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年轻人浑身浴血,半跪在满是裂痕的石崖之上,血水从他的脚边流向深不见底的崖下。
一只身缠锁链肩负山岳的石猿跨步而来,路过之处,树木倒塌,脚踏之下,大地震颤。
那石猿开口喝道:“只是这种实力就妄想杀我吗,凡人!”
那年轻人站起身,摇摇晃晃模样惨不忍睹,只是脸上仍在笑,咧嘴道:“祖圣在上,三日之功,连我这等凡人也杀不掉吗!”
“天铃铃就是如此让你们这些奴仆前来送死吗?”
石猿嗤笑,解下身上锁链,身躯之上似有裂痕生出,石猿扛起肩上巨山猛砸而来,准备倾力一击彻底杀死眼前这个可笑凡人。
年轻人不闪不避,静望着那座山岳压顶,眼中带着决绝的杀意,他扬起手臂,手中举着的是一个青色玉铃,就在山岳即将碾碎他的身躯之时,少年闭上眼眸,手中玉铃被他捏得粉碎。
“敢请祖圣在上与我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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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少年不知何时滚下了床铺,身躯蜷作了一团。
那种粉身碎骨般的痛楚仿佛真实存在一般,少年已渗出了一身冷汗。
六鱼艰难躺回到床铺之上,脑海中依旧浮现着方才的梦境,那个梦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透着荒诞诡怪与不真实,可他却从中感受到一种刻骨铭心的熟悉感。
仿佛他真的曾经经历过一般。
六鱼没有了一丝睡意,他回想起了那场对话,虽然不能记得全部的细节,但是在那些残存的记忆里,好像曾提到过天铃铃这个名字。
那位在上是否知晓这一切呢?
六鱼默默起了身,他想要搞清这一切,结束这些年挥散不去的梦魇。
许是起来闹出的动静太大,连住在另个屋的少女都被吵醒了,少女探出头,好奇问道:“大晚上的,你做什么?”
六鱼只是说着出去走走,急匆匆地出了门。
古灵也未去多想,关了门倒头又去睡了。
小部的夜里寂静无声,少年一个人走在路上。
六鱼莫名想起了小五哥,若是他还在部里,说不定此刻就会突然蹦出来吓人一跳,然后说上一句小棍子你是不是吓尿裤子了。
传闻族长爷爷曾有一根打人很疼的棍子,只是在他被捡回来的那一天里,那根棍子便丢了,于是自小开始,小五哥便给他取了个小棍子的外号,每每见他还要问上一句,小棍子你是不是真的是根棍子变的,不然怎会如此又木又笨的。
平日里只觉得烦人,此刻倒有些想念了。
当六鱼走过那间铁匠铺子时,正巧看见十夜趴在水缸前数鱼儿,少年笑了笑,没有说话走开了。
少年最终走到了那座祭坛前。
祭坛围绕着宝树扎根之处而建,年份并不久远,也只在近几十年才建成。
“天铃铃在上。”
六鱼踏上那座祭坛,仰望着头顶亮若星辰的宝树,开口问道:“您能否告诉我,那些年里,曾发生过什么?”
宝树没有回应,只有少年自顾自说道:“我听闻,很多年前,这里从不允许任何生灵踏入,可如今为何您又愿意庇佑我们这些凡人?”
“小的时候我曾好奇,为何我们部里只有老人与小孩,那年一川哥还不到十七,已经是年轻一辈中年纪最大的了。”
“我梦到过一些人,他们曾试图去反抗神明,但最终都被杀死,每一次我都感同身受,可我却不知道他们是谁,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少年自说自话,到了最后竟是泪流满面。
“可我现在却是什么也做不到。”
忽有微风起,带起一串铃声,六鱼眼前一闪,那个粉雕玉琢仿佛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依旧如上次所见一般,小姑娘坐在地上,双脚埋在土里,望着少年轻声说道:“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少年,如今的你,不过还是个小鬼罢了。”
“我不懂您的意思。”少年摇了摇头,看着那位本该高高在上的神明,眼神希冀道:“天铃铃在上,我是否也能拥有一川哥那般的非凡力量?”
天铃铃抬头,笑着道:“当然可以。”
少年眼神明亮,问道:“您能教我吗?”
“何必我教。”天铃铃站起身,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说道:“等到有朝一日,你能看清自己,看清这个世界,你便自然会了。”
少年问道:“如何才算看清?”
小姑娘伸手指了指头顶那颗宝树,说道:“等你能数清我这身上藏着多少个铃铛的时候,你自然知晓这一切。”
少年抬首看去,巍巍宝树之上一串又一串的铃铛在微风中轻轻摇荡,少年有些失神,等再回神之时身前早没了那位小姑娘的身影。
少年定了定神,从眼前细细数过,只是还未数到半百铃铛便花了眼睛,只好从头再来。
少年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干脆仰面躺倒在地上,手指轻点一个一个地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