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忙,哪有不关心自己孩子的,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还会这么忙,说到底还是严浩翔怕他们担心没有说罢了。
其实,严浩翔曾经尝试过开口的,可是那天出了些不是很好的事。
他没再接着打,只是想等父亲有空可以回一下,却没想到一等就是一天,在他快要上台的时候。
他父亲说,他的奶奶走了。
“贺儿?”马嘉祺打开房间的门,贺峻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正坐在床边上的凳子上“丁呢?”
“马嘉祺”贺峻霖静静地盯着马嘉祺,像是能从他的脸上...
“马嘉祺”贺峻霖静静地盯着马嘉祺,像是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但马嘉祺是谁?
“怎么盯着我啊?你丁哥呢?”马嘉祺笑着,可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隐隐发觉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谁都不清楚贺峻霖到底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如果换个人,他们一看就能辩得真假,可是贺峻霖不同。
贺峻霖他太了解他们了。
“贺儿~你别生气呀”宋亚轩笑嘻嘻的过来“我们不是故意的出去玩不带你的”
“别说了,宋亚轩”贺峻霖还是冷着脸,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坦白从宽”
丁程鑫过来揉了揉小铃铛的脸“浩翔好喜欢你啊”
贺峻霖愣住了,气势消了大半“什么”
“他说想让这次的演唱会变得更有意义,就去请教了在国外的某个知名老师”丁程鑫说着对后面的人挥了挥手。
“丁儿!”马嘉祺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不是答应了浩翔不说出去的吗!”
宋亚轩拽住了往丁程鑫那边走的马嘉祺“马哥消消气,消消气,虽然我们答应了翔哥,但是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误会着不是吗”
刘耀文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也不劝说,只是静静地看着。
张真源任由他们吵闹,毕竟只有这样,戏才更真,尽管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严浩翔会在国外,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耀文”贺峻霖不愿听几个老狐狸争吵,所以他瞄上了站在一旁的刘耀文。
他的直觉告诉他,刘耀文知道什么。
“因为那天,我去找翔哥请教,但是,我看见视频里翔哥面色苍白”说到这里,谁的脸色都变了。
“屏幕前站着医生,来来往往的人,却都出奇的安静,像是在看什么绝症的患者”
“别说了”张真源突然出口制止。
“说!”贺峻霖就这么盯着刘耀文,盯得他发麻
“翔哥请教的那个老师病了,但是因为很有威望,所以不能外传,而医院人多眼杂,但好在那家保密性还不错...”刘耀文把故事编的很真。
至少贺峻霖暂时是信了的。
而大家都没有松一口气,贺峻霖发觉了什么,有一次质问,就一定会有下一次。
“就这些事,你们都知道,为什么瞒着我?”
“因为原本翔哥求师成功是要给你的惊喜用的,所以大家都瞒着,谁知道你自己先察觉不对了,翔哥在医院照顾那个老师可辛苦了”宋亚轩小声嘀咕着
考古15年的直播,突然觉得竹马也太好磕了吧!
说实话,光听这个背景音我脑内的车速能开到120码
我没想到的是泡菜鱼竟然是受!!
哈哈哈哈哈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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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妖司大牢。
四周安静的可怕,赵远舟收紧了手,将卓翼宸圈的紧紧的。
“小卓……”
赵远舟扭头去看小卓,小卓安安静静的趴在他怀里,听到自己叫他,抿了抿唇,赵远舟唇瓣张开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瞧见小卓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熨湿了赵远舟胸前的衣服。
赵远舟伸出另一只手全身心的将卓翼宸抱住,轻轻的拍打着卓翼宸的肩膀。
“小卓受委屈了,哭吧,大妖会一直……”赵远舟似乎对这些永久性的承诺产生抵触,停顿了一下之后重新说到,“大妖在这陪着你呢。”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儿也跟着......
他感受到怀里的人儿也跟着他停顿了一下,随后那委屈便越发的收不住了,似乎比刚刚还要来势汹汹。
赵远舟在心里怪自己说错话,只得一下一下轻声哄着。
小卓软绵的呼吸喷在赵远舟的怀里,赵远舟闭着眼睛,暗暗吸了几口气,伸手拭去小卓脸上挂着的泪,再落下再拭去。
过了一会儿之后,卓翼宸的抽泣声似乎小了些,赵远舟继续伸手替人擦着泪水,随后轻轻在人脸颊上捏了捏,依旧将人抱在怀里,卓翼宸也顺从的紧紧搂着赵远舟的腰。
“小卓,你只需要知道,这不怪你,其他的都交给我来处理。”
赵远舟的声音很沉很哑,平稳的声音也是他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他突然觉得每一件事情都处理的很糟糕,离仑是这样,小玖是这样,小卓现在也变成了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无尽的愧疚和不知所措向着赵远舟喷涌而来,他一遍一遍的安抚己心,他不可以颓废,事情还没有被解决完。
突然他察觉到怀里的人蜷缩了一下,他急忙低头询问,“怎么了小卓,是肚子疼吗?”
卓翼宸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如今也就一个好处,小卓的妖化可以承受住赵远舟的妖力对他进行安抚。
他伸手附在小卓的小腹上,源源不断往里面输送着妖力。
过了一会儿卓翼宸伸手握住赵远舟的手,与之十指紧扣,“我好了,你别浪费妖力了。”
小卓的声音很平静,赵远舟低头去看小卓的眼睛,一片死寂,他的心也跟着痛了一下,他知道小卓没有放下。
二人就这个姿势在大牢过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傍晚十分的时候,文潇和裴大人,还有英磊一同来了大牢。
他们给小卓带了一身夜行衣,卓翼宸任由他们给自己穿戴整齐,几个人一同去了天香阁探查真相。
消息传播的很快,真相究竟为何,他们不顾,一传十十传百,便有了现在的场景。
卓翼宸带着帽子低着头紧盯着地板,周围人的言语像是无形的弓箭源源不断的刺在他的身上。
该怎么形容那种痛呢?
比刀剑刺在身上更痛,比父兄死之更痛……
“你看,我就说他们缉妖司很可怕吧……”
“他们整日与妖为伍,还总帮助妖怪……”
他抬眸扫了一眼那些可憎的面孔,一字一句道,“不要……得寸进尺!”
文潇同样心疼着小卓,明明做了那么多为民的好事,换来的却是如此代价。
“与妖为伍就是妖怪,而你们整天吃猪吃羊,岂不也是猪腰?”
那人更甚之,“你们可是要保护百姓的人,我们百姓缴纳银税,不就是让你们保护我们的吗?”
不知是谁突然上手掀开了卓翼宸的帽子,脖子上的妖痕瞬间暴露出来,在场之人皆害怕着后退一步。
赵远舟回头去看小卓,脸上已经赫然被人砸了一个鸡蛋,“小卓!”
赵远舟紧握着拳头,体内戾气爆发,在场之人皆被震得四处跌倒,他起身挡在卓翼宸身前,紧紧的将人护住,文潇急忙上前去替小卓擦干净脸上的污浊……
“别害怕小卓,我在呢,我在呢……”
众人群起而攻之,赵远舟体内的戾气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双眸紧紧的闭着站在原地,如果因此他再伤到更多的人,只会让小卓的境地更难。
人群将众人冲散,卓翼宸被人推倒在水池里,源源不断的东西砸在小卓身上……卓翼宸双目失神,甘愿受着这一切,他只是紧紧的将自己蜷缩起来,护着自己的孩子……心中是无尽的悔恨,他甚至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难过……
英磊不顾一切穿过人群护在卓翼宸身前,“小卓大人!我来保护你,你快走!”
那些东西复而砸在英磊身上——
卓翼宸摇摇晃晃的地上站起来,穿过人群落荒而逃,外面在瞟着细雨,似乎整个天都城的人都在天香阁里看热闹,街道上空无一人,卓翼宸漫无目的的走着,身子跌跌撞撞,一只手扶着墙沿,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胸口,那些东西混合的气味逼得卓翼宸想吐。
而他眼神恍惚跌倒在地的时候,吐出的却是一口鲜血。
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卓翼宸缓缓地抬头看大的是离仑,但他并不诧异。
“这些都是你计划好的吧。”卓翼宸咽了一口口水开口低下头说道。
离仑不怒反笑,凑近卓翼宸说话。
“你一定感受到了吧,被一群无知、软弱的蝼蚁唾弃,他们的鄙夷、践踏、咒骂,都只是因为非我族类,这个滋味如何啊?是不是很恨啊卓翼宸,很委屈?嗯?”
离仑忽然站了起来,脑海中不知是在回忆什么。
“卓翼宸,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映照了他们内心丑陋的恶念,都只是在宣泄他们的恶罢了,”离仑苦笑出声,“你昏迷的那几天,赵远舟来找我了。”
可是我已经不再是法力高强的大妖了。
静夜沉沉,弯月如钩。
临街的铺子大多已经关门,只有个别的店里还有些许光亮。
“应该都是掌柜在算账,这些日子的风波多少还是影响到了收入。”
赵远舟解释完却发现卓翼宸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赵远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嘟囔道,“我脸上应该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没有。”卓翼宸失笑,按下了赵远舟在脸上胡乱摸的手。“我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对人间这些事情了如指掌了。”
“毕竟在这里住了三年,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今天白天见到的那位李大娘就住在那边拐角的屋子里。他的丈夫死的早,家里还有个年幼的孩子。她每天在路口卖豆腐补贴家用。”
赵...
赵远舟伸手指了指远处的岔路口。
“不过好在镇上的人都知道她家的情况,对她们母子多有关照。只是她的儿子性子淘气,不好好背书。每天都免不了一顿打。你看。”
卓翼宸一看,果然这周围的房屋里只有李大娘家里还亮着灯。
隐约还能看到一个孩子在屋里乱窜的影子。
“等到她家也熄灯,我就去树下。”
“嗯?怎么突然就变成你自己去了?”卓翼宸疑惑地转头看向赵远舟。
“爬树挖土这种事情怎么能劳烦小卓大人,那多不体面。你就在这里等我就好了。”
“可是,”卓翼宸欲言又止。
好像趴在屋檐上,似乎也不太体面。
等最后一缕烛光也熄灭,赵远舟纵身跃下屋檐。
他回头做了个口型。
“小卓大人,注意看!”
卓翼宸连忙点头表示知道了。
然后赵远舟就在卓翼宸的注视下自由地奔向核桃树,然后熟练地上树。
卓翼宸:“…”
随着树枝的抖动,地上很快就出现了好多核桃。
就在这时,卓翼宸敏锐地注意到了街对面的当铺里一闪而过的微弱烛光。
看来这家当铺和这个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卓翼宸想告诉赵远舟计划成功,让他快点回来。
但是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了赵远舟。
而赵远舟毫无察觉,还在地上捡核桃。
“赵远舟!”
一瞬间,云光剑出鞘。
幽蓝的剑气将黑影逼退,重重撞到了一堵墙上。
“你是谁?”
那黑影不答,转身就要逃跑,但还是被卓翼宸用云光剑在腿上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但奇怪的是,地上竟然没有一滴血。
因为不清楚对方底细,卓翼宸还是没有深追。
此刻,赵远舟也已经从那块新鲜的泥土里挖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赵远舟和卓翼宸都再熟悉不过的面具。
诡异的图案,三折叠的设计。
赵远舟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卓翼宸也是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个面具。
不可能认错的,那个面具让他不可抑制地回忆起带给他们所有人痛苦悲伤的罪魁祸首。
显而易见,设下这个阵法的人想要复活的是
——温宗瑜。
tbc.
*碎碎小卓
*舟离翼大三角
即使白玖是天都城第一的神医,但在没有原材料的情况下,还是太为难他复刻出完全一样的药来。
“没事,我们小玖已经很厉害了。”卓翼宸蹲下身子来,摸了摸白玖脑袋,顺便弹了一下他的铃铛,清脆悦耳,撞破了沉闷的气氛。
“小卓哥…”白玖眼眶红红,看着又似要哭出来。
“来,小玖,”卓翼宸瞥见赵远舟端着盘果子走了过来,招手示意他过来后,顺手从他盘子里摸了两个果子递给白玖,“很甜的,吃点,上次你说的那本医书,文潇已经找出来放在藏书馆了,你去找她吧。”
目送着白玖一步三回头的走远了,赵远舟从盘子里拿起颗果子,“小卓大人下次哄人记得自己带果子啊。”
卓翼宸没回答他,只...
卓翼宸没回答他,只扶着桌沿慢慢坐到椅子上,离仑留下的最后一颗药丸昨日从思南水镇回来时因为青耕的钦原毒刺刺激了槐果,被提前服下压制了。本来缉妖司小队解决了几次凶案的喜悦也被这事儿冲淡了。
“你肩上的伤如何了?”赵远舟把椅子拉到他身边坐下,那盘果子随手搁置在桌上。
“白玖会处理好的。”卓翼宸声音有点发闷。
“嗯。”赵远舟拉过卓翼宸手腕,二指搭在他脉门,细细感受了番,情况说不上好,但也还没太坏。
“白玖已经给我看过了。”卓翼宸想收回手来,赵远舟没放开,反而将另一只手覆上去,深红色妖力流转。
“你手怎么这么冷?”赵远舟皱眉问道。
卓翼宸愣了一下,又挣了挣,被赵远舟更用力的握着。从前冬日,岁寒,哥哥在庭中练剑,他在一旁乖乖看着,白狐裘披风逶迤在地,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哥哥练几个时辰便会蹲到自己面前,捉着他的手替他暖暖,问上句冷不冷,然后喊来侍女拿过汤婆子来给他暖手。他有些,想哥哥了。
正出神,身上一重,卓翼宸回过神来,柔软的白色狐狸毛领蹭着脸颊,带着暖意,赵远舟抬手替他拢了拢,“露水湿冷,小卓你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不用太过担心我,”卓翼宸避开赵远舟伸来想要扶他的手,他不想显得太脆弱,“离仑上次没要了我的命,自然是另有打算。见招拆招罢了,眼下白泽令既已寻到,早日去大荒,使其归位才是正事。”卓翼宸垂眼将外衣拢紧了些,夜雨湿寒,槐果蠢蠢欲动,从骨子透出点阴冷,他讨厌这种天气,寒冷刺骨,了无生机。
钦原毒刺的毒性绵长浓烈,白玖只能分几次慢慢替他清除,卓翼宸靠在床头,温热的血液溢出嘴角,他抬手摁在心口,阵痛如同刀绞。缓缓深呼吸几次,平复下躁动凌乱的灵力,浅灰白的毛领沾染上淋漓鲜血,卓翼宸抹了两下,擦不干净,算了,第二天让下人洗完再还给赵远舟吧,卓翼宸想。他实在累极,冷冽的刺痛漫漫不绝,额角抵在硬木制床头,垂下的眼睫上坠着湿意,双手死死攥着外衣,指尖泛白。
空气中似一声叹息,后心处传来一阵暖意,卓翼宸只觉得疼痛都缓和了不少,他迷迷糊糊的念了两声赵远舟的名字,暖意涌过,他半阖着眼,几乎要睡过去。
“赵…远舟吗?”一声轻笑。
什么…?那股暖意骤然冷了下来,如冰冷刀锋般划过,卓翼宸猛地推开身后人,往前跑开两步,心口却突然重重一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鲜血溢出口唇。
离仑在他身侧蹲下,指尖用了些力划在他背上,冷冽的痛意随着他的指尖游走。他抬手温柔擦去卓翼宸侧脸的冷汗,“我给你的药用完了吧?你之后该怎么办啊?”离仑顿了顿,嘴角勾起一点笑意来,“小卓?”他轻声喊出这个称呼来,赵远舟一直是这么喊他的。
剧烈的疼痛游走周身,卓翼宸想说些什么,张嘴却只余下压抑的喘息,地面上很冷,他只更用力的攥紧了身上披的外衣。
外衣上有着熟悉的气味,是朱厌,离仑攥过卓翼宸手腕,将人锁在自己怀里,槐果靠近自己的本源愈发活跃。腥锈在齿间萦绕,卓翼宸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凌乱,“…不。”他扯着离仑手臂想将他拉开。
离仑将下巴搁在卓翼宸肩颈,环着他,仿佛亲密无间的爱人在月夜互诉衷肠。凉月银山,夜风静谧,这副环境实在是太过美好,离仑似是不忍心般,将人扶到床边坐下,伸手强硬的一根根掰开卓翼宸死死攥着外衣的手指,“小卓大人,何时启程去昆仑?”然后将那件已经沾染了血迹的赵远舟给他披上的外衣随意丢弃一边,然后将人揽进自己怀里。
“与你何干?”卓翼宸缓过点劲来,微微仰头,斜了他一眼,眼尾湿红带着水色,反平添了几分嗔。
离仑喉头一紧,张了张嘴,才笑道,“只是想提醒小卓大人,血月,将至,可小心点,别伤着了。”说罢,静室起风,就要走,却心下一痛,他骇然看着插进自己肋骨间的短刃。
“你当我这缉妖司,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卓翼宸嘴角血迹未干,却噙着一丝笑。自上次离仑的不请自来后,他便在枕头底下备着把短刃,在涣灵散泡的水里浸了三日,虽杀不死他,但给他添堵还是可以的。
离仑敛了神色,握着卓翼宸的手腕缓缓拔出短刃,冷声道,“我倒是小瞧卓统领了。”手下用力,卓翼宸只觉得手腕剧痛,短刃脱手。
离仑掐着他脖子将他抵在床头,“要不是我留你有用…卓翼宸,你别蹬鼻子上脸了。”
“唔…”,脖子上的力量收紧,卓翼宸难受皱眉,眼尾红意更甚,双手无力地抓着离仑手臂。
涣灵散对万年大妖的作用没这么大,但还是令离仑恍惚了一瞬,他将卓翼宸摔在一边,站起身来,垂眼看着卓翼宸半支着身子咳嗽,“卓统领,还是上次的一样,你答应我的要求,解药,我给你留下。”
“咳咳…看来,”卓翼宸仰起头来,脸上带着浅淡泪痕,眼神却是很亮,“你还想再被扎一次。”
“呵,那我且看着卓大人靠什么挺过之后的日子了。”狂风卷过,吹乱书卷,地面上只余下几片槐树叶,被卓翼宸扔去了窗外。
“小卓哥,你脖子这…”白玖替他清除钦原毒性时瞥见卓翼宸脖子上骇人的青紫。
“没事,过敏。”卓翼宸拉过上衣服遮掩。
白玖还想说些什么,赵远舟走了进来,“文潇正找你呢,似乎是藏书馆里找到了本医书,对制药有新的发现,去看看?”
白玖站起身来,似有纠结着急。
“别让文潇等急了。”赵远舟上手拉着他往外走。
等白玖离开,赵远舟才在卓翼宸身边坐下,指尖拂过脖子,一阵暖意后,青紫指痕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看见放置在一旁的那件外衣上沾着血,心中叹了一口气,“昨夜…离仑来过了?”
“是,不过没事,他也没讨得什么好。”卓翼宸替他倒了杯茶。
“是我不好,没及时察觉。”赵远舟接过茶杯来。
“不怪你,他在我房间布下阵法隔绝旁人,你未能察觉不是你的问题。”卓翼宸宽慰道。
“你今日晚上,来我房中休息吧。”不待卓翼宸拒绝,赵远舟接着说,“也好有个照应。”
也是,若说缉妖司里还有谁尚能对付得了离仑,那也只有赵远舟了。卓翼宸点头。
离仑昨日的那番动作又引动了槐果,卓翼宸靠坐在床头,赵远舟握着卓翼宸手腕将人虚拢在自己怀里,扯过被子盖着他,左手覆在他腹部,温热的妖力流转,很好的缓解了槐果寒性的妖力。
“你每日都这么难受吗?”赵远舟环着他,感受到他不自觉颤抖的身体,只觉得心如刀割。他无意让卓翼宸卷入他与离仑的纷扰中,但事实是,他一次次的或直接或间接伤害到了卓翼宸。
“只是今天…”,卓翼宸的声音很低,几乎是气音,或许是今夜有人陪着他,他只觉得细密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他向后靠着赵远舟,想将自己整个人缩到他怀里。
卓翼宸整个人都消瘦了很多,赵远舟能摸到他肩头明显硌手的骨头,“对不起,”他低声说道,“我…”
“嘘,”卓翼宸抬手,食指压在他唇上,“别说话,我…有点困了。”自体内槐果作乱后,他很少能安安心心的入睡了。
“好。”赵远舟握住他的手塞进被子里,扶着他躺下,他刚起身想挪个位置,衣袖被人轻轻拽住,赵远舟回身在床沿坐下,握着卓翼宸的手腕,温热的妖力源源不断的传输过来,“我不走,我会陪着你的。”
*不要在我文底下放屁股!!!
全文免费无彩蛋
【白里挑翼×腰】
白玖有事没事就爱搂着他家小卓哥的腰,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小公子腰却是极细的,许是常年习武的缘故,摸起来软而不失柔韧
“小玖,别搂我这么紧,我都没办法正常走路了”
“哦哦哦”闻言白玖悻悻收回手,隔着布料依旧能感受到的温热触感依稀停留在指尖,小孩仍是不死心,四处打量着企图发生点什么以便自己能名正言顺地再次上手
上天到底眷顾他,他们一直苦寻的妖顷刻间瞬移到二人身前,那双极为可怖的爪子直奔卓翼宸身后的白玖而来
云光剑出鞘,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对方,整个过程堪称顺利,如果忽略腰间不慎挨了一道的话
“小卓哥!!”
只见白玖一手抓着小卓大人的胳膊...
只见白玖一手抓着小卓大人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小卓哥,让我看看你伤的严不严重?”
“我没事”卓翼宸脸微微泛红,这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
“我刚刚都看见了,不要怀疑我的眼力哦”说着白玖伸出两根手指,比比自己的眼睛又指指卓翼宸
“那你也得注意场合啊…”卓翼宸依旧死死捂住自己的衣袍,死活不放手
“这个好办”白玖拿出小山神那可瞬移千里的法器,不消片刻二人便回到了卓翼宸的卧房
好了,这下一点理由也没有了吧
白玖继续扒衣服
那道伤口大概有十公分左右,从腹部横到腰间,白玖一只手上药,一只手安抚地摸着卓翼宸腰间,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他家小卓哥的疼痛
虽然很不应该,但你别说,平时隐藏在宽大衣袍下的腰肢这会儿没了外物的遮挡,属实更显纤细
上完药白玖习惯性的朝伤口吹了吹气,引得人腰间一阵战栗
看来还很敏感呢~
【形英相翼×耳朵】
英磊发现通过观察小卓大人的耳尖可以很快辨别这人的情绪
譬如被惹急了会微微泛上一层薄红,又譬如被一群姑娘围在中间时整个耳朵会羞得通红,再譬如现在…
“小卓大人要去哪儿啊,怎么不叫上我呢?”英磊刚走到院门口就见到里面的人偷偷摸摸要往外走
“英磊?你怎么来了?”出逃失败惨遭抓包的卓翼宸稍显尴尬,伫立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英磊的目光落在卓翼宸耳尖,被风吹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小卓大人”
卓翼宸重伤未愈,此刻只着一袭浅色里衣,被风一吹,好似要随之而去,小山神快步上前将人揽入怀中,宽大的外袍为他挡去恼人的风霜
半推半抱着回到卧房,卓翼宸说什么也不愿再躺倒床上去
“再躺着只怕骨头都酥了”
“你再出去溜达,只怕身体都要散架了…”虽心下气恼,手上动作却是不曾加重半分,重新把人塞回到床上,铺盖一卷,便是一条新鲜的毛毛虫“你不要以为神女大人她们不在我就拿你没有办法,我堂堂山神,可是……”
毛毛虫倔强起身,小鹿般清澈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好似英磊嘴里能吐出朵花儿来“可是什么?”
“可是…可是……”
好吧,英磊山神大人,成功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尴尬到眼神乱瞟,英磊不经意间扫到这人被热气蒸的粉红的耳朵,开玩笑般发狠道“再不听话,我就咬你了!!”
“嗯?”
小老虎呲牙咬上觊觎已久的耳尖,满意地看着逐渐充盈的血色,笑了
【同舟共翼×眼睛】
小卓大人的眼睛会说话,这是赵远舟第一次见他时就知道的
初见时他们还是隔着血仇的宿敌,当然现在也隔着,不过二人关系稍有缓和罢了
那时的他在赵远舟看来不过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竟妄想凭一己之力杀掉活了万年的大妖,是以当他看到被一字诀钉在原地的卓翼宸时,满心满眼只想着让这初出茅庐的小子长点见识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好像是那开了屏的雄孔雀,试图靠着自己身上那一点不同夺得‘异性’的垂爱,甚至为此搭上了一个人的姓名,属实太不应该
只是那时的卓翼宸双眸噙着泪,要落不落地挂在眼眶上,眼尾上挑的红色更显艳丽,好似那勾人心魄的精怪
彼时缉妖司小队成立不过月余,赵远舟或多或少从中套了些卓翼宸年少的趣事,小公子被父兄养的极好,开心的时候会笑,受伤了会哭,被人欺负了会反击回去,如果反击不过还会喊哥哥
赵远舟在心里建设许久,还是没能将如今这个过分清冷的卓统领与旁人记忆里的小公子联系上
是以他便更想见见那位明媚的小公子,想看看那双盛满笑意的眸子是怎样的夺目
今年的冬日来的过早了些,大雪纷纷而下,只一晚便银装素裹
小孩子玩劲大,看见雪地宛如脱了僵的野马,穿戴整齐就撒丫子扑进雪白画卷,从地上捞起一把雪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小山神扔了过去,被打的人当然要还手,渐渐地,这场个人间的斗争逐渐转变成了团战
卓翼宸团了个雪球,朝着站在原地独自玩着一二三木头人的大妖扔了过去,“啪嗒”一声,雪球在这人宽大的衣袍上绽放,赵远舟如梦初醒,恍惚间朝着卓翼宸的方向看去,那人正埋头团着地上散落的雪花,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精光,像是只偷腥的猫
“赵远舟,看招”猫儿手腕用力,把自己准备好的武器对着‘猎物’瞄准发射,那双含笑的眼就这么悠悠然入了他的视线,摄人心魄
这一刻,幻想中的小公子逐渐与现实重合,赵远舟垂下准备召唤一字诀的手,闷头接下这一击
“小卓大人,我可要反击了”
【离宸×手】
卓翼宸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离仑经常捏着卓翼宸的手指骨玩,从指根到指尖,一寸不落地逡巡每一寸领土
说来也奇怪,明明那么高的个子,卓翼宸的手却比自己的小了一圈,很轻松就能将整个包裹在自己掌心里,然离仑最爱的,还得是一点点撬开小卓大人的指缝,然后顺势加入自己的,十指紧扣,难舍难分
在某些时候他就更喜欢了,明明眼前早已蒙上一层水雾,偏那一双手总能准确无误地抓住离仑的肩膀,随着动作浮浮沉沉,指尖泛红,青筋凸起……
只是这双被过分偏爱的手的主人偶尔对它也不甚爱惜
意外发生的突然
孩童的哭闹声依稀回荡在耳边,在刀尖离他还有一公分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出握住了它
刀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几近无声,但刺目的红依旧染红了匆匆跟来的离仑的双眼
“找死!”卓翼宸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
他抬头,对方的袖角堪堪拂过他的脸颊,有些痒,挥手间那作乱的人甚至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扔了出去,瞧着卓翼宸深可见骨的伤口,离仑皱起眉头,本想着给那人来个痛快,可回想到卓翼宸之前的话语,还是极力忍耐住了那份冲动
“嘀嗒嘀嗒”
皮肉微微向外翻卷着,看起来极为可怖,鲜红的血从伤口处争先涌出,滴落在地
离仑动作轻柔却又不容抗拒地握住他的手腕,一股霸道的妖力顺着指尖缓缓涌向卓翼宸掌心,看着血流出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伤口愈合,紧皱的眉头才缓慢舒展开
“剑忘了怎么使了?值得你用手去接?”
“一时没注意…没注意”
“真该让你多疼一会儿长长记性!”虽是气恼,怪罪的话却死活说不出口,他强硬的扣住眼前乱晃的手,摩挲着腕骨上极为惹眼的牙印,思索着下次要不要再换个更为明显的地方,把这个脸皮薄的小卓统领羞的不敢出手才好
*无彩蛋免费,6k+,接剧透版的大结局
*小卓大人走遍天地间找大妖的神识,所以舟只有结尾的出场
*给大家都叠上复活甲(我是端水党,接受不了一点be),真的是舟宸汤底,但是好像被写成群像了
天都的长街还是和过去一样热闹。
卓翼宸提剑路过的时候,街边食肆里的说书人正在细细地讲一段尘埃落定的故事。
说起大妖朱厌,说起大荒与人间……
有人明明心怀大荒与人间,如今却了无踪迹。
流云引渡的剑招帮他留下了故人的一片元神,可卓翼宸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一抹神识的踪迹。
卓翼宸忽然想起某个雨天,爱演戏的大妖为博白泽神女的同情,说起自己会化作雨,再回到这世间。
食肆里的故事正讲到吸引人的桥...
食肆里的故事正讲到吸引人的桥段,可卓翼宸不敢在此处徙倚。
比起追忆往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赵远舟,我一定会找到我亲手剥落下的那枚神识,人间川漠烟海,大荒二十八山,我都会一一寻遍。”
行行重行行。
卓翼宸行遍山水,见遍草木枯荣万象更迭。却忽然在某个踏着月光回到槐江谷的夜晚,从疲惫中察觉出一丝行云忽逝岁月奄冉来。
天色渐染,薄幕星垂。他行于晚间山谷,雨不知何时落下。
等到他终于抵达槐江谷腹地深处,一抬眼就望见一树绿云华盖。
夜雨清冷,却转瞬即停。唯有槐叶满枝,浓深碧绿,不染浮尘。
疏朗月光透过叶间缝隙,在地上勾勒出深浅明闇的银色来。
分明离开时还只是枯根上一枝纤脆新芽……
是赵远舟托付给他的槐树根,也许是灵气滋养的缘故,在离仑引不烬木之火殒身的次年春日,那槐树根上萌生出一段新枝。
就像那年思南水镇枯萎已久的机柏木……
时至今日卓翼宸依旧清楚地记得他去找文潇商议此事时的情景。
那时缉妖司檐外的雨也是这样淅沥地下着,文潇看着他带来的槐树根沉默了好久。
她说:“既已尘埃落定,且存有希望,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
于是他把那槐树根又种回槐江谷。
又是一个做了错事也做了好事的妖,是敌人也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如今这槐树已有长成趋势,可他还没寻到丝毫与赵远舟有关的线索。
然而只是感念的这一霎,长风皓月,枝叶震动。
卓翼宸清晰地察觉到体内那股来自槐树的妖力动荡。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着眼前这棵繁盛槐树化作一个熟悉的妖。
“赵远舟在哪?”
卓翼宸沉默。离仑化形后的第一句话实属意料之中。
“你还在找他。”不是问句是陈述。在看到卓翼宸的那一瞬间,离仑几乎就反应过来了,赵远舟,朱厌,终究还是赴死了,而且似乎至今还没有……
那事情就更不合理了。也许是刚化形的缘故,离仑觉得好像脑子里都是混乱的:“为什么救我。”
去找赵远舟那片被云光剑剥离的神识才是卓翼宸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吧?
“你是赵远舟的朋友,也算是我们的朋友。”
一霎沉默下来。山谷中的风也静下来。
或许是分了一半妖力在卓翼宸身上的缘故,离仑不得不承认,再见倒是真如故友一般。
朋友……
那样的结局,或许他们确实称得上一句朋友。
离仑仍旧有些疑惑,在他绝不后悔地赴死之后,过去做得那些伤害他人的事就被算作前尘,便被一笔勾销了吗?
特别是眼前的卓翼宸,哪怕并肩作战过,离仑也记得自己对他造成过的伤害。连他自己都觉得偏执的伤害。
卓翼宸察觉到对方的困扰,眼前这个懵懵的槐妖和当初决然赴死的那个真的是同一个吗?他抿了抿嘴,别扭地解释:“别忘了你也是为守护大荒而死。”
“是你自己说的,天理公理法理,谁都有自己心中之理,有自己珍重的人和事。”
“往事幽微,暗沉难追。既然已得新生,你只要能明辨是非,做个继续守护大荒好妖就够了。”
君子如兰,心怀正义,志不催折,性若金石。以及,最是心软。
那时候在槐江谷的幻境里,赵远舟的每一句都是对的。可能这些词还不够……
离仑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赵远舟对卓翼宸那么不同。
难怪,对赵远舟而言,卓翼宸才是值得交付一切的选择。
卓翼宸被盯着看得浑身不自在,遂抛出自己最想问的事。
“你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吗?或者,他曾经有没有和你说过未来的打算?”
他企图再找到一点别的希望,毕竟离仑和赵远舟之间还有那三万四千年的友情,也许他知道一些别的线索?
万一呢?哪怕只有一丝可能。
离仑在卓翼宸期待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大妖寿岁无尽,未来渺不可见,他们共同生活的那些年从不为这些所谓的未来烦恼。
至于后来,他们决裂,赵远舟一心求死,每次再见都是大打出手,便更不可能聊起这些。
他们之间,只有过去,没有未来。
“过太久了,记不清了。”于是离仑只能给出一个含混不清的答案。
“就不该期待你的木头脑袋能想出什么来。”
卓翼宸才不会信他的鬼话,这槐妖死性不改,还是满口忽悠人的话。明明把过去看得最珍重,却说记不清了。
离仑也不辩驳,挨卓翼宸一句骂没什么,更何况他确实是木头。他也想帮忙找到赵远舟,可事实如此,赵远舟的确从未告诉过他对未来的打算。
之于赵远舟,他和卓翼宸并不一样,一个是昔日故友,一个是心上人。
如果连卓翼宸都不清楚的话,这世上又有谁会更懂赵远舟?
赵远舟的未来应该属于卓翼宸。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看着卓翼宸失落的模样,离仑还是回应了一句:“虽然我们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可是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他。你应该最清楚他的心意。”
“可是,我找不到他。”卓翼宸喃喃低语。
他走遍了那么多地方,见到了许多曾经认识和不认识的人和妖,偏偏是找不到最想念的那个大妖。
又是沉默。
谷中万籁俱寂,山在云间,雾在月中。
离仑径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他的草木之心也会想为了谁去拼一次,也会有放不下的念想。更何况对方……
当然是要继续找,可这过程里的苦,只有卓翼宸自己清楚。
他看了看卓翼宸鬓边垂落的两缕白发,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告诫:“执念是蔓生的野草山藤,总有一天会缠得你透不过气来。让你变得不像你自己。”
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简直不可思议。卓翼宸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
“那你的执念呢?”卓翼宸亲身体验过对方曾经对赵远舟几近病态的占有欲。
“你是特殊的心上人,文潇是他作为大妖要守护的神女,所以我就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一直都是。”
这是赵远舟承认过的,早在那时,离仑的执念就已荡然无存。
“你们,也算般配。”如今离仑终于愿意承认这一点,希望这种真心话能缓解一些卓翼宸的痛苦。
执念!
故人难寻。执念难销。
卓翼宸在这片浓郁夜幕里站着,脊背挺直得像是孤峭的剑。
他终于明白那种感觉,心坠落深渊,不见微光,长如永夜。
文潇是在收到卓翼宸的消息后匆匆赶来的。
“所有人都可能犯错,但是那种情况,我没有理由给别人重来的机会,而不给你。”文潇和离仑印象里也有些不同了,但声音依旧温和如溪涧花水,“你也曾与我们并肩作战拯救过大荒,若是真的再发疯,无论是我,还是小卓,都会毫不犹豫再把你砍了。”
“赵远舟的朋友,都是这样喜欢放狠话。”离仑毫不犹豫地反驳,他曾经确实是一棵好树,但凡不是被那个姓温的骗了,何至于做出那么多后悔的事……
“还记得你当年问我的三个问题吗?前路慢慢当如何选,我想你早有答案。”
选择引火焚身殉天地来救赵远舟、救大荒的时候,你应该已经有了最准确的答案。
文潇知道,有些话不必多说。即便是槐木脑袋也是能绕明白的。
“过去是故梦,未来是新生。”
这世间所有人都遗憾,所有人都痛苦。
所以重来的机会才愈发显得珍贵异常。
“我以为,你还会记得守护大荒的初心。”
尽己之力,去守护你的家园,你的亲友。
文潇微笑着看着他,温柔而坚定,公正而悲悯。
离仑忽然意识到,好像这一刻他才彻底理解白泽神女之于这世间之于苍生的意义。
所有的苦难与失去,造就了现在的文潇。大荒与人间,妖和人,一视同仁地拯救,一视同仁地庇佑,才可称之为神女。
“另一个不知名大妖尚未回归,我理当助神女大人守护好大荒。”阴鸷的气息终于在他眉眼间散去,他也抿起一个浅淡真诚的笑来。
文潇也微笑着点头回应,语调又上扬几分,转头去看卓翼宸:“小卓,我这次来,还有另一个好消息。”
“英磊回来了!”
短短五个字,字字千钧,在卓翼宸心中激起千层浪。
曾经并肩作战的朋友能回来,是对所有人而言莫大的慰藉。
“跟我回一趟昆仑吧。”
“当然!”卓翼宸眼睛都亮了一下。
卓翼宸话还没说完,就被横插进来一句话。
“我和你们一起去。”
“你去做什么?”卓翼宸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质询,带着习惯性的警醒。
“蹭饭。”离仑绷着的嘴角也松动了些,认真得像是又要搞什么大事,“是你们说的,再给一次做朋友的机会。”
又是风雪中的昆仑山,飞霜溅白,空素悬枝,安静却一扫过去的荒芜。
他们顶着寒风再次走进昆仑山神庙的时候,才发现室内温暖如春。
一看便是英磊贴心的法术。
“小卓大人这么想我?还是想我做的菜了?”
人还未至,先闻其声。
卓翼宸一回头便看到英磊端着砂锅走进屋内,唇角不自知地上扬,果然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小山神。
从菜品里飘逸出的香气让他想起大家都还在的时候的缉妖小队,家一样的存在。
“都想!”卓翼宸不吝于给小山神认可以及发自内心的笑。
英磊正准备和卓翼宸讨个摸头,却突然注意到站在门外的槐妖。端着锅的手一抖差点洒了汤汁。阴影还是有的,但是这么多人在,他应该不会有事。
“他怎么也在?!”天命还真是神奇啊,既能让他回归,也能让这个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大妖复生。
英磊只知道文潇得到了卓翼宸的消息才匆匆赶去的槐江谷,没想到消息是这样的。
“我来蹭饭。”
英磊无语,就,好像自己在大荒中消失这些年都是拜他所赐,他怎么敢来蹭饭的?
“对不起,我会改,做个好妖。”离仑一通言论直接堵住了英磊正要说出口的一大串文字。
好像很诚恳。英磊仔细打量着对方的表情,又看了看文潇和卓翼宸,得出一个有些惊悚的结论。这,居然是真话吗?
但是一想起过去的事情,英磊还是很想直接拿起菜刀砍过去。难怪人间有心存芥蒂这么一说。
如果道歉有用,世间何需要法理存在?在座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突然之间,氛围就降至冰点。
未来建设大荒,在座各位缺一不可,文潇摇摇头开口:“道歉可没用,离仑,你得拿出行动来尽力弥补一下。至于是否原谅你,那就要看英磊了,我们可帮不了你。”
“我会的。”
有白泽神女撑腰,英磊心里那点不痛快迅速消下去,干脆招呼大家坐下吃饭。
卓翼宸其实还是留意到了英磊最初的举动,在他坐下后,及时补给了小山神一个摸头,并收获一个傻笑。
只可惜,小玖和赵远舟却还……
想到这里,卓翼宸的情绪又低落下去,还噙着的笑也掺了苦意。
文潇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叹了口气劝解:“小卓,你该休息一下了。”
卓翼宸下意识地垂敛眉眼。他知道文潇所指何为。
她是怕自己心中那根弦崩太久。可若是没有那渺茫的希望作以支撑,他都不知道自己送下来会有多无力。
裴思婧姗姗来迟,却看起来步履匆忙。素来轻装便行的裴大人,今天手中提了一个类似花篮的器具。
“英磊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礼貌又细心的裴思婧这次连招呼都没有打,开门见山道。
能再次见到英磊讪讪笑着喊裴姐姐,裴思婧眼中笑意几乎漾出来。
她把手中的花篮小心地放到桌上,众人才得以看清,原来里面是小小的一株树苗。
说是树苗都有些夸张,更像是某一段刚刚破土而出的新枝。
“这是小玖?”毕竟拥有一次种树经验,卓翼宸看了一眼被种在花篮中的树苗,还没等裴思婧介绍,就先问了出来。
“他们树都是这样,要种起来吗?”英磊指了指一旁沉默吃饭的另一棵树。
裴思婧是知道卓翼宸把槐树根种回了槐江谷的,并不惊讶于在此处见到化了形的槐妖。
“是。缉妖司公务繁忙,从前小玖就喜欢黏着小卓和英磊,我想着还是把小玖留在昆仑山更好,便带着他来了。”裴思婧解释道。
又一个缉妖司小队成员有望回归,让卓翼宸对找回赵远舟的信心更足了一些。
“把小玖种在昆仑山,英磊一定能照顾好他,怎么样?”卓翼宸询问地看向英磊。
英磊虽然开心得到认可,但也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晰的认知。
“啊?你们知道的,我从小不务正业,实在不会种树。”
只见英磊连忙摆手,同时又夸张地给同伴们使眼色,示意大家注意,在场又更懂怎么照顾树的。
不是他不愿意,是他真的怕给小玖养死了啊。趁着大家都在,还是给小玖找个靠谱的种植人比较好。
接收到信号的众人也反应过来。还会有比树更会照顾树的人吗?不会。
“那,大仑子,小玖就交给你了。”
文潇一脸信任地看着他,倒是让离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夹菜的手一顿,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嗯嗯嗯,树最会种树,这可是你欠小玖的!”
英磊觉得,让这曾经可恶的大槐树来他手下干活,简直是让对方补偿自己的绝佳方案之一。
“那我作为一个特别宽容仁慈的山神,就不跟你计较以前的事了,并且,允许你继续在昆仑山蹭饭。神女大人会保护我的!”
“小卓大人,是要继续去找大妖吗?”文潇去往槐江谷之前就告诉了他关于缉妖小队的现状,英磊看着卓翼宸鬓边的白发也难免替他忧心。
卓翼宸点点头,语气坚定:“我总会找到他的。”
或许树真的比任何人都更会照顾树。等到卓翼宸再次回到昆仑山的时候,白玖已经从小树变成了他记忆里的少年。而且,又在被大妖欺负,不过这次换了个妖罢了。
“你的小卓哥不要你了,他去找赵远舟那个负心妖了。”
曾经寄生于白玖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反而是如今,离仑越发觉得这小孩子可爱,逗一逗有趣。
“你胡说!”白玖早已习惯和这棵欠欠的槐树相处,也越来越理解为什么过去他只有大妖那一个朋友,太不懂社交了,“明明是因为恰好你也是树,小卓哥才会同意把我交给你的。”
“照顾不好我,小卓哥肯定会用云光剑砍你!”有人撑腰的小孩子放狠话都掷地有声,“英磊也不会让你继续蹭饭的!”
英磊加入战局,一把搂过白玖:“没错,我可不像爷爷,对你们那么宽容。”
英磊不仅后知后觉传说中修复白帝塔的两个不知名大妖是谁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赵远舟对爷爷依赖又尊重。
“呀,小卓大人你回来了!”他正准备继续输出,一抬头就看到刚走进门的卓翼宸,于是速速挥手打招呼。
卓翼宸一把接住飞奔入怀的白玖。
“小玖好像比我印象里圆了,看来英磊厨艺愈发精进了。”
英磊哂笑,随机向卓翼宸身后去看,还是空无一人。
这一看大家便心中了然。只有不懂社交的离仑偏要问出来:“还是没有找到他?”
“这次去了大荒南部,也没有他的影子。”卓翼宸垂眸,声音听起来却并不丧气。
“嗯,树帮你们种好了,既然回来了,先把这个烧水壶弄走!”他留在昆仑山,很大原因是因为曾经和小朱厌一起被英招照顾过,在这里不至于太孤独,也方便随时协助文潇和英磊做事。
但是,白玖太吵了!对离仑这种喜静且死宅的妖来说简直折磨。
“你才是烧水壶!大妖从来不嫌弃我!是吧,小卓哥?”
听着白玖又提起了赵远舟,卓翼宸和英磊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想要安静,但是不想要这种沉重的氛围。离仑突然想起化形时卓翼宸问他的问题。他试探性地发问:“卓翼宸,你去过他的诞生之地吗?”
卓翼宸来不及喝完手中的茶,提着剑起身就又出了门。
“诶,小卓大人,饭还没吃——”
荒草原野,天地高远,四顾空茫。
这是卓翼宸踏足这里的第一感受。
似乎还是没有他心中所念之人的身影。好像这里已经许久没有过人抵达。
他一时失神。
一张契约跌跌撞撞飞来,卓翼宸回过神,看见这张从天空飘下的薄纸。
他伸手接过,契约上的墨迹已然模糊,那个清晰如旧血指纹突然泛出了一阵红光。
云光剑也亮了起来,卓翼宸转过身去。
忽然觉得一切都好像故事伊始。
——身后不远处的那个人笑着的样子与他记忆里的样子没有丝毫分别。这次没有撑伞。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人在何处。人在眼前。
我找到你了。
赵远舟。
卓翼宸张了张口,却发现像是有什么扼住了喉咙,想要喊对方的名字,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赵远舟也只是望着他微笑着,任由吹乱了发丝。
卓翼宸看着他,突然笑起来,有什么东西裹挟着那些道不尽的情愫涌上来,在眼前的水雾漫上来模糊视线之前,他忽然坠入一个念及已久的怀抱。
“小卓,我回来了。”
卓翼宸释然地闭上了眼睛。
久别重逢,倾盖如故。
世间所求所念,想来不过如此。
他心中的漫漫长夜,终于迎来了破晓。
——TBC——
ps.为什么是tbc呢?因为本文主线任务是找回来某大妖,下一阶段的主线任务是舟宸小甜饼以及建设大荒!
*免费无蛋,放心观看
*前言预警避雷必看
1.本文主舟翼,其他发展视情节多少而决定打不打tag,但不是所有感情都是爱情,在我这里我希望小卓能拥有多种感情不局限于爱情。
2.情节发展肯定会按照我的想法改动,前期会略有结局剧透,介意的就不要看(虽然我觉得结局该知道的差不多都知道了)。
3.我就是个文笔小白,写的差,也不会让所有人都满意,所以如果实在看不下去了可以不看,没必要强求自己,也没必要说教。
4.社畜码字不易,更新期不定,入坑催更请谨慎,喜欢就点点订阅,也希望能多多给予反馈,(不是强迫的意思)。
以上。
一.故人重相逢
0.
卓翼宸时常忘记自己走了多...
卓翼宸时常忘记自己走了多久。他看过不同的风景,见过不同的人与妖,人间川漠烟海,大荒二十八山,他还在行走,他要一一踏过,寻那片自己亲手剥下的神识。
他行走在大荒时时能看见文潇,拥有白泽令的神女同时担负起了大荒。偶尔对座饮茶,两两相顾似乎都在对方身上看见另一个影子。卓翼宸看懂了文潇的欲言又止,低头默不作声的同时,心里不免也会想这个大妖害人不浅,走了还要人万般惦念,也不知他是会喜还是会哀。
缉妖司日渐壮大,没了崇武营从中作梗这人间反倒太平不少,裴思婧锻炼的那两位小朋友现在也逐渐能独当一面。卓翼宸偶然遇见一次,遥遥望去算是也知道了裴思婧口中的如见故人是什么一番滋味。那两位小朋友如果还在,也能像他们那样,依然并肩也依然能带来欢乐吧。
卓翼宸骑着马,走过荒草漫野的田野,风吹乱了他鬓角的白发,他突然抬起头,面容沧桑不少,长出了胡茬。皑皑的雪落在他的发间,眉梢和肩头。
“赵远舟,下雪了。”
他调转方向,继续行走他未走完的路,漫天大雪也逐渐模糊了背影。
1.
胸口传来一阵疼痛,咳嗽声惊动了刚进入门口的人,立马小跑上前。
“小卓,小卓。”
呼喊声由模糊到清晰,床上的人眉头紧皱似乎陷在什么噩梦之中,还未待来人再次出声便挣扎着睁开了双眼。
“小卓你醒了。”
卓翼宸慢慢看清眼前的人,面露出一丝惊喜与不解,想要出声却被咳嗽打断,弯腰深咳不止,感受到背部的轻抚渐渐平息下来。
“文潇...”这一开口便给卓翼宸一惊,嗓音虚弱无力,仔细感受身体还传来阵阵疼痛,他什么时候受伤了?
“文潇,你怎么来了,我这是怎么了?”
“小卓大人,实力不够就不要瞎逞能。”耳边传来一句声音,却不是文潇的,卓翼宸脊背僵直,呼吸都放慢了,生怕这是一场梦却扰乱惊醒。
慢慢寻着声音回望,看见的是他寻遍大荒也再未见过的人,此时正坐在露台边手里转动着茶杯,眼神似要往这边飘忽却半路转而盯着茶杯。
“赵远舟。”这是一声呢喃,三个字辗转念出一股浓浓的不舍来,只有卓翼宸知道,这是他时隔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生动的赵远舟,那些梦里往往都是他最后闭眼的样子,经年辗转。
“小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跟我说,小卓!”
文潇看着自赵远舟说话后便呆楞住的卓翼宸,泪流满面却全然不知一般,只是执拗又小心的望着。不免疑惑又焦急,小卓身上还有伤呢,语气也急了几分。
“小卓大人不会是被我气哭了吧。”赵远舟也纳闷,平常说什么卓大人都要回嘴几句,怎么今日久不听声音就罢了,一转头还看见哭了。
文潇抬眼望去,语气薄怒:“朱厌,哪个厌啊?讨人厌的厌吧?”
卓翼宸倒是从这一来一回的交锋中回过心神来,手背上还有文潇手心的温度,赵远舟的笑容也丝毫未减,环顾四周皆是眼熟之物,他却有些不太明白了。
“文潇,我们这是在...缉妖司?”
文潇还未来得及说话,赵远舟却走上前来将手抚在卓翼宸额头上,稀奇道:“也没发热啊,小卓大人难道被打傻了?”
卓翼宸听着熟悉的调笑还陷在刚才真实的触感之中不做反应,文潇抬手将赵远舟的手打落,笑眯眯道:“果然是猴,不说人话。”
文潇给卓翼宸递过一杯热水,白了赵远舟一眼。
卓翼宸此时的内心绝不像表面那般平静,他思索明明睡前还在某处小镇,怎么一睁眼跑到了缉妖司不说,文潇和赵远舟也在,尤其是赵远舟,他怎么会?
内心再多不解,卓翼宸依旧未表露,边抬手揉了揉额角边道:“文潇,我刚醒来头有点痛,之前都发生了些什么?”
“与猎妖人打斗中你受了伤,小玖因此难过了好久。小卓,下次打不过的可以跑,不要瞎逞能。”
卓翼宸抬头,此时先前一系列对话串联了起来,水鬼抢亲案,是冉遗。可怎么会?难道这世间真有回溯之法?然而为什么又落在他头上?这种种疑惑在他心里,他看着眼前一无所知的文潇与赵远舟,是要我救你们吗?
我.....能救你们吗?
“不必担心文潇,我下次注意。”卓翼宸微微一笑,即使再多的不解,在此时也都化作再次见到故友的喜悦。
赵远舟看着卓翼宸从醒来开始的种种反常心下担忧,可偏偏他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悠悠开口:“小卓大人,日后如果你想保护别人,不一定要用大放血这种最坑自己的招数。你们冰夷族还有一门化水凝冰的秘术,那个比放血好用。”
从前的卓翼宸只当这个大妖在调笑他不会自己祖先的秘术,羞愤难当,说出口的话底气不足更是闪躲不想直视他,而如今的他却听出言下的一丝担忧。
卓翼宸经常听赵远舟说他心软,说他们冰夷一族都心软。但他何尝不是呢?一个心软的大妖却从一出生便背负了极恶的罪名。
“好。”
赵远舟被这一声好打的猝不及防,准备好的话反而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此时他是真觉察出不对劲来,伸手朝卓翼宸探去,也并未查看出体内有什么戾气。
卓翼宸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开口道:“你说的我记下了,你要想听我刺你两句也可以,但我现在没空,来日方长。”
“小卓还有伤,先让他好好休息吧。”文潇说完便拽着赵远舟走了。
卓翼宸坐在床边终于能静下来看着周围的一切,他回来了。
2.
赵远舟进来的时候卓翼宸正准备出门,卓翼宸倒是没想到他这个时辰会来,但既然碰见了也好,多个帮手,直接抓着人手腕就走。
赵远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亦步亦趋的跟着人身后,嘴上不停:“这夜深人静的,小卓大人这是带我去哪啊?伤都还没好这么急吗?该不会......”边说还边用眼神盯着卓翼宸侧脸,“要和我私奔吧?这不好吧小卓大人。”
卓翼宸气急,这人表面上永远这么吊儿郎当,说话不是想气死他就是想气死他,咬牙切齿道:“闭嘴吧你。”
等把齐小姐带到镜湖看着对面湖心小岛的时候赵远舟这一路提着的心彻底碎了,他看着卓翼宸不清楚他怎么知晓,又知晓些什么,此时冒然张口反而不利于他斟酌情况,所以他只是装作疑惑:“小卓大人这是何意?我们之前不是来过这里吗?”
“赵远舟,我既然带着她来到这里并且没有背着你,就是希望你明白,我知道但不想质问你,也是给里面的人一个机会,所以带我们过去。”卓翼宸既然能带着赵远舟来自然不会怕他问,也不怕他的疑惑,他早就想好了说辞。
湖心小岛上,卓翼宸放冉遗与齐小姐在屋内说话,屋外赵远舟与他并肩而立。他在这之前想过很久,冉遗毕竟害了那么多人命,重来一次他依旧不会放他走,但他也不愿再看到两人死去的场景,还是先将齐小姐带了过来。
“小卓大人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你身上有冉遗的鳞片,齐府有被吸食过戾气,婚帖上有你的妖气,你去过齐府见过冉遗来过这里。”
“小卓大人果然聪明,竟能看透这么多。”
聪明?卓翼宸苦笑,他要是聪明能提前想明白种种,就不会让大家都落得那样的结局。
“赵远舟,有时候活着才是赎罪,而死了才是一了百了。”
赵远舟嘴边一直挂着的笑容淡去,不知卓翼宸口中说的是冉遗还是他。活着吗?他做下的孽太多,活着倒是一种奢侈,这样沦为容器的活着,不如死了的好。
还未等他重新开口,湖心起了异动。
3.
湖心浓雾缭绕,突如其来的雾气使人看不清周遭,卓翼宸手持云光剑戒备着,按理说不该,可事情的走向被他改变过,接下的事情是否还如常便不可知。那现在是冉遗,还是离仑。
忽然身后有异动,卓翼宸转身同时左手的云光剑绽放,形成的光屏结界将他包裹其中,拨浪鼓的声音越来越响,一柄纸伞撑在前方,卓翼宸收回云光剑朝着声源处狠狠挥去。
浓雾在眼前散去,纸伞收回的同时赵远舟已经站在卓翼宸身侧。卓翼宸剑指的方向,是拿着拨浪鼓的陌生面孔,看装扮,是崇武营的人。
赵远舟了然道:“果然是你。”
卓翼宸看向那金瞳,眼前渐渐展现离仑的面容。与记忆中最后赴死的面容重合。
离仑目不转睛的盯着赵远舟,看他如此护着卓翼宸心生不悦,转过头的同时却对上卓翼宸的目光,那眼神中是些他看不懂的东西。所以说他讨厌人类,虚伪至极还故弄玄虚,死到临头了还故作镇定。
“朱厌,你结交的朋友真是越来越差劲了,以前还是神女,现在都是些什么低劣弱小的东西也配站在你身旁。”
赵远舟耸耸肩,侧脸盯着卓翼宸道:“小卓大人,他骂你。”
卓翼宸闭眼无语,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忍了忍还是道:“闭嘴吧,你别把他气死了。”赵远舟悻悻闭嘴。
离仑见状怒火顿起,转头看着卓翼宸挑衅道:“卓翼宸,你的血海深仇不想报了吗?虽说他身不由己,可你父兄确实是他亲手所杀,你说你父兄在九泉之下看着你与仇人并肩作战,如何心安?”
卓翼宸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拔剑上前,试图将离仑附身驱走,却见他摇晃拨浪鼓冉遗从屋内飞身而出,他还是控制了冉遗,齐小姐试图追上前来被赵远舟拦下。卓翼宸只能将剑生生扭转方向退回原地,却因着之前的伤吐出一口血来。
赵远舟连忙上前,却见一束红光直接打进卓翼宸胸口,又从体内飞出一团光到离仑手中,碾碎成粉。
赵远舟气急,右手一束红光朝着离仑打去,再看卓翼宸人已经闭上眼睛陷入梦中。
离仑冷笑,“他逃避了太久,就让他好好沉沦一次吧。”
湖中央,文潇和裴思婧遍寻两人无果,追踪到此。
4.
卓翼宸后来做过很多梦,他娘亲,他父兄,缉妖司众人一起发生的点点滴滴。
他在梦境中都不止一次的见过他们,更多的是赵远舟死去的那一幕,他倒下的身影,化散的红色光尘,和最后一句未来得及同他说完的话。
“小卓大人,你真是......”
真是什么呢,往后茫茫岁月无边,卓翼宸也没想明白他未尽之意。
再次陷入冉遗梦中,卓翼宸睁开眼依然见到了兄长,兄长温柔的话语萦绕耳边,“小卓,你一定会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那时你就不会孤单了。记得,孤翼难飞,双翅翱翔。”
卓翼宸看着兄长,他不禁泪如雨下。
“小卓大人!”
画面一转,英磊的笑脸出现,然而再一转身,便是他靠着柱子,口吐大量鲜血的样子,即使这样,还依然笑着说:“我喜欢...小卓大人...夸我厉害。”
卓翼宸泣不成声。
现实中的卓翼宸闭着眼睛只流泪,文潇跟裴思婧刚刚上岛还没弄清楚状况,只看卓翼宸的样子便焦急向赵远舟询问情况,赵远舟只得先简单解释几句。离仑那边没有看到预想的反应更加剧烈晃动手中的拨浪鼓。
卓翼宸看着眼前的白玖,耳边还回荡着勿念勿想,他想伸手去抓住白玖,却在将要触碰之时,倏然间画面又是一转。而此时在他面前的是他无数次见过的赵远舟,在他将要倒下的时候他上前,终于接住了他。这是他多年梦中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赵远舟,你曾说过活着才是折磨,死亡反倒是恩赐解脱,世间坎坷,众生皆苦,苦海行舟,所愿难求。你愿这世间再无戾气,所以你的所求是死在我的剑下,你没得选。但好像之前的我,也没得选。”
卓翼宸看向躺在他怀中的赵远舟,唇角的血还在不断溢出,放轻手缓缓擦去,又望向那双正看着他的眼睛。
“现在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回到这里,甚至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能救你,就连现在身无妖力的我出去之后能不能打的过离仑,能不能应付接下来要发生的种种都不确定。”
现实里的赵远舟扶着跪坐在地的卓翼宸,看人低声说着些什么,但他此刻分不出心神仔细辨解。他抽出一只手,取出一缕神识抹到云光剑上,剑发出剑鸣。
远处传来巨大的剑鸣声,卓翼宸朝着声音望去。
“是你在叫我了,再不回去又要进来找我了,现在还不是时候。”视线看向怀中,赵远舟的眼神似乎也在催着他赶紧回去,“赵远舟,英招大人希望你有的选,我这次来也希望你有的选。即使到最后我依然改变不了什么,但我依然会救你,我是为了救你,救你们而来,就不会看着你们一个个都再次死在我的面前。”
将人好好放下,卓翼宸举起剑,最后望了一眼后拔出剑朝着自己刺下。意识模糊前,他仿佛听到一声叹息。
“小卓大人,你真是让人放心不下啊。”
5.
赵远舟和文潇在看见卓翼宸拔剑刺向自己的时候便呼喊不止,裴思婧拉弓直接对向离仑。就在赵远舟要进入梦中时,卓翼宸睁开了双眼,唇边溢出一丝血迹。好久没这么密集的受过伤了,卓翼宸倒是有点不习惯了。
离仑没看到他想要的场景愤愤离去,冉遗也恢复神智,到最后卓翼宸还是要将冉遗带回缉妖司。
“我相信我兄长在救你的时候是真心认为你是好妖,然而现在的你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受罚,这是公理,这不可变,这也是你该为无辜之人赎的罪。”
“那齐老爷呢?他就不需要赎罪吗?”
“他的人命案不归缉妖司管,我来之前已给大理寺传信,此时他应在大理寺接受他的因果。”
看着难以分离的冉遗齐小姐,起码这次,他们都还活着。撑到赵远舟先将冉遗与齐小姐一起禁锢在屋里的那一刻,卓翼宸终于支撑不住倒下。
醒来的时候微微一动便察觉手臂有重量,侧头看去文潇趴在床边,远处裴思婧也倚靠着桌子睡着,只有赵远舟在他醒来那刻便走上前来。
卓翼宸示意他不要发出声响,两人慢慢将文潇裴思婧放在床榻上,随后才朝外走去。
出发带走齐小姐到来到这里经历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他下意识使然。他无法在能做些什么的时候放任一个无辜的凡人死去,所幸齐小姐活着冉遗也没死,这是不是说明,有些事情并不是无法改变的,有些命运也并非是无法逆转的。
是不是证明,他真的能救他想救下的所有人。
然而他依然是个凡人,凭借着前世的记忆云光剑的用法他早已烂熟于心,可如果没有冰夷的力量他又能否真的可以战胜接下来的一切。
“小卓大人,你有问题。”赵远舟的声音响起,却不是熟悉的戏谑,反倒多了一丝正经。
“是你有病。”卓翼宸望着湖面的波澜头也不抬,自然看不到赵远舟略带深究的表情。
“你身上有我很熟悉的感觉。”
“是什么?”
“孤独,小卓大人,以前我便察觉到过,可短短几日,是什么让这种孤独放大了,你在想些什么?”
卓翼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看向了赵远舟,面前的人与记忆里相差无几。对于赵远舟来说他们日日相见,可对于卓翼宸来说,他们分别的日子已经比并肩的日子还要久了,久到让人逐渐麻木,久到这世间景色已变幻无常。
“赵远舟,如果给你一个选择,你是选择做人还是做妖。”
“小卓大人也会开这种玩笑了?为什么要选?我就是妖,还是个极恶之妖。”
卓翼宸深知在现在的赵远舟身上,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他现在只一心向死。
“那换个你可以回答的吧,赵远舟,在大局未定前,你要好好活着。”
赵远舟瞳孔微动,似是不敢确信此话是前几日还恨不得找个机会捅死他的小卓大人说的。然而他仔细分辨仔细确认,却望进卓翼宸的眼里,蓝色的瞳孔宛若大海,一眼望进去平静死寂却又能包揽万物。不该是这样的死寂,这合该是被阳光照耀下美丽且具有生机的。
鬼使神差下,赵远舟只听自己开口,“好。”
月光皎洁,湖水澄澈,共同见证了这场跨越多年来的誓约。
6.
一行四人匆匆赶路,午时复命的军令状还压在头顶,四人行走多时也只是快速赶路,卓翼宸看着日头,心中想着又要见面了。果不其然,没多久一声尖叫震穿所有人的天灵盖。
白玖拽着卓翼宸的铃铛一步都不离开的跟在身后,废弃山神庙的屋内,蛛网斑驳,荒凉杂乱,神像倾倒。卓翼宸带着白玖寻找他所说的大妖。他知道那是谁,为了不增添异状,按下不表。
“小玖不怕,这里没有妖怪。”
眼前的白玖躲在身后怯怯地望着周围,听到后明明还是有些害怕,却握着铃铛给自己壮胆,逞强着说:“小卓大人,我不怕!”
卓翼宸眼睛微酸,掩饰般朝相反方向望去,手上却摸了摸白玖的头,平静一番才又继续说道:“是,小玖很勇敢,小玖是最勇敢的。”
白玖看着卓翼宸有些愣神,他总觉得面前的小卓大人有些不一样了,但却说不太出来。还未等他再次开口,屋外的声响传了进来,卓翼宸立马带着他来到院子里。
“小卓大人,就是他,就是这个妖怪。”
英磊见状不满,举着他手里的菜刀想要吓唬小孩,却被卓翼宸借力卸下。
“他还小,没怎么见过妖,这位....山神大人不知您怎会在此。”
英磊笑嘻嘻地凑上前,“山神大人?你是叫我吗?你怎么知道我是山神?”
“这里是山神庙不是吗?虽然已然废弃,却没想到还会有山神在此。”卓翼宸看着眼前的笑脸不禁也带上笑意,倒是让英磊不好意思起来。
“山神英招的后代,你爷爷不管你吗?怎么会放你一个人出来。”赵远舟的声音由远及近,其他人也都来到了院子里,此时都看着卓翼宸身边的英磊。
言语来往间众人也听懂了,大荒没了白泽令岌岌可危自顾不暇。卓翼宸眼神不经意的瞟过文潇与赵远舟,看来还是要尽快想办法让他们二人知晓白泽令就在他们身上。
铛的一声传来,打断了卓翼宸的思绪,再望向前方,地上出现了勺子、锅铲、调味瓶、碗碟、各种食材,和一口大黑锅。
赵远舟在一旁摇头,“不是这个。”
英磊挠挠头,最后灵光一现,“啊!你说这个啊!”反手掏出了压箱底的东西——山海寸境,一念之间,日行千里。
待英磊普及完,文潇走上前,开始忽悠。
“你帮了我们,我们也可以帮你。”
英磊不屑一顾,一直在旁久未开口的卓翼宸上前一步。
“缉妖司有一个堪比山神庙这么大的厨房,有每日采买的新鲜食材,里面的锅碗瓢盆各种用具应有尽有。山神大人不是想完成自己的梦想吗?缉妖司可以完成这个梦想。”
英磊有些心动,但又犹疑,“你们不介意我是妖吗?”
卓翼宸摇头,英磊抿紧嘴唇,眼睛闪闪发光,连连点头。
终于众人坐在地上看着英磊拧转香炉,香炉上半层开始转动,周围各种颜色沙粒围绕又聚拢,再睁眼他们已经在缉妖司前庭。
“报告范瑛大人,水鬼案已告破,五人先遣小队特来复命。”
7.
满园桃树,葱郁的树枝越墙而出,小院古朴幽静。阳光洒下来,树枝摇曳,窗影暗香浮动美不胜收。一张石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食物酒水。此刻,只有文潇,白玖和英磊围坐在桌边。
小院另一侧,卓翼宸坐在秋千上沉思着。到处的桃树卓翼宸仿佛已经闻到了满园的桃子味,正想回头看看另一侧,秋千却摇晃起来。
“赵远舟,你幼不幼稚。”
赵远舟慢慢走到一旁靠着柱子,手还放在面前昭示着他正在使用一字诀。
“到底是谁坐在秋千上啊,还说我幼稚。本来是想找小卓大人兑现诺言的,谁成想小卓大人先坐上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推一推吧。”
卓翼宸不想与他拌嘴,但也没起身,两人就这样安静下来,一人摇着一人坐着,远处望去,也算是有了些岁月静好的样子。
赵远舟最近时常能看见卓翼宸这般安静的样子,不像初遇时的剑拔弩张,也不似平日里正经古板,放松安静下来的卓翼宸,周遭都笼罩着孤寂。
他想起之前有一次跟文潇聊起卓翼宸,他调笑说小卓大人年纪轻轻就古板无趣,一点也不像别的年轻人那般活波可爱。文潇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我第一次见小卓的时候,他正跳起来想要摘柿子,明明有低一些的,可他偏偏要摘那最高的。他不像一般小孩,从小有朋友相伴,那个时候他就只能自己找些事情做,日子也不会那么无聊。”
文潇说到这暂停了一下,眼睛里带着一股深意望向赵远舟,只一眼便瞥开。
“再次见他就是他父兄死后,从那以后小卓便一日一日变得更强大,更沉稳,也更坚定,却也失了少年人的快乐。我虽名义上是他小姑姑,但到现在,还是他照顾我多一些。”
文潇那一眼在他脑海里扎了根,如若只是单纯的怨恨或责怪便罢,可神女就是如此,那一眼带着怜悯带着无可奈何,反而更让他痛苦不已。
是他毁了一份少年气,如若不然,小卓大人也许有一天依旧会肩负起属于他的责任,但这一天,可能会来的慢一点。
“在想什么?”
卓翼宸的声音将赵远舟的思绪从回忆里抽离出,卓翼宸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眼前的脸带着一丝不解,手在眼前微微晃动。赵远舟心神不稳,手随心动一把将卓翼宸的手握在手里。
“你..你..你干嘛!松手赵远舟!”卓翼宸耳根染上一抹绯红,说话磕磕绊绊还在试图用力将手抽出来。
“卓翼宸。”
卓翼宸停下动作,眼前的赵远舟眼尾一抹红,握着他的手正在不断收紧,似怕什么丢失所以下意识紧握。
“卓翼宸,我好像有一句话未对你说过。”
赵远舟此时坐在栏杆上,状态明显带着些失控。卓翼宸被他抓着手只能弯着腰,便顺势蹲下,他也不在挣扎,只是放轻声音,“说什么?”
“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父兄。
对不起,是我让你小小年纪便独自承担起重担。
对不起,是我让你这么多年孤寂至此。
这下眼尾发红的不止一人了,卓翼宸似是没想到,半天回不过来神,喉咙似有石块堵着让他说不出话。不知道过了多久,卓翼宸将另一只手搭在赵远舟还紧攥的手上。
“赵远舟,我收下了这句道歉。但你现在记住,我还没有原谅你,所以在我原谅你之前,你不能擅自去死。”
赵远舟点头的同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卓翼宸松开手站起身来,赵远舟也恢复了神态。朝着声响望去,文潇缓缓而来。
“快来一起吃东西,你们两个说什么悄悄话呢,再不来白玖跟英磊可要把东西都吃完了。”
二人随着文潇向屋内走去,卓翼宸刚刚坐下,打闹一圈回来的白玖英磊一左一右坐在他身侧。两人像献宝一样将不同的食物放在面前的盘中,还争着说自己挑的才是最好吃的。
卓翼宸一样尝了一口,两个小孩都闪着大眼睛望着他,他只能摸摸这个头又摸摸那个头,“都好吃,小玖和山神大人的我都一样喜欢。”两人笑嘻嘻的算是接受了这句话,又一起向秋千那跑去。
卓翼宸抬头,对面的赵远舟已经看不出先前的样子,面上还是一番调侃神色,“还是小卓大人招小朋友喜欢啊。”
卓翼宸笑了笑没讲话,这是他想念已久的画面,大家坐在一起打打闹闹欢声笑语。
赵远舟正仰头举起他的壶看向院外的风景;文潇搂着裴思婧低声说着话,时不时还能逗笑平常一丝不苟的裴大人;抬眼望去,白玖正坐在秋千上英磊帮他推,两人不时还换换位置。
卓翼宸仰头咽下一杯酒,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淹没在发丝里,这是他梦都不敢梦到画面。
故人重相逢,对坐饮酒,无关大梦。
TBC.
赵远舟x卓翼宸强制爱
“人类的卓翼宸永远腐败在虚岁24”
赵远舟听了用白泽令吹的曲子,心性逐渐温和,他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脏猛地揪痛,赵远舟连忙用血契探查,他发现卓翼宸奄的生命好似要枯竭到尽头。
赵远舟疯了一样跑。
……
云光剑逼近离仑的眉眼,他像是早有预料,手中凭空冒出三根细针,顺着剑面横向用力刺穿。
前端碎裂成渣,而剑柄的部分随着主人的脱力,怔怔钉在竹子上。
云光剑碎了一地。
那个伴随他整整一生的佩剑终生失去蓝...
那个伴随他整整一生的佩剑终生失去蓝色光泽。
“不——!!!”
失去云光剑的卓翼宸眼眶通红,他疯了似的朝离仑冲过去赤手相搏,而离仑也不用半分妖力,向他的右脸猛地出拳!
卓翼宸痛得呲牙咧嘴。
但他依旧再次冲了上去。
只可惜他这次连离仑的身都进不了,卓翼宸被打的空中翻了几个跟头,重重摔倒在地。
“小卓大人!”那面躺地上的英磊喊着他的名字,无论如何撑起身体也无法站起身。
“呵。”
离仑轻笑,他随意地抓起卓翼宸的衣裳。
紧接着扼脖、脚踢、锁喉。
他全程不用半分妖力,是纯粹的虐杀。
离仑心里说不清的畅快。
他抬起脚踩在卓翼宸的脸上,不断碾踩。
“被妖踩在脚底的感觉怎么样啊卓大人。”
“呃……!”
痛,撕心裂肺的痛。
离仑看着卓翼宸痛苦的样子快意不已,脚尖用力狠狠蹂躏着他的自尊心。
他像是不痛快,继续嘲讽:“弱小的蝼蚁,也配跟赵远舟结血契,跑他的床”
“下贱的东西。”
各种不堪的言论落入卓翼宸耳中,卓翼宸脑海里回想起曾经小玖拉住他铃铛喊“小卓哥”的模样。
卓翼宸忽然浑身数不清的力量,他用力从离仑脚底下翻身,抬起左手以命相博出击。
离仑轻而易举化解了攻击,他将卓翼宸摁在身下,得意地笑了笑。
卓翼宸一口咬住离仑的虎口。
血腥味蔓延在嘴里,表情嫌恶啐了一口血沫在离仑脸上,倔强地瞪着他,死不服输。
区区一个弱小凡人,也配伤他
离仑大怒,一脚踹飞出去。
卓翼宸胸膛此起彼伏,呼吸渐渐虚弱,他看着远处被碎断的云光剑,升起希望。
只要……握到它。
就像曾经无数次那样,披荆斩棘……
卓翼宸缓慢地爬像云光剑之处。
斩断一切不平事……
光芒就永远不会灭绝!
可命运总多磨难,在仅差一步之遥便能碰到时,一只脚踩在了卓翼宸的手背。
“卓翼宸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副明明必输无疑,却还要做无谓挣扎的样子。”
“弱者就乖乖的去死不好吗?”
离仑不屑地嗤笑,他眼里浓烈的疯劲怎么也遏制不住,恶劣思绪如泉水涌出。
“既然你这么不想死,那如果我当着赵远舟的面把你上了。”
“你猜,他还会要你么”
下篇
烈日当空,但毕竟已是冬日,故而即便是正午这阳气也不甚充足,所以离仑才能轻易现身。
崇武营的妖化人们车轮战,不仅伤了卓翼宸,更让离仑探出了几人的虚实。
饶是赵远舟,也不曾想到离仑虽然封印了八年,可已经能做到同时附身,一边在那同赵远舟回忆过往清算旧账,一边在这同卓翼宸交手。
云光剑的确厉害,但离仑却发现这个卓翼宸似乎并没有学会云光剑的真正用法,不然那威力绝对不会是现在这般。不过也好在他还不懂得,不然自己怕是很难全身而退。
“你到底是谁!”
卓翼宸的长剑逼向离仑,凛然剑气让离仑无法近身。
“想知道的话,就去问问朱厌。”
留下这句话,离仑便将元神抽离,很......
留下这句话,离仑便将元神抽离,很快槐树叶焚烧,元神归体后的离仑嘴角渗出些许血丝,他靠在巨大的岩石上,想着方才同卓翼宸对阵时,那幽蓝色的瞳孔里的敌意。
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若是能摘下来做成玉石,日日在手里把玩的话...可随即,离仑便摇了摇头,那双眼睛还是长在卓翼宸的眼眶里更动人一些。离仑思忖着,该怎么做才能让卓翼宸跟朱厌互相残杀,这样他不仅能看到那双幽蓝瞳孔里的别样情绪,更能让朱厌受到重创。
让朱厌承认,妖同人,根本就是势不两立。
很快,机会就来了。
冉遗那个痴情种竟然为了个凡人女子,自毁修行,不仅害了多条人命,还被所谓的捉妖师给打得遍体鳞伤。
离仑觉得,这个冉遗真是自讨苦吃。明明有无穷尽的妖力,却偏偏为了一个人类自毁,既如此,便怪不得自己要利用他了。
一切都朝着离仑的计划进行,唯一的变数便是卓翼宸。离仑本以为坠入噩梦的卓翼宸,定然恨极了身为妖的朱厌,要么卓翼宸重伤朱厌,要么卓翼宸堕入噩梦永不复醒,不论是哪种都是离仑乐见其成的。
可偏偏卓翼宸竟然靠着他自己,挣脱了噩梦,生生破了离仑的局。
“卓翼宸...”
离仑气急败坏喊着他的名字,随即在众人面前脱离了齐小姐的身体,朱厌看到槐树叶焚烧以为离仑已经离去。但却并未瞧见,那燃烧的灰烬借着风,迷了卓翼宸的一双眼。
卓翼宸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那些许灰烬便渗进了卓翼宸的胸口,进入了卓翼宸的心脏,因是离仑本体的槐树叶,所以带着他的妖力,但那妖力太弱,又因为卓翼宸是自己的主人,所以云光剑只是微弱亮起,便又暗了下去。
远在万里之外的离仑,睁开了双眼。
借着附着在卓翼宸身上的妖力,离仑能感知到卓翼宸的所见所想,这可真是一件新奇的事情。自然,离仑想做的不单单是这些。
入了夜,卓翼宸因身体中的冉遗鳞片已尽数除去,自然有了梦境。而离仑便借着妖力,肆意侵蚀着卓翼宸的梦境。
在梦里,卓翼宸的一双眼似是蒙上了层雾气,看不清眼前景象。可不论是什么样的梦,开心还是伤心,到了梦的最后,卓翼宸都会被人压在地上,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卓翼宸身上的每一处。
可是那个人并不说话,只是冷冷笑着,他似乎很满意卓翼宸这种被控制时的无措与惊慌。而且即便是在梦中,卓翼宸的五感却敏锐非常,无论是痛楚还是欢愉,卓翼宸都能感知到。
梦里有泪也有抵抗,可不论卓翼宸怎么做,都逃不开梦魇中那个人的逼迫与侵略。像是被沉重的冰雪加身,又像是被巨大的岩石击倒,卓翼宸似在刀山火海里轮转,又像是在汪洋海水里颠簸起伏。
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在被什么淬炼着,侵蚀着。那个人迫使卓翼宸屈服,试图去完全将人掌控。但即便被完全压制,卓翼宸也没有屈服。他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容,可他依旧睁着那双幽蓝的眼睛,恨声道。
“不论你是什么,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将你了结。”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澎湃的不寒而栗,卓翼宸不得不将那人的脖颈搂住,可即使这样,也躲不开那人的蹂躏与进攻。
似是池中的青莲,被不知名的怪兽啃噬着,一口又一口,咀嚼着青莲的芬芳,却又舍不得一口吞下,非要慢慢品味。
“疼...”
卓翼宸的胸口阵阵刺痛,他的心好似有火在灼烧,也幸亏这痛楚,让卓翼宸从梦中惊醒,逃离了噩梦。
只是从那之后,夜晚,便成了卓翼宸最不想到来的梦魇。
直到后来同离仑一次又一次兵刃相对,卓翼宸才终于确定,梦魇里的人,是离仑。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离仑冲破封印的那天晚上,又入了卓翼宸的梦,这一次,他终于在梦中露出了真容,他对卓翼宸挑衅道“我同卓大人这些时日可算是夜夜笙歌,不知道我们算何种关系呢?”
卓翼宸在梦中拔出了云光剑,冷眼瞧着离仑。
“是天生的敌人。”
私设如山,ooc致歉,全文免费,无彩蛋
爱称
这天,赵远舟把打扰二人世界的小捣蛋鬼送到缉妖司回来,就开始盯着卓翼宸愣神。
他右手撑着头,整个身子侧躺在卓翼宸桌前的毛毯上,眼神痴迷。
卓翼宸正整理那拿一柜子用来装高雅的典籍,感受到大妖炽烈的目光,不自在的咳...
卓翼宸正整理那拿一柜子用来装高雅的典籍,感受到大妖炽烈的目光,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赵远舟并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眼神依旧痴痴的长在他身上。
卓翼宸终于坐不住了,他刚要开口,想问问这老妖怪到底要做甚,这老妖怪却开口了。
“小卓”,
“嗯?”小卓疑惑。
老妖怪嘴角带笑,“小卓”,
“嗯?”小卓不解。
老妖怪笑意更甚,“小卓~”
这九曲十八弯的尾音,叫得卓翼宸混身寒毛直立。
小卓大人此刻耐心消耗殆尽,不耐烦道,“你最好是有事”,说着还不忘给躺在地下的老妖怪一记眼刀。
偏生这白猴子就喜欢呛口的小辣椒。
赵远舟起身,凑到卓翼宸面前,“小卓~我们现在算夫妻吗?”
卓翼宸虽然语气不佳,但说出来的话却从来不会让眼前人失望,“当然。孩子都有了,不算夫妻,难道算兄弟吗。”
赵远舟最喜欢他嘴硬心软的样子,追击道,“我看人间的夫妻都有爱称,像卿卿啊、宝贝儿啊这些…”
他说着还不忘显出一脸委屈,全然一副可怜样儿。
“可你都只叫我赵远舟…”最后甚至染上了哭腔。
卓翼宸就知道这老妖怪没瘪好屁,内心白眼直翻,和着在做那档子事的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称呼都叫给狗听了?
“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卓翼宸顺着他往下演。
老妖怪瞬间喜笑颜开,眼睛亮晶晶的,“叫赵郎,好不好~”
看着他像大狗摇尾巴一样的满脸期待。卓翼宸那句卡在喉咙里的“不要脸”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远舟看出他的动摇,就知道有戏,又道,“可怜我两辈子都跟了你,连个爱称都不能有吗,小卓~”
这老妖怪不仅尾音带着钩子,就连眼角也挂上了眼泪。
卓翼宸不忍,他深呼吸两下,来做心理建设。终于,小声道,“赵…赵郎…”话音还没落地,脸颊边烧烫起来。
赵远舟假意空耳,压住嘴角的笑,一把搂住卓翼宸的细腰,将他压在身下,贴近他的耳边,用气音说道,“我没听清,小卓,再唤一声罢…”
卓翼宸感觉他的脸能烤火炉了,用手捶赵远舟的肩膀,小语气满是嗔怪,“你故意的…”
赵远舟看着他,“再唤一声,好不好”,手下的力道渐渐收紧。
卓翼宸眼神慌乱,“赵郎…”
赵远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一个深吻落下,卓翼宸那句“不可白日喧淫”还没说出口……
后面的事,相信大家聪明的脑袋瓜可以想象得到,就不细说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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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我们的约定。”
“我一定会杀了你。”
浸染寒光的云光剑一寸寸没入锦衣华服,玄色的衣襟被血浸透,卓翼宸紧握剑柄的指尖微微发着颤意,不似玩笑逗弄的轻佻,尤是这时,他听到了血肉钝入的声音。粘稠腥气充斥进鼻息,震颤的剑鸣随着妖气的渐而削弱时隐时现,他似有错愕地抬了眸色,入目便是那人含笑的眉眼。
赵远舟唇角带血,面色不似寻常的苍然僵白,而他已无力修复自己,于是指尖垂落泅涌了血色,俊美面颊上满是怡然自若,冰冷的指骨缓慢地抬起,不加犹疑地顺着利刃寒光一点点覆贴上卓翼宸的掌背,略是用了些气力阻止...
赵远舟唇角带血,面色不似寻常的苍然僵白,而他已无力修复自己,于是指尖垂落泅涌了血色,俊美面颊上满是怡然自若,冰冷的指骨缓慢地抬起,不加犹疑地顺着利刃寒光一点点覆贴上卓翼宸的掌背,略是用了些气力阻止了他的退却,温热的触意浸透进骨髓,缓解过僵硬更甚一寸,
“小卓大人不是一直想杀我吗?”
“现在我要死了,又为什么会难过。”
他的语气仍是低哑的轻佻,只是喘息间隐隐透着不加掩饰的虚弱,一向与他水火不容的卓翼宸下意识想要驳斥,只是唇瓣微一翕合,话将出口又咽了下,连带着滚动喉结这一动作都变得艰涩。
面前人轻一挑眉梢,血迹覆在指骨已然干涸,于是顺着心口,他指尖蜷握着似乎想要触上面前人的面颊,,卓翼宸闪烁了一瞬眸色,纤长的眼睫敛去了眸中的晦涩,在人即将触到的那刻,他微微侧身回避了去,温凉指腹堪堪擦蹭过颊侧,赵远舟恰时停下了动作,眸色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须臾便放了手,徒留一声作叹般的轻笑,“罢了、罢了……”
他很久都没有做过梦了。
起先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狼狈与失去,解开心结的往后,他常做一个梦。似虚若实,如影随形。彻骨的冷意在梦醒时也渗透进骨髓,只是他不愿想、也不愿铭记,他会不舍、也会难过。卓翼宸抬手抹去额角的湿意,又顺着发根一路抚弄到发尾,作得一声发结铃铛轻响,无端抚慰了他不安的心。
犹疑半晌,卓翼宸下了榻。
结案后,大家总也会到赵远舟置身桃源怡然自意的院落歇息修整,往往只有这时,他才会短暂搁置这些人妖繁世间的细碎琐事,卓翼宸借着夜深人静只披了件外衣便出了门。
天近深秋,院落外桃花却还在落,好像永远也落不尽。卓翼宸站在桃树下看了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点滴桃灼扑朔落在他发间,他微微抬眸,伸手捏攥下一指桃瓣,指腹虚虚捻了捻,花色边缘澄莹着淡粉轻光,流腻出一指清香,卓翼宸懈了力,那片桃花便悠悠滚落了下去。卓翼宸眸色似有一瞬柔和,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
他抬手轻轻拢了下外衫,缓缓抬步而行。
步履落至木板长廊,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作响,他停步于秋千一侧,指腹缓缓触上作以支撑的缰绳,月色浩荡,不偏不倚投落下一抹剪影,他在月色中变得深晦而迟缓,却只是犹疑一瞬,便绕到秋千前侧,略一弯腰身,慢慢落座了下来。
只是他不动,秋千不摇。他看着前方,目光并无定向,凝聚在夜色中也变得模糊。轻轻地,似有风起,舒缓而沉稳地绕转过他的感知,携着熟悉气息的轻佻逗弄,无端惹起几分心安。
秋千缓慢摇动,将他滞留在空中,卓翼宸被惯地一愣,只凭借本能握紧了绳索。外衫随着手臂抬弯的动作慢慢从肩头滑落,凉意钻入衣襟,卓翼宸自是相熟作乱之人,眉头轻蹙面上显出几分无奈又别扭的神情,唇瓣微启似有话语,只是尚未说出口,便被月色皎然下更深一寸的阴影环拢了住。
滑落至肩头支撑不及的衣衫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接了住,赵远舟重新将手覆叠上面前人单薄的肩头,替人将衣衫拢了又拢,温热在布料的掩饰下过渡,低哑的话语携着不明显的笑意悠悠钻入耳廓,
“夜寒露重,小卓大人小心着了寒气。”
许是梦中的虚像太过深刻,在记忆中始终留有痕迹,再次听到他的声音,恍如隔世。卓翼宸扣在绳索上的手无端紧了些,妖力催动秋千荡转下,他轻轻缓了口气,生生将自己停了下,滞停间发尾点缀的铃铛轻晃一响,披散在肩头,卓翼宸猝不及防一偏头,却见身后人陡然凑近的面庞。温凉的吐息若有若无扑在眼睑,卓翼宸躲闪去了眸色,话语间隐隐有些慌错,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赵远舟听闻未语,只是眸眼微敛,荡漾出月色清波,含着别有深意的笑挑了挑眉梢,引得一阵撩人痒意,像是无声的询问。卓翼宸自觉心虚地抿了抿唇,赵远舟一拢广袖,白皙的指尖慢悠悠挑起面前人的发尾,绕到人身边轻轻晃了晃,作弄得发尾细小铃铛在耳边轻响回荡,他的声音散在夜风中似乎有些虚渺,
“小卓大人做梦了。”
明是询问猜测的语态,赵远舟却若论一事实。
卓翼宸愣了愣,指尖蜷握住绳索,捏攥的指骨微微作响,他恰时迟钝一拍张了张口,赵远舟看破了他的心思似的,又伸手拨弄了下铃铛,微哑的嗓音拖着好整以暇的腔调,轻言轻语地道,“噩梦。”
卓翼宸被这一声猝不及防的反问做弄得一怔,回缓过来似知他作想为何,下意识摇了摇头作以否定,“没有。”
卓翼宸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太过不对劲,他垂了眸眼,闷声静气,却隔不多时又哑涩了话语,默默补了一句“不是”,旋即便听闻那人明晃晃的轻笑。一向正经的小卓大人被揶揄得当即涨红了面色,嘴上却还强硬地道,“多管闲事。”大妖被凶了也不急不气,反倒一挑眉梢,笑意吟吟也若有所思,
“是梦到我了么?”他轻声道。
卓翼宸微垂的睫羽颤了颤,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像这人总会在玩笑轻挑中,将所有不好归揽到自己身上,不声不响。他心下兀自作想,面上却不显,只是瞥他一眼轻嗤一声,轻声说道,“自作多情。”
赵远舟失笑般摇了摇头,眸眼微微上敛作出一派无辜神情。那笑晃眼,携着无尽的柔意和缱绻,卓翼宸看得一怔愣,心下微乱几分,下意识低眸回避,视线不在却觉一阵风起,熟悉的妖气自背后消失,他蹙了蹙眉,方一抬眸色,便见面前氤氲着晦色轻雾,凝聚似实若虚。
犹疑一息,卓翼宸伸出指尖去触摸。
温凉的指尖将一触及雾色,便被一股力桎梏了住。冰凉的指腹缓慢摩挲上了腕骨,骤一用力,带得卓翼宸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一惯,半贴半靠踉跄进大妖的怀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腕上的触意愈发鲜明而清晰,赵远舟眸光晦暗,一寸寸扫量过人,低垂的视线最后堪堪停落在面前人略有挣动的面色上,微微弯了弯唇,声音轻柔且低哑,“小卓大人,我有那么可怕么?”
卓翼宸僵着面色挣了挣,只是腕骨被紧紧扣捏在手中,动弹不得,赵远舟亦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于是卓翼宸缓缓吐出一口气,手上略一用力推出掌击,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只是道,“挺可恶的。”
赵远舟顺势往后退了一寸,攥捏着卓翼宸腕骨的手慢慢松懈了,他看着卓翼宸,装模做样地捂了下心口,苍白一丝面色,面上凄然又受伤。眉眼敛着笑,却是虚弱地道,
“小卓大人好生心狠。”
哀怨造作的嗓音悠悠飘落耳中,卓翼宸忍了又忍,指尖搭落在膝上逐渐捏攥成拳,额角抽了抽,赶在那人又将不正经时,目光携着几分凛然冷意淡淡瞥了去,唇瓣微启缓慢地道,“我还有更狠的,要试试么?”
赵远舟当即立下虚虚闭了眼,掌心微蜷着抬了抬作以投降状,语气示弱,细听却携着不尽的哄意,
“小卓大人最是心软了。”
卓翼宸面色未缓一分。在夜色收拢下,倒是将耳垂处一缕红意掩了去,他兀自心虚,也暗自庆幸,全然未知在大妖的注视下,一切故作镇定的伪装逃无遁形。他看得清晰,左右思索一番指尖虚虚捻了捻,似在留意回感着触意暖温。
赵远舟在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贴近,面容相对凑近了几分,气氛无端暧昧了几许,卓翼宸紧蹙着眉,心下却微乱,在人指尖探伸来的瞬间,下意识没有躲闪,温热发烫的耳垂绵延过渡去了凉意,却抑得喉间一阵紧涩,赵远舟看着人甚显乖顺的模样,短促地笑了声,话音流落,
“好烫。”
意味不明的语气惹得人遐思飘忽,若有实质勾牵住人的神思,卓翼宸身形略一瑟缩,陡然回神,他向后仰了仰头欲作回避,滞空的失重被一只手轻轻托了一下,微凉的指腹覆摁到后颈处,隔着柔软的墨发徒留几许痒意。大妖周身蕴出了殷红晦暗的妖气,其势若洪,翻涌不休。妖气逼至眸眼迫其对视,赵远舟身形微一倾覆,弯了几分腰身,衣衫松垮如有坠感,又与清冽淡然的黑色肃衣相贴相连,密不可分。
“月色怡然,佳人在怀却求而不得,”
二人牵连着眸色微微离合眼睑,缓慢而笃行着磨蹭沾惹,最后额心相抵,传渡着冷意轻光,赵远舟挑了挑唇,眸眼微微注视着人,语气间半是认真缱绻,半是玩味逗弄,似以隐隐试探着最后的边界,
“小卓大人这样善良,帮帮我,好么?”
额心触碰,鼻尖相抵,蹭得一阵若有若无的痒意。眸色传渡的妖气携着异样的暧昧妖冶,隐隐有形地圈拢住他的意识作以抚弄,衬得人眉眼盈盈处含情。月色皎然,跃动着清光流转,卓翼宸看着,唇间作出一声冷笑,同时也闪烁一分眸色,冰色蓝光从容流泻,拢在妖气中,一寸寸强硬地延伸开来,换取了几分清明,独属于冰夷族的寒意蔓延,幻作成刃向面前人掠去,削落了几缕鬓发,
“别用你那不正经的伎俩对我。”
赵远舟毫不意外地笑了笑,眸眼轻飘飘向下一瞥,看着地面散落的几许碎发,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故作惋惜的叹然,卓翼宸看倦了这人的做派,无甚所感,只是静默一瞬,面色略过一丝不自然,略显冷硬生涩地道,
“回房。”
全文免费见围脖:什么你说我在听
翌日,破晓,缉妖司。
“案宗所示,从前天开始,天都两户居民连续两日发生命案,且都在正午之时,屋中没有打斗痕迹,并非歹人抢劫行窃。”
裴思婧沉声说着近日天都城内都被这诡案气氛笼罩着,人人惶恐不安,胆战心惊。
“事不宜迟,如果真的有妖邪作祟,不能再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了,我们即刻出发去,去案发之地。”
卓翼宸眸光微沉,阖眼一瞬再睁开,在众人面前勉强稳住轻微凌乱的呼吸。不知为何他自从那日经历过冉遗梦境之后,后来的每一次夜晚都会梦到一些奇怪诡谲的场景,次日醒来却完全不记得,并且浑身酸软,疲惫不堪。
更令他惊异的是,此事竟一日比一日严重,今日清晨他...
更令他惊异的是,此事竟一日比一日严重,今日清晨他掀开被子,竟然……
想到这,卓翼宸神思不禁恍惚一刻。
一定有问题,他常年失眠,夜不能寐,原以为失去了冉遗鱼鳞之后会重蹈覆辙,结果却是和往日完全不同。
白玖一联想到可能是有妖杀人,瞪大眼睛同时咽了咽口水,习惯性地三步两步瞬间躲到卓翼宸身后拉着他的胳膊。可他刚抬眼看去,就看见卓翼宸后颈处异常泛红的皮肤。白玖下意识地将手背贴上去,触感滚烫。
卓翼宸动作一滞,猛地回神。白玖不等他开口询问,急忙大声道。
“小卓哥,好烫,你生病了。”
文潇闻言担忧地走过来,“是不是昨夜着凉了,小玖快给小卓看看。”
白玖连忙点了点头,刚要握住卓翼宸手腕把脉,却发现衣袖下的肌肤皆潮红微热。
卓翼宸微微蹙眉,抬手轻柔止住白玖的动作,淡淡一笑:“我没事。”言罢,他抬眼看向众人无不尽显担心忧虑之色,一时哑然。目光不由得落到赵远舟身上,那只大妖无声地摇头轻叹,对着他人温和一笑,“小卓大人既然都说没事,那就肯定没事,路程遥远,咱们再不去,时辰可就来不及了。”
卓翼宸点头,“嗯,事态紧急,先出发吧。”
赵远舟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卓翼宸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低声说道:“说好的,不硬撑呢?”
卓翼宸薄唇微动,下意识反驳,“谁和你说好的。”说罢,才觉察不对,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我没事。”
“好好好。”万年大妖真是拿这二十出头的卓大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举踵思望,残朽破败的房屋,窗棂门楣半朽,院内遍地枯黄衰败的杂草,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映入眼帘地便是密布的蛛丝缠绕在房梁。
“专找独居穷困潦倒的人,这样就算死了恐怕也无人知晓。”
卓翼宸指尖拂过一尘不染的桌子,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赵远舟张望四周,最终视线停留到一处,眸色幽深了几分,“的确是妖族所为,还是一只大妖,你听说过乘黄吗?”
卓翼宸目光所致,鹿角模样的痕迹刻在房梁处,他认真端详,“我听文潇说过,海外西经上记载,乘黄,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被发,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寿命很长,接近永生。可传说中的乘黄是被记载乘之寿二千岁,是吉祥之兽啊。”
赵远舟嗤笑一声,“吉祥?祸害遗千年还差不多,算起来这家伙快有十万岁了。不过你们民间有一词,飞黄腾达,三十骨骼成,乃一龙一猪,飞黄腾踏去,不能顾蟾蜍,说的就是乘黄。”
“这鹿角也是乘黄的阵法,人间传说,乘黄可助人达成愿望,无论是美貌,财富,亦或是寿命,所求皆可实现,只是他们不知美梦成真,是要以吸取别人性命为代价。”赵远舟感慨地长叹一声,“听说世上任何人或妖都逃不过乘黄的蛊惑。”
“荒唐。”卓翼宸言简意赅。
“确实荒唐,就据我所知,世间就有一人的愿望,乘黄实现不了。”
“因为这就是乘黄的阵眼。”
赵远舟一番解释过后,便要将手放到日晷之上,文潇拦住他,却递给了卓翼宸一节带着铃铛的红绳,轻言,“这个系在你们手腕上,防止走散。”
赵远舟微怔,看着卓翼宸接过认真地在二人手腕处一圈一圈缠绕上红绳,嘴角不禁莞尔,垂首掩饰般轻咳了一声。半晌后,再抬手二人指尖共同触上冰冷的日晷。
俯仰之间,天昏地暗。
浮生,同幻境,眼空四海,迹寄三椽。
卓翼宸缓缓睁开双眸,朦胧泛白的光线透过灰白云影温和地撒落尘世,好似南柯一梦。周围石像纵向排列,层层楼阁熟悉之景。
大梦何时觉,痴人问木人。
右手边铃铛无声无息,卓翼宸转头向身侧看去,空无一人,唯余手腕处一节断裂的红绳,坠落于地。
他眸色停滞一瞬,遽然间,耳畔清风吹拂而过,发丝轻扬,银铃作响。
卓翼宸回过神来,淡淡抬眸道:“出来吧,既然让我一人来到这,又何必装神弄鬼。”
身后低沉蛊惑的嗓音骤然阴恻恻地响起,无温的气息触碰着卓翼宸脖颈,那妖冷峻的面容有些病态的苍白,嘴角缓缓勾起,“卓翼宸,冰夷族仅剩的血脉。”
卓翼宸浑身一颤,旋即转身,提剑便刺,云光冰蓝剑意剧烈闪烁,寒光映现出那妖黄发黑瞳。
那妖轻易地侧身躲开,一双墨眸幽暗深炙似乎带着一丝怜悯,可声音却是凉薄透顶。
“三年前,父兄皆死,同门尽丧,你不恨吗?”
卓翼宸持剑而立,眉目冷然,“与你何干。”
乘黄一袭白衣,他敛眸轻笑,满是温柔的诱引,“你的愿望我都知道,我可以帮你,你愿意吗?”
卓翼宸微微蹙眉,紧紧注视着的目光如锐利的刀子,刺穿可笑至极的谎言,“你就是这样欺骗他人与之交易,再谋取性命。”
乘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稍纵即逝,无声叹息,似是无奈至极,“我明明帮他们实现了愿望,收取一点报酬,有何问题?”
“倒是你……”乘黄漫不经心地瞧了他一眼,似乎发现了什么,深邃死寂的瞳孔难得浮现出一抹讶异之色,“你的身上有妖气,不对,这不是你的妖气。”
卓翼宸紧锁眉头,显然不信这妖所言,起势提剑腾空而起向前劈去。
乘黄顺势而躲,剑锋咫尺之间,双目一阖,再睁开双瞳泛金,勾魂夺魄,他恍然大悟,“原来是虺蛇。”
卓翼宸乍然与他对视,神思一恍,劈空落地。他阖了阖眼睛,再次睁开时,清眸里犹如漂浮着若有若无的雾气,有种思绪恍惚的神离之色。
乘黄双瞳阴森地望来,透着一股高深莫测之意,缓缓靠近道:“你虽是冰夷血脉,能抵挡这虺蛇内丹一时之效,可惜你每做一次梦,这毒性就会越来越严重,等到了七日后,便会失去理智,沦为欲望的傀儡。”
乘黄卷起衣袖抬手按上卓翼宸的肩膀,猛地向下用力,卓翼宸皱眉闷哼一声,四肢无力地单膝跪地。他下意识想要强撑着站起,可不仅神思被浓雾笼罩,由内里传来一阵燥热难耐,骨软筋酥,勉强维持理智已经是强弩之末。
“很痛苦是不是,我帮你,你愿意吗?”乘黄半蹲下来,指尖拂过卓翼宸已经泛上红晕的脸颊,声色柔和,背后诡异森然的阳光,刺眼到让人看不清他冷漠阴沉的神色。
风吹过,铃铛声轻响,乱人心神。
卓翼宸眼波闪了闪,似乎有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促使他回答,他仿佛在遽然寻求解脱一般,放弃抵抗,“我……”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诡谲幻境。
“我愿……”
乘黄凄清的瞳孔难得炯炯有神,桀然一笑着欣慰地将要抚摸上卓翼宸头顶绵软的发丝,转睫间,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一柄泛着寒意的剑直直插入乘黄的心脏。
剑的主人,那双冷眸通透寂静,平静的嘴角流下鲜血。
身后红光骤现,滔天戾气席卷,乘黄幻影被打得魂飞魄散,真身暴露狼狈地后退数步。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杀了我。”
赵远舟似笑非笑,周身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肃杀寒意,“怎么,你能做到吗?”
乘黄眯起眼睛,额角青筋不禁抽搐几分,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俩人,眼里浮现一丝狞笑,眼里的凶狠暴露,显得阴森可怖,毛骨悚然。
赵远舟看着早已自己强撑着站起的卓翼宸,身后紧握的那只手不停地颤抖,可出口却让人看不出破绽,“乘黄,你欺骗蛊惑真诚祈愿之人,将人命视作儿戏,作为木偶沦为己用,我今天就要杀了你。”
乘黄一声嗤笑,玩味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视了几次,最后落在卓翼宸身上,瞳色幽深,“不陪你们玩了,你们就在我的幻境里待到地老天荒吧。”俄顷,乘黄倏忽消失在幻境里。
卓翼宸实在坚持不住地向后退了半步,倚靠在石像上。他阖眸想起了第一次最快清醒的梦境,唇齿间带有一丝血腥味,所以他刚才在理智消散的最后时刻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虽然效果甚微,但也让他保留最后的清醒。
卓翼宸强忍燥热,尽量让呼吸平稳,“赵,赵远舟,快去找文潇他们,他们会有危……”
卓翼宸言辞一停。
赵远舟带着与往常不一样的神情,走向卓翼宸抵在他身前,手臂蓦然禁锢着他的微微颤抖的腰将他拉进怀中,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顷刻间,异样触感酥麻从嘴角蔓延,他不可置信地瞳孔猛缩。
“这是梦,还是幻境?”
逐渐由温柔轻柔吮吸变为啃咬血色的薄唇,赵远舟完全没有浅尝辄止的意思,带着会被忍受意料之中,他舌头试着探进湿润温热的口腔里追逐对方随着人本能而瑟缩的舌尖,痴缠着,试图勾引着它被围困在自己的领地里只剩颤抖承受的余地。
卓翼宸气喘吁吁地被压在石像上,蓦然唇舌间刺痛,他轻微地痛吟一声,血腥味顿时充斥口腔。
赵远舟还能记得刚入幻境时睁开眼睛,看见红绳断裂,那一刻心跳漏一拍的感觉,在千万幻境中心慌意乱,疯了一般地寻找那熟悉的银铃声响。他没去深思原因,只是凭心而动。
血液交融,呼吸交错,卓翼宸喘息声渐渐急促,身体的灼烧感却逐渐消失殆尽,神思遽然清明,他不经思虑着一切。
朱厌大妖是世间最凶残的大妖,他的血自然能一时压制其他妖族的毒性。
赵远舟适时松开了他。电光火石之间,卓翼宸猝不及防地推倒赵远舟,骤然起身双膝分开跪在他的腰侧,反手持云光剑直抵距离脖颈命脉处一寸。
云光泛着幽幽蓝光,赵远舟慵懒地半撑起身。
“小卓大人,我可是在救你。”
他也不说是哪一次。
卓翼宸冷眸俯视片刻,利落地收剑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块雕刻精致的羊脂玉佩随手丢给赵远舟,什么也不说地转身就走。
赵远舟眨了眨眼睛,难得的茫然不解,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跟上去,“小卓大人,这是感谢,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自己悟。”
有些东西,当你越想避开,反而越躲不掉。
比如你心中的恐惧。
赵远舟没有想到,当意识回笼,见到的是英磊抱着英招冰冷的尸体哭泣,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则是有害怕,亦有复杂。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他杀死了从小疼爱着自己的长辈,也是亲人。
求死的心意更加坚定,可卓翼宸却要他活着,至少要在尝还罪孽、了却与离仑间的恩怨之后,才有死亡的资格。
可他疲倦极了,重新用微笑当作面具包装自己,看着身边一路走来的伙伴,对待他的态度仍然不变,这让赵远舟的内心更加无法踏实。
明明是双手沾满鲜血的极恶之妖,凭什么得到他们的接纳。
赵远舟闭上了眼,再次睁眼,所有的苦痛都被他吞回肚里...
赵远舟闭上了眼,再次睁眼,所有的苦痛都被他吞回肚里。
「蜚...真的...真的就在这里吗?」青耕的语气颤抖着,带着期待,却又有一丝害怕。
当期盼越高,希望落空的时候便会让人更加难以接受,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
可当赵远舟打开了那把大伞,与卓翼宸一同从黑色的迷雾走出时,蜚安静蜷缩在后者怀里沉睡的样子,让她不禁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激动的不停往下掉。
「借一片你的羽毛。」赵远舟对着青耕伸出掌心。
「好...好的。」青耕毫不犹郁的又下,甚至一次给了他三、四根羽毛。
「用不着那么多的。」赵远舟轻笑,转头看了眼卓翼宸,他们像是事前就说好了,后者用云光剑划破了掌心,鲜血滴在了温热的羽毛上,赵远舟则是开始闭眼施法。
「香囊。」文潇适时的递上一个香囊,一道透明的光球「咻」的一下,钻进了里头。
「在白泽令还没修复以前,这封印能暂时压制他身上的瘟疫。」卓翼宸解释道。
「那蜚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应该快了。」赵远舟合併的食指与中指,在额间一点,带出一团妖气后注入到了蜚的眉心。
蜚睡着的样子看上去特别乖巧,重生后的他,在赵远舟的妖力帮助下,跳过了幼童的外貌,外表跟白玖相比,大了一些,直接来到了青少年的模样。
英磊主动开口让大家在昆仑休息一会儿,几人应下,一同在还在沉睡的蜚放在了事先准备好的柔软床舖上。
「以后蜚就能放心和其他人接触了。」文潇笑道。
赵远舟看着在蜚身边围成一圈的众人,突然开口自己有些在桃源居的东西需要取回。
卓翼宸直觉有些不对,脑海中浮现起了英招曾经告诉过自己的,赵远舟身上的那八道伤痕。
「赵远舟!」他开口想唤回对方,却还是迟了一步,索性不再理会。
可若他知道下一次见到赵远舟时,会是对方倒在血泊之中,浑身皮开肉绽的模样,定会后悔自己当时为何没能提早一步拉住对方。
而其他人则是整整两天都没发现赵远舟的身影,才发现了事态不太对尽。
「赵远舟在哪里?」离仑的怒吼带着焦急,卓翼宸立马拔出了云光剑挡在众人面前,裴思婧也跟着拉开了弓。
可离仑的架势却不像是来打架的。
「我找不到赵远舟在天都城外的家,可天都城内已经下了好几天的雨,打了一晚上的雷。」
「赵远舟以前杀了人,恢复意识后都会把自己关起来,直到收到英招的消息。英磊,你能探查到他的蹤迹吗?」卓翼宸问,语气跟着急了起来。
英磊摇了摇头,只好让裴思婧拿出了自己曾经送给他的法器。青耕留下来照顾蜚,其他人则是一起集中注意力,共同在脑海想着赵远舟家里的模样。
「如果有他的气息,会不会提高找到的机会?」离仑交出了自己的法器,那个赵远舟当年送给自己的拨浪鼓。
「离仑,你这次竟然不是来找我们麻烦,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等你们找到了赵远舟,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他反问,英磊瞪了一眼,众人重新手搭着手,再次集中起了注意力。
*大概就是小卓的纯梦对象是大妖这么一个故事
赵远舟忽然凑近了些,语气中似乎隐含蛊惑:“小卓,梦里,我到底做什么了?”
卓翼宸与他的带着细微笑意的目光撞个正着,睫毛慌乱般轻颤几下,倏然松开了手。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大妖的目光更好奇了。
卓翼宸平稳心神,再次看向赵远舟:“你真的没做什么?”
“真的。”
“我要如何信你?”
赵远舟想了想,忽然道:“这梦很不好吗?”
那种梦如何能用好与不好来评判?
卓翼宸又有些烦躁地皱起了眉,冷冷道:“你先回答我。”
“小卓大人若不信,我可以立誓,”赵远舟放下酒壶,“以妖血立誓。”
闻言,卓翼宸怔了片刻。...
闻言,卓翼宸怔了片刻。
以妖血立誓,若有违反,则会遭受焚心之痛,严重者会魂飞魄散。
他心中的那份怀疑因此被冲淡许多。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似乎也没必要非……
然而没等这念头落定,赵远舟忽然抬手,在云光剑上一抹——
殷红血顿时蜿蜒而下。
“你做什么!”卓翼宸大惊。
赵远舟道:“立誓啊,没有血怎么写字?”
立誓需要把手掌都割破吗?
见他不说话,赵远舟的眉毛微微耷拉下来:“还是说,小卓大人连云光剑都不肯让我碰?”
“我……”卓翼宸撇开脸去,硬邦邦道,“我没说。”
誓书很快便完成了,卓翼宸略扫了一眼,内容竟意外的正经,没有搞鬼。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卓翼宸点头,收起誓书正要离开,忽然瞥见赵远舟仍在流血的手掌,脚步一顿。
“怎么了?”赵远舟问。
“你怎么不把自己治好?”
按理来说这种小伤只需片刻便会愈合。
“这个啊,”赵远舟抬头,黑眸一派纯真,“我受了伤,妖力不济,只能这样放着了。”
卓翼宸轻哼一声:“骗鬼呢?谁能伤的了你?”
“离仑。”
说这话时,赵远舟看着卓翼宸,似乎有几分委屈。
卓翼宸僵了片刻。
赵远舟确实替他挡下了离仑的攻击,只是他没想到,这伤到现在还没好。
……怕不是这人故意装成这样的吧?
似乎洞悉他心中所想,赵远舟解释道:“我与离仑一同长大,他最知晓我的弱点,所以……”
话说到这,他忽然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等抬起头来,脸色苍白了不少。
赵远舟虚弱一笑:“不用管我,我过些日子就好了。”
卓翼宸抿了抿唇,转身离开,在空气中留下一句:“谁要管你了。”
又是一日忙碌,这几天因为做梦休息不好,卓翼宸便早早准备休息。
不过今日与之前不同,他在屋子里放了个法器,若是有妖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过来,他会立刻被唤醒。
卓翼宸朦胧入睡,眉目舒展,正庆幸今日不曾有某个讨人厌的大妖入梦,梦境却陡然生变。
不知过了多久,他几乎是惊慌地从梦中醒来。
额上渗出细汗,耳根与双颊蒙上一层异样的薄红,长睫颤抖,双眸茫然又水润,像是哭过一般。
如同真实的触感还残留在他的腰上,腿上,甚至是……
他掀开被子,看向那块被濡湿的月白布料,瞳孔震颤。
廊上忽然传来脚步声,卓翼宸触电一般将被子盖上,缩回被窝。
叩叩,门被敲响了。
“小卓?”
是赵远舟。
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卓翼宸装作听不见,把头埋进了被子。
“我听到你醒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直接进来了。”
这人到底懂不懂礼貌?!
眼看着门被微微推动,卓翼宸忙叫道:“等会,马上出去!”
这一床的狼藉绝不能被人看到。
卓翼宸飞快地换好衣服,整好床褥,又三下五除二梳洗了一番,开门走了出去。
“又怎么了?”
心气不顺,说话便也硬邦邦。
赵远舟不以为意:“文潇找你有事。”
听到是文潇,卓翼宸脸色好了些:“走吧。”
“等等,”赵远舟拽住他,“你就准备这样去?”
“怎么了?”
赵远舟不答,走近一步,在卓翼宸未反应过来之前在他脑袋上摸了一下。
“头发没梳好。”赵远舟说。
这样的靠近让卓翼宸无端想起梦中场景,半边身子都僵硬了,然而赵远舟恍若无觉,还顺手帮他理了理纠缠在一起的铃铛。
“嘶……”
赵远舟忽然轻轻抽了一口气。
卓翼宸下意识看过去,正看到赵远舟掌心的伤口再次裂开,沁出血来。
他忍不住皱眉:“就算没有妖力你也有常识吧?不知道去找小玖拿药吗?”
“小玖昨日不在,我也不知道哪里有药,”赵远舟可怜巴巴,“不如小卓大人给我一瓶吧。”
卓翼宸顿了顿,从身上摸出瓶药丢给赵远舟:“拿去,省得让外人说我缉妖司苛待人。”
赵远舟心满意足,本想再逗几句让卓翼宸帮他,但还是堪堪打住。
有更重要的事。
“今天又做梦了吗?”他问,“刚开门时,你的脸很红,是……那种梦吗?”
卓翼宸恼怒地看向赵远舟,云光剑发出荧光:“你……”
赵远舟抓住了他的手腕,眸中露出几分笑意:“若是你不想继续做梦,我有个办法可以帮你。”
片刻安静之后,卓翼宸问道:“……什么办法?”
开始了,大妖开始挖陷阱了……
喜欢的话请点点小红心小蓝手吧~
用粮票就行
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般,卓翼宸又一次在让人欲罢不能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中途被打断的感觉,着实是不美,虽然这梦中另一个主角非常的不配合,但他也不能强硬地拉着他不放,只能是想着法一点一点的让他沉沦吧。
转头发现梦中的恶妖正睡在自己身边,卓翼宸惊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他记得昨晚这人,不对,这妖来找自己,然后,然后,然后怎么回事来着?为什么这个妖会睡在自己床上?他们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怎么什么印象都没有了?
看着他那张脸,便又想起梦中的旖旎的场景,顿时感到火冒三丈。
明明都是男子,凭什么他是被压的那一个!真是荒唐!
穿戴好衣衫,又看了一眼仍旧在床上好眠......
穿戴好衣衫,又看了一眼仍旧在床上好眠的赵远舟,卓翼宸恨恨地出门。
等到房门关上之后,床上的赵远舟睁开了眼。
嗯,小卓竟然没有把他从床上踢下来,真是让他意外,原以为早上两人会打上一架,他还能趁机搂个腰什么的,不过他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走了,是不是代表小卓也开始接受他了?
深感自己在卓翼宸心中的地位与往日不同,今日出现在大家面前的大妖,也与以往似乎有些不同了。
“大妖看着有些怪。”文潇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怼了怼身边的裴思婧,“你怎么看?”
“是有些不同,但,不好说,就是,有些招摇的感觉。”思虑再三,裴思婧拿捏不好确实的用词,只能想得到招摇两个字。
站在她们身边的英磊看看文潇,又看看裴思婧,不可思议她们两个居然连这点子变化都没看出来。
“很明显啊,他今天就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得意的很,也不知道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孔雀?”
“开屏?”
“对啊,开屏的孔雀都是公的,最喜欢显摆自己那一身亮闪闪的大长尾巴,你们不知道?”
大长尾巴?众人又盯着小动作不断的赵远舟看了起来。嗯,从坐下到现在,一直在摆弄他那一头拖地长发,的确像是在显摆。
迟来的白玖没有听到他们几人的讨论,见到卓翼宸之后,立马开心地跑到他面前。
“小卓哥,早上好!”见他双眼下一片暗色,白玖有些意外的抓起了他的手腕把脉。“小卓哥,你最近是不是休息不好啊?好像有些思虑过重,精气不足之症啊,嗯,肾气也有些不足。不是大事,多休息就好,别总想着案子的事情,多思忧虑伤身啊。”
听到白玖说肾气不足,卓翼宸有些心虚地缩回了手,假意地咳了几声,转头却发觉赵远舟一直对他笑,瞬间遍体恶寒。
“行了,今天就是和大家讨论一下,接下来这个案子要怎么处理。”
不想大家继续对他的身体好奇,卓翼宸只能用案子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这次的案子并不难办,难的是这个妖不好找。她并不伤人,但却总是喜欢附在人身上吸食人的精气,虽不致死,但也是于人体有害。
“所以这个妖物到底是什么?”
“是魑魅,她们是由山林间的异气所化生,善于变幻身形,迷惑过往的行人,使人迷失方向或产生幻觉,附于人身以吸食人的精气为主,在大荒,他们吸的是月之精气,但人的精气,于她们而言,更佳。”赵远舟解释道。
裴思婧捏紧了手中的短刀,上次她的兵器,并不能伤妖物分毫。“有什么克制之法?”
“古书记载,在炎黄蚩尤的战争中,蚩尤曾召集山林水泽间的魑魅魍魉等鬼怪,率领大军向黄帝发起挑战。在这场大战中,魑魅作为蚩尤的部下,与黄帝的军队展开了激战。最终,黄帝通过吹响牛角军号,发出了龙的声音,成功吓跑了这些鬼怪。”文潇想了在文卷阁中见过的古书,里面曾有过记载。
“牛角军号能吹出龙的声音?”白玖有些不可至信。
“大概上古时的牛角,的确能吹出龙的声音吧。”裴思婧一本正经的回答他。
看了眼一直没参与他们讨论的赵远舟,文潇冲着他开口,“大妖,你觉得牛角能制得住她吗?”
“我也不知道,我钳制妖类,从不用法器,我光是往那里一站,他们就都老老实实的了。”说道往卓翼宸那里瞟了一眼,“这就是我们这种万年大妖的震慑力。”
裴思婧低头想了想,然后抬头看他。“所以冉遗和青耕能和你打上几刻钟,完全是因为你在他们面前没有震慑力?”
听到这话,白玖非常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文潇和卓翼宸也低头努力压制已经溜到嘴边的笑意。
虽然有一个毛孩子跟着,是有些大煞风景,不过,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是和小卓一起查案,有些不可避免的意外条件,增加一下也无妨,他自有方法打发了。
蛊雕(下)
县丞将他们一行人安排在了客栈,小玖带着几个人到处搜集草药,制作解毒的汤剂。大妖无所事事,只好躺在树上喝闷酒。
玉膏是世上最好的药剂,能够压制他身上的戾气,但作用不大,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喝玉膏,算是一种心理安慰。
卓翼宸端着一大篓子草药走进来,抬头就看到树上的那只猴,于是不耐烦地喊道,“你还不赶紧下来帮忙!
“小卓大人,你讲点儿理吧,救人的事,关我什么事啊?”
卓翼宸闻言,放下手里的药篓,云光剑出鞘,“你下不下来!”
“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啊,别动手动脚的。”
被人拿着云光剑,押着捡草药,赵远舟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窝囊过,他索性一屁股坐地上,一脸哀怨地望着卓翼宸......
被人拿着云光剑,押着捡草药,赵远舟长这么大,还没这么窝囊过,他索性一屁股坐地上,一脸哀怨地望着卓翼宸。
小卓大人没回头,耳朵倒是先红了,然后,就像是安抚他一般,伸手捏了捏大妖的耳朵。
“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生气啊……”赵远舟这么说,但嘴角还是止不住上扬。
文潇正拿着一屉草药经过,见到他俩顿时摇头叹气,“唉,烦死了。”
夜里,窗户外传来婴儿嘹亮的哭声,卓翼宸睁开双眼,正要起身,一双手将他按在床上,“别动,别出声。”
他转过头去,就见窗外出现一道身影,“他”长着鸟的翅膀,头顶上还有一根角。那人趴在窗户上不停地嗅着,就好像有什么气味一般。
“赵远舟……”
“怎么?”
“你还不从我身上下来!”卓翼宸羞恼地说道,但又害怕惊走外面的蛊雕,只能压低声音,听起来气若游丝,更添上一丝异样。
大妖没从他身上下来,而是低下头,缓缓地朝他靠近,卓翼宸愣住了,“你干嘛?!”
那人没说话,靠近他的面颊嗅了嗅,“也没有什么味道啊?嗯……一股奶香味。”
“是是是,我听着呢,不要生气嘛……”他说罢直起身来,长长的发丝从卓翼宸的面颊上拂过,带来九分的痒,和一分悸动。
“那就是蛊雕?”
“应该是,走,悄悄跟出去。”
蛊雕看起来应该很饿,他一路走,口水一路滴,卓翼宸嫌恶的望着地上的水渍,赵远舟看了他一眼,环抱着他落在屋顶上。
“他朝着文潇那边去了。”
“嗯,我不是说了,他最喜欢吃细皮嫩肉的男人,和貌美的女人。”
“别说废话了,赶紧下去!”
赵远舟从虚空伸手,黑骨伞被他抓在手中,“真是,一点耐心也没有。”说罢,他飞身而下,二指成诀,“定!”
蛊雕被他定在原处,不过一瞬又往前走。
“嘿,居然还能动。”赵远舟持伞而动,一伞劈在他肩头,蛊雕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再次站起身来,他的眼神幽深而空洞,只知道不断地向前。
“……饿……饿……吃饭……”
卓翼宸见状云光剑出鞘,化剑气为冰刃,飞散扑向蛊雕,冰刃砸在他身上,就好像被无形的墙挡住了去路,纷纷坠落在地。
就在这时,文潇她们的房门被打开,一支箭矢飞射而出,插入蛊雕的肩头,文潇立于门边,骨笛传出悠扬的音乐,将蛊雕定在原处。
“啊——啊——”他一边痛苦地喊叫,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赵远舟当机立断,五指成爪,抓上蛊雕的脸,红色的戾气缓缓渗透,渐渐的一团黑色的雾气被他吸出。
“槐树叶?离仑,又是你!”
卓翼宸落到他身侧,“蛊雕,你本应在大荒,却肆意闯入人间,危害四方,今天,就要将你就地正法!”
“小卓!等一下,他是被离仑控制了,身不由己啊!”
“那又如何!那些人还是被他杀了!死去的人死了,可对于活着的人来说,他就是凶手!”卓翼宸有一丝犹豫,但如果不杀了蛊雕,镇上的百姓又会如何?他不敢想,云光剑发出幽蓝的光,长剑瞬间穿透了蛊雕的胸膛。
赵远舟来不及阻止,蛊雕已经化为烟尘,消失在了天地间。
他呆愣地望着地上的血迹,冷漠地道,“你们人类,杀妖的时候总是这样果决,果然,在你们眼里其妖必异。”
“难道你们妖族杀人的时候,还会犹豫吗?”
“可他不是,他只是被离仑放大了欲念,所以才会这样!”
“那又如何?能掩盖他杀人的事实吗?!”卓翼宸双眼通红,“就像你,就算我……,能掩盖你杀害我父兄的事实吗?”
赵远舟怔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艰涩地开口道,“对不起,我……”
“你根本不知道,活着的人有多痛苦!你根本不明白,我有多痛苦!”卓翼宸说罢,忽然举起云光剑,一剑刺穿了赵远舟的肩膀,“我恨你,更恨杀不了你的自己!”
自那一日之后,两个人便开始冷战,一个拉不下脸来求和,另一个根本不敢求和,每每聚在一起,还需要一个人在他俩中间传话。
文潇真是累了,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别捅破窗户纸,来来去去先把自己累死。
当天夜里,卓翼宸在床上辗转反侧,刚一转身,就看见赵远舟正双手扒着窗户,一只脚已经下地了,二人在黑暗中对视半晌,互相都有些尴尬。
赵远舟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挪到床边坐下,卓翼宸立马瞪他,“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还生气呐?这气性这么大?”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他一边说,一边要去拿床边的云光剑。
赵远舟立马握住了他的手,一把将他抱进怀里,“你不是已经捅了一次了,伤口还疼呢!”
“胡说八道,你不是会自愈吗?”
“我就想问你,如果到了那一天,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我吗?”
“会。”
“……真是绝情啊。”
“之前不是你要我杀你的吗?现在怎么?贪生怕死了?”
“嗯。”大妖低头蹭了蹭他的发梢,“现在真的怕死了。”
“注定的事已经注定了,只要过好当下就好了。”
“要是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卓翼宸沉默了一会儿,握紧了他的手臂,“会,所以,你只能被我杀死,我绝不允许你死在别人手里。”
“好,我答应你。”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抱在一起,大妖蹭着他的肩颈,忽然开口道,“小卓,你好香啊……一股子奶香味。”
“……滚!你给我滚出去!!!”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又开始腻腻歪歪,卓翼宸正抱着剑看着树上的叶子,赵远舟在他身边走来走去,最后,被不厌其烦的卓翼宸扇了一巴掌,这才老老实实地蹲坐在地。
“文潇,我怎么觉得小卓是在训狗呢?”
文潇笑眯眯地说道,“哎,怎么是训狗呢?明明是训猴。”
空气中,满是山雨欲来之势,一道身影站在高台之上,静静地眺望着辑妖司的方向,里面的人还不知道自己正被窥视着,依旧欢笑声不断。
忽然,大妖似有所感,他直起身来,望向视线传来的方向,卓翼宸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亭台楼宇。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大妖眨了眨眼,刚刚那股压迫感,仿佛是过眼云烟。
白玖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扯住卓翼宸的袖子,“小卓哥,今晚文潇姐说给我们做锅子吃,咱们一起去买菜吧!”
“哎,等下,你们都去了,那我呢?”
“你走开!可恶的大妖不许跟过来!”
“你说什么呢!这可是我的人!”
“啊啊啊啊啊!闭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白玖一边叫着,一边跑了。
赵远舟揉了揉被噪音洗礼的耳朵,转头就看见卓翼宸脸红得就像煮熟的虾子。
他手脚并用地转过身,然后瞪了赵远舟一眼,“谁,谁是你的人!”
卓翼宸没有回答,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此刻整个大殿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地仿佛卓翼宸能听见自己不同寻常的心跳声。
赵远舟看卓翼宸没有反应,抬手摸了摸卓翼宸的脸颊,想要抹去卓翼宸脸颊旁边的红晕,手指拂过的地方,没有恢复原状,反而愈加酡红。
赵远舟笑,端得是九天之上不经烟火的仙人姿态,嘴里却是九莲之下极具魅惑的诱人话语,他重复了一遍:“想什么呢,小卓?”
赵远舟故意把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像是一把带刺的钩子,明知危险至极却让人奋不顾身地靠近...
赵远舟故意把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像是一把带刺的钩子,明知危险至极却让人奋不顾身地靠近。
“……”
两人的距离在卓翼宸看来十分危险,远超平常的安全距离,更别提他的云光剑还在赵远舟的体内,若是赵远舟发难,他毫无还手之力。
事实也确实如此。
赵远舟再度靠近,长长的白发随着低头,碰上了卓翼宸的脸颊,似是无意又像是挑逗。卓翼宸微微皱眉,不知为何,心里起了异样的念头,在那一刻,卓翼宸感觉到赵远舟身上前所未有的攻击性和威胁。
被盯上了。
像是被野兽锁定,卓翼宸背后的汗毛惊得根根竖起,眼睛微眯,警惕地提防赵远舟下一个的动作。
赵远舟脸上是卓翼宸看不懂的笑容,但卓翼宸莫名感觉赵远舟想要亲他。
赵远舟动了。
一字诀!
卓翼宸意识到不妙,却为时已晚,他眼看着赵远舟手指轻轻放在嘴边,嘴唇微动,缓缓吐出一个字。
“定。”
赵远舟呼吸微沉,捏住了卓翼宸的下巴,强烈的占有欲像是要把他碾碎。下一瞬,赵远舟的吻重重落下声音低哑,伴随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别怪我,小卓。”
卓翼宸瞪大了眼睛,从未接触男女之情的他,头一次就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唇齿相偎,卓翼宸觉得在他身上的男人像是饿了很久的猛兽,径直撬开了他的牙关深入到他的口腔中,一路攻城略地卷扫涤荡。
不够……
还不够……
赵远舟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身体又往里送了一分,抬手扣住卓翼宸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卓翼宸精瘦的腰肢,让他紧紧贴向自己。由浅入深,卓翼宸被赵远舟亲的喘不过气。寂静的空间让暧昧蔓延得肆无忌惮,他渐渐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有身体本能地往后仰,修长的颈项向后弯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屈指抓向赵远舟的围在他腰际的衣服。
“……卑鄙”
卓翼宸从嘴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但伴随着啧啧的水声,更显得像是爱人之间的调情。
昏暗的烛光跳动,映衬着赵远舟的影子,他站在无边的黑暗之中,神色晦暗不明,赵远舟听到了,他停下动作,定定地看着卓翼宸,像是在判断这句话里卓翼宸的真心。
他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脊背绷紧,手指逐渐收紧,抓得卓翼宸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漆黑如墨的眸子内蕴藏着想要毁天灭地的戾气。
“卑鄙?既然你这么想,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卑鄙。”
赵远舟慢慢松开卓翼宸,就在卓翼宸放松下来,即将长长舒出一口气,又覆上去,眼底的猩红直勾勾地暴露在卓翼宸的眼里。
赵远舟……失去理智了。
卓翼宸心生不妙,在丹田内逆转倒行,想要破了这一字诀。
赵远舟:“小卓,你不乖。”
赵远舟吃吃地笑了两声,眉眼低垂,修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卓翼宸泛着水光的唇瓣,可怜的唇瓣被揉搓地泛红。
“不乖的小朋友,是要受惩罚的。”
卓翼宸面目一凛,刚要说话,就被赵远舟打断。
“这缉妖司,你这么看重,要不近段日子就先别出去了,在这里老实待着,嗯?”
没等卓翼宸回答,赵远舟就挥手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关上了缉妖司大殿的大门。
大殿内瞬间陷入了黑暗。
久等了
无声对峙。
卓翼宸没有下一步动作。
赵远舟也只静静看着。
谁都不肯退让。
忽然,一阵烤肉香气飘来。
“我说你们有完没完,不过一夜没见,这是在做什么?”朱獳横插进两人中间,转身同赵远舟面对面,“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赵远舟你果然又是什么都知道,耍我们很好玩是么?”
卓翼宸咬牙切齿。
他再次拔出云光剑,只是这一回直...
他再次拔出云光剑,只是这一回直指赵远舟。
“哎哎哎,这是做甚。”
朱獳将赵远舟挡在身后,当起和事佬。
他劝说道:“小卓大人,兔肉已经烤好!干脆大家坐下来,边吃边聊!您看如何?”
“缉妖司内部之事与你无关,待我收拾完他再来算你的账。”
卓翼宸原地一跃而起,从上方翻到赵远舟背后,用剑柄打在他的腿弯。
赵远舟猝不及防单膝跪地,又猛地就地转身张开双臂,保持身体平衡。
两人一上一下,相视冷哼,而后错开。
“小卓大人,朱獳说得对,咱们边吃边聊不好么?”
赵远舟眉眼低垂,一副受伤的模样。
卓翼宸嘴一撇,不情愿回了一句,“好。”
“这就对了,小卓你早如此,我还能同你多说些有关这狐妖的故事,可惜时辰不早了,凡事先以大局为重,其它的日后再说!”
赵远舟狡黠一笑,样子简直比真狐狸还要惹人厌烦。
卓翼宸偏头,移开视线到别处。
另一边。
因卓翼宸消失一整夜,缉妖司上下乱成一锅粥,好在有文潇和裴思婧二人坐镇,崇武营的人尚且还不敢太为难,只说狐妖案不破找不到卓翼宸,全缉妖司都要被革职。
“范大人,若两日之内,人再找不回来就等着被降罪罢!”
甄枚衣袖一甩,带着一众崇武营侍卫离开。
“又是这句话,我都听腻了,他们崇武营没事做么?整日只盯着咱们缉妖司。”
英磊一脸不耐烦,蹦蹦跳跳小跑到白玖身旁,神秘兮兮道:“小玖你说他们是不是想一家独大。”
“这个我不晓得,我估计他们是怕缉妖司太优秀,超过崇武营吧!”
白玖双臂交叉放在胸前,故作深沉。
“好了,你们两个赶紧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出发永洛村。”
文潇眼神坚定,仿若天机,寻到万恶之源。
与此同时,永洛村茅草屋内,一人二妖围着方桌坐下。
冒着热气的肥美野兔腿肉被三只手抓住,朱獳自己一个人享用一只。
剩下的那只被赵远舟和卓翼宸抓着,两人面上波澜不惊,实则暗自用力,桌边的手攥得泛白。
赵远舟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逗弄卓翼宸的好时机,他快速看了眼桌下,趁卓翼宸跟着往下看时,收力踩了一脚,虽然不太疼,却也足够让人转移注意力,而这正是赵远舟用意之所在,他神情夸张,拿起兔腿一闻。
发出一声赞叹:“该说不说,你烤东西的手艺还不错!都快赶上我们缉妖司厨子英磊那小子,要是未来有机会,你们可以切磋一下,小卓你意下如何?”
没吃到兔腿,还要忍受挑衅。
卓翼宸忍无可忍,作势起身,往外走。
“小卓大人,这是没吃到香喷喷的兔腿,生气啦?来!我的给你吃!”
赵远舟一个闪身挡住房门,举止轻佻。
“荒唐!我才不吃你的!”卓翼宸白皙的脸颊爬上两团红晕。
无人在意的角落,朱獳心满意足的擦擦嘴,指着桌上最后一块兔肉,“喂,你们还吃不吃,不吃的话,最后一块兔肉我吃了。”
赵远舟和卓翼宸齐齐回头,原本冒着油脂的野兔肉只剩一块肉,倒是朱獳跟前堆满了骨头,谁吃的显而易见。
“不是,你这妖怪怎地如此自私自……”
卓翼宸耐心到极点。
他抬起胳膊拦住想逃避的男人。
语气没有起伏:“狐妖案真凶到底是谁!赵远舟你现在必须告诉我!不然我杀了他。”
“小卓大人,你和朱厌意见不合能不能别扯上我!”朱獳慌忙躲到赵远舟身后。
卓翼宸皮笑肉不笑,“不能,除非你坦白一切。”
“现在说还不是时候,明日子时,我自会交代,还请卓大人莫要因此伤了他人的心。”
红色的眸子朝赵远舟所在方向看去,别有深意。
僵持之际,文潇和缉妖小队其他人匆匆赶到,朱獳心心念念的涂山光瑶也在其中。
原本眼含笑意的朱獳,目光在扫到涂山光瑶那一刻,倏地面色一变,阴鸷骇人。
“涂山光瑶你终于现身了,还我哥哥!”
“我这次来人界就是为了同你说虎……”
涂山光瑶话音未落,一张桌子迎面而来,眼看就要被砸。
赵远舟抬手掐诀道:“落。”
“朱厌你这是何意?”
“自是拦你!”
“为何?朱厌你不讲信用!”
一股黑色的妖气萦绕于朱獳周身,刹那间,浓雾蔓延至整个村落。
而朱獳则丢下一句,“救妖还是救人,你们缉妖司该有衡量,鉴于朱厌你不守信在先,所以那东西我不能交予你!”
待迷雾散去,涂山光瑶和朱獳早已不见踪影。
赵远舟追上去,半路却被卓翼宸拦下。
他说:“到底怎么回事!不说清楚,我不会放你走。”
“我可以同你说朱獳为何这么做,但我与他的交易,你不能打听。”
得到卓翼宸回应。
赵远舟道出狐妖案真相,“涂山光瑶和朱獳的心上人,两人被迫结亲。
可朱獳坚信是涂山光瑶从中作祟,才使得他与虎蛟分开,遂以涂山光瑶名义肆意强夺男丁滥杀其妻女。
他说杀阴采阳,能同时积攒戾气和精元来重塑妖之魂魄,我猜定是离仑出的主意,目的大概是制造麻烦,好牵制我们去昆仑山。
至于我为何插手,是为了从中说和,减轻他的罪孽。只可惜,他不愿看清事实,一味地留在自己的梦中。
细节之处,我不便多说,小卓大人慢慢想,我先走一步,勿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