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女今年9岁多,是我弟弟的女儿,上小学五年级。在同龄人中,她显得很瘦小,但身体非常结实,那张充满稚气的脸上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她生性活泼而好动,兴趣爱好广泛,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而且还有一个从不服输的脾气。去年下半期,为了能考进重庆三中的初中部,她转学到了南开小学,暂住在我那套三中旁的房子里,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
去年全区小学开展冬运会,她自高奋勇地报名参加跳绳和八百米中长跑比赛,当她上台去报名时,听说她还要参加中长跑比赛,校长见她那么瘦小,惊讶地问道:“张胜澜,你个子这么小,也要参加八百米赛?”
她扑闪着一双大眼,高声说道:“我小是小,可我的频率快哟。”
她的话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负责报名的体育老师犹豫不决地望着校长。
见她非常认真的样子,校长就说:“报吧,重在参与,精神可嘉嘛。”
嘿,你还别说,一路过关斩将下来,她居然为学校抱回一个跳绳一等奖、中长跑三等奖呢。从此,她大小也成了学校的名人,许多其它班级认识不认识的同学,只要见了她都主动打招呼,就连曾小瞧了她的校长每次见了她,都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呢。为这事她曾洋洋自得了好一阵子。
没办法,她只好摇着头叹了口气,每天换一张报纸铺在箱子里。初春时节,天气还比较冷,特别是到了夜里,更是寒冷,头两天晚上,小鸡们冻得直叫,吵得一家人不得安宁。白天侄女累了,夜里睡得挺沉,并不知道此事,奶奶告诉她说,小鸡晚上怕冷呢,几乎整夜都在叫。于是睡觉前,她找了块旧毛巾盖在小鸡们身上,这才放心去睡。但是,第二天早晨她发现小鸡们竟然把毛巾踩在脚下,居然还在上面拉了屎,气得她大发脾气,骂它们真是不听话,晚上还踢被子。奶奶说昨晚还是叫个不停,它们不会那么守规矩的,小鸡本来晚上是睡在它妈妈的翅膀下的,这样下去怕是要冻死哟。
“那怎么办呢?”侄女急得要哭了。
爷爷看了看箱子,笑了,说他有办法。在爷爷的帮助下,她在大箱子上挂了只小灯泡,不但解决了小鸡夜里冷的问题,还使小鸡改了到处乱睡觉的毛病,为此侄女高兴得手舞足蹈,颇有些成就感。
刚把小鸡领回来时,她不知道怎样喂养它们,吃饭的时候她把碗里的饭呀、菜呀分给它们,奶奶见了,就告诉她说,鸡子不能喂带盐的东西哟。
“为什么呀?”侄女瞪着一双大眼问。
奶奶笑了,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鸡子带盐的东西吃多了会生病。她更加迷惑不解。爷爷在一旁笑道:张胜澜,我给你出个谜语。“一个屋儿两头翘,屙屎不屙尿”,打一动物。
她想了想,突然兴奋地叫道:哈,是鸡子!
爷爷点了点头,分析说,可能是它不屙尿吧,所以不能吃盐。
侄女似懂非懂。从那以后,她就只给小鸡吃米饭或大米,有时也把水果呀、馒头屑、面包屑等等分些给它们,主食还是大米。也许是白色的大米吃惯了,一次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小鸡跳到她的身上,她就高兴地捧着它,对着它的头逗它玩,不料小鸡突然在她雪白的门牙上狠狠地啄了一下,疼得她把小鸡猛地甩到了地板上,摔得它叽叽直叫。大人们在一旁都乐了,说它大概把你的牙齿当大米了呢。侄女捂着被啄得还在疼的牙也开心地笑了。不知什么缘故,渐渐地小鸡们开始喜欢围着人的脚边转,脚跟脚地跑,只要房间里有人走动,它们就会立即跑过来,围着你的脚转,你走到那儿它们就跟到那儿,弄得你生怕一脚踩到它们。如果你不动了,它们才会慢慢走开,如果见另外一个地方有人走动,它们又会欢叫着立马跑过去……。
一次,我那读大一的女儿星期天回来,正在和妹妹一起逗小鸡们玩的时候,我问她,你的同学知道你妹妹养了一对小鸡吗?
“哼,我才不好意告诉他们呢,”女儿十分不屑地说,“要是我告诉同学们,说妹妹养了两只宠物是鸡子,不笑我才怪呢。”
话虽如此,但女儿还是喜欢妹妹养的两只小鸡,还和妹妹一起高兴地喂它们呢。对于姐姐的话,她不以为然,仍然与小鸡们玩得欢。
一个月过去了,小鸡当初的细绒毛终于开始换成了粗毛,尤其是翅膀的羽毛已经十分明显。可是,一件异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一天夜里,从窗户溜进一只野猫,把其中一只小鸡叼走了,剩下一只小鸡孤零零的,一连几天叫着到处找它的同伴,那急促的叫声听了让人心里直发毛。最难过的还数张胜澜,只要一有空,就捧着那只可怜的小鸡,摸抚它、和它说话、给它唱歌、甚至将自己心爱的零食分一份给它来安慰它。但是,只要一把它放到地上,它仍然会不依不饶地昂着头,大声地叫着呼唤自己的小伙伴。奶奶实在看不过去了,才对张胜澜说,再去买一只来吧,也好给它作个伴,免得它一天到晚地叫。听奶奶这么一说,侄女眼睛突然一亮,急匆匆地赶到上次买的地方,但她到了那儿,已经没有人卖小鸡了,人家说城里小鸡不好卖,很少有人把它买去当宠物。看到她回来垂头丧气的样子,奶奶就心疼地说,这几天我让爷爷到别处去看看,给你买一只回来。随后的几天里,爷爷几乎将附近的几个市场找遍了,都没见到有卖小鸡崽的,人们还说他,城里不准养鸡,你找它干吗?为此,侄女愁了好一阵子,直到小鸡不再一天到晚叫着找同伴时她才开心起来。
越往后人们“中奖”的次数就更频繁,张胜澜受抱怨、挨吵的次数就越多,好几次她妈妈甚至扬言说,要把鸡子宰了,弄得她一边赔着小心、一边讨好妈妈。
小鸡并不理解小主人的苦衷,仍然随心所欲、依然故我,大摆“地雷阵”,搞得大人们哭笑不得,忍无可忍。终于有一天,好心的奶奶用商量的口气对张胜澜说,“磁器口”那边她有一个熟人,他家养了一群鸡,可以把你的小鸡送到那里去,那儿离我们也不远,要是你想它了,随时可以去看它。
开始她很不情愿,闷着不表态。她的妈妈急了,最后通牒:要是你明天不把它送走,晚上下班回来,我就把它宰了,炒来吃!见妈妈那一脸的怒气,她垂下了头,眼水花花直打转,默默地抱着自己心爱的小鸡,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的呆。第二天中午,听说下午爷爷就要将小鸡送走,上学出门前,她抱着小鸡摸了又摸,放下它的时候,竟然在小鸡的嘴上亲了一下,小声地说:我会经常去看你,到了那儿要听话哈。
听到这一消息,侄女偷偷地哭了一场,很伤心,那两天,总阴着脸,在家里对谁都爱理不理的。
后来,我听母亲说小鸡病死了,心中颇多感触,沉思良久!(2008年8月6日于重庆沙坪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