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洪涛（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副教授）
香港对107名新冠肺炎患者的宠物开始全面隔离送检排查
世界第一例宠物狗感染新冠病毒，在香港爆出后，立即引发世界范围内的讨论与恐慌。
3月4日，香港渔农署公告称，一只宠物狗确诊“低程度感染新冠病毒”，它的主人是一名新冠肺炎确诊患者。据称他们组织了三组专家鉴定，分别于2月26日、27日、28日以及3月2日从一只年龄较大的宠物犬的口腔或鼻腔样本，在反复进行了三次病毒核酸检查之后，发现三次结果都是弱阳性，因此认为这只雄性狗已感染了新冠病毒！
据港媒报道，这只狗属于一位60岁的女性，她于2月25日确诊新冠肺炎。这只宠物犬松松鼠狗为香港马主、女富豪周巧儿所饲养。她与哥哥、大嫂及一名佣人目前均确诊感染新冠病毒。
这只狗被检测出新冠病毒后，征询香港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城市大学动物医学及生命科学院，及世界动物卫生组织（OIE）专家，各方一致认同该狗只已“低程度感染”肺炎病毒，并很可能是由人类传染。而不是所谓的狗传狗。
这只狗只目前健康良好，没有任何病征，正在珠港澳大桥口岸动物居留所的独立房间接受检疫。当局会进行反复测试，待检测结果呈现阴性，隔离满14天后才会将松鼠狗送还主人。
在发现宠物狗被新冠病毒感染后，香港当局立即加大排查力度。香港渔护署表示，为确保公众及动物的健康，强烈建议新冠肺炎确诊者的宠物（哺乳类动物）接受检疫，以确保它们没有被感染。
目前香港有107名确诊患者，香港卫生当局将审查患者的名单，以查看是否有宠物需要接受检查。并明确要求，如果宠物主人被确认感染了Covid-19病毒，他们的宠物将在兽医办公室的监督下被送往渔农署的动物饲养所，进行两周的隔离，兽医监测和病毒测试。
据公开的信息披露，第18名确诊患者，是一名25岁的男子，于2月12日出院。该男子有一只宠物猫，已被进行过检测，结果是阴性的，所以猫在隔离14天后，已经回到了主人身边。此外，香港的第77个确诊案例，是一名68岁女性，她有一只柴犬狗，经检测呈阴性，但是宠物狗仍在隔离之中。
从目前的情况看，还没有发现广泛的动物被病毒感染的现象，但是出于对宠物及主人的负责，香港的排查仍在紧张进行中。
25只家养动物被从20层高楼摔死近千只猫狗宠物被遗弃？
早在1月29日，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卫健委高级别专家组成员李兰娟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就表示，如果宠物在外接触到疫情和病人，对宠物也需要进行监控。
在某些媒体的过度曲解之下，制造了对猫狗传染病毒的恐慌。1月30日，媒体上出现了猫狗被遗弃街头的报道，甚至有人将宠物猫狗扔出窗外。
网上也有流传出来的图片，指出有的地方对流浪猫狗进行捕杀。因为出现了这样的局面，又有专家出来说话：目前没有猫狗传染病毒的证据。如今香港发现宠物狗被病毒感染，会不会引发一轮新的对待动物的疯狂举动呢？
在香港，有一个收容宠物的“爱护动物协会”，平均每个月会收到大约900个弃养动物的咨询，如今因为疫情和对宠物感染病毒的恐惧，该组织担心会有更多的人弃养动物。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香港有关部门在通报宠物狗被病毒感染的情况时，也再三强调：目前没有证据表明感染病毒的宠物会把病毒传染给人类。
有人还说，即便宠物被检查出病毒，也不表明宠物就感染了病毒，可能只是碰巧沾上了病毒。
正是因为谨慎对待这个问题，渔护署才对疑似感染的宠物狗进行了三次检查，三次结果都是弱阳性，才宣布该宠物被感染。但香港渔护署的谨慎并没有能阻止宠物主人的恐慌。
尽管毫无根据的谣言在这座城市造成了恐慌，更让人吃惊的场面出现在新界的一栋高层建筑上。有人将几十只宠物从楼上扔到高达几十米的地面。发现涉嫌从深井附近私人花园屋苑第19座扔出的25只动物，包括猫，兔子和龙猫，其中15只宠物死亡。
这些宠物的大规模投掷致死事件，引发了警方的调查。
严格来说，要证明宠物被感染，需要检测血液，如果确实被感染了，就会出现抗病毒的抗体。
而要完全证明宠物身上的病毒能感染人，只有让健康人去接触被感染的宠物，观察是否被感染。但是，这样的感染实验，是违背伦理的，是“731”级别的实验，不可能在如今的文明社会进行。
不见得所有的宠物都会被病毒感染，也不见得被感染的宠物肯定也会传染给人类。但是，如今可以确认，人和宠物之间互传新冠病毒的风险是存在的。
其实，否认风险与过份夸大风险一样，都是不理智的。科学的态度是认真对待风险，采取必要的措施，减少病毒的传播。
宠物狗怎么会传染上人的病毒？
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人的病毒，怎么就传染给狗了呢？是不是搞错了？
其实大家不要忘记了，新冠病毒一直被怀疑来自野生动物，从野生动物到人，也是跨物种传染。那是不是只要是动物，就会被传染呢？并不是这样的，这里需要先了解一下病毒传染的分子机理。
虽然新冠病毒还是一个比较新的病毒，但是由于研究跟进比较快，目前对这个病毒的感染机理已经比较清楚。
在病毒颗粒的表面，有一个Spike蛋白，病毒使用这个蛋白，抛锚在人体细胞表面的一个ACE2蛋白上，进而感染细胞。
这跟SARS病毒的感染机理基本一样，但是新冠病毒Spike蛋白与人ACE2的亲和力更高，是SARS病毒的10～20倍，说明新冠病毒更容易在人体细胞表面着陆，更容易感染人体细胞。
由于每一个物种的ACE2蛋白都有所不同，新冠病毒能不能感染一个物种，就要看Spike蛋白与这个物种的ACE2亲和力了，亲和力越强，也就越容易感染；如果亲和力弱，感染就弱，甚至不感染。
在武汉病毒所石正丽团队发表的研究论文中，有细胞实验证明新冠病毒不但可以感染人，还可以感染中华菊头蝙蝠、猪、果子狸，但不会感染小鼠[1]。当然，这是一个使用细胞进行的定性实验，并没有比较感染力的强弱。
从目前香港渔护署所报道的宠物狗被感染的结果来看，狗的ACE2蛋白跟病毒Spike蛋白也有亲和力，但可能只是亲和力比较弱，所以是弱感染。
2003年是否有动物感染了SARS？
养猫或其他宠物的主人，看到这个消息会感到慌张：其他动物，会不会也被感染呢？
对此，没有实验，没有病例报道，便不会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从文献中，只能找到线索，说明哪些动物可能被SARS病毒感染。
2003年，香港大学管轶团队在野生果子狸里发现与SARS病毒非常同源的病毒，同时在对野生动物市场的检查中，发现貉（raccoondogs）的血液中有抗SARS病毒的抗体，说明这种犬科的动物，也可能被SARS或类似的病毒所感染[2]。
有研究者克隆了貉的ACE2蛋白基因，发现貉与狗的ACE2蛋白有99.3%的同源性，与人的ACE2蛋白也有83.9%的同源性[3]。在与Spike蛋白的结合区域，貉与狗的ACE2蛋白基本是完全一样的，所以如果SARS病毒能感染貉，那也就能感染狗。
香港大学感染及传染病中心总监何栢良说，此病毒可感染人类以外的哺乳类动物，但猫狗与人类的细胞膜受体差异大，而且猫狗飞沫距离较短，与人类也有身高差异，因此病毒由猫狗传染人类的机会甚微。2003前SARS疫情期间，香港重灾区九龙湾淘大花园也有8只猫狗对病毒呈阳性反应，但并没有发病，流行病学分析显示，它们应是受污染或受到感染，而不是中间传播宿主。当年全球各地没有出现动物组群疫情爆发，也并未发现猫狗传染人类。
2004年1月5日，广东省取缔了野生动物市场。在此之前，对31只动物进行了采样，包括5只赤狐、20只猫、6只黄毛鼠，其中8只动物检出SARS病毒阳性（3只赤狐、4只猫、1只黄毛鼠）。在对动物进行扑杀和市场消毒之后所采集的动物样本中，包括兔、猫、原鸡、斑嘴鸭、灰雁、鹧鸪、雉鸡、鸽、黄麂、山猪、黄毛鼠、犬、水貂、山羊、绿孔雀，仅有1只灰雁和1只山猪的肛拭子检测出现阳性[4]。
此外，发表于2005年的一篇论文表明，对深圳东门市场及周边地区的动物样本进行SARS病毒检测，发现果子狸、貉、獾猪、雪貂等四种动物中都检出SARS病毒，样本阳性率为39%[5]。
从这些数据来看，果子狸、貉、赤狐、猫、黄毛鼠、獾猪、雪貂等动物，都有可能感染或携带SARS病毒。
不排除感染新冠病毒的狗与其他宠物传染人的可能
确诊感染的狗是否具有传染人的可能性？目前仍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明确是否具有传染性还要进行科学研究，除了进行规范的实验室研究外，比如需要分离病毒、检测抗体、核酸测序等，当然，最明确最快捷的方法是动物试验。
关于家养宠物预防感染新冠病毒的几点建议
1、借鉴香港经验，对所有确诊新冠肺炎的病人所养宠物进行统一登记，制定宠物检测，确诊，隔离14天的制度。在没有明确的不具传染性的动物试验出来之前，一定要按会传染的方式来进行检测。
首先，香港只有107例确诊病例，但是内地有8万多名确诊病例。这些确诊患者有多少宠物？多少宠物被感染？这是一个需要搞清楚的问题。目前全国的日新增病例数只有100例左右，应该有能力对宠物的感染情况进行检查，避免出现宠物携带病毒的隐患，以防疫情二次爆发。
3、给你的狗接种疫苗。请注意，犬冠状病毒（可引起轻度腹泻）和猫冠状病毒（可引起猫传染性腹膜炎）。尽管与当前的冠状病毒爆发无关。但建议立即对狗接种犬冠状病毒疫苗。
4、建议宠物主人与宠物接触后要洗手，避免将动物带到肮脏的地方。应该像对待人一样对待宠物。如果患者处于隔离时期，不想把可能携带的病毒传染给家人，也要避免接触宠物，让宠物感染。对于健康的宠物，在出门的时候，也要注意保护，避免接触病原体，回家之后也要注意消毒。
此外，有关部门也应该注意对流浪狗的收容，及时检查病毒，对于携带病毒的宠物，需要及时隔离，避免传染给其他动物。
参考文献：
1.Zhou,P.,etal.,Apneumoniaoutbreakassociatedwithanewcoronavirusofprobablebatorigin.Nature,2020.
2.Webster,R.G.,Wetmarkets--acontinuingsourceofsevereacuterespiratorysyndromeandinfluenzaLancet,2004.363(9404):p.234-6.
3.Xu,L.,etal.,Angiotensin-convertingenzyme2(ACE2)fromraccoondogcanserveasanefficientreceptorforthespikeproteinofsevereacuterespiratorysyndromecoronavirus.JGenVirol,2009.90(Pt11):p.2695-2703.
4.Wang,M.,etal.,[SurveillanceonsevereacuterespiratorysyndromeassociatedcoronavirusinanimalsataliveanimalmarketofGuangzhouin2004].ZhonghuaLiuXingBingXueZaZhi,2005.26(2):p.84-7.
5.Zhao,J.,etal.,[DetectionofSARS-coronavirusinbothhumanandanimalsbyRT-PCR].WeiShengYanJiu,2005.34(4):p.4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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