点,每天都有虔诚的老妇人,来树下跪拜祈祷。

四月份是tommy的生日。在tommy18岁生日的前一天,techno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他想要父亲的弓箭。

“拿去吧,它早就是你的了。”techno说道。微微一笑。

因为饥荒和奔波,techno剧烈地消瘦下去。之前,每天第一缕阳光照射大地的时候,他就好像钥匙开锁那样自然而然地醒过来,打理第二天的事情。

最艰苦的日子里,他们也试过偷。所有人都偷过东西。即便techno让squid帮忙,把垃圾桶装饰得足够令人作呕、然后把面包塞在那下面,也无济于事。一天晚上,有一个鬼一样的男人砸开了他们家的窗户,手里拿着锋利的瓦片,挟持了tubbo让他们把食物交出来。tubbo哭得声音都哑了,那人把瓦片支在男孩比小鸭还雪白的脖颈上,支出了细细的鲜血。这个凶险的、鹳一般瘦削的不速之客,也在呜呜地哭。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嘶哑。

tommy直勾勾地瞪着他,把手伸进藏粮食的砖块下,掏出一块面包来。tubbo哭叫着说,不要把面包给他,让他杀了自己吧。反正父亲也不要自己了,住在他们家里,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个累赘。但tommy把手里的面包高高举了起来,那个人的眼睛立刻亮了,那双看不见眼白的绿色的眼睛,让人想起面对落单乳牛的豺狗。

他扔下受伤的tubbo,朝tommy扑了过来。就在他枯枝一样的爪子离tommy几厘米远的时候,一个闪着月光、明亮洁白的东西,忽然从他的胸膛里支了出来。几滴温热的液体溅到tommy脸上,散发着一股热热的清香。

他的表情微微惊愕了一下,就倒下去了。他的身后远远地站着technoblade,手里拿着父亲的弓箭。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唯一一次杀人,然而是在自己的弟弟面前。techno把弓箭扔在门边,跪了下去。他朝那个已然死去的人说:“对不起,我们都想活下去。”

之后,还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一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姑娘抢了tommy藏在衣服里的面包,往镇口跑去了。她的速度那么快,萤火虫一样嗡地一下窜出去,怎么也追不上他。她逃向了火车站的方向,tommy愤怒地狂吼起来,要是他抓住了那女孩,他会把那女孩揍得半死在地上。但是,忽然之间,掉漆的绿皮火车无力地低吼着,哐当哐当开过这片干燥的土地,尘土飞扬。那片尘土的消散就如帷幕揭开,唯一的演员———不知名的女孩倒在轨道上,她好像被马车轧过的猫一样,扁扁地躺在草长莺飞的月光下。火车从她的腰上踩过,她和春天的水潭一样,脆弱地炸开了。星光炸湿了好大一丛花草,人的身体里居然有那么多汁水;她一只雪白的胳膊,也宛若捻破一颗葡萄那样蹂躏不见原本面目。

tommy走过去,那女孩还活着,她流着泪,用一只手把面包塞到口里,咕叽咕叽地咀嚼。忽然之间从她的喉咙里喷出一大股滚烫的液体,即便这样她也没有吐掉面包。她嘴里塞着鲜红的面包,死在了火车轨道上。

女孩的名字叫Drista,她穿着工厂的衣服,tommy记住了她。

后来有人告诉tommy,Drista的哥哥Dream,在卑鄙地挟持了一个孩子后被孩子的哥哥用弓箭射杀。

tommy带走了她手里剩余的面包。

那天晚上他睡不着,微朦中蹒跚的火车,一次一次造访他的耳膜。

techno经常把自己碗里的食物,给tommy和tubbo拨去一点点。现在想起来,tommy后悔得想打自己一巴掌。他不应该要的,甚至连用眼睛看着techno的碗都是大错特错。那“一点点”、“一点点”地加起来,都是兄长骨骼、血液、肌肉和内脏的重量。

还是回到那个那个忘不掉的生日。tommy一早起来,发现客厅里还没有techno的身影。于是跑到他的房间里敲门。咚咚的叩门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回声被晨曦吃掉了。没有一点儿动静,于是tommy轻轻地推门进去。

techno没有躺在床上,他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趴在桌子上。他的手边躺着一只笔,脑袋枕着一本书。tommy悄悄地走过去看,那本书是wilbur和niki未完成的小说。是手稿。原本还有印稿,但在五年前的那场洪水里被wil带走了。

显然,techno在继续写那小说。tommy凑过去浅看了一眼,就抬起了头。兄长沉重的头颅压着那本书,他没法抽出来看。

“或许是techno太累了。”tommy想道,心里难受地扭动了一下。“那就不去叫他了吧。”

在他走到门口,准备关上门的时候,他看着兄长憔悴的脸颊。

幸亏是这一瞥。幸亏他又看了他一眼。

他忽然警觉起来。他看见了techno呼吸时候的模样,那胸膛起伏的姿态。他和兄长在一起待了那么久,潜意识里兄长呼吸的样子他都刻在了脑海里。他怔怔地站了一会儿,techno的呼吸浅得吓人,晨光照在他眼皮上。听不见他呼吸的声音。

tommy猛地跑过去,拼命摇着technoblade。他仿佛看见techno一些恼火地睁开眼睛,质问他:“你干嘛啊。”但是这幅场景并没有出现。techno还是沉睡着,肩膀随着tommy的摇动微微晃着,像摇不起双桨的沉重的船。

tommy一下子坐倒在地上。这时候,他听见咴咴的鸟叫。门前的梧桐树上,大鸟慈爱地用长喙打理孩子们的羽翼,小鸟儿煽动翅膀,已经快能飞翔了。

为什么它们的羽翼如此丰满呢?因为它们食用了蝉虫的孩子。而蝉饱享了泥土中人类的鲜血。

tommy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兄长是饿昏过去的,为了他们。

他拿起门前的弓,装上箭,拉开弓尾。锋利的箭尖,在渐渐升起的太阳里闪着安静的光。天使转过头来,用淡红色的眼睛看着男孩。一瞬间,十七岁的男孩,看见了死在铁轨上女孩的眼睛。然后那束阳光离了弦,红色的珠子在蓝天下淋漓洒落,大鸟的胸口插着那只箭掉到tommy脚下。微微抽搐。tommy十八岁了。

“对不起,我们都想活着。”tommy喃喃道。他用手抓住鸟儿的脖子,把它折断,塞到衣服里。

他把那支箭又射出一遍,打落那树枝作成的大碗。很奇怪,在树上那么坚挺的巢,一触到地就弹跳起来、碎成上千根破碎的树枝。天使的孩子们也掉到地上,叽叽叫着。tommy一个一个掐死她们,用家里的汤碗给它们做了个新巢。在温热的碗里,她们还是依偎着天使母亲的肚腹。

那天他给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兄长喂了汤,慢慢地,techno就苏醒过来了。他们吃掉了鲜美的天使肉,一下子感觉垂死的灵魂复苏过来。tommy掉下了眼泪,tubbo的眼睛亮了———他脖子上流脓了三个月的刀疤开始愈合。

那天,tommy也挨了常来行跪拜礼的老妇人一巴掌。那女人的力气这么大,tommy趔趄一下,险些摔倒在地。“你杀了天堂的使者!我们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那老妇人哭嚎着,想要把手指插到男孩眼睛里。tommy朝后退了几步,她就咚地一下磕到了地上。她把散落在地上的树枝抱到怀里,泪水滴到了树枝里边。

“罪人啊!杀死天使的罪人!人类的罪人!你会吃掉你的婴儿,谋杀你的妻子!你应当跳河自杀,和你罪孽的父亲一起下地狱!”

要是真的有天使就好了。当techno抚摸着弟弟青肿的脸颊的时候,tommy淡漠地说道。

要是真的有天使,就好了。

夏天的时候他们吃知了来充饥,于是那年的夏天,是个寂静的夏天。

终于终于,第二年没有洪水,没有虫害,也没有成群的盗贼。秋天粮食丰收了。三人活过了战争和饥荒。

techno从未真正从饥饿的阴影里恢复过来。他们家里最大的那个人,生病了。tommy看着兄长时时久闭一下的眼睛,知道他很累很累。饥饿这种伤痕,不像鞭伤,是永远刻在一个人人生里、愈合不了的伤口。

“少关心我了,你自己也有几次饿晕过去。”techno还是用那种无所谓的语气说。“你看你的手,到现在还是肿的。”水肿,那是因为tommy饿得受不了的时候不顾techno的阻拦,拼命往肚子里灌水。他的拇指像灌过头的香肠,弯不下去,直不起来。

“不知道wil和phil怎么样。那个地方他们也会闹饥荒吗?”tommy问。

“不。”

“我知道的地方只有人间会闹饥荒。”techno说。

tommy告诉自己,techno的乏力只是因为这些年的饥饿而已,只是因为心里太累了而已。会好的,会好的。

然而事与愿违。

technoblade的疱疹症,还是来了。那个接连带走了父亲和哥哥的飞蛾翅膀,在一个漆黑的夜晚降临到兄长脸上。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时候,tommy用手指按着兄长脸上新鲜的紫癣,只感觉自己的脸也微痒起来。可能是因为那场饥荒吧,他心力憔悴,让这件事情往前推了几年。

“别那么担心啦。”techno帮tommy梳着头,说道。“现在还不严重。何况phil的病,一直到他五十岁才发作到肺里。”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余光里一闪而过,他的指甲,因为紫色疱疹的原因掀去了半片。

“你还是没有我和wil高。”techno笑着说,微微踮起脚,把下巴放在弟弟的脑袋上。“你看,不好好睡觉的缘故。”

tommy无力地笑了一下,的确没有很担心。事实上,他非但没有感到恐惧,反而心里软软地,不再多想任何事情了。父亲和wil死后无数次做过噩梦,梦见自己唯一一个哥哥淹死在飞蛾翅膀的海洋里。但这个梦,反而在真正发生之后像酥软的碎石那样,滚落到记忆的海沟里去了。

“那些药不会过期吧?”tommy问。

“不会。它们是一种酒。”techno说。“还放在厨房里。wil的那份,足够我喝三四年了。”

“会很苦吧。”

“你居然和wil越来越像了。”techno托着他的脸说道。这个从芦苇丛中长大的金发孩子,竟有了些许母亲带来的王城贵族的模样———即便在战乱的年头里饿瘦了许多。他忍不住用手触摸弟弟脸上的雀斑。tommy在这种一反常态的温和下,没能坚持多久。他不动声色地挣脱了兄长。techno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下意识的行为,摇头笑了笑,把剪头发用的剪刀和梳子收起来。放进了盒子里。

“你十九岁了。”

“嗯。”

“我十九岁的时候,还没有经历那么多。”

“…………我没有觉得不公平啦什么的,我才没wil这家伙那么多怨言。”tommy说道。“所以这种话少说啦。”

“那,我可以说一些,让你不得不经受更多压力的话吗?”techno浅笑了一声,问。

“啊?”tommy愣了愣。“哦,那种话就是我打死也不听,也是会发生的吧。”

“你变聪明了。”techno咯咯笑着,按了按弟弟的头。

“诶呀,你倒是说呀。”

“好吧,我说。我不骗你了。”techno把头凑到tommy的耳后,他的长发蹭在tommy的脖子里,干稻草一样暖融融地。

“我会死的,tommy。”

tommy转过头去看他,那双和父亲一样的蓝眼睛里,没有爆发式的悲伤。techno看着那双蓝眼睛,直到能够在一片碧蓝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红棕色的瞳孔。

“我知道你会死。你都比wil多活了那么久了。”tommy说道。

“我知道,你又不是现在才得的这个病,你好几年前就开始了。那个时候有人来拉士兵参战,squid在你身上画那种脓包。我看出来了,有一些是假的,有一些不是。”

“你每天都去找squid,因为他既能帮你画出脓包,也能帮你把脓包画没。你一直都忍着咳嗽,偶尔才清几声嗓子。我早就在垃圾桶里看见了带血的手帕。”

“我都知道的,就是我都不说而已。”

techno有些惊愕地扬起了眉毛。“你什么都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tommy翘着嘴角说。

“如果你和我说,你已经撑到最后关头了———我也不会,嗯,你知道。我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学会做饭菜了,学会自己挣钱,我想,我以后要去王城里看看。我花了五年来想呢,想着想着就想好了。”

techno笑了。

“父亲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我想知道你会为我骄傲吗?”tommy仰起头看,看着techno苍白的脸,倒着悬浮在自己的眼睛上方。techno把手按在了他的耳侧,揉乱了他的发梢。

“当然。我为你骄傲。”

然后,techno放弃了掩饰。他是一个能够很轻松地接受人生下一站的人,他的基因走到了一段黑色的序列,他就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前面的断崖。

他开始继续写书了。他说,写完了就给tommy看,但是,现在还不能。于是tommy静静地等着他。烛光摇曳的房间里,他的笔在纸上沙沙地动。虫儿在他们两个的耳边叫着,轻轻的,没有打扰的意思。

他会在夜里咳醒。剧烈的咳嗽,风箱那样颤抖。tommy拿橘子皮和薄荷泡成的汁液给他喝,他慢慢缓和下去,再度进入梦乡。

他们一起坐在铁轨旁边看火车驶过,驶向王城。techno告诉tommy,王城有多么美丽,有多么热闹,那里的图书馆像迷宫一样———金色的迷宫,把年轻的他和wilbur带向不知名的花园。他告诉tommy有照相机这种东西,镁粉哗啦一下亮,把他们一家定格在一张小纸片上。那张纸片已经找不到了,不然还可以给tommy看看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但他说,这里这个小镇也不赖,就是人少了一点。tommy说,人不是本来就少,而是慢慢变少的。techno说是啊,人是慢慢变少的。但是在那个世界,人慢慢变多了。璀璨的星空上,一样热闹非凡。

他们提到了死。tommy问,你害怕死吗?techno的答案是肯定的。当然害怕死,害怕死去之后依旧找不到认识的人,害怕死去之后在黑暗里游荡。害怕死去之后,用空无一物的眼睛看着活着的人,看他们在悲伤和孤独中挣扎,等不到解脱。战争,饥荒,强盗,疾病,有那么多痛苦的事情,活着都经历了一遍了。要是死亡不能带来安息和团聚,要是死去之后、依旧看着人间的硝烟,那是多么残酷的事情。

他们一起看着红日从地平线上慢慢升起来,微凉的风,带着金光闪闪的太阳尘粒拂过两人的头发。火车远去了,雪白的鸟儿忽然从草丛里飞起来,追逐逃往不知哪个维度的小虫。

techno说,要是死去之后,能埋在太阳升起的地方该多好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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