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西封地,定安王府外张灯结彩,鞭炮迎门。
主院里,我枯坐床边一整夜,没能等来我的夫君。
“王妃,王爷说姜姑娘的手伤着了,他无暇过来,让……让王妃自己掀了盖头。”春晓从门外进来,哽咽开口。
凭什么?
我是皇上圣旨赐婚的定安王妃,是他的妻,凭什么要在新婚夜被他这般折辱?
“你去告诉王爷,这盖头只有他才能掀。”
这回周慕琛果真来了。
鲜红绣凤盖头被用力扯下,我甚至听见了凤冠上金丝断裂的声音。
龙灯凤烛映照下,我看清眼前人,剑眉星目,俊朗清珏,与他从闹市马蹄下救我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他会朗声问我一句姑娘安好,而今,他曾舒然的眼底只剩...
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他会朗声问我一句姑娘安好,而今,他曾舒然的眼底只剩下浓烈的厌恶。
“璃儿因为操持大婚伤了手,你却为一个盖头便把本王叫走,苏云婵,这就是圣旨说的贤良淑德?”
周慕琛薄唇微启,说出的话如刀似锋,划过我的心头。
这一刻,我不由怀疑那个救我时眉目疏朗的男人是否真的存在。
他扔掉手里的盖头,忽然吩咐:“春晓以下犯上,冲撞本王,鞭笞十五,以儆效尤。”
“奴婢一时着急,求王爷饶命!”春晓脸色煞白地跪地求饶。
“凭什么!她只是按我吩咐做事,王爷若有气只管朝我撒就是了!”
听到春晓的名字,我再坐不住飞奔上前,凤冠叮当作响,却不比我心意慌乱。
春晓自幼与我为伴,鲜少受皮肉之苦,无根无据的鞭笞我绝不答应。
周慕琛眼神幽深:“用圣旨赐婚威胁本王,也是按你吩咐?”
我一愣,低头看春晓,虽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但她是我唯一带来的丫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受罚。
“是!”
我咬牙承认,可面对周慕琛野兽一般直击心灵的目光,还是心虚地挪开视线。
周慕琛冷笑。
“好个主仆情深!春晓杖责三十,王妃禁足荣和苑,除晨昏定省,无本王吩咐,不得外出。”
“你……”
我没想到他会变本加厉,愣神之时,春晓被粗壮的婆子拖下去,院中即刻响起廷杖打在皮肉上的闷声。
“王爷饶命!王妃救救奴婢……”
“放了她!周慕琛,你有本事打我,拿丫鬟撒什么气!”
我气得发抖,顶着摇摇欲坠的凤冠往外冲,却周慕琛拦腰拎起,扔小鸡仔似的扔回床上。
当啷一声响,凤冠碎裂,坠落在床。
周慕琛站在床边,盯着我的眼神晦暗不明。
“这里是陇西,不是你的京城。既然嫁过来,就得守定安王府的规矩。把你的眼泪收回去,再让我看见,伺候你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直到听他说起,我才惊觉自己泪流满面。
可我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我怎么会哭?
我才发觉外面已经没了春晓的声音,只剩下打板子的闷响。
婚床上,我与周慕琛的衣袍交织纠缠。
下一刻,周慕琛决然转身,只剩下我火红的嫁衣,红得鲜艳。
比春晓衣服上的血还要醒目。
2
春晓挨的这顿板子让我明白,在陇西,周慕琛就是天。
与在京城不同的是,在京城我有爹娘护着,而在这里,无人护我。
龙灯凤烛燃至天明。
我盯着洒满桌面的烛泪,独坐至丑时鸡鸣声响。
荣和苑的一众丫鬟鱼贯而入,伺候我更衣。
我想问问春晓如何,可才开口,她们就吓得瑟瑟发抖,我只好作罢。
换上王妃服制,梳妆打扮好,我浑身僵硬地去后院请安。
出了荣和苑,我才发现,这不过大婚第二日,王府就已经看不见任何红色,好似那场婚事只存在于我的梦里。
才过去,就有老嬷嬷说定安太妃昨夜因春晓的叫声受惊,要我去佛堂为太妃祈福。
可分明昨夜后来,连我都未曾听见春晓的惨叫。
我知道,太妃只是想磋磨我,她不喜欢我这个京城来的儿媳妇。
出嫁前,娘亲曾说将心比心,只要我拘着性子,对定安王府的人好,他们也会对我好。
所以哪怕我在佛堂跪到晌午,也不曾叫一声疼。
可当我听见院外传来定安太妃和一个年轻女人说笑的声音时,我便知晓,她对我不仅仅是不喜欢而已。
世人皆知定安王有一放在掌心的白月光,若无我横插一脚,该成为定安王妃的人是她才对。
而那个白月光,就是操持我和周慕琛陇西封地大婚的定安王府女官,姜璃。
想到我的婚事是她操持的,又想起今日消失不见的喜庆,心头一阵烦躁。
“……王妃在京城娇纵长大,千里迢迢嫁来陇西,太妃便是拿她当璃儿一般看待,也该多心疼一些的。”
我听见姜璃温柔如水的声音这么说。
可我是定安王妃,凭什么要与她一介女官相提并论?
我气鼓鼓地捶着腿,暗骂周慕琛表里不一,既然有白月光为什么不早说。
若他早说,我定不会喜欢他的!
就在这时,佛堂外传来姜璃的声音。
“王妃,下官已经为您求情,太妃允许您前去奉茶呢。我扶您起身。”
她声音柔和得像风,令人舒畅,可我却浑身不自在。
我扶着她的胳膊起身,抬眸看她的刹那,不由愣住。
太像了。
我和姜璃太像了。
如果不是知道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说不定我会以为他们瞒着我偷偷又生了一个。
“看来我与王妃很是有缘呢。”
姜璃弯唇浅笑,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
小时候我也有,后来许是长开了,梨涡也就消失了。
这缘分我不是很想要。
我在心中嘀咕,不情不愿地扶着姜璃去了正堂。
未想,周慕琛竟然也在。
他的目光扫到我,径直起身,直直向我走来。
既然他主动递台阶,等春晓的伤好,我就原谅他好了。
我心头传来愉悦,满脑子都是这句话,直到——
周慕琛打开我放在姜璃手背上的手,命人拿药膏给姜璃上药。
当着一众主子下人的面,他不留情面地斥责我。
“本王昨夜才与你说璃儿的手受伤,你今日便这样磋磨她,苏云婵,你怎么这般心狠毒辣!”
3
我说是姜璃主动扶我的,可是无人相信。
姜璃痛得满眼泪光,周慕琛的视线和心思立刻就被她吸引去了。
就连定安太妃都对她嘘寒问暖地关切,转头又对我耳提面命。
他们每一个人都容不得我,仿佛我犯了天大的错处。
终于,姜璃上完药,擦掉眼泪。
我以为她终于要向周慕琛和定安太妃解释真相,可她说的却是:“我想王妃并非有意为之,王爷和太妃就莫要责怪王妃了。今日是陇西梨花节,王妃可要上街走走,去体验陇西民风?”
她为什么不解释?
我的心头没由来涌上一股恼火。
但还未曾发作,就被周慕琛望过来的冰冷目光浇灭。
这一瞬间,我仿佛置身孤岛,被冰凉海水环绕,却寻不见去处,也找不到来路。
姜璃的话说出口,压根没有留给我拒绝的机会。
——日后还是要在陇西生活的,我总不能端着京城郡主的架子过一辈子。
可周慕琛却不等我答应,一口回绝。
“王妃昨夜才被禁足,就不去了。”
他不但回绝,还将我的难堪公之于众,连一块遮羞布都没给我留下。
我真想大喊一声我去,可想到伤势未知的春晓,我还是忍住了,闭嘴装哑巴。
“王爷,王妃初来乍到,正是因为不了解陇西才会犯错,就让她出去见识见识陇西风情吧。”
替我求情的又是姜璃,仍旧是那副柔柔弱弱却端庄大方的模样。
仍旧令我心头不悦。
“我不……”
“那就去吧。”周慕琛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下来,冷眼睨向我身边的丫鬟,“还不去给王妃换身素净点的衣裳?红得吵人眼。”
我没说出口的话都憋在了肚子里。
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涌上心头,可我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只知道它盘亘在我心间,堵得我难受。
我听话第换了身梨花白的裙衫,临走前给荣和苑的丫鬟塞了银子,让她去照顾春晓。
出了定安王府,我整个人都松快了许多。
在确定过周慕琛不会管我买什么后——其实是因为他照顾姜璃,根本无暇顾及我——我立刻发挥本性,和陇西的摊贩打起交道,几乎每个摊子我都光顾了一遍,买的东西挂在丫鬟身上,拎都拎不动。
这是我来到陇西之后最欢乐的时光!
去他的周慕琛!
去他的定安王府!
最后,我停在一个卖符的摊子前,给春晓买了一块平安符,又拿起一旁刺绣精美的梨花符,听摊贩吹嘘。
“夫人真有眼光!这梨花符是保前途的,赠给夫君,定能让他前途无量!”
我捏着小小一块梨花符,一丝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梨花符可有保情缘的用处?”
摊主一听就笑了:“从来只听过桃花保情缘,还没听过梨花能保情缘呢。都说梨同离,若要送给心上人,哪会送梨花……”
“可我记得从前有人跟我说过,陇西的梨花符最护情缘。”我不知道哪儿来的焦躁,急忙打断他的话。
摊主见我强硬,或许是为了做生意,竟也生生改了口:“小人才疏学浅,未必没有这功效。梨花圣洁,不就与男女之情一般吗?说不定正是夫人的夫君说的呢。”
我摇摇头:“忘了是谁说过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却不禁瞥向身后的周慕琛。
刚刚一直跟着他的姜璃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站在那里。
身姿挺拔,列松如翠,渊渟岳峙,矜贵自持,像极了在京城救我的那个他,
周慕琛也抬头看了我一眼,突然向我跑来,接着我便听到哒哒声,不由羞红了脸。
心跳得这么快,被他听到不会嘲笑我吧?
几息之后,只见周慕琛将我一把推开,拥着我身后的女人飞上屋檐。
趔趄间,我被人撞到身子,转头才看见一匹马直奔我而来。
原来那不是我的心跳声,是催命的马蹄声。
我呆呆看着抱着姜璃飞身而去的周慕琛,胸口疼得厉害。
上一次救了我性命的周慕琛,在同样的危险前放弃了我。
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4
当那张巨大的马脸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甚至能感受到马鼻喷出来的气息,差点以为自己小命不保。
但我终究还是没死成。
就在我绝望地盯着周慕琛时,另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薅着我的衣领飞上与周慕琛相对的屋檐。
脚下一滑,让我瞬间回神。
看清楚现在的高度,我死死抓住身边男人的腰带,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你别松手!我畏高!”
那男人朗声大笑,又拎着我的衣领飞身落在地面上。
直到感受到踏实的触感,我才后怕地拍着胸口,却不想脚下一软,最后还是扶着那男人的胳膊才没出丑。
“嫂嫂如此畏高,可要错过陇西不少好风景呢。”
他一声嫂嫂,让我心凉了半截:“你是?”
“在下定安王胞弟,周慕白。”男人颔首。
我这才从他年轻俊朗的面孔上看出几分与周慕琛的相似来。
正说着话,周慕白忽然抬头看向我身后,唤了一声:“大哥,姜姑娘。”
“过来。”周慕琛威严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大街上与其他男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那你还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呢!
我心里委屈,可这一刻却不觉得难过,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王妃,下官……”
姜璃又要说话,我不想听到她的声音,于世转头和那个卖梨花符的小贩说道:“给我一张梨花符。”
谁曾想,刚刚还热情如火的小贩此刻却对我横眉竖眼。
“没有梨花符了,王妃去别的地方买吧。”
不仅是他,这一路走来,所有与我说说笑笑的小贩,在知道我的身份后都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一眼望去,长街上看不见一张笑脸,仿佛我置身的不是长街,而是无边地狱。
是了,如果知道我是抢走了姜璃婚事的王妃,他们怎么还会对我笑脸相向?
在所有人眼中,应该站在周慕琛身边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姜璃,而不是我。
这里是陇西,是姜璃的故土,不是我的家。
“慕白,立刻去查是谁在长街纵马,抓到后严惩不贷!”周慕琛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来。
我恍然惊醒,跟在周慕琛身后亦步亦趋地回了王府。
真是可笑。
当初我为了这个男人奋不顾身地嫁到陇西,他分明不爱我,甚至憎恶我,可他却是我在陇西唯一能依靠的人。
回到荣和苑,我把平安符放在春晓床头。
看着昏迷不醒的春晓,我伏在床头,堵在心口的郁气瞬间被眼泪冲开。
从小爹就告诉我,我是将军的女儿,有泪不能轻弹,就算想哭,也要忍住。
可只要一想到漫漫长街上冷冰冰的面孔,想到为了救姜璃,置我于危险而不顾的周慕琛的背影,我就忍不住眼酸涩。
这里每个人都有归处,只有我和春晓是漂泊无根的浮萍,无容身之处。
5
那天晚上我被梦魇困住,哭闹着停不下来。
据丫鬟说,是周慕琛抱着我,我才能安静入睡。
虽然府上下人没有在我面前多嘴,但我还是不经意听见他们说,我是为了留下王爷才装梦魇的。
我知道有许多人这么说,但我不想去管定安王府的事,而且春晓醒了,我的心也就落下来了。
但春晓听到这话,为我打抱不平:“王爷与王妃本就是夫妻,哪里需要用这种借口?王妃不如去给王爷送些汤盅,也好让那些丫鬟不敢再嚼舌根。”
“我哪里会洗手做羹汤啊。”我叹了口气。
和姜璃比起来,我果然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春晓却兴致昂扬:“总有不需要下厨的东西吧!王妃,这可是您堵住他们嘴的最佳时机!等奴婢身子好了,就替您去打听王爷喜欢什么。”
我没好气地戳穿她:“你分明就是想自己出一口气。”
春晓果然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我也沉默不语。
过了好久,她握住我的手,眼眶泛红:“王爷心里是有您的,可奴婢还是希望,一切能回到还在京城的时候。”
我这时候还不懂她为何这般感慨,只是下意识捂住她的嘴:“三十大板都没让你长记性呀?镇国大将军府的反骨是不是都长在你我身上了?”
这一刻才总算有点在京城时的样子。
春晓的房间里,安放着我和她为数不多的欢乐。
不过,我想他最喜欢吃的应该是豆腐吧?
我揉着腰这么想。
我也好奇,为什么周慕琛从前那么厌恶我,现在却好像把心落在我的身体上似的。
直到再见到周慕白,我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小嫂嫂怎么这般悠闲,难道不用操持大哥娶侧妃的事?”
周慕白顶着那张和他大哥有几分相像的脸在我面前晃悠,一张口就是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
我手里的话本逐渐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周慕白发觉我并不知晓此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或许是大哥不想小嫂嫂操心劳累,所以才没有告诉你吧。”
累吗?
是很累。
只不过从前是身体累,现在连心也累了。
等周慕白走后,我让春晓去打听是谁在操持侧妃进府之事。
结果不出我所料。
是姜璃自己。
日子定在一个月后,年节前的最后一个吉日。
当晚,周慕琛又来了。
我才发觉他在床上喜欢看我的脸,可我不知他究竟是在看我的脸,还是透过我在看别人。
临睡前,我问他:“侧妃进府,需要我做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此事?”他突然冷下声音。
夜色中我看不清他的脸,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满脸防备。
他恐怕是担心我会坏了他和姜璃的婚事。
其实他不必担心。
我虽是定安王妃,王府却无人把我当回事,在姜璃的操持下,我能听见下人们议论我如何留住王爷,却没听到半点侧妃进府的动静。
“二叔说的。”我努力装出一副平静的态度,却还是触怒了周慕琛。
“你只需要好好待在荣和苑别出去,就够了。”
那一抹努力装出的平静也随着周慕琛的话而破碎。
我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他要防我至此,难道只是因为我要嫁给他吗?
长夜漫漫,我全无睡意,泪眼朦胧地看着窗外半轮清辉。
我真的后悔了。
陇西离京城千里万里远,我连一封家书都未必送的出去。
6
马上便是年节,又是周慕琛和姜璃的婚事,我没敢提家书,只因周慕琛必定不会同意。
而那日之后,我果然没踏出荣和苑半步,只有春晓偶尔出去帮我采办东西时,回来会说上一句院外多了几名护卫。
周慕琛还真是防我防得紧。
终于到了腊月廿六,寒风凛冽,割面如刀,我也在这一天踏出了荣和苑。
——若不是侧妃进门,必须得给正妃敬茶,我想周慕琛大概还不愿意让我出来。
扶着春晓的手往前走,正厅里其乐融融,喜气祥和,独独我进去时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或是试探,或是怜悯,或是看笑话。
可我为什么要让他们笑话?
我是镇国大将军的女儿,是皇帝亲封的昭阳郡主,圣旨赐婚的定安王正妃,就算要看笑话,也轮不到他们。
想到父亲母亲,我扶着春晓的手紧了紧,挺起胸膛到主位坐下。
周慕琛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了。
侧妃没有资格与王爷拜堂,只能给王爷和王妃敬茶。
看到姜璃伸出来的手,我大概明白她为什么要把婚期放在一个月之后了。
那双手当真是滑如凝脂,白皙无暇。
但也或许是这双手太过滑腻,姜璃的茶递到我手里,我还没来得及接就向一旁洒了出来。
我下意识抬手稳住,但茶水还是溅到了出来,漏过我的指缝,滴落在姜璃手上。
只听她一声惊呼,周慕琛三两步上前把姜璃护在怀里,令人去拿药膏。
席间,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刷的站起身,怒目圆瞪:“王妃若是不满,大可不必出来,为何要折辱我儿?”
原来是姜璃的父亲,已故老定安王的副将,姜淮生。
我缓缓吸气,接过春晓递来的手帕,擦干净手上的茶水,毫不畏惧地对上姜淮生的目光。
他是武将,我的父亲也是武将,焉有怕他之理?
我正要出口反问,为何这茶水洒在他女儿手上是折辱,而本王妃受了伤却无人在意,是否姜璃还没过门,这定安王府的女主人就已经不姓苏了。
可我一个字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因为周慕琛的脸色阴沉,在我开口前,抬手落在我的脸上。
“啪!”
清脆巴掌声回荡在厅堂里。
周慕琛收回手,厌恶地盯着我。
“滚回去!没有本王吩咐,不准踏出荣和苑半步!”
委屈如洪水猛兽堵在胸口,这一瞬间我却只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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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都是哥哥,你和周子其无话不谈,和我就闭口疏远”
“放学后你们都干些什么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压着你”
眼前的男人情绪已近乎崩溃。
“顾瑜,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1.
我叫顾瑜。
周子然和周子其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我们是重组家庭。
怎么说呢,第一次来到周家见到他们,我就知道我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因为我看出来了,兄弟俩渗透眼底的排斥和冷漠。
"你们好,我叫顾瑜。你们的……妹妹……"
虽说...
虽说有些尴尬,但我还是几乎从容自然地做了自我介绍。
至于他们的无视疏离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无所谓,我瑜姐到周家来的目的从来也不是来和他们好好相处的。
周父显然已是预料到了两个儿子的反应,面带歉意地说“小瑜,你多担待,这俩小子从小就这样,被宠坏了。”
“没事的,周叔叔,我理解,我会和哥哥们好好相处的。”我体贴地回答。
加上一个落落大方的微笑让周父对我的印象极好,搂着我妈满意地笑道:“还是小瑜懂事啊,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周父吩咐佣人备好晚餐时我妈适时地帮他正了正衣襟,还故作娇羞抬头乖顺地望了他一眼,周父一下眼睛都直了,搂着我妈的腰就开始不老实。
咳咳不愧是我妈。
说来我妈为了培养我也是吃了不少苦。
六岁那年我爸出轨跟着女上司跑了。
我妈知道后愣是一滴眼泪没留,只是狠狠往她的结婚证上唾了口唾沫,然后生生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耳濡目染,我从12岁就知道,男人,靠不住。
但是,
利用男人或许可以得到某些东西。
我妈就凭借着在她那个年纪还算出众的外貌和绝对秒杀其他只会买买买的女人的智慧,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我被接到了周家。
但我永远不会鄙视她,
我感谢她。
不过可能是我忽略了,周家家大业大,家训定然也是很严的,不论周子然周子其如何不待见我和我妈,规矩不能破。即使没有恭恭敬敬地问好,横冲直撞的不尊重也是断断不会有的。
我刚这么想来着。
穿着宽松白t阔短裤顶着一头乱乱炸毛此刻还睡眼惺忪的少年出声了。
“周长腾你怎么个意思啊,老婆女儿都带回家了,还非得让我和周子然给你做个见证不成”
周父听完先是愣神,接着眼睛一瞪,抬手就要教训。
手还没落下,旁白正襟危坐灰西裤白衬衫的少年也道了一句:“我不认什么便宜妹妹。”
随即头也不抬,拿着刀叉“精雕细琢”。
周父听完又要发作,我妈看其脸色不对,赶紧解围说孩子青春期叛逆很正常不能着急得慢慢来,如此好一番下来,这才平息了他的怒火。
不过这饭桌气氛倒是更显尴尬,毕竟也算半个外人,我实在是不好开口说话。
“小瑜,既然到了周叔叔家,周叔叔一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你。A市一中的手续都办好了,明天你就和子然子其一起去学校报道吧。”
“谢……谢谢周叔叔,我一定好好学习,不辜负周叔叔和妈妈的期望。”
周父一句话倒是让我心花怒放。
一中可是A市最好的高中。
其实我成绩一直不错,奈何我妈经济有限,只能去县一中念书,不是说县一中不好,只是比起市一中,实在是井底之蛙。这也是我乐意来周家的最主要原因,念一个好大学一直是我妈对我的最大期望。
只是此刻饭桌上另外两人满怀敌意的目光让我实在避不开,我只能扯着脸给他们几个假笑。这这好歹也是你们爸爸的一片心意啊,我……我恭敬不如从命恭敬不如从命啊求放过求放过。
终于熬过晚餐,我也回到周父安排的房间。
还没走进去呢,眼及之处已经皆是资本主义罪恶的诱惑。
房间面积大的离谱咱们暂且不说,这随处可见精致细腻的雕花谁看了不迷糊这床,这书桌,这衣柜,哪一处不是金钱的味道
但是忽略这些,最令人兴奋的!就是我终于可以到市一中念书了!
从明天开始谁都别想打扰我学习!
什么清华北大,什么复旦上交……
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到了市一中,我麻利的找了班主任。周父已经交代好了一切,学费学杂费一切都打点妥当。
繁琐的入学流程省去,班主任也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便领着我去教室。
七点一刻的市一中教室,满满当当,大多都是埋头晨读的同学……
不愧是市一中,我很满意。
“好,安静一下,咱们班来了个新同学,大家欢迎一下……”
“大家好,我叫顾瑜。很高兴能大家成为同学,请多多关照。”
意料之中,我也并不在意大家的疏落,只因为这是市一中的高三优等班。
大家这样的反应实在正常。
“顾瑜,你暂时就坐三小组第四位,你的同桌呢,是我们班的班长,叫周子然,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当然,也可以找老师。希望你能尽快适应咱们学校的生活……”
周子然
和周子然一个班
我愣了。
周父怎么想的,昨天饭桌上气氛那么尴尬,就差没扯开了天打起来,这会儿又来这么一出不是让我难做吗
我略微忐忑的坐上座位,本想着再怎么尴尬也得打个招呼。
结果一弯头只见其稍稍欠身,薄唇轻抿,眉头微蹙,修长利指握着钢笔在草稿纸上演算习题,愣是眼神都没赏我一个。
好家伙,敢情是搭理都不想搭理我。
罢辽罢辽,无所谓,反正我也是来学习的。
“顾瑜是吧,可真是演的一手好戏。你也就只能唬唬周长腾。你和你妈有什么目的,小爷一眼就看得出,你们这样的女人小爷见得多了……”
我书都还没放下,就听到身后有人逼逼了一大串。
我转头……
周子其
这兄弟两怎么都在还一个我同桌,一个我后桌!
呼~冷静冷静!
平息心态我面带微笑,本着不是一家人进了一家门的绝望无奈心态转头道。
“哦我什么目的子其哥哥您一眼就给我看出来了”
“你叫谁子其……哥哥呢我才不是……才不是你哥!别……别跟我装熟。”
周子其可能是真没想到我这么叫他,整个人都微微发愣,雕刻般的俊脸还慢慢泛红。
我被他这反应逗得乐的不行,看他一身球衣,估计是个体育特长生。
“好嘛子其哥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咱们在学校呢,井水不犯河水,我保证安守本分,脑袋里只有学习。在家呢,我也绝不多事生端,在周叔叔面前绝不说二话,这样,行了吧”
“这样……这样还差不多,不过,你……你不能叫小爷子其……子其哥哥。”
“好,成交!”
我真是有被周子其支支吾吾说话的样子笑到,没想到平常一副吊儿郎当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叫了声哥哥脸就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3.
因为学的是理科,一轮复习已经完成大半。大致内容各科老师已经或祥或略的讲过,接下来几月上课内容大概是易错题难题的拔尖精讲。
不过毕竟落了几天课,市一中整体学生水平也比较高,思索一分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先跟着老师节奏走。
不过……
具体复习进度我不清楚啊。
这想问吧,周子然那厮到现在没鸟过我。
我只好一手扶额,作势假装微微侧头,眼神三分流转后直勾勾往其笔刃下望。
让瑜姐看看你在写什么玩意儿
只见其下笔有神,笔锋流畅有力,刷刷一顿操作仿佛行云流水,连停顿都不带的,一道物理分析大题已然完成大半。
“你干什么”
笔锋骤然停顿,清冽冷漠的声音也随即落下。
“啊”我一抬头,却看他眉头微蹙地盯着我,那阵势,好像我看的不是他的课本草稿,而是他的秘密贞洁全被我玷污了……
“不……不好意思,我……我就是不知道课程进度。”
被他这么一看我还真有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不会问”
他薄唇紧抿,虽说不是怒意,但看着那双微眯的眸子,我只觉得透不过气。
好你个周子然,算你狠算你狠。
我翻翻眼不再管他,也埋头开始学习。
市一中不愧是市一中,课程设置科学紧凑,老师讲课深入浅出,干净利落。
因为基础好,我学的并不吃力。不过一天下来,说不疲劳是假的,但累归累,我还是准备把课后习题做完再回周家。
“喂,你还不走”
我抬头,周子然周子其站在门口看着我。
周子其一手挎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兜。拽拽的样子有点欠揍,明显刚刚是他在喊我。
旁边周子然一脸冷漠,连不耐烦都不屑表现。更欠揍……
“上学放学司机会接送,早上就因为你先走被周长腾训了,怎么装清高呢”
啊这不是,我没内意思啊。
算了作业在哪不能写,我麻溜的收拾好东西就跟他们走。
“呵,我当你真清高呢。”
我真要被周子其气死,咱能不一句一讽刺吗
“合着您自个认的女儿还要您亲生儿子照顾呢,再说她不也成年了吗,用得着照顾吗。”这是周子其
“没空。”这是周子然。
“谢谢周叔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两个哥哥也都有自己的事情,哈哈您放心和我妈妈玩就成,不用担心我。”这是我。
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4.
我的弱势科目是物理,虽然花了大把大把功夫研究那些公式定理,但成绩依旧还是达不到我心里的标准。
这不眼前就被一道题难的抓耳挠腮。但是抬头物理老师周围已经站了好几个学生,我只好作罢。
一瞥头竟然看见周子然已经满满当当的写好了这道题!
真的牛啊。
“内个,周子然同学,您能给我讲讲这题吗实在是……不太懂……”
"不懂可以问老师。"
“好几个同学都在问问题呢,您就教教我吧班长大人。”
……无动于衷
“求求您教教我吧,周子然同学”
“教教我吧,子然……哥哥”
“闭嘴!你哪里不懂”
得嘞。
“就这个电磁感应分析这块……”
……
不得不说,周子然讲题干净利落,详细具体。
自此之后呢,我的物理难题隔三差五都要仰仗他给我解答。虽然每次他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不过压不住我脸皮厚,为了知识嘛,冲我甩臭脸子什么的我都能忍。
“你脑子呢受力分析都能错。”
“哎是是子然哥您说的是,还是您想问题想的全面,我就没……”
“闭嘴。”
“……”
“子然兄您给我看看这题,看它题干普通好似简单,实则哼哼,暗藏玄机。”
“玄机在哪我解完也没发现玄机。”
“啊这,玄机呢刚还在这来着……”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的物理成绩也渐有进步升高的苗头。
周日晚上,我做完学校发的理综小测验,觉得肚子饿的不行,准备到厨房做点夜宵。
我和我妈相依为命那会儿,一日三餐都得我自己做。不吹别的,厨艺我是真是没得挑,当时隔壁邻居家一小孩不爱吃饭,后面我给他做了顿,从此以后天天跟他妈嚷嚷着要来我家吃饭。
周家的冰箱应有尽有,我利索的切好配料食材,没一会儿做好了一大碗杂酱面。
“你在干嘛”
我转头,周子然穿着棉质灰色格子睡衣,眼神清冷,但少了平日疏离冷漠的距离感。
“奥这……我写完作业肚子有点饿……做点夜宵……要不要一起吃点……”
“嗯。”
周子然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回答都是用的鼻音。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愿意啊!我就跟你客套一下啊喂!
我愣了愣,还是拿了碗筷,端到餐桌。
“怎么……还没睡……”
“一个奥数题,想了挺久。”
“你还会做杂酱面”
“奥哈哈味道怎么样我以前跟我家楼下面馆刘叔学的,我经常在他家帮忙打杂……”
“嗯,味道不错。”
我不再管他,低头就开始认真嗦面。
但是,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一滴油能飞那么远,正巧弄脏了周子然的衣领。
“对……对不起!我就是……我那个面没夹好……放心,衣服……我帮你洗,绝对给你洗的跟新的一样!”
周家少爷的衣服应该不便宜吧,我可赔不起啊集美们。
“笨死了。”
虽然是骂我的话,不过……是我眼瞎了吗
面冷如灰的周子然此刻嘴角竟然微微上扬。俊眸都稍带温缓,瘦削硬朗的脸侧线条都渐渐柔和起来……
好帅啊我凎!
可能是意识到我微微发愣又有些花痴的眼神,他放下筷子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我吃好了,记得洗碗。”
说罢略显僵硬的回了房间。
小东西害羞了吗这不是
“喂,顾瑜你……你数学卷子赶紧拿来给我抄一下。”
还有十分钟,数学魔头张丽娟马上要来讲评试卷。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周子其都这副样子就知道其行事作风多么丧心病狂。
不过,
你他娘也太能屈能伸了吧,你的阴阳怪气呢在你爸面前可没少怼我。
我嘴上逗他几句,手上还是麻溜的找到卷子递给了他。
“成成成,今日之恩,来日必报。”说完已经眼疾手快的开始埋头苦干了。
看他这样子我忍俊不禁,果然十八九岁的意气少年郎心里从来不装事。
“你这是害了他。”周子然眉头微蹙紧盯着我。
其实平时周子然从来不管这些事的,他只是觉得,今天看着她对别人笑,格外的……刺眼扎人……
“就偶尔一次嘛,况且你也知道……张丽娟有多小题大做……”
“那你对他笑什么”
“啊”
“走吧,顾瑜,小爷带你去个地方。”
一打放学铃,周子其就拎上书包坐在我桌子上挎着手看着我。
“去哪啊,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瞧你这点出息,去了你就知道了。”说完拉着我的手腕就要走。
“你带她去哪。”
本来已经被周子其拉得起身要走,另一只手腕又突然猛地被周子然拉住。
周子然眉头紧皱,盯着周子其握着我手腕的手满是不悦。
“不是我说周子然,你什么时候变这么事儿了,她也是成年人了,我就带她去吃点东西玩一玩,你把当我什么了”
说完他拉着我的手就走,留下周身阴冷沉默的周子然。
“你带我去哪啊到底”
“篮球场。”
我还真不知道,今天有校篮球打比赛这回事儿。只看到周子其的对手们一个个高大彪悍,全然一副不赢不罢休的气势,甚至震慑住了观战的同学们。
周子其拉着我姗姗来迟,自然成了场内焦点。不乏有人调侃打闹说原来是去等女朋友了,周子其那玩意儿还真就顺势接话,跟队友们打着马虎眼儿,好一副二流子气派。
我有些恼意,睨了他一眼,好家伙他当众冲我抛了个媚眼。
这下调侃喧闹声更甚,连对手都看不下去,当场放下狠话说要让他女朋友看着他怎么输。
全场起哄,气氛达到高潮,比赛顺势开始。
其实我没看过周子其打篮球,不过看他逆势狂奔又紧逼防守那样儿,确实比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要帅不少。
又一阵震耳的掌声响起。
原来是周子其线外投球得了分。
厉害,确实是厉害。我被狂热的气氛带动,也鼓起了掌。
周子其这会儿竟也朝我看来,他嘴角都不自然的翘起,又朝我眨眼,好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一个接着一个,前半段比赛还有些胶着,到现在,周子其和队友已经将比分大幅度拉开,比赛结果已然不言而喻。
终于结束了,对手也没了刚开始的嚣张气焰。闷声打了招呼就走了。
周子其热汗淋漓,却是满脸邪笑向我走来。
观众又一次沸腾,“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起的头,起哄声一声盖过一声。
此时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早知道我还不如回家写作业呢。
我狠狠睨着周子其,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周子其现在已经在阴间报道了。
“我女朋友害羞,哪能给你们看”说完一把搂着我就走……
身后的喧闹逐渐隔断消失,我给了周子其一记暴戾。
“你什么意思啊周子其,人言可畏你懂不懂,你让我在一中还怎么活,喜欢你的小姑娘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
“一群人瞎起哄,你理他们干嘛再说,周长腾那个老腐朽可嘱咐我们好好照顾你,要是哪个小子骗你谈恋爱了,你让咱怎么交代我这叫防患于未然,懂吗你”
“……那敢情我还得谢谢你。”
“感谢什么的口头表示就不用了啊,正好小爷现在饿了,你请小爷吃顿KFC就权当报答了啊,别往心里去,都是当哥的应该的。”
“这会儿承认是我哥了,你是零花钱都花光了吧……”
图书馆内,很多寄宿学生都在埋着头读书写字。学习氛围浓烈。
“来图书馆干嘛啊,你还真打算给我补课啊顾瑜,我自己水平心里清楚,去哪念书都一样,真没必要,再说小爷用得着……”
“难道你不觉得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对你刮目相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周子其,你就当是为了甩他们的脸,高考就这几个月,努力一把,你不亏。”
他听后站着愣了好一会儿,眼神都开始变得清澈明亮,最后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
“行。那就听你一回。”
“不过顾瑜我可提前跟你说,小爷呢就不是念书的料,到时候要是达不到你……”
“没事,我分析过了。虽然你的理科成绩算不上优异,但也在及格线边缘。拖你后腿最多的,是英语。但英语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提高的,单词你必须记,语法我给你讲,实在不会的,蒙题也有技巧……”
“行啊顾瑜你把小爷研究的挺透彻啊。”
“别贫嘴,先做套卷子。”
我没想到周子然进了医院。
管家王叔说是下午突发了急性胰腺炎,情况不好,连救护车都惊动了。
“子然这孩子可怜啊,从小身体就不好,他比子其大两岁,本来现在该读大学啦,十年前因为生病休了两年学……小时候什么都好啊性格活泼又可爱,生了场病后就不爱说话啦……性格闷闷的,王叔是看着他长大的,其实啊这孩子比谁都懂事……”
我不知道向来冷漠寡言的周子然原来也有着脆弱的一面。
“王叔,在哪家医院,我们去看他。”
这样啊……
我扭头看周子其,此刻平时随意懒散的样子全然不见,眉头蹙着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或许也在为周子然担心吧,即使平时兄弟二人关系疏离,相顾无话。但毕竟手足情深,十多年的相互陪伴,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帮不上其他忙,我只好到厨房准备了几个清淡的菜让王叔送去。
周子其人机灵,悟性高,帮他补了几天课遇到题目甚至能够举一反三。
“真不是小爷吹,就小爷这惊人的领悟力,明天上高考战场那也是丝毫不慌啊。”
周子其一手拿着刚对完答案的英语试卷,一手摇笔摇的飞快,歪着身子二郎腿都要翘到天上去。
“周子其,我们今天去看看周子然吧,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几天我问了好几次王叔周子然在哪家医院,可他支支吾吾,要么敷衍我,要么搪塞我,摆明了就是在瞒着我什么……”
周子其没想到我突然这么说,眼神蓦地沉下来,摇笔的手停下,连二郎腿都不抖了。
“你很担心他”
“周子其,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不担心你哥,我只是觉得奇怪,明明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怎么他病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有王叔,他……”
“因为他自己,顾瑜,不是我们不担心他不在乎他。他那个人,从小到大什么都要做到最好,骨子里都是他自以为是的骄傲。在我看来,他有什么狗屁骄傲,他就是懦弱,就是玻璃心。八岁时他病了,他把门摔上,让我滚蛋,说不需要我的可怜。顾瑜我再的说明白点,就是我们永远只能看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你明白吗”
要多脆弱敏感的自尊和心理,才能做到周子然这样趋于病态的封闭
最后在我的再三请求下,王叔还是告诉了我周子然的医院。
在我见到周子然的第一眼,我想,或许我有点懂他了。
孱弱的,苍白的,似乎连闭着的眼皮都在排斥着周身一切温暖和关怀……
什么佣人,什么陪护,什么周父在往回赶。
都没有。
除了点滴还在流动病房里安静的听不到其他声音。
我小心打开门,但不想还是惊动了他。
明明虚弱地不行的身体,此时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抗拒,瞳孔都几不可见地放大,羞耻,恼怒,无助……
“嚯周子然你干嘛呢,我看你这好好的,不像有什么毛病啊。这不,物理老师说要我来劝劝你参加个竞赛,高考还能加分,我听着都心动啊周子然,可他非说名额不够名额不够就盼着让你去,我看你气色这么好,怎么的,你搁医院里养生呢”
从绝望到迷茫到释然。
或许他从来抗拒的只是那些异样的眼光,那些小心翼翼的试探,那些善意泛滥的同情……
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需要的只是别人随意畅快的交流和调侃。
又或许,是因为这个人是顾瑜。
“你哪只眼睛看我气色好了”
“面色红润有光泽,印堂方正眼波流转,翩翩少年惹人眼啊。你要是还不赶紧好,下次月考保不准我排在你前头咯。”
“谁给你的自信超过我”
讲真,其实我也没想到病秧子还这么能怼人。下午闷热难捱,好在他时不时勾起嘴角的浅笑看起来还算顺眼。
他却拖住我的衣角,神色突然变得黯然无助,眸子还染上一丝意味不明的嫉妒和恼怒。
“你……你是不是和周子其在一起了”
“不……不是啊,干嘛突然这样问”
“我听王叔说的,你们俩,最近关系很好。”
“周子其那人啊,性格就跟一小孩似的,和谁都聊得开。最近是在帮他补课啦,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周子其人还挺聪明的,他……”
“够了,我不想听。”
他脸色更显苍白,攥着拳头咳嗽了好几声。我自觉肯定是自己太聒噪,吵到他了,连忙道歉。
“好好好,你先静养,我先回去给……”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见他”
9.
我回去给你做饭啊你又搁这闹啥脾气呢
“你咋知道,我是挺急着见刘姨的,我托她买了一堆菜,我寻思着给家里狗做顿饭呢,他老冲着我嚷嚷!”
周家没养狗。
周子然算听懂了,她在这骂他呢。
但是,不生气,一点都不生气。他甚至抑制不住内心喷薄而出的雀跃欣喜,一贯紧绷的嘴角都止不住上扬,连目光都柔和下来。
“知道了,我饿了,你快点。”
他倒被骂的心甘情愿。
接连好几天,我在周子其周子然之间来回跑。
周子其对我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
“顾瑜,当初可是你说的要帮我补课的,你现在算什么始乱终弃这都几天了,他用得着你天天给他做饭吗你还用不用学习了,巴巴上赶着给人做饭呢你。”
“我不管啊,今儿个你就是不准去。再者也只能做好让王叔给你送去,而且还得做好我的份。我这试卷上问题一大堆呢,你不给我讲谁给我讲
“敢情真当我是你保姆了啊周子其,你付钱了吗就让我既做饭又补课呢,纯纯资本主义压榨啊你这是,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周子其背着双手撑着后脑勺,桃花眼都乐得弯弯翘。靠着椅子惬意地不行,哪有一副求人做饭补课的样子!
“我不管啊我不管,今天谁去了谁是狗。你就给我好好待……”
我二话没说捡起沙发上的抱枕就往他脸上扔,正中目标,他一个不留神几乎要从椅子上摔下来。
“哈哈哈哈哈给你脸了是吧,看你瑜姐怎么收拾你。”
“行啊顾瑜你,长本事了,欺负到小爷头上了,还敢自称瑜姐,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什么是尊老……”
他话没说完,另一只枕头又一次正中目标。
看他吃瘪,我笑得前俯后仰。谁料他趁我不备,拿起枕头就要回击,看我连连后退,他还紧追不舍。我只好作罢求饶,他却不依,誓有报不到仇不肯休的架势。
绕了沙发好几个我实在没有力气跟他闹了。
“周子其住手住手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错在不该以下犯上,不对,什么周子其,你是我哥,子其哥哥,我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不是你又瞎叫什么呢,谁是你子其……哥哥!”
肉眼可见的羞赧,俊脸两侧若隐若现的暇红。我蓦地想起第一次这么在教室叫他,他也是这副反应。
邪恶的念头这么一下就蓬勃生长,我拍开他手里的枕头,笑得肆意忌惮,甚至故意走了两步凑近他。
“子其哥哥,怎么一叫你哥哥就脸红”
周子其只觉得此刻脸热的发烫,下意识的扭头就想走。
结果一后退就被什么咯到了脚,一股惯性让他压着我就往沙发倒……
即使此时周子其努力撑着双手让两人的距离不至于太近,但这样的氛围实在是暧昧的可怕。尤其还是这样近在迟尺的面对面相望……
“你们在做什么”
10.
周子然面色铁青站在门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此刻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自己不要失控,眼睛死死盯着沙发上姿势暧昧的两个人。
尴尬,太尴尬了。都怪自己作死要去逗周子其,现在这架势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而周子其的脸红在此刻也显得更加可疑……
他狼狈的起身,没给周子然一个眼神,逃也似的就往房间去。
“咳咳内个今天怎么出院了,昨天给你送饭的时候怎么没说,我还准备给…”
“打扰你们了是吗”
周子然步步紧逼,眉眼紧蹙,眼尾更是红的慎人。或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脸色还略微苍白……
“不……不是,周子然,你冷静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你说你给他补课,顾瑜,你每天就是这样给他补课的对吗”
周子然此刻情绪已然失控,湛白如雪的手背因为攥着拳头连青筋都格外清晰。他目光如炬,迫切的想让我给他回答。
“不是,周子然,这真的是误会。你刚出院,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你站着别动,我去给你倒杯……”
“我不想做你哥哥了”
这是什么意思
我还来不及思索回应这句话,周子然两步上前就将我横抱起……
“你干嘛周子然你疯了!”我死命拍打他,被他这么一抱才反应过来他那一句“我不想做你哥哥了”是个什么意思。
可他哪里还听得进。
还没片刻他已经抱着我跨步到了他的房间,反脚重踢关上了门,我也近乎暴力地被他扔在床上……
周子然眼尾通红,下身死死的压着我,青筋半露的手臂越过我的头顶禁锢着我的手腕……
“你说说,你和周子其到底到了哪一步为什么都是哥哥,你可以和他无话不谈,和我就闭口疏远”
眼前的男人情绪已近乎崩溃,生冷的眸子盯的我心底发麻……
"周子然,不是你想的那样,冷静一下好吗!"
但是男女力量悬殊,即使是身体瘦弱刚刚痊愈的周子然,此刻力气大的也像发了疯的牛,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砰!"
一声巨响,门被踢开。
是周子其。
“周子然你发什么疯”
说完他手臂一紧就拉开了压在我身上的人,右手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
偏偏这个时候周子然一点反抗都没有,任由拳头在他脸上挥。若不是嘴角的那抹刺眼鲜红,我会以为他没有知觉。
“够了!别打了!”
眼前这场闹剧,我只觉得恍然。
突然想起刚进周家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与周子其周子然可是相看相厌。
而我的初衷,原本也只是好好学习……
再三反思,发现很多地方确实是自己太爱多管闲事了。高三正是关键时期,我何故要节外生枝学习本就足以让我分身乏术。我真是没必要,也不想再管这些纠葛了……
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周子然房间的,只知道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如释重负。
我不再帮周子其补课。
他没问原因,只是脸色沉沉甩了一句“知道了。”就不再多话。
我主动向老师提出换座位,平时的优异成绩让她没法拒绝我。
我选了离兄弟俩最远的位置。
周子然面色凝滞,最后愣是看我搬完书本也没憋出一句话。
我的刻意疏远,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
六月初,高考在即。
值得一提的是周子然提前保送了A市首席江华大学。周子其也渐渐步入正轨,竟然颇有几分后来居上势不可挡的派头。
六月下旬,高考成绩公布。
*最强人间清醒大女主X分手七年后爱上她的迟钝男主
*be预警,男主追妻火葬场骨灰扬
我是宋锦城身边待的最久的一个女人,他是我的金主,我是他的金丝雀,是他真爱的替身。
《金丝雀的女二剧本》
1
我在宋锦城眼里,大概就是毛遂自荐的情人。
那时我已经拍过几部小火的剧,在里面饰演或恶毒、或刁蛮任性的女二、女三、女四,年底公司的对赌协议没过,被他以低价收购,
年末的尾牙上,他大发慈悲地过来露了露脸,那是我的机会。
我的经纪人一定想不到我这样大的胆子,其实她给我物色了其他的金主。没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他权势极盛,传闻中不好招惹,并不是个仁慈且脾气好的人。
可我实在不想余生辗转在一个...
可我实在不想余生辗转在一个又一个肥头大耳的金主间糟蹋自己,那是我第一次鼓足勇气为自己谋划。
在他一个人去花园露台醒神的时候,我跟了过去,当我鼓足勇气红着脸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目光沉沉地一言不发望着我,我在这目光下浑身发抖,可我还是强忍着羞耻介绍自己,我说:「宋先生您好,我叫秦时。」
他很高,眼神睥睨下来,不动声色地将我从头扫视到脚,最后捏着我的下颚将我脸抬起来,我颤抖着眼睫回视他,我知道自己很美,眼波流转楚楚动人时最美,果然他眯了眯眼,然后朝围拢过来的保镖挥了挥手。
后来在他身边久了,才发现他并不是个会沉溺女色的人,自荐的人那样多,这些年下来,也只我一个以这种方式来到他身边,我在他身边第三年的时候,他身边口风一向很紧的助理感慨地说了一句:「秦小姐,您很幸运。」
按照偶像剧剧情发展,我应当就是他的天命之选,即使不是女主,应该也是和女主有几分相似到让他愿意心软的戏份重的女配。
可我真的只是个炮灰。
后来很久很久之后,我大着胆子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他当时心情不错,所以眯着眼睛望着我,最后回:「你该庆幸自己运气好。」
我的运气是挺好的,那时候年轻,所以无知者无畏,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在现在这个年龄问我还敢不敢这样搭讪宋锦城,那我的回答应该是不敢。
我和宋锦城第一次「约会」,他带我去了斗兽场。
除了电视上,那是我第一次涉足那样的地方,宋锦城带我站在最高层的包房,向下俯瞰过去,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在激烈地喧嚣张扬吼叫,角斗场中央是一个人和一头老虎,几乎是单方面的虐杀,我忍不住几欲作呕,可是我不敢。
我偏头去看宋锦城的表情,他凝目注视着斗兽场,表情几乎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但眉心微跳,后来当我对他的每一个微表情熟稔之后我才知道,这代表他在兴奋。
杀戮总是能让人兴奋起来,那天很不凑巧,当然也并不知道这是不是角斗场故意的,兽场中的那只老虎跳出来扑向前一秒还在旁边嘶吼兴奋的人群,所有人惊慌失措地四下逃窜,最后那只老虎是在我们两米前的位置被击晕的。
温热的血溅在宋锦城的手背上,他微微眯了眯眼。
角斗场的老板亲自过来赔罪的时候他正蹙眉望着手上的那滴血,我想我一生的智慧都体现在那一刻了,我乖巧地俯身过去,温顺地替他舔净了手上的血。
他抬手顺着我的头发摸到后颈,摸着那块软肉捏了捏,像是在撸一只猫。
所以后来宋锦城说我运气好,我不由暗暗揣测当时如果没有这一遭的话,我大概会被他丢到斗兽场中央去和老虎狮子搏斗也不一定。
他是个有点琢磨不透的人。
有时候他歇在我这里,早上迷糊中醒过来时,经常能看见他在露台上抽烟。
天色将明,浓墨幽蓝的天空在亮与暗的界限混沌,他穿着丝质的银灰睡衣,侧身坐在阳台上抽烟,指尖一抹淡红闪烁,明明灭灭。
他抽的不多,更多的时候是放在指尖垂眼看着,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角,俊挺的侧脸英俊无比,眼睫低垂,仿佛是忧伤。
他是天之骄子,商业帝国大得不可想象,有钱有权,万物只要他想就唾手可得。
我不知道是谁能让他露出这副表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能让他烦心忧伤。
当时他的家人在医院看护,我装作路人路过一次他的病房,他躺在病床上,床边围着一对年轻的男女,正拿着手机给他看什么东西,他手里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目光温和,一边侧身看着手机,脸上突然就绽放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他平时很少笑,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见到过的笑容寥寥无几。
事实上他就是很严肃,他的目光沉沉地望过来的时候,你就是会心惊胆战,不敢与之对视。
所以那一刻,我真的特别特别好奇,他看到的是什么?可以让他笑起来。
我是在宋锦城身边待的最久的一个女人,我想这应当源于两点。
第一点是我确实很漂亮,在美人横出的娱乐圈,我也在“娱乐圈的颜值天花板”提名中长期占得一位。
第二点是我确实很听话乖巧,要知道,但凡女人,尤其是宋锦城身边的女人,因为受到的巴结太多,所以总是会忍不住恃宠而骄,宋锦城宠你时愿意敷衍两分,不耐烦了那你这辈子应当都不会再见到他一面了。
我从来不跟他的下属有过多的接触,偶尔有人想拜托他什么事求到我这里,我亦是微笑颔首不语拒绝。
最夸张的一次,是有人拿着半臂高的整块翡翠过来,通体通透,成色极好,往大厅的中央一放,几乎温润盈盈有光,为首的人笑得很客气,说:“秦小姐,不必麻烦你什么,只求你帮我和宋先生见上一面。”
说不心动是假的,内心仿佛天人交战,可我面上依旧笑得淡定,毕竟擅长演戏,我连余光都没往那尊翡翠上瞧,端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后来那人临走时还赞叹地夸了我两句,说:“不愧是宋先生身边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我竟然拿这些小东西来求你办事,真是唐突了。”
苍天可见,若这块玉生而有灵,听见自己被称呼为“小东西”可能会呕血不止,其实他不知道我的心也在滴血。
后来这人找了其他途径见到了宋锦城,他知道了这件事,当天晚上那尊翡翠就被送到了他送我的沿江的那套高层公寓中,他笑着看我:“这样一块翡翠,真是难为你不心动。”说完就又是笑,“就这胆子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敢到我面前毛遂自荐的。”
有时陪他出去应酬,他看着下面的人巴结我的样子,也会似笑非笑地调侃我:“你们可别吓着她,我的这个小女朋友胆子比老鼠还要小……”
哦,对,他称呼我为他的“小女朋友”,在他这些年的女伴中,我大概是唯一一个有此殊荣的人,我在他身边的第五年,据说地下赌场还专门立了个赌局,赌我会不会飞上枝头变凤凰,最后转正。
赌局的赔率高达1:350,这赌局一直持续了两年,在我在宋锦城身边第七年的时候,我去押了注——赌不会,想想分手后还能额外赚一笔零用钱我就很开心。
我想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能留在宋锦城身边这么久的原因,是因为我不爱他。
当然,是他以为我不爱他。
不爱宋锦城比爱上他要难上千百倍,如果你是我,就知道以他的人格魅力,很难有人会对他不动心。
在宋锦城身边久了,我当然也曾异想天开幻想过,我跟在他身边的第二年,那年我有个真人冒险综艺,有一期是沙漠探险,傻逼剧组将四个人放在茫茫戈壁中,给了一点生存物资,然后让我们生存两天一夜。
可是剧组防护措施没做好,夜里一场沙尘暴席卷而来,我们和剧组失联了,我硬生生地熬了一天一夜,当我以为我要死在荒无人烟的沙漠的时候,宋锦城遣人开着直升机在荒漠中找到了我。
当然他本人没有来,但那并不耽误他在我眼中的形象变成天神下凡,你看动心多简单,只要一个点,在一瞬间,就能将你日日夜夜建立的心理防线击溃。
当人人都在说“宋先生对你好像是认真的”“宋先生从来没有对其他人像你这样”“宋先生大概是迷上你了,不过也难怪,你长得这样美,我要是男人,也会忍不住动心的”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时,你也会在心底产生奢望:他对我,到底是不是有几分真心?
可能是宋锦城实在是拥有花心的资本,导致大家可能以为他身边有很多女人,但其实他在女色上并不怎么热衷,大概是嫌麻烦,同时固定的女伴不会超过两个,而且能入他眼的又乖巧摸透他心思的又不恃宠而骄的又不对他起歪心思设计他的,这些年下来也只有我一个。
那个女人是和我同期的一个小花,出道即巅峰,拍了一部校园剧,清纯单纯的形象深入人心,火遍全国,当然她也是真的很单纯。
宋锦城对身边的人一向大方,大方到或许是让这位小花产生了某种错觉,所以和宋锦城在一起的头一个月她就来找我,以正房女朋友的姿态警告我:“我告诉你,锦城现在和我在一起,你最好识相点。”
我当时真的懵了,以为宋锦城也被这位清纯小花征服收心了,当时刚萌芽的一点心动瞬间枯萎。
直到三天后,宋锦城召唤我陪他去某个宴会,出门的时候站在我面前盛气凌人的小花被保镖拦在外面,一点形象皆无的歇斯底里地问:“为什么,宋锦城,你怎么突然说不要就不要我了,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而宋锦城垂眸望过来的眼神冷淡漠然,说:“拉下去。”
我每次都在这种眼神中被惊醒,然后在内心反复告诫我自己,千万不能成为第二个小花,因为哭得实在是太丑了,有损形象。
再渐渐地,固定陪在他身边的女人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人人都说秦时真是好手段,宋锦城也被我收了心,只有我听了一笑置之,那是因为他身边的女人总是太不安分,他嫌麻烦。
如果我真的当真了跑去和他说:“宋先生,我喜欢你。”我相信这将是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之所以能在他的身边待的这样久,只是因为我本分。
从22岁到29岁,一个女人最美的一段年华,也就在这里了。
在董芸出现之前,人人都以为我拿的是女主剧本,等她出现后,他们才恍然大悟,因为每一个炮灰,在女主出现的那一刻,都是要回归原位的,就像十二点之后灰姑娘的水晶鞋,无所遁形。
起初的端倪是在商业财经报纸的头条,封面是他和一个女人并肩撑着伞,下面详细地扒出了这个女人的背景身家,认为宋锦城这是要商业联姻了。这不是他第一次被传要商业联姻,但是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我不止一次地幻想过他未来的正房太太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甩给我一张无限额的银行卡打发我的样子,只不过没有一次实现,我也就没当一回事了。
他们第二次上的是娱乐新闻,他牵着她的手,偏头专注地望着她,因为是偷拍,所以离得很远,画质很糊,看不清表情,但我心中一凉,放下报纸的那一刻只觉得脑子空白,身体可能还在微微发着颤,这次不一样了,我听见脑海中的另外一个声音和我说。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一件不相干的事,那时我在娱乐圈刚冒尖,圈内都对我背后的金主感到好奇,狗仔成天成宿地蹲我,不过我也不怕,没有人敢爆宋锦城的料,但也有例外,有个狗仔拍到一张照片,照片中宋锦城并没有露脸,只是从车中伸出一只手,我将手搭在上面,另一只手拎着裙摆正欲弯腰进车。
而这件事上热搜后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宋锦城,站在他门外的时候我想我一定非常仓皇,脸色苍白,我说:“不是我。”曾经有明星买通狗仔故意拍宋锦城的照片要挟,只是后来下场都不太好,所以我努力地解释,“不是我。”
他看着我,漫不经心地唔了声,然后说:“我知道。”
我一颗心才慢慢放下来。
如今宋锦城和一个女人的照片这样明目张胆的被放在娱乐新闻的正中央,我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就是这是经过他允许的。
他允许这个女人被明目张胆的放在他身边。
我上网去搜董芸的百度百科,她是A市大企的独生女,从小就很优秀,会六国语言,毕业美国某佛金融专业,喜欢极限运动。
其实她长得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人,但热烈自信,挂在岩石上回头的粉黛未施的一张脸上笑容灿烂,让人莫名想到夏日阳光下开得正盛的向日葵,同样的灿烂富有生命力。
我从来没有在宋锦城面前素过颜,这大概是一位被包养的情妇的自我修养,可我真的很羡慕董芸的这种坦然,当然她有在宋锦城面前坦然的资本。
见到董芸,完全是在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那是在一个圈内的聚会上,我是宋锦城的女伴,盛装全妆,夸张地说几乎每一根头发丝都打理得在它该在的位置上,我站在宋锦城的身边,不需要说话,只要微笑就好。
董芸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穿得简单但落落大方,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接过一边的服务生递过来的酒杯,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后俏皮地和宋锦城眨了眨眼,嘴角带着他们那个阶级心照不宣的笑容,她说:“这个还不错,有眼光。”
我极力控制自己在那一刻想要蹙起的眉心,忍了又忍,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宋锦城的脸,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董芸的脸上,带着深不可测的探究。
探究什么?
我问你,偶像片看过吗?偶像片中一般总裁带着女配参加宴会被女主撞见,当女主强颜欢笑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总裁一脸阴沉地望着女主的脸时他在探究什么?当然是探究女主有没有吃醋啊!
可惜董芸是真的洒脱,而宋锦城?他是真的在探究董芸看见他和别的女人一起出现时的反应。
不久后偶尔忍不住旁敲侧击他和董芸的关系,开玩笑似真似假地问我是不是该功成身退了,宋锦城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弹弹手中的烟灰,和我不咸不淡地说:“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这真是一个暧昧又正经的词,它可以笼统地概括你目前无法定义的一切关系,我当时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剥手中的柳橙。
宋锦城喜欢吃柳橙,但他有个毛病,就是不吃刀切的柳橙,一定要人用手剥,一开始的时候我还很惆怅,因为女孩子嘛,喜欢做美美的指甲,剥橙子就不能留太长的指甲了,因为一用力指甲会崩掉,还会染得黄黄的。
和宋锦城在一起之后,我就再也没有留过长指甲了,当初年轻气盛时还为自己的指甲哀悼过。只是现在有时候会模模糊糊地想,以后他若是和董芸在一起了,大概是永远都不需要我再剥柳橙了。
这样想想,竟然有点小惆怅,所以我又多给他剥了一个。
和我的好朋友墨北说起这件事,她一直嗤之以鼻,认为我是想多了,杞人忧天,她有句经典名言,就是:“商业联姻能有真感情吗?那只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和另一个万恶的资本主义以婚姻为纽带的不可靠联结,比烧成灰烬的纸还薄弱,风一吹就没了。”
我当时笑笑没有说话,我一直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的第六感,往往比雷达还要准。
我如此笃定这件事,还是因为有一天暴雨夜。
“你现在在哪里?”
“没事,你现在能看见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最后我听见宋锦城很温柔的声音,他说:“芸芸,别怕,等我。”
然后旁边的床榻一轻,接着门锁嘎达一声,然后我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这屋子保密效果真的太好了,卧室门一关,我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但我闭上眼,能想象到,他顺着卧室走廊下楼,经过一楼的客厅,然后拿起车钥匙,在玄关处换鞋,然后走到地下车库。
我掀开被子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暴雨无声地扑打在窗户上,一道雨线顺着光洁的窗户滑落,但是很快被另一道雨线冲刷,我轻轻数123睁开眼,一道车灯从地下车库开出来。
我抬手隔着窗户摸着那道车灯,眼睛一眨,一行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广宗路,我默默地念,从我们房子到广宗路平时至少是四十分钟的车程,在不知道董芸具体位置的情况下,他半小时找到她,我情不自禁地想,这真是一段该死的友谊啊。
他朋友展崎最后半倚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提点我:“秦时,老实说,阿城身边的这些人中,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董芸回来了,你早点给自己做点打算吧。”
“你是比不过董芸的,她什么都不用做,只是站在那里,你就已经输了。”
作者/纸醉金靡
浴室的门被打开,元湛探出湿漉漉的脑袋,腹肌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阿瑶,进来一下”
林下|文
(1)
我穿书了。
这倒不难猜,毕竟我现在整条小腿都泡在观赏湖里,清澈的湖面倒映出我的七宝蝴蝶簪、红宝石项圈和缕金百蝶穿花水袖长裙,视线穿过湖面还能看见我脚腕上叮叮当当的金铃铛。
哇哦,巴适得很。
我一看见那个一看就不便宜的金铃铛脚链就知道我是谁了,我是昨天晚上看的那本重生小说的恶毒女二姜瑶。
身为女主角姜琬同父异母的伪善妹妹,不但抢了她上辈子和太子的姻缘,还间接把她和渣男凑成一对,最后饱受折磨的女主角在我封后大典的前一天含恨而终,重生归来。
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这本记录了我命运的书,我没...
现在最大的问题来了,这本记录了我命运的书,我没看完。
我如果早知道那个干啥都不如跳舞的人会是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给那些大声叫好的留言点赞。
这就叫,网上重拳出击,现实怂得一批。
苟苟且且想活命的我开始思考现在挽回是不是还来得及。
一旁的小径上突然跑来一个小丫鬟,面色急切地和我说:“小姐,大小姐醒了!”
我思路清晰:“是不是咳出一口脏水随即悠悠转醒,眼睛清澈明亮完全看不出曾经懵懂无知的模样,甚至还隐隐透露出几分狡黠与隐忍?”
丫鬟略一思索,惊喜道:“诶,好像是诶!”
我面无表情,挥了挥手让她离开。
好了,来不及了。
按照原剧情,我现在应该急急忙忙跑去静姝阁,和女主角演上一场姐妹情深的大场面,流下几滴鳄鱼的眼泪,然后再在她晦暗不明的目光下强掩内心的恐慌,心道:大姐姐和以前好像不太一样了呢。
因为她之前落水就是我推下去的。
我注视着自己白皙纤长且细嫩的双手,内心复杂。
我觉得姜瑶就应该出生在现代社会,身为身娇肉贵的统治阶级居然还亲自动手推别人下水,实乃劳动楷模、国民表率。
不由得发出了“封建帝制吃人”的呐喊。
“姜二小姐在这里做什么?”我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属于男子的温润声音。许是注意到我此时很可能还有一截小腿光裸着的姿态,他停下脚步,端的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只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
我目光呆滞,随口说出我此时的真实想法:“在想从这儿跳下去会不会死。”
我最后在水里晃动了几下小腿,搅动起层层波纹,把湖面的平静彻底打破。然后站起来,长裙及地,乍一起身就把腿脚遮了个完全。
我转过身与他对视。
来人身着浅色外衫,阳光下依稀可见流云暗纹,玉冠束发,眉目舒朗,唇边自带三分笑意,放到现代的选秀节目里,光靠脸估计也能搏个出道位。他显然把我的话当作小孩子的玩笑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只通过他对我的称呼约莫猜出他大概是府上的客人,估计身份不低,居然还能认识姜瑶这个丞相府如珠似宝的嫡小姐。
我开始用我容量并不算大的脑袋紧急搜索小说中的主要男性角色。
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个青衣男子,一直微弯着腰,看起来身份略低,如今正抬起头斥我:“胡说八道些什么,怎么还不向太子殿下行礼?”
原来是男主角啊。
我学着看过的古装电视剧,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猜测等到姜琬让我跳舞的时候,这个狗男人也许还是这样一脸温润的笑容,内心一阵恶寒。
青衣男子满脸歉意道:“阿瑶自幼顽劣,又受父母宠溺,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她失礼。”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姜琬是已逝的丞相夫人所生,我娘是续弦,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就是丞相府的庶长子姜琛,现在也养在我娘名下,成了相府名义上的嫡子,果真是一举一动都让人挑不出差错。
姜琬前世死的时候,他已经官至三品,可惜与姜瑶是命运共同体,最终也逃不掉被复仇女王清算的命运。
“琛兄说笑了,”太子笑得随和,“我与姜二小姐相识已久,自然识她秉性天真,况且你我多年旧友,也不该为这些虚礼所拘。”
他们二人还在说着场面话,我却早已魂飞天外:这是女主角重生的第一天,也就是说,再过一个月,她就要踏着她高贵的红色缎子鞋,昂首挺胸地走进相府书房,用生母留下的遗物据理力争自己才是应该与太子结亲的那个。
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生命的倒计时。
太子今日拜访相府,正赶上落水昏迷的姜大小姐醒来,出于礼数,本来是要去静姝阁院外探望一下姜琬的,刚巧路过赏心湖看到本应该早早就去了静姝阁的我,这才停下来多了一段和我之间的对话。
我索性跟着他二人一同往静姝阁处去。
太子偏过头来看我,忽而笑道:“早听说丞相和夫人爱女如命,因着姜二小姐喜赤脚行走,特意在相府各处修建了玉质小径,冬暖夏凉,专供一人行走。”
他略一低头,看向我足下位置,“今日才有幸得见。”
脚腕上的金铃铛在走动间轻声作响,我装作淑女状微笑不语,内心却不由得叹了口气。
什么幸运不幸运的,你活在书里不知道,我的骚终将变成刺向我的刀。
我忽而怔了怔神,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也随之一滞:他这举动细究起来是有些轻浮的,与他人设不符,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幸而静姝阁已经到了,没人注意到我方才的静止画面。
“小姐!”只见姜琬急匆匆地从屋内跑出来,全然不顾身后丫鬟的制止。她刚刚醒来,面色苍白,一身素娟,眉宇间犹带病气,发髻都歪歪扭扭,一看就是急着赶出来。
她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行礼,只是呆呆地望着太子,眼波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
我不着痕迹地往旁边让了让,腾出地方留给男女主角一眼万年的初遇buff。
姜琛还是一副老学究的样子,用和刚才训斥我一样的语气皱着眉头斥姜琬:“怎么穿成这样就跑出来?你身子还未好全,理应……”
随后,她转头看向我,意有所指地恨恨道:“府上真正的的腌臜事可多,也未见兄长插手。”
她以前性情一向和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没有主见,根本说不出这种忤逆的话,现在竟把姜琛堵得哑口无言。我讪笑着说了些“问大姐姐好”之类的话,暗自为姜琛掬了一把辛酸泪。
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姜琬,而是钮祜禄姜琬!
太子好像也有些愕然,但还是很快恢复镇定,温和地说:“姜大小姐无恙便好,时辰已晚,我就不多叨扰了。”
见他转身要走,姜琬突然凄厉地叫了一声:“元湛!”
他疑惑地回头,却看见姜琬泪盈于睫,哆嗦着嘴唇,最终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哽咽着摇头,“没事,你走吧。”
完了完了,他肯定觉得姜琬是一朵柔弱却坚强的小白花儿,成功引起了他的兴趣。
姜琛要留在静姝阁内尽兄长的义务教育姜琬,于是便打发我去送元湛出府。如今民风开化,男女同行倒也不算大事,只是姜琬那副好像要吃了我的样子让我咽了咽唾沫。
或许是因为我如今成了姜瑶,身处其中总能发现之前不带脑子看小说的角度看不到的东西。我寻思上辈子你俩也没有感情戏啊,不是,就因为他不但独宠姜瑶最后还登基称帝,你这辈子就爱上他还非他不嫁了?
相府和皇家早有婚约,前世姜瑶为了这门亲事,多番设计姜琬不成,于是百般撮合姜琬和渣男,终于诱得姜琬自愿放弃婚约嫁给渣男,自己则成功入主东宫,荣宠一生。
姜琬只是在偶尔低三下四地拜访姜瑶时见到了元湛对姜瑶的万般宠爱,对比起自己那个不求上进还屡屡纳妾的纨绔夫婿,想到这荣华恩宠本都该属于自己,又怨又恨,这才在被渣男及其宠妾害死后决心若有来生定要嫁给元湛。
我这才惊觉她的所谓爱情竟然如此功利。
一朝穿书,我原本津津有味看的爽文都显得三观不正了。
我偏头看向元湛,甚至觉得他的人设也很奇怪:明明是精于权谋、多年来屹立不倒最后还成功登基的太子,就算表面上多么温润如玉好相处,本质上也应该是笑面虎,前世独宠工于心计的姜瑶连个侧妃也没有就已经很奇怪了,这世的姜琬同样心机颇深,而他居然那么轻易地接受了姜琬落水后如同变了个人的事实,甚至还认为她一面疯狂追夫示爱、一面还可残害渣男渣女这些今生看来与她毫无瓜葛的人的极度双标行为可爱?简直奇奇怪怪没有脑袋!
元湛注意到我在观察他,微笑着问我:“怎么了?”
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试探着问他:“奇变偶不变?”
元湛:???
他明显一头雾水,哑然失笑,“我不知姜二小姐这是何意。”
我摇摇头说没事,内心十分失望。
看来幸运的穿书者只有我一个。
元湛忽然开口:“姜二小姐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我登时心神一震,强装镇定地笑道:“是吗?大概是换了身新衣服的缘故?”
他停下脚步,从上到下地扫视我,眼神不加掩饰到让我感觉自己没穿衣服,看得我浑身发冷。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他的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方才的压迫感瞬间消失不见,像是我的一场幻梦。
“可能是吧。”他笑,“我以前倒没发觉,姜二小姐竟然如此衬红色。”
我尴尬地应了声,胆战心惊地把他送到外院,然后飞速告辞回去,如释重负。
门外等候的小厮见此情景,嗤笑道:“又是她来送,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元湛看着那抹红色的倩影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这才转过身来,嘴角似有笑意。
小厮见此情景,大着胆子询问道:“殿下莫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元湛径自登上马车,动作行云流水,也不言语。小厮乖觉地闭嘴驾马,忽然听到车厢内传出一声轻笑。
“姜相家的两位千金,今日一个赛一个的有意思。”
(2)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思考剧情思考得抓心挠肝。
姜琬已经重生了,剧情已经开始,元湛又显得那么不对劲。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在不知道如何回到现实世界之前,我还不想死。
是不是可以改变剧情呢?我灵机一动。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唤姜瑶平时最器重的大丫鬟(毕竟女配的丫鬟只有这一个配有名字):“倚云。”
她恭敬地走上前来,“小姐。”
我吩咐她:“你把大小姐院儿里的霜儿调到咱们这里。”
每个女主角身边都要有一个对她不离不弃的忠仆,霜儿就是姜琬身边最忠心耿耿的丫鬟,身为姜琬最信任的人,在后期剧情中起到了巨大作用,如果没有她,姜琬的剧情至少要被砍掉一半儿。
于是我就看见倚云意气风发地下去了,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小姐,她不肯!”倚云发丝凌乱,衣领倾斜,明显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小姐要她是抬举她,她倒好,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欺负了她!气得我上去强拉她,她力气倒不小!大小姐也跟着帮腔,说那丫头要是走了,她也不活了,还骂我们奴大欺主……”
我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就没有她的卖身契之类的东西吗?”
倚云喋喋不休的嘴巴终于闭上,恍然道:“对哦!”然后又意气风发地去找夫人要霜儿的卖身契了。
现在轮到我灰头土脸地瘫着了。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姜瑶身为恶毒女二肯定不会有什么金手指,可我不知道她居然连最基本的手指都没有!姜琬的队友聪明伶俐一心为主哐哐收割人头,我的队友意气风发灰头土脸上赶着送人头。
我握紧拳头放在太阳穴旁又用手在胸前比了个十字架后双手合十。
伟大的马克思、上帝、佛祖,请保佑我!
事实证明这三个不能一块儿拜。
我不得不面对倚云和一众丫鬟找了一个时辰都没找到霜儿的卖身契的结果,抱着那个装有所有丫鬟卖身契的盒子,心灰意冷。
没想到身为被女主折磨了一百章以后才死的女二,我居然连改变剧情的机会都没有。
但很快我又重振旗鼓,不,不能放弃,鹿小葵,加油加油加油!
我壮了壮胆子,用万恶的大地主的口气对倚云说:“我不管,你给她随便安上一个罪名,让她滚出府!”
第二天,皇上大赦天下了,霜儿又滚回来了。
我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叫出了一种植物的名字。
我单知道姜琬身为作者亲闺女肯定会有金手指,我不知道她金手指居然能这么大。
想到皇上和我同为男女主角的工具人的命运,我的内心居然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心态大概类似于发现皇帝真的在用金锄头锄地。
皇帝还有命,但现在我连命都快要没有了。
如果我早知道我会落得这步田地,我一定脚踏实地提升自我不看小说。曾经有一份美好的社畜生活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它后才追悔莫及……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倚云掀开帘子走进来告诉我。
我正忙着伤春悲秋,忍不住抱怨道:“他怎么这么闲?不理朝政天天串门?而且他来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以后这种事情不要告诉我,省的我心烦!”
倚云愣了一下,迟疑道:“可是,是您之前说让奴婢们多留意太子殿下的行踪的啊……”
我这才反应过来,元湛在现在的我这里是个炸药包,在以前的姜瑶那里却是个金龟婿。我正想着要用什么理由闭门不出以免遭姜琬怒火,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姜琬身为女主有主角光环,那么元湛身为男主是不是也有光环呢?
我“噔噔噔”抱着盒子跑出去找元湛。
他正和姜琛在花园处闲谈,我躲在旁边的灌木丛里蹲到脚麻,终于等到姜琛被人支开。
“殿下!”我抱着盒子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您能帮我找一下霜儿的卖身契吗?”
他面带疑惑,不过还是笑道:“举手之劳。”他打开盒子,指着面前的第一个,似有不解,“不就是这个吗?”
我:!!!
我看看盒子,又看看他,眼中光芒更盛:乖乖,这可是个能修改剧情的主儿!什么卖身契不卖身契的,都是封建糟粕,管它做什么?人设崩了又能怎么样?大腿这么粗,以后男主角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忽然将手掠过我头顶,摊开的手掌上赫然是一片叶子。
“草丛中多蚊虫,阿瑶以后还是少去为妙。”
我完全没注意到他称呼的变化,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不去了不去了,以后再也不用去了!”
我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仿佛看到了社会主义接班人的美好明天。
但现在新的问题来了。
我要如何才能讨好看起来什么都有的太子?
此时,工具人皇帝明显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
之后的几天,我简直和原著里的姜琬一样,疯狂示好,极尽舔狗之能事。
元湛:“今年科举巴拉巴拉……”
我在旁边给他扇扇子,“对对对!”
元湛:“相府的糖糕巴拉巴拉……”
我立刻吩咐小厨房先做他一百盘。
元湛:“阿瑶近日怎么如此热情?”
我正色道:“殿下英明神武实乃我辈典范阿瑶实在敬佩。”
嗐。
不都是为了这该死的生活。
我想得很清楚,姜琬已经恨我入骨,就算我强行拉郎配她都要怀疑我是不是别有用心,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元湛虽然偶尔有些奇怪,但好歹能留我一条狗命。
只要把元湛当作我现在的老板,我就能怀着社畜的心态一直卑微下去。
长乐宫内。
皇后靠在榻上,神情疲惫地看向面前拱手行礼的儿子,语气无奈。
“你可想好了?”
元湛微微俯身,“是。”
皇后叹了口气,略带讽意:“你既已定了主意,我又有什么可说的?”
元湛熟练地拜谢告退。
皇后还是没忍住,问他:“为什么定了姜二?”
元湛声音平静:“姜二小姐有求于我,难生异心。”
皇后不屑地嗤笑一声:“少来!我看她平时也处处有求于你,怎么现在才定?”
元湛看了眼她抚摸着的毛茸茸的小奶猫,没头没脑道:“母后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
“养猫当然要养一只让自己舒服的,”他抬头看向皇后,“毕竟还要养三年呢。”
见她哑然,他恭敬地拱手告退,只留下皇后一个人僵了撸猫的手,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发呆。
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像是自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3)
我本来以为今天又是迎接新老板的美好一天。
没想到居然是迎接赐婚圣旨的一天?
我接过圣旨,还是难以消化内心的惊愕。
我把你当老板,你居然把我当老婆?
不是,我这几天舔得这么到位吗?
除了同样满脸震惊一看就是为绝美红色缎子鞋无法出场而忧伤的姜琬,整个丞相府都沉浸在祥和的氛围里。
我猜姜琬和我一样,都有一种拿错剧本+怀疑人生的感觉。
我:我配吗?
姜琬:就是,她配吗?
太子大婚需要的各项物品早就是准备好的,没过一个月我就顺利入主东宫。
元湛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挑开我的盖头时,笑着对我说:“我早便说过阿瑶最衬红色。”
我一阵恍惚,这才想起我刚来的那天傍晚他也说过这话。
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婚后我的咸鱼生活倒没什么变化。太子府比起相府,各方面条件自不用说,而且人丁稀少,元湛表面上又温柔体贴,他不在我称大王简直想干啥干啥。
同时,借着太子妃这个身份的便利,我还搜罗到不少记录各种奇人异事的书籍,盼望能从中找到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
我不知道的是,书房内,侍从将我最近看过的所有书都摆在元湛面前。
元湛随手翻开几本,看见里面的内容,皱了皱眉。
他对姜瑶,不,应该说是对刚开始的姜瑶,是没有多大感觉的。姜家两位小姐,姜大愚蠢透顶,姜二自作聪明,娶哪个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哪个更符合他的计划。
但是后来的姜瑶就发生了很明显的转变。她开始像是有意回避,甚至让他以为她察觉到了什么,后来又对他曲意逢迎。谄媚的人他身边多见,无所谓权钱名利,包括以前的姜瑶也是如此。
可现在的姜瑶又不一样。
她好像只是为了他这个人。
好像有什么事情是只有他能办到的。
所以尽管他注意到了姜琬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但仍然最终选择了姜瑶,在他看来,她更容易被掌控。
元湛攥紧拳头,手中如同握有流沙,有一种不受掌控的流逝感。
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姜瑶看的那些书,总让他有种莫名的不安。
他本以为自己养了一只粘人的奶猫,但现在这只奶猫却伺机要弃他而去。
这怎么能行呢?他唇角勾起一抹妖冶的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只合他心意的猫,这猫儿明明之前也是一副很喜欢他的样子。
那是他的东西啊。
他的东西,怎么能有抛弃他的道理?
元湛回到房间的时候,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正一面吃糖糕一面看书,惬意极了,被他突然抚上我脚腕的冰凉手指吓了一跳。
“你怎么走路也没个声音?”我抚了抚胸口,下意识地责怪他。
他将手细细摩挲过我踝骨上的脚链,偶尔拨弄两下铃铛,清脆的响声回荡在静谧的房间,让人毛骨悚然。
我条件反射般地想抽回脚,脚腕却突然被他握住,挣脱不开。
“阿瑶这里若是个脚铐便好了。”他语气平淡,艳色的薄唇吐出的却是让我胆寒的话。
他那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脚腕间比量,“从这里,到这里。”
他抬头看向我,眼睛亮得像个孩子找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样阿瑶就不会天天想着要逃走了。”
我咽了咽唾沫。
“元湛,”我一出声就感觉喉咙干得厉害,剩下的话尽数被我吞进肚里。
你该不会他母亲的是个病娇吧???
我一下就明白那种奇异的感觉是什么了。
男主角的人设从来就没崩过,无论是前世的姜瑶还是今生的姜琬,能嫁给他的原因都不是因为她们自己,而是因为这个男人他!根!本!不!在!乎!娶!谁!
“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我尽可能平复心绪,想着要怎么组织语言才能让他听进去。
但很显然他连这句都没听进去。我眼睁睁看着他把刚亲过我脚背的唇覆上来,浑身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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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途光明我看不见,道路曲折我走不完
*虐与暖心共存的超现实故事
知道自己得了脏病后,她开始疯狂地接客。
最多的时候,她一天能应对二十多个客人。
最后3个月,她每隔几天就能去银行给女儿存一次钱。
到她死之前,存折上的数字有十万多。
陈嘉囡是15岁的时候遇上了张天磊。
那时候,陈嘉囡已经辍学一年了,唯一的亲人奶奶也因病去世。
为了讨生活,陈嘉囡在一家小饭馆当服务员,负责刷盘子和上菜。
张天磊比陈嘉囡大两岁。他的父亲犯事入狱,母亲沉迷于麻将。他无心学习,初中没毕业就跟着社会上的混子到处收保护费。
那天,张天磊跟着兄弟们去帮人打架充场面。完事之后,他们十几个人统共领到了几百...
那天,张天磊跟着兄弟们去帮人打架充场面。完事之后,他们十几个人统共领到了几百块钱的辛苦费。
为了犒劳弟兄们,大哥请他们下馆子。下馆子的这家饭店刚好就是陈嘉囡讨生活的这家店。
店里的桌子是那种很矮的木头方桌,座位就是马札子。十几个人一张桌子坐不下,得把两张桌子拼起来才行。
陈嘉囡就跟前跟后地帮他们抬桌子,递马札子。
他们要了一捆啤酒,一盆麻辣炒鸡,两个凉菜和几张热饼。
很快,菜上来了。拼起来的桌子很长,宽长的桌面上就稀零零地摆了那几道菜。炒鸡放在中间,坐在两头的人都够不着。
场面看起来有点寒碜。
大哥手里握着筷子,表情踌躇。他有心再点菜,可手里没钱。倒是可以跟老板要几个碗,给大伙儿分着吃。可那样看起来似乎更寒酸。
这时候,陈嘉囡端着几个碗,走过来怯怯地说:“我给你们分一下吧,这桌子太长了。”
大哥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
兄弟们也都放松了。
陈嘉囡用大汤勺把大盆鸡均匀地舀到了两个汤盆里,又把小菜也各均分到几只小碟子里。
上大饼的时候,她贴心地把饼也分到两个盘子里,再端上来。
15岁的陈嘉囡因为营养不良,身材很消瘦,头发也是一把细软的黄发。眼睛是细长的单眼皮,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怯意。
张天磊的眼神不自觉地跟着陈嘉囡转。他觉得瘦弱清秀的陈嘉囡很有几分电视剧里林黛玉的气质,有些招人怜惜。
从此,他便记住了这家店。
过了两天他又来吃饭,临走时,他把写了自己传呼号的小纸条塞到了陈嘉囡手里:“这是我的传呼号。你记好了,有事呼我。我叫张天磊。”
陈嘉囡握着那张纸条,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两天,张天磊又来了。
这次他没点菜,而是直接跑进店里找陈嘉囡,他问:“你怎么没呼我?我给你的传呼号呢?”
陈嘉囡用一只胳膊把油腻腻的碗揽在怀里,腾出一只手来摸口袋,把那张纸条掏出来给张天磊看。
张天磊咧嘴笑了:“没丢就好。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陈嘉囡小声说:“得10点以后。”
10点的时候,张天磊果然在饭店门口等着了。他穿着牛仔夹克跨坐在一辆大红色的摩托车上,看起来很帅气。
陈嘉囡小步跑出来:“你快走吧,被老板看到就不好了。”
张天磊满不在乎:“他管你工作,还管你找对象?放心,以后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陈嘉囡涨红了脸,嗫喏着不说话。
张天磊从摩托车上撤下来,把摩托车支住。转身一把抓住了陈嘉囡的胳膊。他学着港台剧里古惑仔的样子说:“做我女人吧,我会对你好的。”
又从裤兜里摸出一个铮亮纤细的银镯子,不由分说地套在了陈嘉囡的胳膊上:“这是给你的!”
陈嘉囡的脸涨得更红了。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嘉囡一脸羞怯:“我叫陈嘉囡。”
就这样,陈嘉囡成了张天磊的“女人”。
陈嘉囡原来住在饭店的仓库里。认识张天磊不久,她就搬到了张天磊的出租屋。
张天磊租的房子在一家废旧国营工厂的老宿舍区。那屋子不足30平米,一间卧室外带一个小间,厕所小得只能蹲下一个人。
因为在阴面,窗户又小,屋里永远都阴暗着。就连白天也得开着灯。
即便这样,陈嘉囡依然觉得很满足。
她用打工赚的钱,给家里添了锅碗瓢盆、窗帘拖把。她还买来了粉色的彩带和铃铛,做成了漂亮的旋转风铃。
做风铃的手艺是奶奶教给她的:先把光亮的彩带又剪又,折结成拉花,再用胶带将拉花一条条固定在托盘上。每条拉花下面都用绳子缀上一个小铜铃铛。
风铃做好后,陈嘉囡把她挂在了卧室正中的房顶上。长长的拉花垂下来,看起来飘逸又华丽。那鲜亮的颜色好像把出租屋里的昏暗点亮了。
白天陈嘉囡去饭店打工,张天磊跟着兄弟们游街串巷。
到了晚上,张天磊就骑着那辆大红色的二手摩托来店门口接陈嘉囡。
这也让陈嘉囡觉得特别幸福。
她觉得自己又是一个有家的人了。
回家的路上,她坐在摩托车后车座上,双手抱住张天磊的腰。她觉得既温暖又有安全感。
张天磊的脾气不太好,有时候他游街串巷好几天也赚不到几个钱。陈嘉囡看他阴沉着脸在屋里摔摔打打的样子,吓得什么也不敢说。那样子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可就是这样,张天磊也不轻易放过她。
他用两只铁钳一样的大手,一把掐住她的腰,把她拖到自己面前,喷着酒气的嘴贴近她的脸恶狠狠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老子这辈子就这样了?”
眼泪在她眼里打转:“磊子,你要是心里憋屈,就别跟着他们干了……”
他瞪大了眼睛,两只鼓鼓的眼球好像要爆出来:“贱货,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我告诉你,老子早晚要干大事!”
他摇晃着把陈嘉囡撂倒在地上。
这样的情节,每个月都会上演几次。
人的适应能力其实是很强的,尤其是像陈嘉囡这样的女孩儿。虽然仍然会觉得恐惧,但她竟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饭店的厨房和大厅在一楼,包厢在二楼。客人一来得多了,她就得跑上跑下地传菜,腿沉得都抬不起来。
蹲厕所的时候,做面点的马姨,盯住她圆滚滚的肚子和蜡黄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诧异地问:“小陈,你是不是有了哇?”
“有什么啊?”
“有孩子啊?你和你男人在一起住了大半年了,没情况?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陈嘉囡这才心里炸了个惊雷。
店里工作忙,晚上回去她又要洗衣服、打扫卫生、备第二天的早饭。一天靠下来人累得像软面条,沾着床就一睡不起。哪顾得上去留意月事来没来?
经马姨这一提醒,她才想起来自己至少有五六个月没来月事了。
她魂不守舍地撤桌、刷碗、上菜,只盼晚上快点来,好跟张天磊商量该怎么办。
晚上,一见了张天磊,她像见着了救星:“磊子,我好像怀孕了,咋办?”
张天磊顿了一下,强作镇定地说:“那还能咋办?做了。”
陈嘉囡喃喃了一句:“做了?”
张天磊不耐烦了:“不做了咋办?生下来养得起吗?”他扭头对陈嘉囡烦躁地吼道,“上车!”
陈嘉囡乖乖上车,再不敢多说一句。心里却像打翻了蚂蚱笼子,急跳跳、乱糟糟地慌。
两天后,张天磊领着陈嘉囡去了一家躲在胡同里的小诊所。诊所坐诊的是一个50多岁的女人。
她问陈嘉囡:“最后一次月经什么时候?”
陈嘉囡大概报了个日子。老女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又用手按了按陈嘉囡的肚皮。
“孩子至少有6个月了。这么大月份就不是流产了,是引产,风险很大。原来的价做不了,得加钱,我从医院里找专业的大夫来做。”女人一气说完,用审视的眼光望着两人。
陈嘉囡把眼神投向张天磊。
“多少钱?”张天磊问。
“2000!”老女人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了一下。
“再说吧。”张天磊扯了一下陈嘉囡,两人走出了诊所。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张天磊突然说:“要不咱把孩子生下来吧?”
陈嘉囡立住脚盯着张天磊。
张天磊咽了口唾沫:“孩子嘛,怎么养不是养?买不起奶粉,喂口馒头也能活!”
陈嘉囡轻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其实早就想留下这个孩子。
即便决定要留下孩子,经济的困窘也不容许陈嘉囡有丝毫喘息休养的机会,她依然在饭店干着刷盘子传菜的工作。
临生的那天,她端着盘子从一楼往二楼包间小跑着送菜。突然觉得下身一热,一股水顺着大腿根流了下来。
她强忍住心里的慌张,把菜送进包间的桌子上,就收紧小腹,扶着楼梯下了楼。
她问包包子的马姨:“马姨,我下面里流了好多水……”
半个小时后,张天磊骑着摩托车来了。
马姨着急地摆手:“她羊水破了,不能走路,更不能坐摩托!你抱着她,我叫出租车!”
马姨挥手在店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张天磊拦腰横抱起陈嘉囡,冒冒失失地上了车。
看出租车一溜烟地拉着两人走了,马姨这才忍不住摇头叹息:“真是作孽吆!自己还没长大,就要生娃娃……”
她有心想陪陈嘉囡去诊所,可店里只有一个面点工。她走了,老板是要发脾气的。
诊所里,医生给陈嘉囡打了一针,她就迷迷糊糊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嘉囡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小腹像裂开一般疼。
“孩子呢?”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
张天磊涨红了脸说:“孩子在你肚子里憋了太久,生下来就死了。”
“死了?”陈嘉囡张大了眼睛,泪水霎时聚满了眼眶。
因为,她终于不再觉得孤独,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就藏在她的身体里,每时每刻与她同呼吸共命运。
她心里无数次想象过孩子长什么样子,男孩还是女孩。甚至连名字她都给取好了。
如果是男孩就叫张浩然,要是女孩就叫张欣怡。
可她万万没想到,孩子竟然一生下来就死了!
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撑着床就要下地。
张天磊伸出一只手掐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
“我要看我的孩子,死了的也要看……”她说着已泣不成声。
张天磊将她揽进怀里,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折腾了。孩子大夫已经处理了。看不到了……”
这段生育经历,除了给陈嘉囡年轻的躯体上刻下一道丑陋的疤痕,再无其他。
事后,每当她望着自己空荡荡松垮垮的肚皮,就觉得老天跟她开的这个玩笑真残忍。
陈嘉囡剖腹产在家休养了一个多星期后,失业了。
很快,张天磊领着她找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KTV做陪酒小妹。
张天磊搂着她的肩膀说:“这工作来钱快,又不用受累,我兄弟们的女人都做这个。”
所谓陪酒小妹,就是在KTV包厢里,陪客人喝酒玩闹。客人消费得多,小妹的提成也就多。
陈嘉囡不喜欢KTV的工作环境,她害怕那些喝得醉醺醺的男人,但是不做这个,又能做什么呢?她暂时也想不出什么旁的选择。
在KTV里,即便她的业务并不出色,也比在饭店端盘子挣得多。
每个月领的钱,大部分都交到了张天磊手里。她只留下小部分零花。张天磊办了一张存折,每个月都把钱存到存折上。
他说:“把钱攒起来,买房子!”
看着存折上节节攀升的数字,陈嘉囡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于是工作得更卖力了。
有了钱,张天磊对她的态度也比从前也好了很多。
他不再那么频繁地对她发脾气。有时候在深夜的晚上,他把她从KTV接回来,看她酒后干呕得厉害,还会给她煮一碗热面,或者领她去夜场路边摊吃一碗热汤馄饨。
她竟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幸福。
她心里筹划着,先努力多挣些钱,等买上房子,再攒钱开个小店。然后就可以和张天磊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
两年后的一个深夜,她从KTV出来。等了很久,也不见张天磊来接她。
她执拗地站在KTV门口,看寒风把落地的秋叶卷起来又落下……
从那天起,张天磊就消失了。
她找遍了他常去的每一条街巷。
没有他的踪迹。
张天磊的那些朋友,她接触得不多,她不知道他们隐藏在这个城市的哪一个角落,也从未保留过他们的联系方式。
他们好像一起消失了。
出租屋里,张天磊的衣物还在。除了那张存折,他什么都没有拿走。这给她一种错觉,她总觉得张天磊还会回来……
几个月后,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这个发现让她又惊又喜。她想把孩子生下来。
残酷的生活让她觉得寂寞寒凉,她想要个亲人。
怀孕到6个多月的时候,她的肚子大了,再肥大的衣衫也遮不住隆起的肚皮。她再不能在KTV里工作了。
离开KTV后,她去批发市场批了好多小孩子穿的衣服袜子。每天晚上,她就在路边摆摊,卖衣物和小孩玩具。
生意好的时候,一晚上能赚个两三百块钱。碰上特别好看的衣服,她就不舍得卖了,总想把钱给女儿留着。
她从未去看过男女,但她总感觉肚子里怀的是个女孩儿。
摸着那些粉嫩的小衣服、小袜子,她的心也一天天跟着柔软起来。
她又开始做梦,梦想着女儿生下来,她把她一点点带大。晚上可以和她一起来摆摊:她卖东西,女儿收钱,两个人有说有笑。
等散了场,她们娘俩再一起去夜市,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她打算以后不再去KTV了,要带着女儿摆摊赚干净钱。等攒够钱,就开一家童装店,再靠着这个童装店把女儿养大……
她这样想的时候,手总是不自觉地要去抚摸隆起的肚子。眉眼间都溢满了甜蜜又温柔的笑意。
有了上次的教训,临生之际,她提前联系好了医院。再不去小诊所了。她害怕孩子再出什么意外。
她的生日是5月21日,可巧她住院那天是5月19日,她就选了两天后生日的那天做手术。
手术很顺利,她真生了个白白净净的女孩儿。孩子生下来有6斤多,很健康,小巧的鼻子,细长的眼睛……跟她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在她18岁生日的那天,她成了母亲。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护士把女儿放在她身边。小家伙闭着眼睛凭本能就找到了她的乳头,肉乎乎的小嘴用力地咂摸吮吸着……
她伸出一只手臂揽着女儿柔软的身体,眼里流出了幸福的泪水。
她想,这是老天赐给她的最珍贵的礼物。
陈嘉囡从网上买了一只背带,干活做饭的时候就把女儿挂在胸前。等孩子大点了,她就用小推车推着女儿出摊。
一个人带孩子的苦累,自不必多说。好在,孩子一天天长大。烦累时,女儿无邪的笑脸总能给她很多宽慰。
陈嘉囡把孩子养到三岁多的时候,张天磊回来了。
那是一个冬日的晚上,陈嘉囡收了摊,背着卖剩的货,用小推车推着熟睡的女儿,在寒风里往家赶。
到了家门口,却见家里的灯亮着。她战战兢兢地推开门,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斜躺在床上。
听到“吱呀”的门响声,男人坐了起来。四目相对,陈嘉囡才认出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张天磊。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消瘦得厉害。颧骨尖利地凸出来,两只眼球看起来更鼓了。
他告诉陈嘉囡,当年不辞而别是因为参与了一起斗殴事件,有个兄弟不慎捅死了对方一个人。因为害怕警察通缉,涉案的几人都躲了起来。
直到觉得风头过去了,他才敢回来。
望着小推车里熟睡的娃娃,张天磊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
陈嘉囡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你的女儿。”
陈嘉囡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早就不再期待张天磊会回来。熬过了那段最难的日子,现在她觉得一个人带着孩子也挺好。
可张天磊回来了,她能怎么办?
骗他说,这孩子不是他的?
就算能骗得过他,以他的脾气,要是认为自己和别的男人生了孩子,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她不敢冒这个险。
几年不见,现在的张天磊,让她觉得陌生又害怕。
张天磊蹲在地上,把脸凑近推车,直勾勾地盯着女儿的小脸。
女儿睡得正香。两个圆脸蛋冻得红扑扑,粉色的小嘴微张着。那副可爱的模样像极了油画里的安琪儿。
他笑了,眼里闪闪发光:“呵,真可爱!”
陈嘉囡轻舒一口气。
她走过去把孩子从推车里小心地抱出来,放到床上:“让孩子在床上睡吧。你……”
“哦,你们睡吧,我去洗把脸。”张天磊转身去了厕所。
他说话的那种熟稔劲儿仿佛是自己从未离开过。
7
张天磊出逃时带走的那张存折上,具体有多少钱,陈嘉囡不知道。张天磊一开始还给她看存款数,后来就收起来不给她看了。
但她自己算着,少说也有七八万,足够盘下一家店铺了。
她问张天磊:“钱还剩多少?”
张天磊说:“早没了!在外面这三年东躲西藏,不得吃啊喝啊?”
她轻轻叹一口气,倒也没有太多的失落。对那份钱,她早就没了指望。现在问问,也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
她劝张天磊出去找份正经工作。
她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也许看在孩子的份上,张天磊会有所改变。“
他嘴上答应着,却依然每天过着早出晚归的浪荡日子。
被陈嘉囡问得急了,他就说:“工作哪有那么容易找!”
她不再对他抱希望。
每天收工赚的钱,她悄悄分成了两份。只留下一小份做家用,剩下的都藏在了马桶后的墙洞里。
她打算等攒够一定的数目,就去银行存起来。
她有了女儿,得为女儿做打算。
作者/奇奇漫
原标题:《我的妈妈是妓女》
*拯救低血压系列~
*复仇虐渣心疼渣男是倒大霉的开始
王诗琪没想到自己三十岁的生日,竟然以这样狼狈的结局收场。
“还坐着干什么?赶紧把那裙子脱了。”朋友们还没走完,丈夫韩明就迫不及待地下令道,“明天你把这裙子退了,能退多少是多少。”
“这裙子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我凭什么要听你的退掉?”王诗琪眼睛看向桌上的蛋糕,上面的蜡烛马上就要熄灭了,那左右摇摆的火焰似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你以为你穿件上万块的裙子,你就是公主、女王啦?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韩明说得大大咧咧,似乎并不觉得这些话有多么伤人,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眉头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
“你以为你穿件上万块的裙子,你就是公主、女王啦?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韩明说得大大咧咧,似乎并不觉得这些话有多么伤人,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眉头紧蹙,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道:“王诗琪,你到底怎么了?这才结婚几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屈辱感兜头而来,王诗琪涨红了脸浑身发抖,她不可思议地望着丈夫,感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身上的裙子是某奢侈品牌最新产品,她也是犹豫再三才决定狠心买下,作为自己三十岁的礼物。
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很任性,但她一直很节俭,从未有过不理性的消费。她已经三十岁了,流逝的岁月加重了她心中的不安感,这条裙子不过是想给自己逝去的青春一丝安慰罢了。
然而直到今日她才通过这条裙子看清楚了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地位,她远配不上这样昂贵的裙子,在丈夫眼中,她不过是一个无需打扮、不能追求浪漫的已婚妇女罢了。
当她穿上好看的裙子,准备接受朋友们的祝福时,丈夫却因为得知裙子价格不菲而大发雷霆,根本不给她留一丝面子,弄得场面尴尬至极。朋友们也只好先行离开,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解决。
“在你心里,我就只配穿地摊货是吧?”王诗琪沉默许久,才颤抖着开口道。
“关键是我们的经济条件允许你这样奢侈吗?一条裙子小半年的工资都没了,你觉得你这是结了婚的女人该做的事情吗?”
韩明争论起来有理有据,“咱们现在还欠着房贷、车贷呢!不仅如此,刨去咱俩的吃喝拉撒,还有双方父母的赡养费,最关键的是咱俩都三十了,该要个孩子了,这以后孩子又是一笔巨额开销,这样算下来,你还敢说你没做错?”
“我就这一次而已,我想给自己的三十岁留个纪念不行吗?”
“留个纪念拍张照片不就行了?”韩明越来越烦躁,声音也越来越高,直接站起来道,“你三十岁想留个纪念花上万元买一条裙子,那你四十岁是不是也想留个纪念买点什么?你无非就是在找借口而已,我真没想到你会变得这样虚荣。”
“我虚荣?”王诗琪艰难的用手指着自己,瞬间眼泪充满眼眶,她强忍着委屈道,“韩明,如果我真的爱慕虚荣的话,我还会嫁给你吗?”
王诗琪觉得委屈,想当初两人结婚的时候,连个像样的婚礼都没有,领了证以后就在乡下摆了几桌酒席算是结了婚。
那时候她满心满眼就只有韩明,两人的家境都不好,所以他们连结婚这样的终身大事也要仔细算计一番。
能省则省,就连接亲也不过是韩明骑着自行车将连婚纱都没有的她接回了家。
王诗琪既然愿意这样简单地嫁给他,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么多。她内心对拥有韩明的未来充满了向往,根本从未在意过物质生活。
两人是大学的时候确定的关系,那时候韩明愿意吃馒头咸菜来节省钱给她买礼物。毕竟是年少爱幻想的女生,任谁不喜欢另一半送的昂贵礼物呢?可是王诗琪却每次都把东西退掉,换了路边十几块钱的小饰品,认真道:“像我这样的女生,就这种东西最符合我的风格了。”
一开始韩明听了还会反驳她说,以她的条件明明能拥有更好的。可她哪里在意,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强调最平凡的才是最好的。
后来,韩明便不再送她昂贵的礼物,渐渐的,也就没了礼物。
那时候王诗琪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以当时的条件来说,他们能好好吃饱饭就不错了,真的没太多金钱来耍浪漫。
就这样,从这里开始,韩明再也没有送给她任何礼物,也不再在意所谓的仪式感,有时候王诗琪发出感慨时,他还要不客气地说她矫情。
或许真的是她做错了,本来只是不愿给爱人增加经济负担,却不想对方当了真,并且还变得如此斤斤计较,让她苦不堪言。
或许三十岁的意义只有女人之间才能够理解,因此朋友们都很赞同她任性一次,给自己一件奢侈的礼物,只有男人们怨恨地指责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可就算今天没有这条裙子的事情,王诗琪也是难过的,因为韩明压根就不记得她的生日,看见蛋糕的时候还有些不耐烦地对她说:“又忍不住吃甜品啦?到时候减肥失败可别嚷嚷!”
王诗琪强忍着没让情绪爆发,一心想让自己的三十岁生日变得快乐,可事实并未能如她所愿。
想了这么多,王诗琪的头都快要炸了,她很快就想问问自己,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嫁给了韩明?而韩明又是非真的爱过她?
“你到底在哭什么啊?”韩明突然开口,显然是耐心耗尽,他抓着头发蹙眉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说着起身回了卧室,彻底没了动静。
王诗琪坐在沙发上,感觉到脸上精心画的妆容已经花掉了,她去卫生间卸妆洗脸,然后穿着她昂贵的裙子出了门。
王诗琪庆幸自己还有个家可以回,父母一见到她高兴得合不拢嘴,母亲更是连忙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拉着她问:“不是说不来了吗?”说完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问,“韩明怎么没来?”
王诗琪不想将这件事告诉父母,所以随口扯了谎道:“他临时被老板喊去加班了,所以就我自己来了。”
“这样啊。”父母并未生出疑虑,一人替一下的给她夹菜,满脸笑容地对她嘘寒问暖,就像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一般。
想到这儿,王诗琪刚刚消散的悲哀再次萦绕心头,她回想往事,竟然发现,韩明曾经也是爱过她的。
算不上多么轰轰烈烈的情节,无非就是会替她挑去碗中的大葱和香菜罢了,然后将她爱吃的饭菜多点一份,也会为了她偶尔跳起的馋虫奔波数十里,排上几个小时的队,然后献宝一般将美味送到她面前。
那些平凡的细节,是她愿意随他度过漫长岁月的关键。
就算时至今日,韩明也会在自己空闲的时候替她分担家务,让她没有那么辛苦,也是因为这样,朋友们都对韩明称赞有加,认为他算得上是一个好丈夫,而听着众人的夸赞,她心里也是认可的。
“妈,我这条裙子两万三。”忽然,王诗琪开口道。
母亲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离她远了一些,然后皱眉道:“什么样的裙子能两万多啊!”
“奢侈品牌,两万多算便宜了。”
王诗琪听着母亲的教诲低下了头,或许真的是她做错了,不该如此任性。
“两万多就两万多呗。”父亲开口满不在乎道,“自从认识了韩明,看看咱们闺女都委屈成什么样了?凭什么别人都能穿贵裙子,我闺女就只能穿那几十块钱的破衣服?韩明那小子当初是怎么承诺的?我怎么觉得咱闺女自从嫁给了韩明,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呢?”
一番话将王诗琪的眼泪又勾了出来,她偷偷摸摸地抹着眼泪,母亲见状揪心道:“这怎么哭了?是不是我话说得太重了?”
父亲直言道:“肯定是韩明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了,我就说琪琪一进门这脸色就不对。”
王诗琪在父母的逼问下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她就是不明白,“就算真的是我的错,他有必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吗?”
“他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母亲劝她,“这结婚后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你们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别太把这件事往心里去,不然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王诗琪不太赞同母亲的话,因为结婚这么多年来,她好像从未看清过韩明,有时候感觉他很爱自己,可有时候又觉得他根本不在乎自己。
在这种不确定中,她仍固执地认为,如果韩明真的爱她,她应该是能够明确感觉到的,就像两人恋爱时那样。
可是为什么现在却感觉不到了?
王诗琪原本是想在娘家待几天的,但是不巧婆婆突然住进了医院,她也只能放下满心委屈,前去看望照料。
韩明见到她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好像平常一样,熟练地指使她干活,伺候婆婆。
王诗琪觉得不好受,可仍旧按照他的吩咐照做了。毕竟这是在医院,而且生病住院的是他的亲妈,他有点情绪也很正常。
王诗琪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生怕一时因韩明的态度不善而发火,让老人跟着担心。
“我听韩明说你花两万多买了一条裙子?”婆婆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说这件事,“那裙子你退了没有啊?”
王诗琪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一般,满脸通红的低着头道:“还没来得及退。”
王诗琪被婆婆堵得说不出话来,韩明在一旁忙工作,闻言插嘴道:“妈你别跟着发愁了,我之前已经说过她了。”
“唉。”婆婆却根本不愿就此罢休,她两眼含泪道,“这次就算了,以后可别干这样的事情了,不然这个家还怎么继续往下过啊!”
王诗琪根本没想到一条裙子竟然会带出这么多的麻烦事,尤其是当韩明告诉她,婆婆也是因为她花两万买裙子的事情才会昏倒的,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错一般。
负罪感让王诗琪哪里还敢把那条裙子留下来,幸亏她没舍得把标签拆了,所以还能退。只是当她看见店员那鄙夷的眼神时,还是不自觉地红了眼。
韩明是陪她一起来的,见她满脸不开心,“咱们做人还是得有自知之明。就咱们这个条件,你穿两万多的裙子有什么用?只要你不是从百万豪车下来的,别人就会以为你的是仿品,是山寨。所以说,真的没必要。”
王诗琪的心更痛了,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谁紧紧扼住了喉咙一般,呼吸不畅。
韩明却还继续说:“我一直觉得你挺好看的,就算不化妆,不打扮也好看。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说到底你想变得漂亮好看不也是为了给我看吗?”
听到这王诗琪才抬起头看他问:“难道结了婚的女人就没有让自己变得美丽的权利了吗?”
韩明叹气,“光美丽有什么用?你今天要是吃不了饭了,你还会在乎美不美丽这件事吗?”
王诗琪却摇头说:“可我们现在并没到吃不饱穿不暖的地步啊!”
韩明显然耐心再次耗尽,“你这是跟我强词夺理。作为成年人当然得有一些忧患意识吧?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道理还要我跟你教?”
韩明说完不再理她,自己大步离开了。
王诗琪气不过,自己站在原地想等韩明回来哄她,可韩明开了车自己离开了,期间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就好像是在说:“你自己留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夫妻没有隔夜仇。
饶是王诗琪再怎么气不过,但最终还是回了家,所幸韩明似乎也没有要继续跟她争吵的样子,已经做好了饭,好像是在等她回来。
然而当王诗琪怀着复杂的情绪洗完手准备上桌吃饭的时候,韩明却冷冷地开口说:“等我妈回来再吃。”
“咱妈今天出院吗?”
“嗯,她不喜欢在医院里待着,所以提前出院。爸去接她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韩明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
合着并不是专门在等她回来吃饭啊!
王诗琪拿着筷子的手瞬间变得冰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下筷子,然后起身离开,最后钻进了被窝里。
脑袋昏昏沉沉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婆婆来叫她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做了什么梦,以至于眼角还带着泪。
“裙子退了没有?”婆婆又在关心这件事。
王诗琪赶忙道:“退了。”
“那就行。”婆婆紧张的脸瞬间变得喜悦,过来招呼她说,“别睡了,快来吃饭。”
王诗琪全身乏累,把脸往被子里藏了藏,小声道:“我想再睡会,你们先吃吧。”
这时候韩明走过来拉婆婆,随意地看了王诗琪一眼道:“不用管她,等她饿了自己会吃的。”
婆婆闻言便没再坚持,嘱咐了一句她赶紧吃饭后就跟韩明去餐厅吃饭了。
房门被重新关上的那一刻,王诗琪蒙上被子闭眼睡觉,可眼泪却止不住的流,她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渐渐的也哭累了,再次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似乎有人将她搂进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袋,王诗琪习惯性的朝对方怀里靠了靠,却猛然惊醒,她睁开眼,见韩明正沉沉地望着她。
“还生气呢?”韩明轻声细语道,“别生气了,一切都过去了。”
王诗琪被他温柔的神态弄得有些脸红,问:“咱爸咱妈呢?”
“吃完饭就回去了。”韩明问她,“饿了吗?”
王诗琪还没说话,肚子已经咕咕叫了起来,她顿觉没面子,将头塞进韩明的怀里说:“饿了。”
韩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起身去将她拉起来道:“就知道你该饿了,赶紧下来吃饭吧。”
王诗琪顺着他的牵引在餐厅坐下,韩明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上来,在她准备开吃前,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条项链给她,“迟到的生日礼物。”他讨好地说,“收下了这篇就算翻过去了。”
这银质的项链镶了一颗很俗气的大水钻,款式十分老土,但因为是在韩明手中,所以变得高级了许多。
爱情滤镜真是可怕,王诗琪在心里默默道,就这种项链免费她都不见得会伸手要,但因为韩明,它似乎比那些奢侈大牌还要昂贵。
“谢谢老公。”王诗琪满心欢喜的让韩明为自己戴上,心里决定不生气了。因为她突然想到之前做的那个梦,是她和韩明离婚的梦。
在梦中,韩明叫嚣着要和她离婚,而她却百般求饶无果,两人离了婚后,她更是因为有过婚史而再也无法找到归宿,孤孤单单的过了一辈子。
她根本从未要和韩明分开,现在看来,如果两人关系破裂,最难过的人肯定是她。
韩明只是太为他们的未来考虑罢了,并非不爱她。
毕竟,生活还得继续,她也不能做个恶俗的小心眼的人。
一番心里建设,王诗琪终于将自己劝慰成功。
生活能继续下去的,在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前,王诗琪是这样天真的认为的。
这天韩明公司组织聚会,基本上成家的人都会带上自己的另一半,韩明自然也带上了王诗琪。
为了不给韩明掉面子,王诗琪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并且将那条项链小心翼翼地佩戴上。
这条项链虽然不昂贵,但这是韩明婚后第一次送她的礼物,象征着他们之间的爱意,王诗琪满怀期待地跟着韩明去了酒店。
并不算多么豪华的酒店,但也不是王诗琪平时敢轻易进来消费的档次,她和韩明落了座以后,便安静地等着其他人的到来。
这期间有人走过来给他们夫妻俩打招呼,一个女人挽着丈夫十分开心地对韩明道:“谢谢你送的生日礼物啊!真是让你破费了,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女人说着拉起丈夫的手,两人手上都戴着一条精致的手链,很明显是情侣款,王诗琪能一眼看出这东西价格不菲。
“说什么呢,别这么客气,好朋友之间送点礼物不是应该的嘛!”韩明说得大方,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王诗琪的眼神。
作者/辞悲郁
*不争气沙雕冷宫贵妃x冷漠脸毒舌狗皇帝
*贵妃不想争宠,只想搞事
我是刚被打入冷宫的贵妃。
这里还有三天前被打入冷宫的贤妃,七天前被打入冷宫的丽妃,半个月前被打入冷宫的赵婕妤。
丽妃和赵婕妤看着我咬牙切齿:“你个不争气的,你就不能多撑两天吗!”
贤妃微微一笑:“愿赌服输吧,我就说这厮撑不过三天。看来那个狗男人已经彻底被小妖精迷了心。”
丽妃气冲冲地拔下累丝金凤钗,赵婕妤不情愿地褪下琉璃手串。
我、贤妃、丽妃和赵婕妤自进宫以来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大家精诚合作,互帮互助,把本该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后宫构建成了一个和谐幸福的大家庭。
四人之中,丽妃最风情艳丽,赵婕妤最有才气,...
四人之中,丽妃最风情艳丽,赵婕妤最有才气,贤妃最通透人心,而我自认为我最大的优点是美貌,她们偏说我是不要脸。
这样完美互补的我们四个兢兢业业给狗皇帝安排美女轮值,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深受小姐妹们的爱戴。
现在仅仅半个月后宫四个位份最高的娘娘一个不落地被打入冷宫喝西北风,一切都是因为上个月前新来的秀女秦照月。
我喝了口茶,认真地装了个逼:“秦照月不简单。”
三位娘娘整齐的拍翻了桌子,横眉冷对:“废话少说!”
我被这三个女人吓得一哆嗦:“你们讨厌了啦!”
迫于淫威,我噙着泪花将悲惨的遭遇说了出来。
第三天我终于熬不住深宫寂寞了,决定去找几个妹子探探情报。
路过御花园,就看到狗皇帝搂着小妖精,摘下一朵小黄花深情款款:“月儿,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我气的当时就想扇他两巴掌,人渣,那么多妹子谁逼你睡的!
眼不见为净,我正准备绕过这对狗男女,没想到秦照月眼神倒很好,重重地叫了一声:“贵妃娘娘。”
我遗憾地收回步子,忽略心中的万马奔腾笑吟吟地走了过去:“陛下圣安。”
狗皇帝看到我又恢复了生人勿近的臭屁样子。我们之间向来谁也看不上谁,只有在我那战功赫赫的老哥面前才会虚情假意地演一下。
我懒得理狗皇帝,摆出一副慈爱的样子细细打量着他身边的女人,讲真,我是没见过这么……普通的后宫佳丽。眼睛不算大,鼻子不够挺,嘴唇有点厚。容貌比不过丽妃,气质比不上赵婕妤,气场不如贤妃。
我知道狗皇帝是那种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人,对我们这些绝色向来都是公事公办。秦照月没有背景家世,长得又一般,我实在想不出这个女人有啥吸引人的地方,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无敌?
我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帝,对他的审美缺憾表示同情。
秦照月不知道为什么面色不太自然:“前两天听说贵妃娘娘身子不太爽利,今天有雅兴逛御花园想必是大好了。”
我嘘咳了两声:“本宫向来身娇体弱,不像月嫔一看就是结实健壮的人,好福气啊。”
秦照月脸色青了又白,狗皇帝心疼极了:“月儿确实是个有福气的人,你身体不好也是因为心思太多。”
啊呸,老哥求你造反灭了这个狗皇帝!
我这么想着竟然控制不住地说:“陛下这么说真是伤透了臣妾的心,也寒了臣妾在边境御敌的哥哥的心!”
说完我就跪了,身体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这话是我说的,我怎么能说这种话!我冷汗涔涔,这女人真的有鬼。
皇帝脸色十分难看:“放肆!”
周围的人看傻子似的看着我。
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好像不行了,这话说的太扎皇帝的心了。
我滴妈呀敌人太可怕了,照这样下去我可能很快就会被阴死,说不定还会连累老哥。小命要紧先认怂:“臣妾失言,请皇上责罚!”
皇帝气的也不想给我面子了:“贵妃德行有失,罚奉半年,禁足三月,好好闭门思过!”
禁足,我才不要!要去也去冷宫,还能和姐妹们商量对策。
我赶紧说:“陛下罚得太轻了,臣妾要去冷宫面壁思过!”
我仿佛听到了众人的抽气声。
秦照月却想借我刷一波狗皇帝的好感:“贵妃娘娘一时口不择言,陛下千万不要和贵妃娘娘计较呀!”
丫的狗拿耗子,眼看狗皇帝要卖这女人一个面子,我深吸一口气阔步向前抬起胳膊:“你这个妖女,不要你假好心,都是你勾引陛下挑拨离间!”
我是真想打下去的,可惜没抡的下去就被狗皇帝拽住了:“真是妒妇,陆贵妃品行不正,押去冷宫!”
得嘞,我总算如愿以偿。
听完我的遭遇,丽妃十分同情地看着我:“堂堂贵妃,你也太狼狈了。”
我非常不服气:“我凭本事进的冷宫,怎么就狼狈了!”
眼看我们要跑题了,贤妃敲了敲桌子抓住了重点:“那些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
这就是那女人叫我害怕的地方,竟然能控制我的言行!
我愁容满面:“我也不知道啊,可太渗人了,真不是我想说的!”
贤妃点点头意味深长:“我进来也是因为被最信任的侍女诬陷了。”
赵婕妤进来的日子最长,也憋了不少气:“我所有诗作都被说是剽窃她师父心血!最奇怪的是,妖女竟然真的有证据!今天再听你这么一说,细细想来,这女人是真古怪,能控制人心篡改事实,这绝非人力所能及。”
我看着赵婕妤认真的样子打趣道:“你圣贤书读了那么多,没想到还相信鬼神之说!”
丽妃最是个纸老虎,看着张牙舞爪实际胆子最小,她小脸煞白紧紧贴着赵婕妤:“莫非她真是山鬼精怪?”
虽然已经确定秦照月不正常,但我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真的是妖精,怎么会这么难看!”
虽然已经确定秦照月不正常,但我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真的是妖怪,怎么会这么难看!”
一个连变身都变不好看的妖怪肯定不厉害。
贤妃听出了我的画外音悠悠道:“天真,别忘了我们现在沦落到这种境地她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啊。”
我又想到秦照月的诡异有点头皮发麻,大家的面色也都不大好看。
赵婕妤表示认同:“还有我们那陛下,他怎么看都不会是痴情的人,如今性子都变了。”
丽妃边听边在旁边狠狠点头:“那妖精不会要吸陛下的精气,或者迷惑陛下让他不思朝政,然后亡了我们大周吧!”
贤妃猛地拍下桌子,凤目圆睁。我们四人里贤妃娘娘最有家国情怀,听到这话是气急了。
我被吓的灵机一动:“所以要降妖除魔,我们是不是应该找和尚,还是道士?”
“国师!”贤妃和赵婕妤异口同声。
夜黑风高,一个黑衣人在皇宫中飞檐走壁,无人察觉。
这个身轻如燕武艺高强的人就是我了。
赵婕妤和贤妃白天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关于国师的事。总之就是找国师算过命,还挺准的。
我是认为她们俩有些盲目崇拜了,对这个国师十分怀疑,寻思不就是个算命的嘛,这俩妹子家世显赫怎么算命也不会太差。
但是我手上也没什么认识的大师,再怎么说国师也算是国家级的骗子,说不定有点真本事呢!于是四个人商量了一番,由她们公投出来的美丽强大的我夜访天演阁。
虽然身担重任,危险重重,但是三个女人如此真诚的夸我,我还是很舒服的。
经过莲花湾,我又看见了大晚上不睡觉的俩个人。
晚上再见到秦照月,我大吃一惊,因为这女人变得好看多了!不仅五官有了细微的改变,整个人还白了一层,身型也变得纤细了。
该不会是吸了男人的精气吧,我又偷偷瞟了眼狗皇帝,见他精神不错应该是问题不大的样子,稍稍放下了心,我可不想我哥哥辛辛苦苦守卫的国家就这么亡了。
秦照月毕竟古怪,我不敢多做停留,赶紧悄咪咪地去找天演阁了。
逡巡半晌,我终于摸进了天演阁。
传说中的国师正伏在案前写些什么,我丢了个石头,他转过头。
我惊悚地叫出声:“曹二毛!”
我的老天,这神棍国师竟然还是个熟人。
曹二毛算是我的半个师兄,很久以前我爹把我送到君涯山学点东西。君涯山的常先生说我俗念太重不肯收我为徒,就看在我爹的面子上让我在那学了两年东西但是不记在名下。
曹二毛原来不叫曹二毛,他是常先生的小徒弟,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是个黑心的,在他的指使怂恿下干了不少事还给他顶了不少包,但是后来我成长了!他就再也没从我这占到过好处,毕竟武力镇压是我的强项。
曹二毛见到我倒不是很意外的样子:“贵妃娘娘。”
我拉了把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十分鄙视他:“堂堂君涯山弟子,你竟然做了神棍!”
曹二毛给我斟了杯茶:“我现在可是南齐国师清一道长。”
想到君涯山的人确实还是有些本事的,我试探道:“那国师大人说说我来找你干什么?”
“秦照月。”他言简意赅。
我点点头觉得他更像神棍了一点点,凑近他也作出神经兮兮的样子:“那秦照月到底什么来头?她要干啥?”
曹二毛赶紧离我远了些,正了神色:“异世妖祟,夺人气运。”
我把茶喝完温柔地捏碎了杯子:“好好说话。”
曹二毛抽了抽嘴角,客客气气地重说了一遍。
总之就是秦照月确实有猫腻,需要靠不断打压我们以及获得狗皇帝的宠爱汲取气运,然后获得皇帝的真心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我们就会因为国运耗损全都完蛋。
听曹二毛说完的我气得直发抖,这女人真是太恶毒了!
无处撒气,我狠狠拍了下桌子:“好你个曹二毛,身为国师在其位不谋其政,发现了妖孽,竟然都不知道不为国分忧!”
曹二毛摊摊手,无奈道:“你身为贵妃难道不知道陛下向来不信神佛,弄个国师不过是做做样子,我如果跑去劝谏,在陛下看来倒真的是妖言惑众了。”
好像确实是这样,狗皇帝平素确实不迷信鬼神一说。
这家伙真有点能力,我得好好拉拢他,于是我拍了拍他的手臂深情地说:“现在国难当头,做为南齐的一份子,你有能力,国家也需要你。”
曹二毛挥开我的手:“我是君涯山的人,不问世事,所以靠你了。”
君涯山多能人异士,向来不怎么理会俗世纷争。
我十分生气:“那你来做什么国师!”
曹二毛无辜道:“你们皇帝要个国师来做样子,师父就让来挂个名啊!”
我是决计不肯走空门的,于是向曹二毛示弱:“师兄呀,那你给我点护身保命的东西啊,人家打不过那个妖怪就要死了嘤嘤嘤……”
曹二毛身子抖了抖,嫌弃地扔了个玉佩给我。
这东西我见过,曹二毛一直带着的,肯定是个好东西。
“避妖邪的,以后那妖女的邪术就对你没什么作用了,用完了记得还我。只要你们不要被他打压,皇帝能以国事为重,没有了你们的补给,她的影响就会越来越弱。”
我又刨了刨他的衣袖:“师兄你还有啥都拿出来,我这四个人呢!”
我觉得自己像个打家劫舍的匪徒,但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曹二毛一下子跳到三尺外:“没有了,我是个穷人。”他又补充道,“跟你在一起,你身边的人也会受玉佩影响的。”
这下我满意了,难得有良心了一回:“谢谢啦,小师兄!”
“保护好自己,别被玩死了。”烛光柔软下竟觉得他有几分眉清目秀,却见他又邪魅一笑,“陆三胖。”
“滚!”我狠狠丢了他一个瓜壳。
等我回到冷宫的时候,看到三个女人就像嗷嗷待哺的雏鸟,等着老母亲归家。
我把曹二毛的话又给她们撸了一遍。
“曹……国师给了我一块玉佩,防妖邪的。”我把曹二毛这个名字咽了回去。
几个女人听了之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立马就想冲出去和秦照月决一死战。
我提出了一个有建设性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一时半会我是没戏了,哪有刚进来立马就能出去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于是我振臂一呼反正现在也出不去,散会睡觉,明日再议。
冷宫别的都还好,就是这床是真的硬,还没来得及吐槽,我就听到了旁边的赵婕妤打起了呼噜,这如雷鼾声差点没把我送走。怪不得贤妃和丽妃临走前特意交代:“贵妃姐姐第一天进来,小赵今晚好好陪陪她。”
在小赵的呼噜声中,我辗转反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曹懿,你在看什么呢?”
曹懿,不就是曹二毛吗!什么情况?
曹懿穿着君涯山的弟子服,还是十五六岁的样子,我知道我大概是在做梦了。
原来师父偶然得到了一株极星冰兰,师兄师姐们围着转着十分稀奇。
曹懿随意地问道:“陆欢呢,怎么没看见她?”
三师兄头也没抬:“小丫头向来贪玩,指不定在哪浪呢。”
混蛋三师兄竟然这么了解我啊,不过这次我没浪的起来。
看到极星冰兰我就想起来了,那次我在山中看到了一只火狐,在追小狐狸的时候自己不小心掉进了被雪掩盖的陷阱,摔晕了过去,还好后来师姐发现不对找到了我,不然花样年华的少女就被活活冻死了。
而在此之前我弄坏了曹懿的一件宝贝,他一定是要找我报仇!
问不到我的下落,曹懿竟然自己拿出家伙进行卜算。
这是多大仇啊,追杀要用到这么高端的技术吗?
然后就看他走啊走啊离我掉下去的陷阱越来越近,看到那个大窟窿后,径直飞了下去。
然后就看到了摔晕冻昏了的我。
好技术,原来是真有两把刷子的神棍!
“陆欢,你醒醒。”曹懿向来轻佻的声音竟然有一丝颤抖。
我看着有些感动,曹二毛对我还有点好诶。
他把我扶了起来,探了探我的脉搏,松了口气。
但是万万没想到冻惨了的我还是那么虎,感受到有一点温暖,就紧紧抱着曹懿不肯撒手。
旁观的我瑟瑟发抖:陆小欢,你清醒点啊!
然后我就醒了,这是什么梦,太可怕了。
我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所以救我的人是曹懿?
第二天我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赵婕妤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我拍了拍她的肩:“我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侍寝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商量了几个计划,保证进可攻退可守。
没想到,还没有等到我们自救,出冷宫的日子就来了。
原来秦照月已经晋升妃位,皇帝亲赐封号“珍”。珍妃娘娘贤惠大方,替我们几个人求了情,狗皇帝勉为其难把我们放了出来。
第一次觉得这冷宫进来出去的,跟玩一样。
“姐妹们,让我们紧紧围绕组织开展行动,扫除妖孽!”
四个女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出了冷宫,简直走出了女皇登基的气势。
回到自己的寝宫,我舒服的打了个滚。
还没过半天好日子,也不知道吃了啥药,狗皇帝竟然来了。
安抚,劝诫,还是警告?我也吃不准小妖精给狗皇帝的迷魂药下了多深,摸了摸神棍给的玉佩,暗暗告诫自己莫冲动。
我试着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准备先认个错,挽回一下之前的形象。
狗皇帝皱眉看了我半天,忍不住:“你便秘啊?”
刀呢,我的刀呢,让我砍死这个昏君!在心底骂了狗皇帝一百遍,我又恢复了理智。
实在做不出泫然欲泣表情的我放弃了,于是恢复了平时冷艳高傲的样子:“臣妾无事,就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皇上,所以一时之间太激动了。”
狗皇帝不置可否,“想必你也知道这次是珍妃尽力替你们几个求情,你们应该好好谢她。身为贵妃应当端庄持重,谨言慎行,维护后宫和睦。”
秦照月不在,我又手持神器,于是主动提起了上次的事情:
清冷淡然聪慧落魄公主*甘心被调教纨绔将军
人皮面具是种江湖传说,人们大多只听过,没见过。
我有幸,不但见过,现在它还戴在我脸上。只是五年了,我终究戴不住,要摘掉它了。
《鸠占鹊巢》
我看着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绝色女子。绝色的意思,就是即使她哭得涕泪满面,仍然让人惊艳,看着赏心悦目。我的公婆、我的爹娘、我的丈夫,仿佛都被她哭断了肝肠,错愕地看看她,再看看我,谁都说不出话来。我当然知道他们错愕什么。眼前这个绝色女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我性子冷些,大概没有她那般柔软,招人怜爱。我坐在厅中未动,抬头看我丈夫,朝廷新封的镇北将军:“将军,你娶的到底是蒋家的小姐,还是你的妻子?”我丈夫...
我看着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绝色女子。绝色的意思,就是即使她哭得涕泪满面,仍然让人惊艳,看着赏心悦目。我的公婆、我的爹娘、我的丈夫,仿佛都被她哭断了肝肠,错愕地看看她,再看看我,谁都说不出话来。我当然知道他们错愕什么。眼前这个绝色女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我性子冷些,大概没有她那般柔软,招人怜爱。我坐在厅中未动,抬头看我丈夫,朝廷新封的镇北将军:“将军,你娶的到底是蒋家的小姐,还是你的妻子?”我丈夫看看我,再看看地上站立的那个与我一般长相的女子,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我等了一会儿,他只是将我俩瞄来瞄去,不说话。我低头笑笑,到底不是本主,鸠占鹊巢,占得住一时,占不住一世。我向那女子伸手:“药水给我吧,咱俩也该换过来了。”女子停止抽泣,看了我一眼,低头轻移莲步,走上前将药水递给我。我打开瓷瓶,鲜红的药水如血。我将它倒于手上,搓一搓,双手敷面。很快,我听见厅里的众人皆小声惊呼。我知道,药水生效,我的面具掉了。我命身后丫鬟取铜镜来,低头一照:我不再闭月羞花,镜里的面貌清淡无味。五年后,我还是被打回原形——一个丫鬟。站在地上的女子,才是镇北将军真正该娶的人,蒋家大小姐。而我,是她的贴身丫鬟。
她有时会问我,怎么能明白那么多人心阴暗,教她那么多诡道法子,把见过世面的蒋老爷都蒙哄过去。我笑言,我是从哪里来的,逃难来的。她在府中金尊玉贵地长大,而我自小,不看透炎凉冷暖恐怕活下去都难。我与她一同在府中明争暗斗,情谊自然不比寻常。她庶母已经被我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给按得死死的,无法兴风作浪。我们几乎没吃过亏。毕竟她庶母只是图些府中大权,和我这种不用心便得死的人没法比心机。我最后一次出手,是她庶母想诱我投靠她,拿些银钱引我动心。我自然不从。我将来规划的是跟着小姐进将军府,哪里是这些蝇头小利可诱。
可她庶母好歹在府中还能说上话,见我不从她恼羞成怒,趁小姐不在,拿个由头命人乱棍打我。我当时心里便是一凉,只怕今日命丧。谁知我被打得皮开肉绽,眼看上不来气时,小姐回来了。我仍记得,她情急下连喝住下人的工夫都没有,合身扑在我身上,将我护在下面。下人一惊,手一偏,棍子打到她头上,鲜血直流,差一寸便到脸上。大户人家的小姐被下人打到差点破相,还是庶母指使,传出去简直笑话。蒋老爷闻听大怒,再加上小姐的梨花带雨,我的话里藏刀。她庶母本就有失宠迹象,这下真的全盘皆输。我的小姐订到镇北将军府,这件事稳如磐石。
我躺在下人房榻上,将养我满是伤痕的身体。小姐哭肿眼睛,端着亲手熬的汤药来,亲自喂我,推托不得。我看着她为我流泪担忧,当下心里一热。能扑上来替我挡棍子的人,当真不多。我握住她的手,心里暗自说,不管她扑上来时是为了救我还是施展苦肉计扳倒庶母,我从今日起,只真心待她。我还在暗想,她已经开口,她说不管我帮她是真心还是为了跟她嫁到镇北将军府,摆脱丫鬟身份做个侍妾。今日我没有叛她为她挨打,她今后只真心对我。
那一日不管何时想起,我都会微笑。打我出生,这么暖和的时候不多。扳倒庶母,即将嫁到镇北将军府,这两件大喜事同时发生,她顿时轻快了许多。府里没了对头,没人等着害她,她借个个时节赏花踏青拜月游湖,不再像从前拘在府中不敢出门。蒋老爷心疼她差点破相,也不过分拘她。全府只有我劝她,快嫁人了,不能总是任性出门。可她之前被压得着实喘不上气来,一旦放松了,不是那么容易被拘得住的。见我劝得多了,她索性出门不再带我。我一个丫鬟,即便和小姐再亲密,毕竟尊卑有别,也只能闭嘴不说。所幸婚期快到,再由她玩几天也就该收心嫁人了。不出两月,婚期快到。我忙着替她准备嫁人琐碎,无暇顾她,只知她日渐沉默消瘦,却也实在没空留心。我就疏忽了两个月,她便出事了,还是在嫁人前一天。
那天我为她清点嫁妆,准备出嫁,忙至深夜。她只沉默看我忙碌,抿嘴并不说话。我觉得异样,去问她,她死死盯着我,支开众人,眼睛通红。良久,突然开口说了句晴天霹雳,她不嫁了。我晃了晃身子,险些跌倒。想想她之前情形,心里一直怀疑又不敢说的事浮出来:“你心里有人了?”她点了点头,不等我问便交代,那人是个读书人,他们在外偶遇,几个月间便许了终身,约定生死相依。我问她,眼看要嫁人了,便是心里有人又能怎样。她下面说出的话更让我如耳边炸雷:“你替我出嫁!”
她脸色潮红,带着孤注一掷生死不理的决绝,对我快速说出计划。书生祖上是江湖人,有世间传说已久的人皮面具。她要我们互换,说她带我出门的时候,书生早已将我面貌画下。如今面具造好,我们只要戴上,便变换了相貌。我替她出嫁,她夜奔去找书生。我扶额,深觉我这小姐陷入情中,神智全都不在。我苦劝她,奔者为妾,她这么一跑,无媒无聘,将来嫁人连婚书都不好写。她不怕,两情相悦要什么婚书。我又说,她花容月貌,从此隐于面具,想摘时她也不得摘,万一被人认出来一世尽毁。
她轻笑,说书生爱的是她的人。我实在无法,便说人皮面具若不牢靠掉了,我们全都要倒霉。她拿出两张薄如蝉翼的面皮来,告诉我人皮面具没有书生家祖传的药水,至死不掉。只是我仍不愿意。她突然冲我跪下,泪如雨下求我成全。
她说:“将军府的荣华富贵我都给你,你用心为我筹谋,不也是为了不做丫鬟,跟我到将军府做屋里人吗?现在你不用做屋里人,我直接将正妻之位让与你!”我深深看她。她头上为我挡棍,少了块头发,如今才长出稀稀拉拉一缕。我闭眼,咬牙说:“我帮你。”她大喜,我接着一字一句:“我为的是你救我的情义。要不然,我也是有傲气的,我宁愿身为丫鬟进将军府打根基,也不愿顶着你的名义做什么正妻。”
那夜我与小姐对坐流泪,直至天明。天亮之后,她提包袱与书生私奔去,我坐花轿进将军府做主母。拜堂洞房,皆是我替。我变成蒋家大小姐,镇北将军府少主母。她变成偷了金银细软奔逃的丫鬟。将军府人丁简单,就我丈夫这一根独苗。只是这独苗却是个纨绔子弟,成日听曲看戏,架鸟玩鹰,气得我公公吹胡子瞪眼。
听说太子未废时,还曾青眼于他,属意他做女婿。只是此事刚订没多久,太子被废,他的独生女病死。现在看来,幸亏此事未成,否则太子的女婿是个纨绔子,传出去丢了太子面皮还连累将军府。如今我既嫁了他,便不会叫他这么浪荡下去。看准他吃软不吃硬,我便先日日投其所好,学他爱唱的曲爱听的戏。只是学得不成章法,唱出来连院子里那只鹩哥都不如。
我喂他养的鸟逗他训的鹰,什么好给它们吃什么,不出数月将那几只扁毛喂得圆润如猪。他见府里终于有人与他同好,跟他一起不务正业,倒也看我新奇起来。只是我五音不全,唱戏唱得他头疼脑热,实在睡不着便起来指点我一二。我学得认真,悟得快,他也教得渐渐勤快,每日天不亮便拉我起来吊嗓。我将他的鹰养肥,他气得火冒三丈,责令我日日遛鹰,给他遛瘦为止。他怕我伤着他的鹰,亦步亦趋在我后面跟着。一来二去,我与他日渐亲密,慢慢变得无话不谈。我又会做美食、会讲故事,他便越来越喜欢围着我转,出去得都少了。喜得镇北将军夫妇直夸讨了个好儿媳。每日我都讲故事给他听。从我逃难的见闻,到民间流传的皇家秘辛,变着法给他讲得有趣些。他说我比说书人讲得好,都不用到茶馆去听书。有一日我兴起,给他讲了个他祖辈的故事。
镇北将军是世袭的,因为他有个好曾祖,少年时平民乱、打地痞保一方平安,壮年时参军打蛮夷,屡立战功救下无数百姓。民间传说中,他是神一般的英雄人物。我丈夫虽知道自己曾祖战功显赫,却着实没听过民间传说。我公公谨慎,不敢讲祖辈英雄,怕我丈夫从小桀骜,知道了更是骄纵。我如今一件一件地讲给他听。他初时听得兴致勃勃,后来越听越沉默,只是眼睛精亮起来。打从我讲完老镇北将军的种种事迹,我丈夫走路都挺直腰板,呼呼带风。他从小习武,文韬武略均有名家教授。只是他玩心太重,不甚用功。如今重新捡起再学,他颇聪明,下了死力气,晨起舞剑,挑灯夜读,再不在外间流连。不出一年,他的师傅们都说他如今在同辈中已经佼佼。我逃难路上,多听民间传说,当今朝中乱象重重。太子被废,夺嫡者甚多。
我将路上听到的传闻都说与他听。他家中太平,乡土安宁,不像我一路逃难过来,听闻见识都多。他细细听我说民间传言,眉头皱得死紧。我穿插着再讲讲历朝来保国卫家的义士风骨,说得他深夜仍端坐书房思虑,与公公探讨朝中形势。公公恨不得到祠堂给祖宗上香,谢祖宗保佑他这棵独苗终于懂事。思索几日后他对我说,朝中如此下去,必有大乱。身为男儿当有一番作为,拨乱反正才不枉曾祖打下的名声。很快,我丈夫的话应验。
朝中四皇子联合北疆蛮夷起事,据说四皇子登基之日便有十六州送与蛮夷。当下皇帝偷偷离京躲避,一时烽火连绵,战事频起。镇北将军守疆御敌义不容辞,我丈夫跟着公公入了军中。从传令兵做起,再到先锋官,从小小战功到斩获蛮夷首领数十个,我丈夫同他曾祖一样,成为民间传说中的英雄。这些事我丈夫写给我的信里一概不提。他只同我讲,想念我给他讲故事的时光。时不时在战地中拈一朵花,拣几块漂亮石子,差下人从两军阵地为我送回。我婆婆年老,由我在家打理将军府一概事务,将府里理得清清楚楚。我既为将军府少主母,当尽力为他免去一切后顾之忧,由他安心立功去。
闲暇时看看他送回来的干花,把玩他为我拣的石子,却也不由低头笑笑。我这个丈夫,傻得可爱。我丈夫最后一战带兵打败蛮夷,少年成名在此一役。可毕竟大军都在边境,鞭长莫及,四皇子早于京城控了局势登了基。四皇子派人传话,前事一笔勾销,只要效忠,镇北将军府仍是世袭罔替。我公公和一干军中将领见事已如此,也只能暗叹一声接受提议,跟四皇子和和气气。我丈夫却不愿意。他回来后总是叫我一遍遍给他讲故事,讲他曾祖、讲民间传说的忠臣义士。我眼见他神情阴郁,每日闷闷不乐。我虽想和他朝朝暮暮,可我更愿意我丈夫身为男儿,在这世上风发意气。
我便劝说我丈夫,给公婆找个容身之地,我自尽力伺候尽孝。而他,自去干他的事。今后是生是死,都由心去。家里我自能料理清楚。我丈夫想了一夜,终是在清早不告而别。带着他在战场上培养的心腹,往京城去讨伐四皇子,勤王护驾去。这件事本是找死,谁知我丈夫数次九死一生,竟也真的做成。我丈夫拥立废太子登基,四皇子被我丈夫带兵围住,贬为庶人。我公公上表请辞,称年纪老迈需将养身体,乞皇帝将镇北将军之位与我丈夫。皇帝答允,亲自为我丈夫加封,而我夫贵妻荣,成为真正的将军夫人。就在这时候,我这小姐哭哭啼啼回来了。
作者/毒蛋糕
简介:“不要告诉他们,你能看得见。”
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我浑身冷汗直冒。
半年前我意外失明,今天早上醒来却发现自己的视力恢复了。
我刚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以及妹妹,却在床底下发现了这样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他们”指的是谁?又为何不要告诉“他们”我能看得见?
1....
“不要告诉他们,你能看得见。”
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我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由于失明导致的自卑,这半年来我几乎没有出过家门,接触过的人也就只有父母和妹妹。
也就是说,纸条上的“他们”指的就是父母和妹妹了。
但是为何不要告诉他们我能看得见?
正当我疑惑之间,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阿诚,该吃药了。”是母亲的声音。
在我失明之后,母亲辞去了工作,一直在家里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回想起这半年来母亲不辞辛劳的照顾,我失笑出声,为自己竟然怀疑自己最亲近的人而感到愧疚,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我带着笑容走到门边给母亲开门,刚想告诉她我能看得见了这个好消息,却在房门打开的刹那愣住了。
门外的人,不是我的母亲!
高鼻梁,小眼睛,薄嘴唇,整个人看起来尖酸刻薄,与我温婉大方的母亲简直是天差地别。
然而,她的声音却跟我的母亲一模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诚,你竟然笑了,是有什么喜事发生吗?”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却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是想确认我是不是能够看得见了。
这半年来,由于眼睛失明,我一直郁郁寡欢,几乎没怎么笑过。
现在突然展现笑容,也难怪她心生怀疑了。
我忽地想起那张纸条上的话:“不要告诉他们,你能看得见。”
心脏开始砰砰乱跳,如果被发现能够看得见了,会怎么样?
但我不敢赌,于是找了个借口敷衍:“笑着过也是一天,哭着过也是一天,都半年了,我也看开了一些了。”
听到这话,母亲脸上的笑容褪去,似乎有些失望。
我刚在心里松了口气,但是下一刻,就见母亲突然并起两根手指,狠狠地朝着我的眼睛插来!
我心中骇然的同时,将指甲狠狠地刺进自己手掌的肉里,用疼痛来对抗躲避的本能,一直盯着前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赌的就是她不会杀我,在确定我眼睛复明之前。
果然,母亲的手指最终停在了距离我眼睛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放下手指,母亲恢复了温柔的笑容,端着盘子朝床头柜走去
:“能看开点好事,来,先把药吃了吧,医生说你的眼睛还是有希望恢复的。”
她嘴上说着安慰我的话语,但是我分明看到,母亲走动的同时,脑袋一直在转动,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我。
她仍然没有放下对我的怀疑!
我装出眼神呆滞的模样,带着些许摸索动作走到床边。
“妈,你先放那儿吧,我睡个回笼觉起来再吃。
这个女人分明不是我的母亲,却装做我的母亲,我对她提供给我的药到底是好是坏表示怀疑。
从她之前的举动来看,一旦我复明了,她就要对我动手,那么她提供的药恐怕非但不能治疗失明,甚至有可能有致盲的效果。
看她的架势,如果我不吃,她就不会离开。
无奈,我只能摸索着抓起那几片药,丢进自己的嘴里,还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好,真是个乖孩子,快睡吧。”母亲满意地端起盘子往门口走去。
她是倒退着走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我,直到退到门口才关上了房门。
随着房门被关上,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系列的疑惑在心中翻滚。
那个伪装成母亲的女人到底是谁?她在我家做什么?我真正的母亲呢?
我起身走到门边,正准备开门出去看看,忽地想起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刚才只是门被关上了,并没有远离的脚步声!
我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副画面:
“母亲”端着托盘站在门外,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房门!
2.
一股凉意从脊椎骨升起,我重新走回床边,嘴里念叨着:
“咦,我的手机呢?”
“哦,原来在这里啊。”
坐回床上,我等了许久,才听到逐渐远离的脚步声。
我这才轻手轻脚地下床,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左右打量一眼确定没人,我走下楼梯来到客厅。
妹妹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手里抱着一只熊娃娃。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妹妹回过头来,对我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
“哥哥,你怎么下来了?”
声音甜美稚嫩,是妹妹的声音无疑,然而那张脸却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
而且我看清了妹妹怀里的熊娃娃,它浑身上下充满了裂痕,像是被生生撕开的。
妹妹对我笑的同时,手里撕碎熊娃娃的动作也未停止,一只熊腿被撕断了一半。
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满足了。
我忍着皱眉的冲动,目光呆滞地笑了笑:
“下来拿魔方,准备睡醒了起来玩。”
对于盲人来说,娱乐方式比较少,盲人魔方是其中一种。
为了不引起怀疑,我摸索着走向茶几,拿起上面的盲人魔方就准备返回楼上。
这时,父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阿诚,我刚刚去菜市场买了一根上好的猪大腿,今天中午给你加餐。”
我扭头看去,父亲擦拭着刚洗过的手从厨房中走出,那张脸也不是我父亲的脸!
从他的胳膊间隙看去,砧板上的分明不是猪腿,而是一条人腿!
我用尽毅力才控制住自己呕吐的冲动,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谢谢父亲,我今天不是很想吃猪肉。”
说完,我转身上了楼梯,步伐缓慢。
在上楼梯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两道如同实质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我,一直到我关上房门。
坐回床上,我捂住嘴哭了起来。
家里的那三个人都不是我的父母,妹妹,那我真正的亲人呢?
我想到了砧板上的那条人腿,以及以往吃过的红烧肉,糖醋排骨,骨头汤,我不由得泛起一股呕吐的冲动。
将刚吃进肚子的桂圆莲子粥全都吐进垃圾桶之后,我许久才缓过来。
既然他们杀了我的父母,妹妹,为什么会独独留下我一个人?
这半年来,除了我,父母以及妹妹没有任何外人进入过我的房间,那床底那张纸条到底是谁放的?
疑惑之间,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哥哥,你睡醒了吗?”是妹妹的声音。
“睡醒了,小颖你进来吧。”此时距离我上楼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要是回笼觉还没睡够反倒有问题。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妹妹抱着她那遍布裂痕的布娃娃走了进来。
我看着她轻盈地蹦到我床上,小脸上满是认真的打量着我。
我装作没有看见,笑道:
“小颖,你是要我陪你玩捉迷藏吗?”
因为之前我一直看不见,所以能够陪妹妹玩的游戏只有捉迷藏。
但是一想到自己无数次玩捉迷藏的对象竟然是个陌生人,我的心里就忍不住升起一阵寒意。
小颖咧开嘴,缓缓凑到我的脸上,吐出了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字眼:
“其实,哥哥看地见了吧。”
疑问的句式,却是陈述的语气,再加上这话从一个小女孩的口中说出,我的额头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罪臣之女x实权真太监
*虐文!虐文!!纯古言虐文!!!
*结局he,却虐得心肝疼,看完直接emo,慎入!
皇帝给我赐婚了,赐婚的对象还是他眼前的红人——大太监苏禾。据说许多老太监都喜欢与宫女对食,然后变着法儿折磨人。嫁给他,我想,我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苏禾被薛尚书的纨绔儿子给掳走那天,我正在茶楼听书。
说书先生正说着当今圣上还是皇子时,如何清君侧,将那些叛党余孽剿灭个干净,又是如何将其他皇子给踹下台。
我还在感叹着当今圣上是个狠人,楼下突然一片嘈杂之声,夹杂着一二尖叫与惊呼。
我侧过头向下看去,正看见一顶极为眼熟的小破轿子停在路中央,一旁骑在马上的是一华服公子,那...
我侧过头向下看去,正看见一顶极为眼熟的小破轿子停在路中央,一旁骑在马上的是一华服公子,那公子眼疾手快,一把将轿子里的人给拉扯出来,将人提溜上马,不顾那人的怒骂之声,横鞭一抽马身,绝尘而去。
这人啊,一身宫中内侍穿的衣服,身影纤细修长,柔若无骨,看着甚为熟悉,隔得较远,我便踮脚提裙又将身子往栏杆外探了探,那人似乎心有灵犀般,隔着老远朝我看来。
原本已经没有力气,像死鱼一样挂在马上的人忽然一个挣扎起身,不仅磕着了那公子哥的牙,还朝我用那尖厉不已的声音大喊:“眼瞎了吗?快想办法救你祖宗!”
果真没猜错,这就是我那便宜夫君苏禾。
我装作没看到他,利落转身,接着坐回椅子上喝茶听书。
此番这么一闹,可谓是群情激愤,这不,连那说书先生也开始讲起了苏禾的八卦。
只听那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敲,悠哉悠哉道:“薛尚书的小公子心仪皇帝身边的宦官苏禾并非秘事,此人是个纨绔,时常出入乐坊妓院,早就将那苏禾给传成了神仙般的人物。”
这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苏禾。
薛公子曾跟他父亲入过一次宫,那时他父亲正被皇帝问着话,而他眼睛不知该往哪放,无意间便瞥见屏风后的人,身影窈窕,正在案前为皇帝研墨。
那公子哥出宫后是这么形容的,气度闲雅,怡然姿态,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偏生那一头浓密墨发只用一根簪子挽起,窗半开,有微风初起,发尾飘摇。
后来惊鸿一瞥,佳人绝代风华,君子之态怡然。
这薛公子被勾走了魂儿,还声称,这人就是皇帝身边的内侍苏禾。
我当即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苏禾是有几分姿色,但却是个极尽烂俗之人,不知是这薛公子眼瞎还是如何,竟然说出此等话来。
在所有人的目光投向我时,我不慌不忙站起身下了楼。
回去前还不忘将从苏禾那顺来的几样宝贝拿去当铺换了银钱,回府后又声称苏禾傍上了贵人,将苏禾府上的下人打发个干净,然后我便收拾了细软,打算趁苏禾身陷囹圄自顾不暇之时逃跑。
于是,我就这么与苏禾那顶小破轿子撞了个正着。
来人从轿子上下来,一甩衣袖,衣衫不整,眼尾还是红的,嘴边各种粗俗不堪的话,从那薛公子的父母一直问候了人祖宗十八代,边骂边与背着包袱的我对上了眼。
我们大眼瞪小眼许久。
我第一个反应是将包袱藏在身后,而苏禾在我有动作时便立马朝我扑来:“臭娘们,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你我可是圣上亲赐的姻缘,你敢逃,信不信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
他的声音是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这么发火朝我吼时声音也愈发刺耳。
只是这人也就这点能耐,嘴上说得好听,事实上我一把拽住了他要揍我的手,然后悠哉悠哉地给他理了理衣服:“夫君,抱歉啊,今天没人做晚膳,我以为你这次被掳走就回不来了,府里的下人全被我给打发走了。”
苏禾脾气不太好,但他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
这是我跟他成婚许久得出的结论。
此时,这人被我给气岔了去,好不容易缓过来,正将他那身被撕扯得不像话的太监服给脱下来换常服,准备带我去酒楼吃饭。
我则坐在他一贯坐着的美人榻上喝茶看月亮,还不忘磕着瓜子催促他:“你给我快点,我饿。”
随着苏禾的一声“滚”,一个花瓶就这么从屋里飞出来。
我险险躲开,而里面的人还不忘抱怨:“供你吃供你住,你还给我蹬鼻子上脸?”
苏禾并没有让我失望,他今天能成功从薛公子那逃出来,是因为薛公子对自己梦中情人的幻想完全破灭了。
苏禾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看上去还年轻,若真掩去他的太监身份,似乎勉强还像个正常人。
奈何一身太监习气极重,会翘兰花指,笑起来阴森森,音调也尖厉,偏偏拂尘不离身,走着那小碎步,腰身盈盈而握,谁看都知道,这不是个男人。
于是在苏禾叉腰骂了一通还用拂尘甩了薛公子一脸后,薛公子成功赔着笑将苏禾连请带扔地给赶出了尚书府,这才让苏禾有机会抓住想要逃跑的我。
此时,苏禾穿着他那身乌漆墨黑的常服,束着头发,阴沉着一张脸出来,衬得他一张脸挺白,虽说苏禾一向是这般痨病鬼的模样,但这么端着脸,也倒有了那么一点君子如玉的架势。
做菜这活儿本该是我来做的,成婚第二天苏禾就要求我当他老婆的同时当他的厨娘。
在我成功烧了三次厨房后,苏禾才去请的厨娘。
我这一身技艺无非是好吃懒做和败家。
苏禾讨厌嫌弃我,我也知道他想休了我,可这是他从圣上那亲自讨的姻缘,若休妻定然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他恨,他怨,他怒,他骂,最惨的是厌恶我到极处还得想方设法地喂饱我。
他在前面扭着他的腰走着,我在后面跟着他,不防皇城的夜市上人极多,他走得也快,没多久就没了影儿。
这时我反倒被人给拦了下来。
来人是风月坊的常客,那年我家被抄,女眷大多被卖进了这些歌舞坊中,我还有点小姐脾性,仗着长得好,卖艺不卖身,结果被这么个大爷给打了一巴掌,拽着头发要我接客。
虽说我后来遇到贵人暗中相助安稳过了一段日子,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头皮也跟着紧了紧。
这人上前就拽住我的手腕,大笑着道:“怎么,宋家心高气傲的小姐,不肯接客就算了,现在还嫁给了一个不是男人的东西?”
我呸了一声,想甩开这无赖的手,却被他抓得越紧,手腕快被折断了。
“给我松开手,小心我夫君告到皇上那儿整治你。”我这么一个姑娘家,也就只敢在苏禾面前逞威风。
这人是有名的无赖,打死过人,也玩死过姑娘,偏偏家中父亲巴结上了朝中官员,几箱银子送过去,让此人依旧无法无天。
于是时隔多年,我又要再次被他给拖走时,苏禾那拂尘结结实实抽了恶霸一脸。
“咱家的娘子,是你能碰的?”苏禾叉腰问。
苏禾难得有那么点男子气概,我当即躲在他身后嘤嘤哭泣:“妾身当年还在风月坊时,就是此人欲对我行不轨之事,下了狠手般的打我踹我,还硬是要逼良为娼。”
我哭得入戏,眼前也暂且瞧不清晰,似乎看到苏禾的影子颤了颤,我自然哭得更为凄惨。
谁都知道,苏禾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苏禾在皇帝李瑾还是个皇子时就在其近身伺候,奈何只是个区区宦官,登不上台面,并未被李瑾重用,自从苏禾在宫乱中救了李瑾后,李瑾才注意到身边还有这么个忠心的奴才,虽允他住在宫外,却依旧时常传召他近身伺候。
不管谁都要给他几分薄面。
但这恶霸也许脑子真的不好,并不明白苏禾是个怎样的人物,狞笑着骂:“一个没有根的玩意,要什么老婆?”
他一巴掌就扇向苏禾,苏禾体弱,就这么被人狠狠扇到地上。
“没有用的阉人。”恶霸呸了一声就要上前拽我走。
我看着苏禾被打得半天撑不起身子来也吓傻了,哆哆嗦嗦地要去扶苏禾起来。
苏禾却忽然笑了,他吹了声口哨,在恶霸快要碰到我时,四方皆被巡查营的兵卫给围住。
那恶霸被狠狠制服在地。
苏禾被我搀扶着起来,整个人阴恻恻得不像话,他这时候声音却带着哑问我道:“你觉得宠臣应该是怎样的?”
我没管他发疯,而是轻轻碰了碰他被打肿的脸:“疼不疼?”
他斜我一眼,而后看着那些兵卫,做了个轻抹脖子的动作,瞬间在所有围观百姓的惊呼声中,有血花飞溅,而苏禾拽过我的袖子一步步离开。
他恍若刚才的事儿没发生,拉过我被拽红的手腕,揉了揉:“想去哪儿吃?”
现在想想,我嫁给苏禾那日,正是皇帝薨逝,三皇子李瑾登基的第一个年头。
没有红妆十里,只有一顶看着就寒酸的轿子,从后门抬向宫外不远处的一座偏院。
那日偏就下起了蒙蒙细雨。
我的怨气同那暗沉沉的天空一样。
原因无他,我要嫁的人,是一个无根无权之人。
我与此人并不认识,只知他在宫乱时保护了当今圣上,护驾有功,只求了一座宅子以及一个娘子。
我就这么从风月坊的姑娘成为了一个宦官的对食。
许多老太监都喜欢与宫女对食,然后变着法儿在床上折磨人。
嫁给他,我的好日子也到了头。
我在花轿里抽抽噎噎哭了起来,遮脸的喜帕被我随意扯开,面上的妆也哭花得彻底,我还完全不在意地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
直到花轿停下,“轰”的一声砸在地上,幸亏坐得稳,才未一个趔趄跌出花轿,那些抬轿的下人自是不想与一个内侍扯上分毫关系,疾步退下,然后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掀开轿帘,这儿正是一处窄巷,显然未被抬进院中,我已经可以想象,一个涂着白粉,满脸褶子,说话尖声细气的老男人狞笑着把我从花轿里拽下来的画面。
当下生了逃跑的心思,便也再顾不得哭。
我闷头就从轿中跑出,不想,外面也有人要进来,我于是便这样撞进了那个穿着喜服的男人的怀里。
我看都未看,含着泪一巴掌就给扇了上去:“什么腌臜东西,给我放开你的脏手!”
这人轻啧一声,再开口时,声音尖细,音色却温温凉凉:“娘子,这规矩是不是从来没好好学过?”
我抬头,恰撞进一双温润如水的眸子里,来人一身红色喜服,鬓发高束,面容白净无须,凤眸薄唇,长相偏柔和,一手拿着拂尘,一手轻揽着我。
与我想象中的老妖怪并不一样。
他继而拂尘一甩,端得一身仙风道骨,在我觉得他还算端雅俊秀时,他却在下一刻低头,兰花指翘起,掩在嘴角笑得阴阳怪气:“咱家……这就教教娘子。”
我与他成亲那天,他所谓的教我规矩,并不是对我做什么乌糟事,就只是让我跪在小祠堂里背了一夜《女诫》,然后在第二天扭着他的细腰,打着哈欠一脸看蠢货的眼神用他那刺耳的声音道:“昨天规矩怎么学的,给为夫备早膳啊。”
他悠哉悠哉地坐在椅子上要我背《女诫》,背错一处就用拂尘打我手心。
太监就是太监,打人没什么力气,我却为了满足他那可耻的虚荣心,每被打上一下,就泪眼汪汪地号上一嗓子,直到最后,这人将拂尘一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人?”
我偷偷给他翻了个白眼,而他似乎看不到般,哼着他的小曲儿,逗着鸟架上的画眉鸟,极不耐烦地朝我挥了挥手,让我滚下去。
苏禾喜欢折磨我,不过不是在床上,只是单纯地用言语折辱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没救的蠢才,得了大缘分才被送到他身边当他的娘子。
现在想来,跟了苏禾以后,我这日子也算极为好过的,他除了骂我,不痛不痒地用拂尘抽我手以外,当真待我还挺好。
我与苏禾从未同过房。
但如今,是苏禾救了我,我自然不大过意得去,半夜进了苏禾的房间。
苏禾这时墨发披散,穿着白色的里衣,正半靠在床头,见到我来,他眉毛扬了扬:“怎么?看我死了没?”
我小声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禾一向体弱,站久了头会晕,风一吹就得风寒,晚上也时常失眠,总会出来逗他的画眉鸟来扰我清梦。
更何况如今还被人给一巴掌扇在地上。
他摇头,不耐烦地推了推我:“没有,你可以滚了。”
“明天你该怎么跟皇上交代?”我这才问出了藏在我心底许久的话。
我只是关心他,不想苏禾却理解错了,他哼笑一声:“你也别想着皇上治我的罪好让你有机会逃跑,你也看到了,离开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苏禾在我眼里除了脾气暴躁点,一向是无害的,我可以威胁他,变着法地欺负他,就连今日他被人掳去,也顶多是嘴里骂得凶了点。
我便一直以为,苏禾就是个软性子。
但苏禾为了救我,仗着自己是宠臣,罔顾国法,当街杀了人。
若今日苏禾不在,亦或是我从未嫁给苏禾,指不定我哪天就会真的沦落到要用身体伺候人的下场。
我一屁股坐在了苏禾床边上,还不怕死地让他往里面挪挪,此时夜色下观美人,偏偏真有种薛公子所说的风雅姿态来。
我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唤道:“夫君啊。”
他不耐烦偏头,而我凑上前硬是要掰过他的脸,我凑到他耳朵前正想说些什么,这人似乎以为我要亲他,满脸惊恐,一脚把我踹了下去,然后裹紧了被子,大骂一声:“下流!”
这是我第一次,被我的夫君,一个太监骂下流。
第二日,苏禾入宫许久未归,那些文臣大抵因为这天下太平,总得闹腾出点事情,于是借苏禾恃宠而骄,当街杀人的由头,一群闲得没事的死老头早朝的时候齐齐上奏要皇上严惩苏禾。
苏禾到底是犯了天家规矩的,我心下不安,在临近黄昏的时候便守在了宫门前。
我就是在那时候遇见当今相爷江离的,那人穿着官袍,双手笼在袖里,正缓步走出宫门,忽然就在我面前停住脚步:“宋莞?”
我父亲当年门下只收了江离这么一个门生,后来我父亲遭人诬陷,锒铛入狱,到头来反而是江离成了这一朝之相。
在我心里,这个位置,本该是另一个人的,只可惜……当年他锋芒初露,一身疏狂傲气,却堪堪折在最好的年纪。
我在愣神间,江离忽然问:“夫人为了苏禾而来?”
“你可知他如何了?”我没有称呼他为我的夫君,毕竟……在外人看来我跟苏禾的婚事始终是场笑话。
江离的神色有一瞬怔忡,而后道:“我让宫人带你进去寻他。”
他继而转头吩咐宫人,给我带路,我道谢以后,跟着宫人踏入了朱红宫门,而身后又响起了江离的声音:“夫人自老师离开后流离坎坷数年,如今也算尘埃落定,在下只想劝夫人一句,执着于过去,不如珍惜眼前之人,有时候,遗憾与残缺并非苦痛,反倒是一种完满。”
我心下疑惑,然而宫人的脚步太过仓促,我没办法停下问个明白,只来得及回首看了一眼,江离的青色官袍在风中飘摇,他轻轻点头致意便上了宫外马车。
他们这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向来看不起宦官之流,可江离的话里并无任何轻视之意。
他称呼我为夫人,甚至提醒我让我安心跟苏禾过日子。
江离这人,要么是多管闲事,要么便是与苏禾认识。
只是这其中真相为何,在我瞧见了苏禾以后,我再也想不起来去深究了。
我是在一处偏殿中找到苏禾的。
在那之前,我正与皇帝李瑾撞了个正着,在我随着宫人匆忙跪下行礼时,少年帝王忽然低头瞥了我一眼,对着身旁的宫人轻嗤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小禾子闲得没事才同朕讨老婆,空惹一身是非。”
他踹着道边的石子,怒气腾腾地走了。
完全没有个皇帝的模样,活像谁欠了他钱一样。
他毕竟才十七岁,与先帝的杀伐果决并不相同。
彼时,苏禾在殿中跪着,他背着我,一向喜欢微弯着腰的人,身子如劲竹般跪得笔直,内侍独有的黑色纱帽被他放在一边,青丝垂落于地,竟有种说不出的矜贵孤高,我看着这背影却恍然与记忆里的某个故人重合。
苏禾听到脚步声,头都未回,只犹自用我从未听过的清亮音色道:“臣累了,不想干了,皇上就拟个旨,让臣离开……”
他话未说完,只因为他转了头,正与我的视线撞上。
于是这位大爷眼神倏然变了,用一副想杀人灭口的架势看着我,声音又恢复了往常的尖厉:“不好好在家待着,来这凑什么热闹?”
继而他想站起,却因为跪得太久,起来后又是一个踉跄,便直直朝我摔了来,于是苏禾结结实实将我抱了个满怀,他身上有股子书墨香,极好闻,我偏头间就能瞧见苏禾白玉般的耳朵已然泛了红。
我正觉有趣,于是接着轻拍他的背安抚他道:“夫君,我怕皇上惩治你,见你许久未归,便私下来宫里寻你的。”
我难得对苏禾这般好言好气,而苏禾的耳朵反倒更红了。
这人啊,吃软不吃硬。
在月上柳梢之前,我到底如愿把苏禾带回了家,依苏禾的意思,皇上查得那恶霸身上有数件人命官司,也知道他是个祸害,于是并没有惩治苏禾。
这世上的善恶与是非,并不是靠真相来分辨的,杀了人,在他人口中那便是杀了人,便是这世间罪人。大多人不去了解其中过程,只愿相信自己看到的。
苏禾若真的只是个恃宠而骄的内侍,作为帝王定然不愿落人口舌,又怎会轻易地就放过苏禾呢?
而今日江离的一番言论必有深意,若他不是脑子坏掉祝我与一个宦官百年好合,那便是……苏禾也许真的是能照顾我一辈子的人。
哪怕他不是个男人。
我父亲曾是当朝御史,我便也带了点心高气傲的小姐脾性,即便流落风尘,也不愿委身他人,更不愿和一个太监过一辈子。
我以前一心想着逃跑,但如今我终于意识到我离开苏禾,空留一身肮脏骨气,到底是活不长久的。
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正视自己与苏禾之间的关系。
于是,我在院中叫住了正要回房的苏禾。
“苏禾,你给我过来。”我叉腰,气势十足。
“你什么态度?”他转头吼我。
我也不再扭捏,上前就拽过他的衣领:“我叫宋莞,今岁二十六,也算是个老姑娘了。”
他看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而我若无其事地接着道:“我并不是你随意求来的风尘女子,我父亲曾经是御史,犯了事儿被砍了头,我才被送到风月坊。”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未曾婚配,也未曾将自己轻易许给谁过,有过一个喜欢的人,可惜这人死得早,没来得及给我留下任何念想,我孑然一身,无旧友故亲。平日虽然对你凶了点,但你要知道,我也曾是个婉约贤良的闺中姑娘。”
说到这,月华静谧,院中红枫却依旧艳艳,苏禾蓦地笑了,眼睛弯得像月,光影在其中明灭,他再开口时,声音缓慢而清晰。
“嗯,我跟你如今近况相似,无父无母,无权无势,也没什么才华与能力,我就剩一个虚职,凭着当年救主,讨得一个家和一个嫌弃我的娘子。一心想着带着这么一个脑子算不上好的娘子离京,隐去自己是个阉人的事实,抱几个孩子养着来了此残生。”
而后,便剩一片静默,我嫁给苏禾的这一年里,我们甚少如此心平气和地讲过话。
我与他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在长久的对视中,我们看着对方倏然笑开。
其实我同他并没有什么不同的,都是被这世间遗弃的可怜人罢了,如今我重新让他认识我,我亦重新认识他,往后可能真的要相偕着过下半辈子了。
苏禾昨天在宫里说的那番话似乎不是闹着玩的。
他说他想离开,今天便真的让我收拾院中库房里的赏赐,让我全拿了去换钱。
苏禾曾经在宫变的时候救过皇上,如何救的我并不知道,但是在那之后,皇上不仅赐了宅子美人,还给了苏禾许多赏赐。
我曾进去瞧过几眼,大多是些珍宝古玩,尽是俗物,苏禾是个守财奴的性子,看顾着这些宝贝看顾得紧,按他的话来说,将来被皇帝嫌弃了,他还得靠这些来养老。
今日我去了一趟,那儿许久未有人涉足,到底落了灰。我未曾想过,会在里面发现几块上好的砚台,一些山水名画,市面上已然寻不到的书,这些都是文人儒生喜欢的东西,尽数夹杂在一堆金银器中,便显得没那么起眼。
直到我在里面寻到一支青玉雕刻的梅花簪,那是我亲自所刻,也是我当年赠给陆清河的,后来陆清河被赐死,他府上被宫中侍卫搜刮了个干净,如今这支玉簪碾转之下,竟是被皇帝赏赐给了苏禾。
曾被我视作珍宝的东西如今被他的新主人丢弃在不显眼的角落,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伤。
苏禾回来的时候,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他进屋后坐下,对着我便翻眼睛:“杵在那作甚,还不给我过来。”
我回身,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簪子:“把这给我。”
“你想要你就拿去玩儿吧。”苏禾神色如常。
而我上前给他倒了杯茶,便在他身旁坐下。
“我年轻的时候,雕了支梅花簪,送给我心仪之人的。”我怅然出声。
苏禾听到这便忽然将簪子抢了去,拿在手心把玩着,继而他便阴阳怪气地笑出声:“那可真巧,你……”
我知道他又要说些不着调的话来讥讽我,但他并未有机会说出来,因为我哭了,我眼前一片模糊,继而有泪大颗大颗落下。
他这时候也忘了要骂我,拿出块帕子给我擦眼泪:“宋莞,你哭起来可真丑。”
说的话依旧不中听,但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而我下意识就抱住他呜咽出声,他身子僵住,我则哭着道:“他是这世上一等一的男子,他早慧,也自负,曾经一心为官,想着开创一片盛世清明,我爱慕他的一切,可如今却已经记不起他的模样。”
“你曾经喜欢的人多好,便显得你现在嫁的人有多不堪。宋莞,我知道,你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再好不过的男子,今后便瞧不上任何人了,嫁给我这么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总归是受委屈了。”
他再没出言讥讽我,反倒是轻拍着我的背安抚我,然后将他夺来的青玉簪还塞到我手上,“还给你,你别哭了。”
苏禾在深秋之时,生了场病,拖住了他要离开的脚步。
彼时红色枫叶早就堆满了院子,一场大雨纷扬落下,而苏禾又被李瑾给扣在宫里,这一扣就是三天。
我托江离去打探消息,江离把人带回来时,苏禾身上已经全湿了,回来就发起了高烧。
江离说他跪在皇帝寝殿外整整三天,就为了求一个自由身。
我到底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苏禾到底是什么人,他跟皇上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那日入宫,不管是李瑾调侃的语气,还是苏禾说的那些不想干了的混话,都不是君王与臣下间该有的。
作者/花下客
原标题:《一生痴绝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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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又冷淡的华妃娘娘*渣得理直气壮的狗皇帝
*重生归来褪去嚣张跋扈的华妃,只爱哥哥
头是真的痛。
“娘娘,您总算是醒了,可急死奴婢了”,颂芝将我扶了起来,主动为我按揉太阳穴。
我打量着寝殿里的一切,还是翊坤宫。颂芝的衣衫还是答应例制的,可见皇帝还不曾废黜我的位份。
“现在是什么时辰?哥哥呢?”我问到。
“子时,皇上刚下了旨让、让大将军看守城门……”越说到后面,颂芝的声音越小。
我狠狠的将枕头摔到了地上,屋里的宫女跪了一地。
“娘娘、娘娘息怒,奴婢这就着人去告诉大将军,让他再上奏折多提往日的功劳!”颂芝说着就要退下。
我赶紧呵住了她,“糊涂!”
前世,年氏一...
前世,年氏一族为何没落,当真只是哥哥嚣张跋扈到让皇帝忍不下去了?
功高震主这一条,皇帝心里清楚,只可惜……前世里,我们年氏一族没有一个人看清了这层。
“你想办法带话出去,让哥哥好生看守城门,切不可生事,尤其不可穿着黄马褂守城门”,我说道。我也不曾想到,这个时候了我还能如此冷静。
颂芝不明所以的看着我。
“快去啊!”我催促。
颂芝不敢违抗,应了一声后便行礼去办我交代的差事了。
正厅,欢宜香的味道顺着香炉炉孔泻出。从前好闻的香味儿变得恶心。
我没让宫女倒掉。闻了这些年了,母体一早就伤透了。
可伤透的哪里只是母体?
我吸了吸鼻子,抑制着眼眶中的泪。
别人都说生不逢时,可我连重生都不逢时。若是能回到我年家兴盛时,我自然要扭转乾坤。只是现在,我连是否能保住我一家的命都是个未知数。
哥哥没像从前一样,穿着御赐的黄马褂守城门,这让皇帝暂时无错可挑,哥哥的性命姑且保住了。
不过,我从前做的那些事还是被抖落了出来。皇帝降了我的位份,我成了宫里人人耻笑的年答应,颂芝也罢了位份再度成了我的宫女。而曾经与我共谋过的曹琴默,现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襄嫔。
年富、年兴被流放边疆,族里其余老少未受牵连,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我知足,毕竟来日方长。
年氏一族几乎销声匿迹,甄氏与瓜尔佳氏一族蒸蒸日上。听说,皇后力保了瓜尔佳文鸳入宫侍奉。
我不爱舞文弄墨,历经此番却也知道登高跌重的道理。
“小主,皇上去碎玉轩歇息了”,颂芝道。
我应了声,算是知道了。
甄嬛说得对,帝王的夜晚从不属于一个人。只恨我从前盼得一心人。
“以后这种事再不用说与我听”,我道。
颂芝当我生气了,忙跪在地上弓着腰,“小主,皇上是念旧情的人,咱们多多上书皇上,他、他必然肯开恩的!”
我起身扶起了颂芝,“傻丫头,皇上念的哪里是旧情?”
“小主……”
“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你放心,有我一日,总不会叫你受委屈。”
颂芝轻轻摇了摇头,“奴婢自小伺候小主,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我第一次抱了抱颂芝,眼泪埋进了她肩头的衣衫里。
瓜尔佳文鸳果然进宫了。模样俊俏,可惜比我从前还没脑子。我不过引了她两句,她就真的动了怒。我自然没像前世一样嚣张跋扈、落人口实。
她也确实去跟皇帝哭闹了。皇帝在意名声,不愿意让外人说贬了我兄长又苛待我,并未说什么。
倒是曹琴默,依旧向皇帝进言杀了我以平后宫之怒。
“蠢”,我边往香炉里添欢宜香边轻生道。
曹琴默虽然谨慎,但却被名利忽悠的上了头。皇帝大学不是真的想要我的命,或者她留下我是为了牵制哥哥,亦或者说……他对我还是有些愧疚的吧?
只可惜,曹琴默听了甄嬛对“襄”字的解释,会错了皇帝的意。
曹琴默死了。人人都以为是她出卖了我忧思过度的缘故,可谁又能想到是皇帝与太后的手笔?
想到此,心里突然有点儿涩。如果当时年家也如此不得势,皇帝是不是连欢宜香都懒得赐给我?
甄嬛劝说皇帝让端妃抚养温宜,端妃喜爱孩子,自然视如己出。
宫里还似先前,但也不似先前。瓜尔佳文鸳入住碎玉轩后,皇帝就跟长在了碎玉轩似的。
一连几日入夜后,即便不是颂芝守夜,她也会来陪我待一会儿。
我感念颂芝对我的好,待她也格外特殊些。
锦上添花谁不会?雪中送炭的情谊才当真难得。
碎玉轩还如从前一样经历了一场火,火势不大,是谁放的我无心打听。看不透时,总想着甄嬛死了,我便安宁了、得宠了,可想明白了,不也就那么回事儿?没了甄嬛还会有别人。
祺贵人搬离了碎玉轩,皇帝说那处宫殿赐予甄嬛独住。
这话……耳熟的很,就像皇帝刚登基时说把翊坤宫赐给我一个人住一般。
我没再生事。皇后的目光从我身上渐渐挪开。因为有新的大事扰她心烦——菀嫔要封妃了。
皇后从来不是省油的灯,这点我在王府时就知道。如今菀嫔封妃,她能沉得住气才怪。
果不其然,没多久皇后就对甄嬛就动了手。
甄嬛因为误穿纯元皇后的故衣就被禁足在了碎玉轩,这事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纯元皇后过世后,皇帝对我、对沈眉庄、对甄嬛、对安陵容都宠过。在王府时,我便自傲,有一回甚至还穿过福晋例制的衣裳,皇帝都未曾处置,反而带我去策马。
如今,甄嬛只是错穿了一件衣裳……
“小主,大将……城门吏给您来信了”,颂芝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赶忙接过了哥哥的书信。
哥哥似乎也看明白了当下的局势,整篇书信中,都未曾提及年氏一族对社稷的功劳,反而让我珍重自身。哥哥能这样想,我安心不少。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哥哥一个冲动,招来杀身之祸。
“颂芝,替我研磨”,我吩咐道。
哥哥既然能写信来,我自然也能寄信过去。
落魄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家书更能让人宽心。自然,除了让兄嫂宽心之外,我还想问问哥哥从前雍王府中的事儿。
那时候,我被父兄保护的太好。看上了雍亲王就求着兄长为我去说媒,全然不顾母亲与我分析的利弊。如今想来,还真是愚蠢。
碎玉轩里传出来甄嬛有孕的消息,我于子嗣上无缘,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偷偷羡慕一下旁人。若说算计,皇帝何止算计了我一个,还有端妃。那碗打掉我腹中孩子的安胎药,可不就是替皇帝背了锅吗?
雍亲王登基,封齐氏为妃,与我平起平坐。从前真傻,竟未想过这层。
我远远的瞧着正拉着欣常在不许她给甄嬛行礼的瓜尔佳文鸳。
没多久,哥哥又来了信。信里讲述了我入雍王府之前的事。
从前,我只知道皇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但却不知道皇帝也能为了一个人深情到如此程度。皇帝带她策马,为她亲手打制玉簪,还为她舞剑。而福晋也全心全意的待皇上,春日里在百花丛中为皇上跳惊鸿舞,夏日里两人泛舟于湖上,秋日一同酿酒,冬日里踏雪寻梅。这若是在民间,必然是佳偶天成。
哥哥写的模棱两可,但我切切实实的能感觉到,无论是我、甄嬛、安陵容还是温婉的沈眉庄,我们的身上都有先皇后的影子。
皇帝像是在拼碎片。可哪里又有完全一样的碎片?
信中,哥哥还提到皇帝正招兵买马之事。哥哥有参军的打算,想听听我的意思。
我深知哥哥的性子。他断然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守城吏,之所以还能忍,不过是我还在宫里,我年氏一族还有活着的人。我给哥哥回了信,支持哥哥参军的想法,但也着重叮嘱,要他遇事多多忍耐。
甄嬛生了个公主。皇帝似乎很喜欢那个小丫头,出生当日就赐封号为“胧月”。我本以为,有了孩子后皇帝就会对甄嬛回心转意。然而,甄嬛却毅然决然的去了甘露寺。
我让颂芝想办法打听清楚缘由,颂芝说是因为一句“莞莞类卿”。
颂芝不懂这话的含义,我却明白。
类卿的何止莞莞?
后宫里其余的女人一下子闲了下来,祺嫔与安嫔开始较劲似的争宠。这两人都是皇后的人,就算是争,也是小打小闹,争不出什么来。
我头一次感觉到这样的日子其实还挺清净。不用去费尽心思的去想该如何变着花样的给皇帝做膳食,更不用嫉妒他今晚宿在了哪个宫里。
直到哥哥给我来信说准噶尔似乎要有所行动了,我年家的好日子就要重来了。
我倒是不再想什么好日子不好日子的事儿。但哥哥人还在关外,年富、年兴也还不知所踪。既然哥哥能忍辱负重多年,那我也甘愿再赌一把。
“颂芝,圣驾什么时候回銮?”我问道。
“各个宫苑都已经开始打扫了”,颂芝默默算了算,“约么着就这两三日,最晚也不过月末。”
我应了声,继续问道:“听说百骏园给宫里送了几匹良驹?”
“是,都是些已经驯服的马儿”,颂芝答道。
“随我去一趟。”
颂芝不明所以,我没给她解释。自知道皇帝从前爱带先皇后策马后,我便知道他当年看上的除了我年家的权势外还有我身上的那份儿英气。
只可惜,我不是一个好碎片,我身上只有先皇后的英气没有先皇后的温柔。
多年不骑马,我与马足足磨合了三天。
第五日的午后,我在园子里骑马时遇上了皇帝。
三年未见,皇帝似乎老了不少。他看到是我时没走开,我吃准了这一点,用提前准备好的针扎了马腹一下。
马受了惊,我被甩了下来。
皇帝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我,那双含情脉脉的眼跟能掐出水来似的。
“皇上……”我有些哽咽。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是不可能,但说真的能心无芥蒂的继续献媚讨好也是不可能的。
“你瘦了。”
时隔三年,这是皇帝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臣妾失德,不宜面圣……”
皇帝紧了紧抱着我的手臂,我能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我知道,我与他同样激动。
“你与朕三年未见,除了这个就没什么别的想与朕说?”皇帝道。
坦白说,我并不知道他期待我对他说什么,也没有多余的思绪去想这些。
我干脆沉默,皇帝将我放了下来。
“你当时所犯种种,实是罪无可恕。可朕何尝不知道,这桩桩件件背后都有襄嫔的参与呢?”皇帝道。
我跪到他面前,低头道:“臣妾有罪。”
皇帝将我扶起,“襄嫔已死,朕也冷落了你三年。朕时常想,是不是朕把你宠成了这样。”
自从决定了再度面圣,我便想到了会有这一日。只是,我远比我想象中的更难受、更激动。
在帝王身边待久了,尤其是知道了欢宜香与那碗安胎药的事情后,我真的辨别不出来他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杀了我孩子的是他,赏赐我欢宜香的也是他,说把我宠坏了的还是他。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其实宠坏我的哪里是皇帝,是我爹娘、是我兄长。而皇帝予我的,不过是纵容。
他纵容我、纵容哥哥,所以年家才有登高跌重的一天。
皇帝再次踏入了翊坤宫。
翊坤宫早已不是三年前富丽堂皇的翊坤宫了。曾经,连茶具都爱描金的华妃娘娘,如今用着答应的例银只将将保证温饱,哪里还有闲钱装饰宫宇、添置闲物呢?
“你……”皇帝大约也没见过哪个嫔妃宫中能寒碜到这个地步,他顿了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是朕委屈你了。”
委屈?我轻笑一声,不知不觉已然泪眼模糊。
我这三年过的,何止是“委屈”二字就可概括的?
自知晓欢宜香与安胎药之事,多少次过不下去的时候,我都动过去死的念头。可是,嫔妃自戕是连累家人的大罪。
年氏一族还有活着的人,我怎敢再任性?
“皇上知道臣妾委屈,臣妾便不算委屈”,我抹了一把眼泪,为他奉上了一盏茶。
这一晚,皇上留宿在了翊坤宫。
我知道,从这一晚过后,先前三年的百般做小伏低算是白费了。
皇后的头风又发作了,皇帝也被太后叫了去。
难得的是,太后竟然主动晋了我的位分,封我为贵人。自然,受封赏的不止我一个,还有沈眉庄。她常年侍奉在太后跟前,太后做主晋封她为惠嫔。
一连两级的晋封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但转念一想也便释然了。太后是在权术里浸泡久了的人,如今皇后独大,太后这是要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制衡皇后。
我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谢了恩典。若是放在从前,我肯定以为是太后疼我。
果然,晋封我为华贵人的懿旨刚下,皇后就差人将我叫去了景仁宫。
算起来,也有三年未踏足这宫殿,也有近三年未见过这些熟悉的面孔——
端妃还是汤药不离口,也免了向皇后的请安,这种场合是见不到她了。敬妃、齐妃一左一右坐在尊位上,下面以此是祺嫔、安嫔、贞嫔、欣贵人、康常在。惠嫔没来,她大约是不愿见到我。
也是,昔日我差点儿要了她的命。这样的深仇大恨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的?
罢罢罢。无论是来的还是没来的,都没有一个是盼着我站在这儿的。
“华贵人常年不出宫门,康常在、贞嫔不认识也是有的。”皇后面带笑意的解释道,康常在与我行过礼后,我便听到她与贞嫔小声嘀咕我到底是不是当年宠冠六宫的华妃娘娘。
自从晋位贵人后,皇帝就常来我这翊坤宫。皇后那边儿自然是没少打压我,但一直抓不到我什么错处,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说两句。
我自知势单力薄,也便装的乖觉温柔些。其实,自从不在乎皇帝宿在哪个嫔妃哪儿后,装温柔似乎容易了许多。
皇帝来时,我还是会为他奉上一盏茶,但却不是提前就晾好的。之前那些情意绵绵的话,我还是会说给他听,但具体有几分真心,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日,皇帝命苏培盛亲自送来了一盒香料,“皇上知道小主爱香,特地让奴才送来。”
我跪地谢恩后,打开了香料盒子轻轻嗅了嗅,“这似乎不是欢宜香的味道?”
苏培盛笑了笑,“这香料是西域进贡,皇上还亲自选了几位安神的香与龙涎香一并加了进去。皇上说,从前种种委屈了小主,欢宜香并未欢宜,不用也罢。”
我再次谢了恩,让人送苏培盛出了门后才让颂芝去太医院请了位太医来。
太医院早已经没有我的人了,只要不是甄嬛的心腹温实初,请谁其实都无所谓。我对太医撒了谎,说这香是准备赠与皇后的,请他们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太医验了验,说并无麝香一类的伤及身体的反而有不少安神助眠的香料。我也懒得追究这话真假。当初无数太医为我诊过脉,不也没人说欢宜香中含有大量麝香吗?
皇帝来翊坤宫的次数逐渐多了,皇后那边儿显然有些沉不住气。祺嫔屡次挑衅,我一一忍让了。我知道,这个时候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我,我稍有差池,眼前的一切极有可能幻灭。
好在,哥哥没让我白白忍让。
哥哥来信说,准葛尔部换了新的首领,新首领对我朝边境蠢蠢欲动,若皇帝有举兵之意,望我的千万替他进言。
我思索了良久,依然犹豫不决。
甄家扳倒了年氏不久后,甄家便又被瓜尔佳氏扳倒了。若他日年氏一族有幸崛起,是否会重蹈今日覆辙呢?
“小主,皇上马上就到宫门口了,您快准备接驾吧”,颂芝道。
我让颂芝将哥哥的书信好生收了起来,“去把欢宜香点上吧。”
“这欢宜香还是三年前的,不如奴婢去把皇上新赐的香料点上”,颂芝给我行了一礼。
我轻笑了声,“不用,去点上欢宜香。”
颂芝刚点上香不久,皇帝便进了翊坤宫的门。
我向他行了一礼,皇帝将我扶了起来,从苏培盛手里拿过了一个描金的盒子递给了我。
“打开看看可还喜欢”,皇帝道。
我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支金簪,我识得这只簪子——在王府时,我就看上了这只簪子,也问皇帝要过,但我彼时不知,这只簪子的另一支,皇帝赠给了纯元皇后。
“臣妾惶恐,愧不敢受”,我跪地道。
皇帝再次将我扶了起来,亲手为我戴上了那支簪子,“这簪子,当年你曾向朕求过,朕没答应。现如今……”皇帝顿了顿,“现如今,朕想明白了,让苏培盛又找了出来。”
这话听得我心里发涩。
“你点的是……欢宜香?”皇帝问道。
“是。”
皇帝走到香炉旁边,“怎么不用朕新赏给你的香?”
“臣妾用了欢宜香十年,闻惯了”,我轻轻吸了吸鼻子,强扯了个笑容。
皇帝低着头站在香炉前沉默了片刻,“也罢,你若喜欢,朕让内务府每月给你送来就是了。”
我向皇帝谢了恩,微微侧了侧身子,擦了眼泪。
一连几日,皇帝都宿在了我这儿。皇后那边愈发沉不住气,甚至还去太后那儿嚼了一通舌根。
太后没理这事儿,反而劝皇后理应大度。
颂芝说太后还向着我,但我知道,太后肯如此说是因为我身后已然没了年家的势力,就算皇帝宠我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再者,太后越偏宠我,我在后宫便越招恨。
窗间过马,转眼便到了开春。皇帝提议去放风筝,我欣然应允。
我喜欢放风筝,待字闺中时父兄常给我扎风筝。哥哥扎的风筝总比父亲扎的要好看些,有时候哥哥还会在风筝上画只漂亮的大凤凰。
每每此时,父亲便会训斥哥哥。哥哥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笑着对我说,“咱们年家的女儿谁敢怠慢?就算嫁给未来的太子,那也是要宠冠六宫的,如何用不得凤凰!”
父亲让哥哥说话谨慎些,小心祸从口出。哥哥每次都答应着,但下回给我扎风筝时,还是会画上一只漂亮的大凤凰。
“朕记得,你刚入王府那年的立春,你哥哥就着人送来了一只画着凤凰的风筝”,皇帝说的很慢,像是在回忆。
我不愿再提,轻轻笑了笑,“皇上还记得。”
皇帝大约也看出来我不想再提往事,突然转了话题,“年羹尧最近如何了?”
我与兄长的书信一直是先送去江浙一带给嫂嫂,嫂嫂再派亲信送与哥哥的,皇帝知我与家人有联系,由此一问,大约也是试探。
“嫂嫂曾来信说哥哥又从军了”,我从容答道,“哥哥的近况臣妾也挂念的很,但哥哥从军之前并不曾与嫂嫂说从了那支军,嫂嫂与臣妾也是挂念的很。”
皇帝拍了拍我的手,“朕前日看了岳钟麒的奏表,说你哥哥正在他麾下。”
“哥哥可还安好?是否受伤?”我急切问道。哥哥对家里人向来报喜不报忧,我从不指望从他的家书里跟我抱病喊痛。
皇帝没说话,目光如炬的看着我。
我跪在他面前,“臣妾失言。”
皇帝扶起了我,“你是否觉得朕当初对年羹尧罚的太重?”
我低着头,“臣妾不敢。”
皇帝缄默,似乎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我并没有如他所愿,继续往下说。
当日之事,我年氏一族虽有错,却罪不至死。皇帝之所以让哥哥去做城门吏,是知道我兄长心高气傲。皇帝此举,着实是设好了圈套等着哥哥往里钻。
“这半年来,朕总觉得你不似从前了,温柔了、话也少了,也不似原来一般对朕使小性子了”,皇帝道。
“从前是臣妾不懂事”,我实在不知道还能回答什么。
从前的骄纵,不过是仗着他纵着我、对我特殊,可是在知道这份特殊里存着算计后,我如何还敢恃宠而骄?
皇帝点了点头,轻声道:“不说了,朕陪你放风筝。”
这次风筝放的都不尽兴,但我与他都在假装高兴。
自放完了风筝之后,皇帝好一阵子没来翊坤宫。阖宫里都说我得罪了皇帝,但让大家摸不着头脑的是,皇帝虽然不来,赏赐却入流水似的进翊坤宫的门。
坦白说,我也猜不透皇帝。我身后已然没了年家的势力,皇帝对我越好,我越觉得心口堵得慌。
皇帝病了,晕在了安嫔的延禧宫。
太后点了皇后、敬妃、惠嫔还有我轮流侍疾,太后还将果郡王请进了宫,名曰侍疾,实则是帮皇帝盯着前朝。
敬妃与惠嫔不愿见我的情绪就差写在脸上,但好在这两人不得皇恩,暂时也不敢开罪于我。敬妃寡言、惠嫔总爱瞪我两眼,这些不痛不痒的小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倒也无妨。
皇帝这病来的蹊跷,太后让苏培盛彻查。查到最后,我依稀听得“四月十七是莞嫔生辰”。
我冷笑一声,微微仰头轻轻吸了吸鼻子调整好了情绪。
从前,我以为皇帝真心爱护的只有纯元皇后一人。后宫里得宠的女人,不过是因为身上有纯元皇后的影子罢了,就连当日余氏得宠不都是因为一句“逆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吗?
现如今,我愈发摸不透皇帝的心了。
“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皇帝问道。
我频繁眨了眨眼睛,想掩饰眼角的泪痕,“皇上可算醒了,臣妾伺候您吃药。”
“怎么哭了?”皇帝坐起了身,抬手替我揩掉了眼角的泪。
我将晾好的药端给他,“臣妾担心皇上。”
皇帝扬了扬嘴角,将整碗的汤药一口干了下去,“有你这份心意在,朕不敢不好。”
我笑了笑,这类甜言蜜语,听听也就罢了。宫里的日子过久了,我如何还会为了他的一句话开心好几日?
“皇上,方才果郡王来过,怕是朝中有事。要不要……”
“不急”,皇帝打断了我,“朕病着这几日,梦见了从前在王府的时候,朕梦见了纯元、梦见了你”,皇帝盯着我看得出神,我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像是在回忆,“罢了,朕记不清了,让果郡王来吧。”
我应了声,给皇帝行了个礼,退出了寝殿。
皇帝的病本不是大病,养了几日便好的差不多了。
他多留果郡王在宫里住了几日,不下棋,也没品评字画,想来是朝政上的事。我没多问,只让小厨房每日变着法儿的做些调养的粥送去。
皇帝病愈后便很少来后宫,偶尔踏足也不过是景仁宫与翊坤宫。
日子便这样一日一日的过。我不求子嗣,也不害人。虽偶有事端,但也都不是什么大事。
临近年关,皇后向皇帝进言说我兄长既已投军再为皇上效力,我也理应晋封才是。
皇帝没应允,说我从前行为不端实在不宜位份过高。
此言一出,隔日我便成了阖宫笑柄。
我对此嗤之以鼻。皇后哪里是为我讨封?她不过是在提醒皇上我兄长重回军营,假使一旦有机会,我哥哥还会建功立业,我年氏一族还会功高震主罢了。
不过,没过几日皇帝竟然主动提出让我协理六宫。还没等我想明白皇帝为何如此时,我便听得果郡王外出的消息——原来,还是为着哥哥。
果郡王都亲自去了边疆,想必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万一要打仗,以哥哥的能力与在军中的威望,不知胜过多少尸位素餐的将军。
皇帝宿在我这儿时,几次午夜梦醒我都想问问他,我到底算什么。但寝殿里欢宜香那淡淡的味道已经给了我答案。
不过一月稍多些的功夫,皇帝在我宫里用午膳时,苏培盛来传消息说果郡王坐的船沉了,极有可能抛尸黄河。
皇帝发了火,命人即刻去找,务必活见人、死见尸!
我甚少见皇帝发这么大的火。一次是我的孩子没了时,一次是甄嬛的孩子没了时,再一次便是这次。
他突然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一如当年我小产初醒后。他沉默了许久,缓缓道,“是朕对不住老十七,朕不该让他去。”
皇帝将自己闷在我宫里一日一夜,我静静的陪了他一日一夜,直到太后差人前来,皇帝才踏出了翊坤宫的门。
先帝多子,但与皇帝亲近的兄弟却不多,这一点只看当日九子夺嫡有多惨烈便可知晓。在王府时,皇帝与十三爷、十七爷感情敦厚,如果惊闻噩耗伤心难过也是应当的。
只是……我又想起了他紧紧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刻。不知我的孩子去世时,皇帝的悲恸是否也如现在这般。
其实,太医刚对我说我身孕一月有余那夜,虽有皇帝陪伴,但我依旧激动的一夜未眠。我闭着眼睛偷偷的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只可惜我在闺中时就不爱读书,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字眼,绞尽脑汁不过只想到一个“安”字。
安,平安。
二月二龙抬头这日,苏培盛陪皇帝去了甘露寺。听说这事儿还是惠嫔一手促成的。
这些年,惠嫔不争圣恩,她肯如此费心思必然是为了甄嬛。不过,甄嬛已是废妃,自古没有废妃回朝的先例,惠嫔有心怕是也无力。
皇帝自去过一次甘露寺后,名曰为太后祈福,每月都往那儿跑。实际上,我与后宫里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甘露寺里住着谁。
没多久,颂芝在去太医院为我拿药的时候看见了苏培盛亲自找温实初,请他照料凌云峰那位主子的身孕。
“小主可要想想办法啊,莞嫔若是回来了,那……”颂芝没再说下去。
我跌坐在椅子上,“她、她又怀孕了?”
“是,奴婢听得真真的”,颂芝道。
“我又有什么办法!”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以甄嬛的心智,只要她肯向皇帝低头,回宫是迟早的事情。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皇帝来翊坤宫时就同我提到了这件事——
“甄氏在甘露寺修行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朕想着将她接回来”,皇帝说的很慢,像是在随时观察着我的表情。
其实,在颂芝告诉我苏培盛让温实初照顾甄嬛的时候,我便猜到了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皇上想重迎甄氏妹妹回宫本无不妥,只是……”我顿了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皇上,“只是,自古没有废妃再回宫的先例,这怕是不合祖制。”
皇帝沉默了片刻,突然转了话题,“你服侍朕也有些日子了,朕想复了你的妃位。”
我差异的看着皇帝,皇帝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至于甄氏……既是废妃,再册便是。”
原来是为了甄嬛!
“臣妾都听皇上安排”,我机械的回答道。皇帝哪里是想复我的位分,他是想让我点头甄嬛回宫的事儿。
其实,这事儿我点不点头结果都是一样的。
皇帝此话,分明是想让我同甄嬛为善。他实在是担心错了,与其说服我,倒不如去说服太后与皇后。现如今,我哪里还有能力与资本同甄嬛斗呢?
皇帝摸了摸我的发顶,“睡吧,朕累了。”
我应了声,吹灭了房中的蜡烛,与皇帝同塌而眠。
翌日清晨,皇帝下了早朝后,又来了我的翊坤宫。大约是为了弥补我,用膳的时候,皇帝主动提及了哥哥的消息。
他告诉我,哥哥如今在岳钟麒将军的麾下,与准葛尔小打小闹的交锋了几次均占了上风。皇帝还说,等准葛尔的事情了了,要给哥哥个官职。
我年氏一族惨遭横祸,哥哥在军队里沉寂了四年。什么官职不官职的,哪有全族老少的安危重要?
想到此,我跪地对皇上道:“皇上准许哥哥在岳钟麒将军麾下已是圣恩,哪里还敢求官。”
皇帝将我扶了起来,“连岳钟麒都递折子为你哥哥说话,朕总要赏些什么才是。”
我二度跪在他面前,“臣妾有一事想求皇上。”
“你说”,皇帝喝了口粥,并没有将我扶起来。
“当年哥哥犯错,皇上发配了年富与年兴。哥哥在外征战,嫂嫂无人照拂。臣妾想请皇上让年富、年兴回来,好让兄嫂有个安稳。”
皇帝闷声吃了几口粥,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朕知道了,起来吧。”
我跪在地上没动。皇帝多疑,我这话大约是让他觉得我又与哥哥私下往来了。
见我不动,皇帝声音温和了些许,“起来吧,朕回去就拟旨,让年富与年羹尧同在岳钟麒麾下听用,让年兴带着你嫂嫂回京安置。”
我谢了恩,心里却觉得恶心。什么让年兴带着嫂嫂来京中安置?做人质还差不多!
有了求情这件事后,皇帝有些日子没来翊坤宫,就连颂芝都劝我不该着急为母家说话。
我何尝不知道皇帝生性多疑?可是,我如何能对兄长之事坐视不理?
甄嬛回宫的消息已经在阖宫传开。皇帝封她为熹妃,让四阿哥做她的养子,还赐姓钮祜禄氏。
自然,我封妃的消息也传遍六宫。日子是皇后挑的,就在甄嬛回宫的前一日。我猜到了皇后的用意,她这是想告诉我,若非甄嬛回宫,皇上要顾及外面的流言,万不可能给我恢复位分——皇后这是想让我去与甄嬛争斗。
同样的亏吃一次便也够了。我不与甄嬛发生矛盾,不是因为我忘却了从前也能对她做小伏低,而是我自知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比甄嬛。
或许,也就只有每年策马、围猎的时候,皇帝对纯元皇后那点儿思念能落在我身上。可悲,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会收起满身的骄傲,凭着这点儿映照在别人身上的影子偷生。
不过,我再可悲也没甄嬛可悲,背着别人的姓氏,简直是辱没祖先、族人。
甄嬛回宫了。皇帝带着满宫嫔妃迎接,果郡王做册封使,当真是无上荣耀。
令我没想到的是,甄嬛回宫的当夜,她竟然向皇帝进言,让皇帝来我的翊坤宫休息。我知道,皇帝人虽然在我这儿,但心却在永寿宫。我自知留他不住,但也没能大度到主动说让他去别的女人的床榻上,只能翻过身,将那不争气的眼泪浸在枕头上。
甄嬛回宫没几日,祺嫔就被皇帝禁足了。不得不说,甄嬛有手段,但更重要的是有宠爱。
自从失去年家这层屏障后,我便再没肆无忌惮的做过什么。因为我知道,宠爱不复,稍有差池就是我死。我不怕死,但我怕哥哥一个想不开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害了整个年家。
帝王身畔,一个家族想要长长久久的光耀门楣实在不易。
阳春三月,我在长廊下百无聊赖的坐着。太监通传,说是贞嫔造访。
我冷笑一声,让太监请她进了门。
“臣妾参见华妃娘娘”,贞嫔向我行礼道。
我整理了整理衣裳,拖延了片刻,才懒洋洋的说道:“起来吧。”
贞嫔面上没有丝毫不恭,反而还多了几分谦卑、恭敬。
“你向来不登本宫的门,说吧,来做什么?”我开门见山的问道。
“熹妃回宫,娘娘就无打算?”贞嫔道。
我轻笑了声,“打算什么?害了她肚子里孩子?还是杀了她?”
“娘娘应该知道是谁把年家害得如此惨。若非甄嬛,大将军何至于此?”贞嫔压低了声音道。
若是放在从前,我怕是已经恨得咬牙了。然而,这些年我逐渐看透,没有甄嬛也会有别人,没有甄远道也会有王远道、魏远道。
“本宫奉劝你一句,皇上心尖上的人,少碰”,言罢,我起身回了屋。
我并不是维护甄嬛,而是不想让贞嫔把我当傻子、把我当枪使。这几年相与下来,我自知贞嫔不是个省油的灯,但却没有安陵容有计谋,也没有祺嫔会撒娇。凭这样一个人也想除掉甄嬛。
“娘娘为何不与贞嫔联手?”颂芝不解。
“贞嫔比曹琴默如何?”不等颂芝回答,我接着说道:“曹琴默都不能除掉甄嬛,贞嫔又算个什么东西。”
“娘娘睿智”,颂芝给我奉上了一盏茶,“好消息,方才年夫人派人来说,年兴公子已经同夫人住回了原来的将军府了。”
“当真?”我急切问道。
“是真的!皇上疼惜娘娘,还下了旨封娘娘的兄长为将军,现如今年富公子也已经在年将军麾下了”,颂芝道。
我舒了一口气,“问问皇上,本宫能否与纳兰嫂嫂见上一面。”
颂芝有些为难,“娘娘,有什么话还是让奴婢传给年夫人吧。”
我知道颂芝是怕皇帝疑心,我拍了拍颂芝的手,“去,就告诉皇上是家事。”
皇帝准了我的请求,嫂嫂入宫与我相见了。
嫂嫂看上去老了不少,原本乌黑的秀发中都有了几缕银丝。
“妾身见过华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嫂嫂向我行礼。
我赶紧将嫂嫂搀了起来,扶到座位上,“嫂嫂不必多礼。这两年家中如何?”
嫂嫂颔首,“谢娘娘关心,家中一切安好。前几日你哥哥还来了信,让我问娘娘安。”
“哥哥如何?”我急切问道。
嫂嫂轻微抿了抿唇,眼角有些泛。
“嫂嫂快说!”
嫂嫂一下子跪到了我面前,“但求娘娘怜悯!年富信中说、说……”
“说什么?嫂嫂倒是快说啊!”我着急的蹲到嫂嫂面前,再次将人扶了起来。
“年富在信中说你哥哥受了伤”,说罢,嫂嫂哭的有些不能自已。
我为嫂嫂擦了擦眼泪,扶着她坐下。
遥想当年,嫂嫂嫁入大将军府时与哥哥是何等恩爱。嫂嫂是纳兰家的小姐,自小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娘娘,妾身求你、求你跟皇上说让将军回来吧!妾身不求荣耀加身,只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安就好!”
这话听得心酸。世人常说愿鲲鹏展翅、青云直上,却不知平安和美是最难得可贵的。
我将屋里的人尽数支走,轻声道:“嫂嫂放心,皇上那边我会去说的”,我别过头去擦了擦眼泪,“还有一桩事情得麻烦嫂嫂。”
嫂嫂也擦了擦眼角的泪,“娘娘请讲。”
“我失宠这些年,身边唯有一个颂芝陪着。她早过了出嫁的年纪,也曾经服侍过皇上,嫂嫂看……能不能、能不能帮颂芝找个好人家”,我道。
嫂嫂目光中带了些差异,“这、这……娘娘三思啊。”
我知道嫂嫂担心什么。毕竟是伺候过皇上的人,想再许人,实在是有些荒谬,“本宫想过了。过些日子我会对皇上说放颂芝出宫,嫂嫂只需帮我选个能对颂芝好的人便是。不求富贵,但愿和睦便是。”
嫂嫂点了头,算是答应了。年家地位不如从前,嫂嫂也不敢在宫中逗留,与我嘘寒问暖了几句后便自请出宫了。我也没留,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少生事为好。
嫂嫂走后,我立刻去见了养心殿。苏培盛说熹妃在里面,我识趣的走了。
临走前,苏培盛问我是否向皇帝说我来过。我本想说不必了,但一想到哥哥,还是说道:“就说本宫来过。”
我本以为白日去养心殿一趟,晚上皇帝定然会摆驾我的翊坤宫,谁知皇帝还是去了永寿宫。我让颂芝点上了欢宜香,一夜无眠。
甄嬛果然有手段。她一回宫,不仅皇帝对我冷淡了不少,还小惩大诫了不少爱生事的妃嫔。
一连十日见不到皇上令我心烦意乱,见都见不上谈何为哥哥说话?
好在,崔槿汐与苏培盛的事让皇帝暂时冷落了甄嬛两天。我趁着这个时候又去了养心殿,见到了皇帝。
“皇上怕是忘了臣妾了,臣妾不来,皇上也不去”,我带了几分撒娇的语气。
皇帝笑了笑,“这几日朕忍着没见你是想让你知道什么事该管什么话该说。眼下见了朕,可还有什么话要同朕说?”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我便也知道自己不能开口,只好顺着他的话继续道,“臣妾闲时学着做了几味小菜,想请皇上尝尝。”
“批了一下午折子,朕也累了不如就去你宫里吧”,皇上边说边伸了个懒腰。苏培盛对着外面的奴才喊,“摆驾翊坤宫”。
我学会了做菜是真,却不是这几日闲着的时候学会的,而是在无宠傍身的那三年。身边的丫鬟除了颂芝以外都不是忠心的,眼见我不得宠,便欺辱到我头上。无奈之下,只能收起我那满身的骄傲躬耕自食。
“味道不错,可见你是用了心的”,皇帝道。
我笑了笑,“皇上喜欢就好。”
皇帝拍了拍我的手,说道:“你与敬妃、端妃一同协助皇后协理六宫,有桩事情朕想问问你。”
“可是苏培盛与崔槿汐的事?”我问道。
皇帝点了点头,“不错。皇后主张严惩,敬妃持中不言,熹妃不便说话。这事你怎么看?”
我瞥了皇帝一眼,苏培盛是皇帝用了几十年的人,崔槿汐也是甄嬛的心腹。此时此刻,皇帝问我如何看,倒不如说他希望我给他一个台阶下。
“臣妾觉得苏培盛伺候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崔槿汐又是陪着熹妃一起吃过苦的人,纵然有罪,也该顾念着往日的情分。”
皇帝点了点头,示意我继续说。
“臣妾认为,小惩大诫也就是了,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与皇上意见相左吧?”
皇帝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朕前些日子都在熹妃处,你可有想朕?”
我扯了个笑,“熹妃有身孕,皇上多陪陪熹妃也是应该的。”
皇帝没多言,用过了晚膳便说要去看看端妃。
颂芝劝我该留下皇上,我看着桌子上还未收拾的残羹冷炙,“他心不在这儿,本宫强留也无用。”
苏培盛与崔槿汐的事儿果然没如皇后的意。不知是谁传的消息,说我与端妃同为他二人说情。甄嬛大约也是听到了这话,竟然主动登了我的门。
“多年不见,华妃娘娘还是华妃娘娘”,甄嬛道。
我倚靠在贵妃塌上,半点起身的想法都没有,“多年不见,莞嫔都变成熹妃了。”
甄嬛笑了笑,“嫔如何,妃又如何?华妃娘娘这些年过的也不容易吧?”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承认我着急了、心慌了。
从前,是甄嬛告诉了我欢宜香的事,也是她告诉了我那碗安胎药的秘密。虽然对那些肮脏事儿已经一清二楚,但我还是害怕从她嘴里再听一遍。
“华妃娘娘帮我救了槿汐,本宫承娘娘这个情。此番前来,不过是想谢谢娘娘”,甄嬛道。
“本宫不是帮你,更不需要你谢”,我冷冷的看着甄嬛,勉强维护着最后都尊严。
甄嬛像是看透了我,轻轻笑了声,“华妃娘娘既然帮了我一把,我也送娘娘一个人情。”
“本宫用不着你……”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甄嬛截下了,“听说年将军在西北受了伤。”
我坐起身,盯着甄嬛看了片刻,“你肯帮本宫与哥哥?”
甄嬛一如方才似的轻笑了声,“本宫知道,此番回来娘娘在皇上面前帮过本宫,本宫承娘娘的情,不欲与华妃娘娘为敌。”
“真的?”我质疑。
“本宫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娘娘看结果便是”,甄嬛言罢,向我颔首,“告辞。”
“等等!”我叫住了甄嬛,微微仰头吸了口气,向她行了个万福礼,“你若能救得了哥哥,我必重谢。”
甄嬛说到做到。没几日,苏培盛就来翊坤宫向我转述了皇上的意思——哥哥被接回京了。
哥哥幼年便习武,十三从军跟着父亲南征北战。说句大不敬的话,我年家位极人臣、封无可封又如何?这是我父兄拼着性命挣下的!
世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话不准。
我父兄也是从士兵做起的,也同士兵同吃同住同杀敌!他们只是在诸多士兵中表现卓然一步一步的坐上了将军的位子。
世人皆看到了他们荣耀加身,却不知荣耀背后、盔甲之下的满身伤病。
我无法出宫,皇帝也没说让哥哥入宫来看我的话,但却派去了宫里最好的太医。虽不能相见,但有此结果,我已知足。
我向熹妃郑重的行了个礼,算是道了谢。
昔日,她家与瓜尔佳氏联合扳倒了我年氏一族。如今,她间接的救了我兄长一命。那句话不错,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华妃娘娘若是想谢本宫,不如也送本宫个人情”,甄嬛道。
我微怔。我身后无母家势力,又不及她有宠爱傍身,哪里还能送她人情?
见我不解,甄嬛解释道,“昔年我见罪于皇上,母家也为奸人所害。华妃娘娘有皇上宠爱,如当年一样打压个玩物岂不容易?”
“玩物?”我轻笑一声,在这后宫之中,又有几人不是玩物?
“不知熹妃说的是哪个?安嫔还是祺贵人?”我收拾好了情绪,问道。
“华妃娘娘聪慧,自然明白我说的是谁”,甄嬛说道,“她跋扈多年,又爱生事。早年娘娘能容她,不过是人在屋檐下,如今得以抬得起头来,娘娘还要继续忍吗?”
“不急,来日方长”,我慢悠悠的说道。
甄嬛向我行了个万福礼,“那便先谢谢华妃娘娘了。”
我点了点头,朝远处正往这边儿走来的祺贵人看了一眼。甄嬛笑了笑,那笑里藏刀的模样让我觉得陌生。
自从与甄嬛某种程度上达成一致后,我在宫里的日子也舒坦了许多。
惠嫔再不冲我翻白眼,敬妃同我说话也不在冷冰冰,就连依附着皇后的安陵容对我说话的次数也多了。
不过,我一如既往的讨厌安陵容。不是讨厌她分宠,而是讨厌她人面兽心。
身处后宫的人,没有不想圣眷优渥的。我手上虽沾着血,但我从没想过去害无辜的小生命,可安陵容不同。
在与熹妃达成一致后,我曾问过她为何不动安陵容。
她说了我当时对她说过的一句话——不急,来日方长。
随后,她递给我一枚精致的小圆盒,我打开后轻轻嗅了嗅,当即了然。
这味道与欢宜香的味道有共通之处。尽管二者都用了其余的香料调和,但我能肯定,里面有麝香。
当年熹妃小产,我对她的罚跪不过是替安陵容顶了锅。昔年真正害她滑胎的不是我,这大概才是她回宫后还能容得下我的原因。
“为什么不去告诉皇上?”我问道。
“皇上?”甄嬛轻笑了声,以沉默回答了我。
“罢了,本宫明白你的意思”,我抿了口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是夜,皇帝来了翊坤宫,他告诉我哥哥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还赏赐了我不少金玉首饰。
我喜欢金玉的华贵,但历经过变故后,这些东西不知不觉的就成了身外物。我向皇帝谢了恩,命颂芝将这些东西收了起来。趁着颂芝不在时,我委婉的向皇帝提了提让颂芝出宫成家之事,皇帝美其名曰我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此事便只能押后再议。
之后的几日,皇帝得闲就来翊坤宫,那些眼睛长在皇帝身上的嫔妃愈发记恨我,瓜尔佳氏便在其中。
她仗着背后是皇后那老妇,每每见我时说话都拈酸带醋。
若是在从前,她恐怕早与夏冬春一个下场了。
金秋霜序,皇后召集了一群人在景仁宫赏菊。
菊花初放,本没什么好赏的。皇后让各宫嫔妃前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提醒过甄嬛,这种场合还是少去的好。甄嬛仿佛并不在意,依旧赴了皇后的约。我本以为皇后的人会在此之间动手,没想到这就是一场安然无事的赏菊宴。
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齐妃那双眼睛一直盯在熹妃的肚子上。
我大约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三阿哥是皇上的长子,四阿哥不受待见,五阿哥养在外面。若无甄嬛腹中之子或是她腹中的是个公主,那三阿哥被立储的可能性便是最大的。
然而,当我以为这场赏菊宴就这么平淡结束时,颂芝急急慌慌的来告诉我熹妃早产了。
我即刻让颂芝给我更衣赶去了永寿宫。我到时,皇帝、皇后、各宫嫔妃还有太医站了一院子。
温实初与产婆在照顾熹妃生产,一位叫卫临的太医来向皇帝禀报熹妃的情况。他说熹妃早产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皇帝震怒,最终查到了齐妃头上——熹妃服食了齐妃送来的红豆汤。
这结果倒也不算意外,只是不知道她背后有没有人撺掇。皇帝命苏培盛带人去提审齐妃,却得知齐妃已经畏罪自戕的消息。
齐妃的母族早已没落,这世上唯一与她有血缘的大约也只有三阿哥了。她敢畏罪自戕,大约是笃定皇后一定会为三阿哥求情,且皇帝子嗣凋零,大约也不会因为她的自戕而处罚三阿哥。
果不其然,皇后一两句话便顺理成章将三阿哥收为养子。
只可惜,皇帝作为当局者,看不清。
熹妃为皇帝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皇帝高兴的脸上的笑纹都藏不住了。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大约就只有熹妃与两个孩子。
我看着他抱着小阿哥的样子,眼眶突然就红了。
从前,我羡慕纯元皇后;现在,我羡慕熹妃。
皇帝给六阿哥起名弘瞻,给公主起名叫灵犀,还晋熹妃为贵妃,赐了协理六宫之权。
熹妃行册封礼当日,我孤枕难眠。令我没想到的是,深夜时皇帝竟然行至我翊坤宫门前。颂芝来禀报时,我诧异的看着她。
颂芝晃了晃我,“娘娘、娘娘,皇上已经到宫门口了,快准备接驾吧。”
“颂芝,你信皇上是自愿来的吗?”我茫然的问道。
“皇上心里有娘娘,自然是自愿来咱们宫里的!”颂芝道,我清楚她是在哄我。
今日是甄嬛晋封的日子,若无她相劝,皇上恐怕在永寿宫与熹贵妃剪烛夜话、逗弄儿女吧?
“去告诉皇上,本宫睡了”,我吩咐道。
“娘娘……”
“快去”,我不耐烦的催促道,生怕下一秒就返回。
皇帝没能进翊坤宫的门,最后好像是瓜尔佳氏盛装打扮带着羹汤去了养心殿。
颂芝为我鸣不平,我不甚在意。
任何一个真心爱过丈夫的女人,都不愿意接受丈夫的可怜,尤其是这份可怜还是另一个女人劝自己的丈夫恩赏给自己的。
这件事没完。
作者/云处栖
神仙高智商清醒女主×变态缜密杀人犯,联合手撕出轨渣男
无感情纠葛,纯复仇爽文
老公出差家里只剩我一人。
下班后我下意识瘫在沙发上,突然,臀部的异样感让我感觉不对劲,沙发垫表面怎么是温热的?难不成家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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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昨天,老公接到公司临时派发的出差任务,叫苦不迭。原本周末我俩约好去吃个烛光晚餐庆祝结婚纪念日,这下,全都泡汤了。出发前,我安慰他,让他看在工资的面子上忍一忍。毕竟我俩计划明年添个娃,所以这次出差,全当给孩子存学费了。实际上,我另有私心。老公出差一周,意味着接下来这一周,整个家都是我的。前些年我看新...
没见有人画过这个然后浅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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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雾雨朦胧,叶叙撑着雨伞玩着手机,右手夹着烟,妥妥的像一个混混,她在跟她闺蜜聊着天,聊晚饭吃什么……
慕斯辰给叶叙发信息,跟她讲她已经到了,叶叙和慕斯辰都看到了彼此。她们两个都拿出女士香烟,互相给对方递烟,彼此的笑了笑,接了过来,把烟点了起来,烟雾寥寥,像一个黑暗中走出来的少女。
她们商量着吃什么,慕斯辰看到了一家自助牛排餐厅,跟叶叙讲,说“要不我们去吃牛排吧,正好你不是说想找对象嘛,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叶叙笑着回答,可以啊,正好我们去看看。
她们同时把烟给灭了,默契的不能再默契,进了那一家牛排馆。叶叙低头玩着手机,没看路,一不小心脚滑了。一位男生正好出门,身边还有一位助手,看他穿着家境就很阔绰,程述眼疾手快,把叶叙拉到自己身边,慕斯辰在旁边笑的差点就把民政局搬了过来,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叶叙高冷的说了声谢谢,走到了慕斯辰旁边,程述看着眼前的女孩,眼里没有星光,只有黑暗,身材妩媚,是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的感觉,程述见状,看了叶叙一眼,和助理一起走掉了。
她们走到商场,身上霸气而高冷的形象让路人都感觉商场阴森森的,像是在北极过冬一样。慕斯辰烟瘾犯了,在商场里点了一根烟抽,看颜值就知道是活脱脱的一个让人不敢靠近的那种。叶叙见状,找慕斯辰要了烟抽,她们烟瘾大,一天一包,不然心里不踏实。慕斯辰笑了笑,问到,你的烟该不会又抽没了吧,叶叙点点头,确实抽没了,你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快要抽完了。慕斯辰拿出自己的烟,递给了叶叙。
烟还没抽到一半,慕斯辰看到了正在视察工作的程述,跟旁边叶叙说“那个不是晚饭的时候在牛排馆救你的帅哥吗”。叶叙眯着眼睛,说道“他只是扶了我一下,脚滑而已,没有他我也能不会摔”,程述从店里走了出来,正好目光看到了抽烟的叶叙慕斯辰两人,程述心里想“原谅这个小家伙会抽烟啊,看来也不是省心的小不点”。
叶叙和慕斯辰两人,烟已经没了,叶叙说到“慕斯辰,你帮我灭一下,我在这里等你”,慕斯辰叹了一口气,讲,你每次都是叫我去灭烟,自己天天在玩手机,也不知道在玩什么,叶叙不耐烦的说到,赶紧去,等会喜欢什么衣服我买单。慕斯辰接过了叶叙的烟,一起走到垃圾桶旁边把烟给灭了。
慕斯辰走到叶叙身边,小声的讲,刚刚那个帅哥看你一眼了,据我猜测他身高应该有185,气质方面跟你差不多,看得出来他也很高冷。叶叙无奈的讲到,你这个花痴能不能改改,不要见到帅哥就犯花痴,慕斯辰无奈的撒娇说到,叙叙,我知道啦,我们去买衣服吧,叶叙无奈,但也没办法,只能宠溺着慕斯辰。
叶叙和慕斯辰路过程述身边,程述闻到了叶叙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身边的助理给他汇报情况,程述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助理叫了他几声,他才反应过来,程述高冷的说,继续汇报工作。
叶叙和慕斯辰走到一家衣服店里,叶叙全程盯着手机看。慕斯辰倒是挑了几件衣服试了一下,都觉得挺满意的。跟叶叙说,叙叙,我也给你挑了几件,你去试一下啦,叶叙无奈接过了衣服,去试衣间试了,出来的时候就连店员也跟着说到,这位小姐,这件衣服很适合你,衬托出了你的身材比例,看看你这个腿,真的很好看。就连慕斯辰也看呆了,叶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完全重新认识了自己,叶叙从包里拿着卡,跟店员讲到,刚刚我试的衣服和我朋友的衣服,都刷卡,店员笑着接了过去,刷了卡,拿着袋子就和慕斯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