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没有按照流程抢救张雨熙,心外科主任林逸沦落到了给周筱风在门诊打下手,不过这也让他看到了筱风主任身上更多的惊喜。
“深藏不露啊!现在大部分医生都依赖仪器了,像你这么会听诊的,可不多见啊。”
休息的间隙,他跟周筱风边聊天边走去顶层天台。
筱风主任表示,这都是基本功,如果把患者交给机器,是离床医学,而不是临床医学。
就在此时,林逸看到了光一样的特效砸到了周筱风的头上,他正要发出声音,没想到周筱风跟没事人一样,根本不像是被什么砸到的样子,连头发丝都没有乱。
仔细看,砸在他头上的竟然是一行拳头大的字儿,还是粉色透明的?
“我恨啊?他们怎么不是一对儿?”
什么玩意儿,什么一......
什么玩意儿,什么一对儿?
这行字依次砸在周筱风头上,然后好像溅起的水花一样四散开去。
周筱风看着林逸路也不走了,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头顶。
自己头上有什么吗?一向注意形象的周筱风不由得伸手拂了一下自己的头顶。
“你也感觉到自己被什么砸中了是吗?”
林逸突然眼神发光,仿佛在寻求认同。
我被你的目光砸中了。
周筱风疑惑地摇了摇头:“我看你一直在盯着我的头顶,以为蹭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刚才,就刚才,你有没有觉得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什么东西?”
周筱风确实什么都没感觉到。
“是一行字,我恨啊,他们怎么不是——”
这里就只有他跟周筱风两个人,这里的他们不会是指他们两个吧?下面的话林逸有些说不出口。
“字?”
周筱风被书砸过,被报纸砸过,被字砸?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哎,算了,可能我眼花了。”
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林逸有些恍惚,刚才他真的看到那行字了吗?
2
林逸四小时的手术救了宴晖的命,却被江主任要求做检讨,他一气之下找周筱风请假。
他声称自己下周一不舒服不能来医院了。
周筱风一眼就识破了,林逸也不装了,自己懒得费那个脑子去编请假理由。
“那是因为发生了突发状况!”
林逸突然又想费脑子跟周筱风争辩了。
“我们这儿发生的突发状况还少吗?那只要有一个病情紧急的病人进来,就让上面一个病人等着,别说是手术了,就算排队买早餐都得打起来。”
周筱风语调平稳,说得句句在理。
就在这个时候,上次的灵异情况又出现了,依旧是粉色透明拳头大的字体,不过这次是“哥哥说的对。”
什么哥哥,谁的哥哥?
“筱风主任,你真的感觉不到自己被砸了吗?”
周筱风停住手势:“林主任,不要转移话题。”
“我没有转移话题,我真的看到有一行字,粉色的,砸你头上了。”
林逸一边说一边比划字是怎么降落的。
这是他听林逸第二次说“一行字”了,周筱风也有些奇怪:“什么字?”
“‘哥哥说的对。’”
“我哥哥在家呢?筱风主任你有哥哥吗?”
周筱风现在完全一头雾水,他狐疑地盯着林逸,怀疑他是知道了方筱然跟他的关系,来试探他的,但是这又不符合林逸的人设,如果他想知道,应该会直接问吧。
“我没有感觉被什么砸中。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要去做个全身体检?”
压力不大啊,不过确实应该去做个全身体检了,特别是脑子,要好好查查。
3
后来,林逸特意观察了一下,只有自己跟周筱风独处的时候,周筱风头上才会砸字儿,开会的时候,或者有谢天明刘栋他们在场的时候,都不会有。
这些字有的他能看懂,有的看不懂。
比如他跟周筱风讨论宋星岩的病例那次。
“会诊呗,反正最后也是我们开,你们多讨论讨论。”
林逸一直以作为心外科医生而自豪,但是周筱风认为他这是自傲。
“你这种顽固的外科傲慢是不是也该开刀治一治了?”
“实话实说嘛。”
说完这句话他就看到了熟悉的粉色特效,一行字冲下来,砸在周筱风头上,然后溅水一样散开。
周筱风毫无知觉。
这次写的是“好嗑他俩啊。”
这是什么意思?天才外科手术医生迷惑了。
嗑瓜子,嗑药,他知道,嗑人是什么意思?
他俩?谁俩?他跟周筱风?
4
另外还有一些句子,让林逸非常震惊,还不如那些看不懂的呢?
林逸除夕夜送哥哥来东立,当天晚上正好是筱风主任值班,由此他知道了林逸的遗传病史。
第二天,林逸来到医院就发现自己的值班表里没有夜班了。
“谢谢。”
谢谢筱风主任的呵护。
后面他开始跟筱风主任一起吃护士长送的八宝饭,并且当场表演了一个“手叮”八宝饭。
循规蹈矩的筱风主任不忘护士长的叮嘱,他拦住开盖即食的林逸:“护士长说要先叮一下。”
豪放不拘小节的外科医生曲起手指弹了一下保温盒的外侧。
“叮!”好了。
从外卖配送的餐具里面取出来筷子给周筱风,林逸自己用勺子,两个人吃起了八宝饭。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氛围是有些温馨,但是还没温馨到那种程度吧。
他随后跟筱风主任谈起了病人的情况,熟悉的特效又出现了。
“他俩什么时候亲嘴?”
林逸把嘴里的八宝饭喷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他俩?这里没有其他人,是指他们俩吧?
亲嘴?!两个男人?!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这会儿开始不坚定了,东立医院这地儿是不是在闹鬼啊?
彩蛋:
林逸脱口而出: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亲嘴?
*7k免费请吃
*大量对话预警
*微群像
01
郑北记得郑南第一次打耳洞是在秋天
“因为妈说了啊,秋天很适合愈合。”
02
郑北刚走进专案组的专属大食堂就看见自家小崽子们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晓光嘴里吵着“给我摸一下啊!”就伸出手去,被瑶瑶拍了一巴掌“去去去,你别弄它。”
他拿包拍了下国柱的背“你们不好好看卷宗都搁这儿干啥呢?吵吵叭火的!”
“北哥,我们这是中场休息呢,吃完饭都没歇,血都流到胃里去了,现在大脑又缺血又缺氧的”国柱转过身来,手里还捧着只小狗。
“血流到胃里去那不成胃出血了吗?一天净胡扯,还缺血缺氧,我看你们...
“血流到胃里去那不成胃出血了吗?一天净胡扯,还缺血缺氧,我看你们是缺心眼儿,之前就跟你们说中午休息会休息会儿,偏不听,结果下午就犯困吧。”
“对对对,燃哥说得对,我们这是正常反应。”
“北哥,我们这是春困秋乏夏盹冬眠,时节到了就该睡了”晓光趁国柱跟郑北说话从他手上抢走了狗。
“合着你一年四季没一天清醒是吧?那行啊,以后中午就让老舅给你们整点白菜帮子啃啃得了,既不高碳也不高脂,肯定不会让你们又缺血又缺氧。”
“哼.....唧.....”被强行抱走的小奶狗发出叫声,终于把郑北的思绪引到正题上了
“这哪来的狗?”
瑶瑶在一旁悄咪咪举手“北哥,我的,刚好那天听老舅说有个邻居家吉娃娃下崽了,送人呢,我不是寻思着咱们这个案子又忙,老是不着家,就养家里让陪陪我爸妈。咱下午不是不出外勤吗,我下了班儿就直接带回去了。”
“是啊,确实能代替你,我瞅着跟你长一模一样呢,你说是吧,国柱?”
顾一燃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晓光手里的小狗,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倒是让他想起在花州喂过的一只流浪猫。
彼时母亲刚去世,放学回家常路过的灌木丛“长”出一只小三花来,对着过路的人喵喵叫,他看它可怜,总在傍晚带一点剩饭来投喂,有时还会从自己的伙食里克扣出一点火腿肠来,于是这只小三花便在灌木丛里长大了,从对着过路人叫变成了只对着顾一燃叫。
可能是顾爸爸看他终于在母亲去世后回到一种符合年龄的生机和活力中,就跟他商量说要不要把这只小三花领养回家,算是做个伴儿,顾一燃拒绝了。
因为他知道,带它回家就意味着一种责任,意味着需要建立一种非常亲密的关系,而这种深度的链接意味着爱,也意味着终将有一天它会离自己而去,他害怕分别的痛苦,眼泪总会在夜晚流下,流到心脏结成坚硬的壳。他宁愿从未拥有过,也不要痛苦的分别。
“你快把狗给顾老师,别一会儿再给摔着了,诶呦.....我....”顾一燃接过这个热乎乎的小玩意儿才一下回过神来,瑶瑶追着说她像吉娃娃的晓光满办公室地跑。
“怎么?喜欢啊?没看出来啊,顾老师也喜欢养宠物呢。”郑北过来用肩膀撞了撞他。
“没......我就是......”顾一燃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找补。
“刚还在那儿眼巴巴地瞅着,现在又说不喜欢了?喜欢咱也养一条呗!”
“花我都没养好,还养狗,就别嚯嚯狗了。”顾一燃手上捏着狗耳朵,抿了抿嘴用句方言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他在哈岚借住郑北家已经够麻烦了,这成天还在外边儿跑,再养个狗不是双重麻烦吗。
眼看瑶瑶已经在实验室门口“制服”了晓光,国柱抱着保温杯在一边观战,看起来是比第一次见的那天胆子大点了,至少不打哆嗦了,郑北在他旁边一脸看傻子的嫌弃神情,应该是窗户开着,顾一燃低头看见桌子上的卷宗被风吹动了一角。
03
“你刚是不是骂我了?我没听见但是感应到了,你这表情一看就没憋好事儿。”
“小北啊,我发现你这人真挺有意思,又不是不认路,直接上来敲门不就完了?”
顾一燃听他一顿打搅了的阴阳怪气就想翻白眼“我一大老爷们大白天的在家能干啥啊?怕打搅直接不来就完了。”
“那上次你不是......”郑北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一燃着急忙慌打断了
上次郑北突然到访好一顿敲门,收获了一个刚洗玩澡还在擦头的顾一燃,说好了帮忙吹头发,那手在头上摸着摸着又到别的地方去了,最后害的顾一燃又重新洗了个澡。
想到这,顾一燃的耳尖就发红,脸上的热还没退,郑北已经拉着他坐在了沙发上。紧接着,“啵”的一声,汽水瓶盖在茶几边儿上被轻松打开,冰凉的玻璃瓶被递到顾一燃手中。郑北的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顾一燃头上的火还没冒出三丈高的时候就被汽水给浇灭了“给我带的啊?又从家里顺东西,那你喝啥?我给你倒杯水去?”
“行了,别忙活了,坐这歇会,今儿在家帮忙腌酸菜啥的,又是搬菜又是搬缸又是搬大石头的,好家伙,可把我给累坏了,比追犯人还累,结束了我就赶紧摸了瓶汽水跑了,所以也没顺点儿鸡架啥的,没事儿,晚上哥带你上夜市吃去!”
租房又快又划算的缺点在此刻显现,这片儿地的配套设施太差了,周围什么小摊小贩的全没有,离夜市也很远,用郑北的话来说就是“光靠你走啊,在家吃饱走过去刚好饿了,大吃一顿,好嘛,吃饱了走回家,又饿了,也不知道出门到底干嘛去了。”
“今儿啊,你就放开了吃,什么炸串烧烤鱿鱼糖葫芦,想吃啥就买啥。”郑北大手一挥,准备让顾一燃满载而归。
“我下午是没吃饭,但是也不至于饿到这种程度吧?”
“是是是,你不饿,每次那饭离嘴还有二里地呢,嘴都先张开了。”
顾一燃气结,正想着用什么话怼回去呢,郑北就递过来串烤鱿鱼,把嘴给占住了,俩人就边吃边逛上了。
“我就说你这房子不好吧,平时吃点啥都不方便,要啥啥没有,就有一个房东的带锁储藏间,每次来夜市觅个食都费老鼻子劲儿了,你还是抽空搬回我那去吧。”
“行啊,咱们不是已经掌握到李文龙的部分行踪了吗?以后应该也用不着我去独自行动了,刚好我也想阿姨做的酸菜饺子了,赶明儿我跟房东说下,把房退了吧。”
“咱顾老师这觉悟是越来越高了哈,给,擦擦嘴,签子给我。”郑北递过来张卫生纸。
“不过顾儿啊,我想了想,房子还是租着吧,我怕我到时候再一和你吵吵,你又没地方去了,有个窝你生我气了还能回去住,我不想让你觉得在哈岚什么都得靠在我身上,也不想让你觉得必须依赖我才能在这里立足,所以必须得跟我示弱,我想你先是爱你自己,然后才是我,我就是想跟你舒舒服服过日子,你也别老是迁就我,我都明白呢。”
夜市人流熙熙攘攘,不同颜色招牌的灯光闪烁着,鱿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远处不知道是谁套圈中了大奖,又是大笑又是尖叫,刚路过的游戏摊位来了新顾客,气球爆破的声音就在耳边,但顾一燃却突然在原地站定了一秒钟,明明现在拂过他脖颈的风是那样的凉,他却想起花州连年不断的阴雨,又湿又黏,不过现在好像有人为他撑伞了。
“再说了,那边隔音也没有这边好,是吧,燃哥。”这句是贴着顾一燃耳朵说的,郑北呼出的热气熏得他耳朵发红,顾一燃只得扔下一句“咸湿佬”就快步走到下一个摊位去了。
“不过呢,顾老师,咱可说好了,不能一不高兴就搬走,虽然有个窝,但是你家还在我那儿呢,可不能一吵吵就搬走,那老头老太太,南南晓光还有一院子邻居都在那看着呢,这三天两头的离家出走算什么个事儿啊。”
“我不跟你吵。”顾一燃感觉都要被郑北那副“不能给你自由过了火”的表情逗笑了。
“那我这脾气我还不知道,被我天天一小气,三天一大气。不过生气归生气,下回不准用粤语骂我了,净说些听不懂的。你看我们东北人就不这样,刚开始晓光国柱他们背地里说你的时候,该没用你听不懂的话吧?”
顾一燃无语,这是什么好事儿吗?还要拿出来说,郑北这人真的是,正经不过两分钟,他扯出一个标准微笑“zhen北,你说我现在给你买一个小奶糕能把你那嘴粘上吗?”
04
“诶诶诶!你别抢我饺子啊!”国柱一边说一边把胳膊肘往高抬。
今儿的午饭是久违了的酸菜饺子,算是坐实了哈岚人一年四季都吃饺子的“刻板印象”,还没吃几个呢,瑶瑶就开始从国柱饭盒里抢饺子了,顾一燃这个热心的南方人露出不解的表情并准备帮瑶瑶问问老舅锅里还有没有多的。
郑北看他疑惑的表情心中了然“顾老师,来!今儿我教你如何成为一个地道哈岚人,这叫‘抢秋膘’,我不知道你们南方人贴不贴秋膘,反正咱哈岚人的秋膘不仅要贴还要抢,抢了别人的“膘”,让自己再结实点儿。”
郑北嘴角还没放下,顾一燃就从他饭盒里夹走了一个饺子,还扯出一个标准的模特式笑容问“是这种地道吗?”
对面的晓光看呆了“哎呦,我去!我这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从北哥这虎口里夺食呢!”
回应他的是瑶瑶提示的胳膊肘和郑北直冲面门来的筷子头,国柱连忙出来打圆场“那咱燃哥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多吃点不是应该的嘛,北哥作为领导就是要多多照顾,应该的应该的”说罢他和瑶瑶相视一笑,只留晓光在桌边凌乱。
秋风一起,胃口大开,就想每顿都吃点好的,既然要贴秋膘那就要贴得花样百出、兴高采烈。小分队围坐在桌子前,明火烤炉里堆满红通通的木炭,把每个人都照得红光满面,堆成小山的肉一片一片地在炭火上烤得滋滋作响,往外冒油,展开一片苏子叶,放上烤肉抹上酱料,吃辣的再放上两个辣椒圈,不吃辣的国柱和顾一燃就直接裹成个小包袱一口吃下,提前享受各种滋味在口腔中炸裂的瞬间。
这几片小叶子作用可大,清爽解腻的,顾一燃还能骗骗自己“这顿可怪健康的,还吃了点绿叶菜,荤素搭配不容易长胖。”
眼瞅着这一天比一天冷,郑北早就给顾一燃换了郑妈妈刚弹好的新被子,但是顾老师还是感冒了,早上刚进办公室就连打了四个喷嚏。
“哎呦,我去,燃哥,一大早就有人这么想你啊?”
“缺心眼儿吧你?那一想二骂三念叨的,”正扫地的瑶瑶路过用扫把杆儿捅咕了一下晓光,然后转过去问顾一燃“这打了四个?诶?燃哥你是感冒了吧,快整点药吃吃,你还没搁北方过过秋天呢吧?降温可厉害了。”
“诶?燃哥,北哥没和你一块儿来吗?你不是都搬回去了?他不会也被降温打倒了吧?”国柱话音还未落背后就收获了郑北一手包。
“就知道胡咧咧,我病倒了你就高兴了?”郑北拎着包药撂顾一燃桌上“今儿早上起来听见你咳嗽了几声,刚去给你买了点药,早喝早了,今年这暖气还没开呢,屋里是有点儿冷飕的。”
不知道是喝了药没胃口还是病了吃啥都不得劲儿,晚饭顾一燃也没吃多少,洗洗就钻被子里了,新棉花被子蓬蓬的软软的,还留着太阳的味儿,他药效上来了困得睁不开眼,突然有双手握住他脚腕儿,强撑眼皮一看,是郑北。
“我就说你咋感冒了,合着盖这厚的被子,脚还冰凉呢?”说完又放进来个热乎的东西“我妈给你灌的暖水袋,烫着呢,包了条毛巾,你别等会蹬掉了再给脚烫到了。”
“嗯.....帮我谢谢阿姨,挺暖和的。”他以为郑北只是过来送温暖的,等了半晌,这人的手还在他脚心儿贴着“你去睡啊,你坐这儿别也着凉了......”
“没事儿!我在这屋都住多少个秋天了,冻不着,看你睡了我再去睡”
看郑北坚持,顾一燃也没多说啥,准备撑着跟他再聊会“诶,你们这儿秋天吃不吃柿子啊?橙黄的,红彤的,有点儿长,跟手心一般大,鸡心形状的,剥了皮一尝,又嫩又滑的,特甜,还没核,我妈爱吃,小时候家里经常买。”
“你们花州的柿子怎么跟人一样,都水灵儿的,确实是又嫩又滑,在哈岚啊,我还真没咋吃过新鲜柿子,咱这儿一般都吃冻柿子,今年冬天给你和冻梨一块儿安排上,让你知道啥叫‘看起来很丑,吃起来真香’。”
顾一燃喜欢看郑北说话,一张脸上有最生动的表情,眉毛挑起来,眼角要挤出几条纹路,嘴角和他人一样总是保持上扬的状态,要不是手这会还在他脚上,估计还要手舞足蹈起来了,他轻轻蹬了郑北一下说“跟你一样。”
郑北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是在说他“看起来丑”,手下不安分地挠了挠顾一燃脚心儿“我丑不丑的,你喜欢就行了,但是吃起来香不香,顾老师应该是门儿清吧?”
顾一燃到处都敏感,平常人都怕痒的地方他更是反应强烈,他在被窝里扭了几下,郑北就站起身来给他把被角掖好“行了,不闹你了,赶紧睡吧。”
第二天,顾一燃刚从实验室出来就看见郑北拿着根小奶糕边走边吃进来了。
国柱满眼羡慕地过去拍拍郑北穿短袖露出来的肱二头肌“北哥,你这身体是好啊,这天气穿短袖吃雪糕呢,不怕感冒啊?”
郑北没说话,拿着小奶糕朝着顾一燃挑眉。顾一燃知道,这是在跟他说“你看我吃雪糕能把嘴粘上吗?”
午饭后郑北从门口拎回来一大袋柿子“来来来,秋天就要吃柿子,都熟了,甜滋儿的,带回家去赶快吃了,别搁坏了。”给大伙分了些,剩下的都留袋子里给顾一燃了。
“哎呀,小北啊,我这是好多年都没吃过新鲜柿子了,我孙女儿就爱吃冻的,年年缠着我买冻梨冻柿子的,那冰得我牙受不了,还是这新鲜的味道好呀!”
“老舅,你这话说的,咱哈岚就流行吃冻柿子,那想吃新鲜柿子还不好买呢,今儿咱是沾了北哥的光了”晓光剥了柿子皮正吃着呢,非要插一嘴再要点“诶,北哥你给南南留了吗?我晚上把我这给她拿过去。”
“你快吃吧你,我妹妹那还能让你操心?这就我爸朋友送来的,还能少了她一口?”
被郑北盯着药一顿不落地喝,被黄桃罐头之神守护,不出一周顾一燃感冒就已经好全乎了,这会儿俩人正坐沙发上边看电视吃下午被晓光觊觎的柿子。
“咋样啊?顾老师,和你们花州那的是一个味儿不?我这也好多年没吃过新鲜柿子了,这在哈岚不容易买到。”
果子丰富的汁水流的到处都是,顾一燃扯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嘴又擦手,又拿了张纸帮郑北擦擦脸,然后贴上郑北的脸亲了一口“很甜,我很喜欢,谢谢你,郑北。”
顾一燃撤离得太快,郑北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冰凉的镜片先在他头上贴了一下,然后就有两片温热的唇瓣又贴了上来,显然他不想就到此结束,于是一转身把顾一燃压沙发上亲,沾满果汁的双手还支棱着。
顾一燃在喘息的间隙推郑北“你别把汤儿弄我身上了!”
“什么汤啊?顾老师。”顾一燃还没来得及回答,齿关就被郑北攻破,两人舌头搅在一起,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舔到了郑北的虎牙。
05
难得的休息日,点点被郑南领回家玩儿了。哦,点点就是瑶瑶养的那只吉娃娃。她一直想养个狗,但是郑北没同意,说她“下班那么晚,还要跟晓光去逛夜市,到时候带回来成我养了,等以后呀,你俩结了婚再养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哎呀!哥,你说什么呢?!”郑南气得直跺脚一溜烟跑了,养狗的事儿也没后话了。
听见瑶瑶养了狗早就想借着带过来看看了,但是他们警察太忙了,就一直拖到了现在。难得碰见家里的大忙人们都休息,鸡架店也关了门休息一天,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唠唠嗑,吃点儿好的。
“南南,你要是喜欢,以后咱也养一个。”晓光一脸谄媚的笑摸着脑袋对郑南说。
“那是你养还是我养啊?你想养个什么品种啊?”郑南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转头捏着点点的前爪和郑北打招呼“嗨,郑北哥哥!哥!你看这小狗多可爱,就你,非不让我养!”
“哎呦,我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就够烦的了,这狗为啥还管我叫哥啊?”郑北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把狗隔着桌子接过来了,毕竟他三十多了一天也没个正形。
“那这不是瑶瑶的狗嘛,点点管她叫姐,她管你叫哥,那点点是不是就应该叫你哥?你这不挺喜欢的嘛”郑南想直接对着他哥翻个白眼儿
“南南你真聪明!这关系都能捋清楚!那瑶瑶的狗确实应该管北哥叫哥,那我也管北哥叫哥,这.....我不就跟狗成平辈了吗?”晓光说完以后收获了郑南那个没翻出来的白眼。
“赵晓光!简直跟你说不清。”
“行行行,只要你们乐意,它管我叫哥也行!”郑北看见这俩人相处就想笑,两只手拉着狗的前爪对着顾一燃“那管我叫哥,管顾老师叫啥呢?应该也叫哥是吧,嗨~一燃哥哥!”
顾一燃叫过郑北小北,但是从来没听郑北叫过他哥哥,他有种奇怪的感觉,然后就看见郑北举着狗爪又朝他做了个口型“嫂子~”
“别乱叫!”顾一燃耳尖红着给了他胳膊一拳。
“哎呦我天,北哥听你管燃哥叫哥怎么这么恶心呢?”晓光抖了抖像把鸡皮疙瘩全抖地上了“你别给燃哥再膈应到了。”
“就是!哥,你咋一天没个正形?”郑南也开始帮腔“顾老师,你别搭理他。”
晚上吃完饭,郑北又管他妈要了床厚褥子,说是天冷了钢丝床有点硌,想垫吧垫吧。顾一燃这头正为占了郑北的家,给人家添麻烦挂上了抱歉的笑。
那头郑妈妈就说“得亏啊,没让顾老师睡那,别再给人硌到了,你这皮糙肉厚的,就该锻炼锻炼。”然后拍了拍他的手“小顾啊,你就放心住,你那床睡的腰是不舒服,改天我让小北去市场再给你买张新床,配上新棉花弹得褥子,肯定能安稳过冬。”
“感觉在我妈眼里,你才是他亲儿子吧!我啥话都没说,给我好一顿数落。”
郑北从隔壁抱着被子回来了。
“阿姨对我是真好,也不嫌弃我在这给你们添麻烦。”
“这话说的。难道我对你不好吗?我把床都让给你睡了。”郑北话都没说完就把嘴往顾一燃嘴上贴。
顾一燃推了他一下“门没关!”
“怕啥,又没人来......”说着就开始揽人家腰。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只小东西从外面跑进来了紧接着就是南南在后边追“点点——点点——你别跑了。”顾一燃和郑北光速分开,开始在家手摸脚乱地东摸摸西蹭蹭。
“哥,你俩干啥呢?这么晚了还不准备休息啊?褥子也没铺,诶?你床呢?没搁客厅啊?”郑南一把薅过点点,随即就发现了房间里的不对劲。
“你那这么多问题?我是你嫌疑犯啊?睡前不允许看会儿电视啊?去去去,狗找着了就回去睡吧,明儿给人还回去,就你还养狗呢,我看你跑的还没狗快呢!”
“诶!哥!你干嘛啊,你电视也没开啊,看什么电视,真是的!”
郑北边说边把抱着狗的郑南推出门去,把门关上了“这孩子,眼睛这尖呢!”
其实那张钢丝床早就并在卧室那张床旁边了,组成一张不伦不类的双人床,勉强能挤下他俩。法子是郑北提出的,他的观点是可以给顾一燃暖床,不然睡一晚上那被窝还跟冰窖似的。
对此顾老师的说法是“并在一起,你还能往我这边挤挤,你单独睡小床一翻身被子就掉了,再冻感冒了。”
郑北听完抱着顾一燃亲了好久,表示“还是你心疼我!”
“哎,郑北”顾一燃枕在郑北胳膊上偏了偏头。
“怎么了?”
“要不,咱也养只小狗吧?,像瑶瑶的那种?”
“行啊!不过像瑶瑶的小狗攻击力是不是太强了,咱能制服吗?咬错人了可是要赔钱的。”
“哎——”顾一燃叹一口气拍了一下郑北,不轻不重的“我说你能不能正经点,明知道我说的是养条瑶瑶养的那种小狗,一下没记起它的名字......”
“都成啊,你想养的话回头我让老舅啊我爸妈他们都帮忙问问,看谁家有小狗崽的,咱逮回来一只。”
立冬的前一天队里放假,顾一燃醒来以后,床边就是空的,他跑完在店里吃饭的时候郑北才到家,献宝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个小狗说“顾老师,起个名儿吧!”
小狗毛乎乎的,全身都是白的,就眼窝连着耳朵是黑色的,胖胖的,看起来可敦实了,被郑北抱着,四肢在空中乱划,嘴里哼哼唧唧的,顾一燃瞧着就喜欢的紧。
“喜欢啊?”
“嗯!”估计是真喜欢,还配合着点了下头。
“喜欢就成,是只蝴蝶犬串串,还小着呢,长大长开了,耳朵就立起来了。起啥名儿?”
“就叫芝麻糊吧,黑的是芝麻,白的是杏仁,像花州的一种甜品。”
虽然顾一燃已经很久没喝到芝麻糊了,但是他觉得现在有黄桃罐头就很好。
这个秋天马上要过去了,有一些东西悄悄愈合了,顾一燃想。他呼出一口气,思绪随之飘远,不禁遐想起那从未亲眼见过的雪景,究竟会是一番怎样的模样呢?
*科普段落复制自“科普中国”公众号
*不是东北人也不是广州人,为剧情服务,一切细节如有写错,请勿深究
顾老师和姜小海都挺疯的。关于姜小海半心半意企图收服顾老师,以及顾老师知道对方知道收服不了。
非剧中剧情
不太明显,但还是打tag
郑北嘴角一掀,舌头在齿缝里一过,发出简短的一声“呲”,他捂着耳机,继续搁那儿监听顾一燃跟姜小海套话。
顾一燃,好家伙,没多久前还叫他拎着挨了顿凉水冲头,现在就能扶着眼镜就事论事地说什么“你谈过了,换我去问”。读书人的理性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吗?
监听器的另一头,顾一燃坐在郑北的心魔,前不久刚痛快自爆身份的姜小海对面...
监听器的另一头,顾一燃坐在郑北的心魔,前不久刚痛快自爆身份的姜小海对面,俩人中间的桌子正中间放着,一小枚监听器。
姜小海早找出来了,笑得顽皮又纯真,好似顾一燃是他的秘密玩伴,比了跟食指到嘴跟前,叫他别出声。
顾一燃把凳子一拉,神色如常地坐下。
姜小海个子小,往桌面上一凑,从刘海儿下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往上瞧顾一燃,嘴巴却贴近监听器,很亲昵地轻声打招呼:“顾老师,我早想跟你玩儿,先前都不好意思。”
什么玩意儿,郑北听这声儿就想,玩儿什么玩儿。
顾一燃对姜小海在自己身上流连的目光视若无睹,突然展颜一笑:“你想玩什么?”
姜小海又变回之前在郑北那儿的乖模样,头一歪,又抿嘴,一副局促又期待的样子,他这个岁数还这么干有点奇怪,但放在这张脸上又很合适。
他一开口就是:“你家的事,如果晚一点儿,时机对的话,我真想救。”姜小海拿目光锁着顾一燃,很轻地说:“你是好人。”
郑北心里一咯噔,完蛋,顾老师除了不太能打也就这么一个弱点,精准踩上了,却没想到顾一燃的声音在耳机呵了一声。像是个笑。
顾一燃确实在笑,他不觉得能从对方嘴里问出些什么,姜小海太冷静,在这冷静里玩一个复杂的游戏,且自得其乐。他小时候总一个人,埋头在书里,把元素周期表看出花来。顾一燃懂的,孤独的游戏也大有乐趣。
“我不是。”郑北听他这么回,“但我是警察。”
“那也是你选的,顾老师,别谦虚。”耳机里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姜小海伸手握住顾一燃的手,在探他手上的纹路。把顾一燃拿试管和钢笔的指尖挨个儿摸过一轮。
“假如我早点儿遇见你,一定会帮你。”
顾一燃的手颤了颤。
“郑北只是运气好。”
这是怎么个事儿,刚摊过牌转头就要收买人心。郑北一边咬牙,一边奋笔疾书,很确信这话当然打动不了顾老师,更不可能激怒他。
顾一燃没从假扮打手也实实在在干掉不少人的姜小海手里,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干脆反手蹭对方的手心茧,想摸出练枪留的痕迹。
“我运气好,”他说,“运气不好就把李文龙杀了。”
姜小海捏着他的手挑眉。
“然后也成一个杀人犯,亡命徒,”他深吸一口气,柔声说,“我爸爸不会希望我变成这样的。”
“真好,你还有爸爸。”
“你之前也有机会有真大哥。”
“晚了,”姜小海捏紧他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逼着顾一燃往前倾了半个身子,“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经来不及了。”
他有点撅嘴说话的习惯,很让人毛骨悚然地无辜讲道:“比郑北想的还要早。”
“我俩有点儿像,顾老师,”他终于说出心里话,“老一个人待着,把乱七八糟的生气啊委屈啊都消化了,这样才比较有效率。”
“我们要是早认识多好,”他凑了半路,贴着顾一燃的耳边,整个动线非常接近以前郑北非凑上来闻自己馊啤酒浇到天灵盖的头发,“换个方式方法呗。”
教唆他人犯罪,好家伙,郑北腮帮子都咬酸,在本上又如实记下一句。
“那照这么说,如果我们这么像,而我是你,绝对不会只做这一点。”
顾一燃用手指敲他的手背,仿佛真在深思熟虑:“棋子太少,不成一局。不会没意思吗?”
姜小海松开手,往椅背上一靠,脸上露出些成年男子的神色。
“我喜欢你,顾老师,好玩儿,等事儿都了结,我来找你啊。”
专案组几个人盯着郑北写的记录冒冷汗。怎么一个二个就逮着他从花州请来的宝贝薅,队长本人这下说什么也不能放顾一燃去住什么招待所,租什么房子。或者得他俩一块出去住,离鸡架店远点儿也好。
顾一燃平静地回道:
“姜小海,我们会来找你。”
一发完,1w+,自己撸袖子下厨系列
黏黏糊糊的极限拉扯
1998.1
郑北找到顾一燃的时候,他正蜷坐在马路牙子上。
夜已经挺深了,雪又大,街上人迹寥寥。郑北使出了平日里找嫌疑人的看家本事,透过风雪细寻,终于远远认出了顾一燃。他关了大灯,把车直直停在顾一燃身前,绕下去看他。路面上被车轱辘反复碾压的地方已经结了一层冰,饶是身手矫健如郑北,慌乱中也打了个趔趄。
平时身高腿长的板正小伙儿,这会儿把自己抱成小小的...
平时身高腿长的板正小伙儿,这会儿把自己抱成小小的一团,整张脸都缩在大棉袄的帽子里,只能看到昏暗路灯下一股一股随着呼吸喷出的水汽。顾一燃的头顶和肩膀上已经积了一指厚的雪,棉袄是白色的,衬得上面沾的泥更加显眼,像一座已经被堆起有些时日的雪人。
去年追捕姜小海的时候,连匕首带钢片儿,郑北身上被捅了好几个窟窿。得亏他底子好,没几个月就恢复了七七八八,就是大腿上肌肉撕裂得严重,一直蹲不太下去。他便索性单腿跪在了顾一燃面前。顾一燃被冻得鼻头通红,睫毛和眉毛上挂着水汽结的冰霜。见到是郑北,很努力地哆嗦着挤了个笑。
直到看到还能笑的全乎人,郑北才堪堪松了口气。他几下拍掉顾一燃身上的雪,扯下自己的手套给他戴上。
“快上车。”
郑北说。
“我们回家。”
郑北其实已经回过一次家了。
节前最后几天工作日,省厅照例要开年终总结会。他中午就被迫整理好仪容仪表,和高局一起出发了。这一年的大案要案多,报告总结自然也多,会议冗长。郑北猫在角落里瞌睡了一茬又一茬,表彰名单上喊到名字的时候,还是盛城王队捅了他一肘子才站起来敬的礼。
他到家的时候差不多九点出头。年前顾客少,老郑头鸡架店已经在收拾打烊了。郑父郑母听见他熄火的动静,还从棉门帘儿里探出头来招呼了一声。
“小北回来啦。”
“今天这么晚呀,吃过饭了没?”郑母张望了一下,问道,“顾老师没和你一块儿吗?”
“我今天去省里开会,没和他一起下班。”郑北边上楼边答,“顾一燃还没回来吗?”
“还没。”郑母说。
“下这么大的雪,我寻思着你俩一起回来呢。给你们留了饺子。”
“他上午和我说过,要加班把资料理一理,可能要挺晚。”郑北看了一眼手表,“这会儿应该快了。”
“我给他留门儿。你俩忙完了早点休息。”
哈岚冰毒大案十月底正式结的案,粤东那边一直没有发函催顾一燃复职。郑北自己寻思着,大概是侦查系这个学期压根儿没排顾一燃的课。本着敌不动我不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回花州这茬事儿。顾老师这边,先是“得见证老舅光荣退休”,再是“一定得在哈岚过个年“,也被郑北稳了下来。
他沿着从市局回家最常走的路开。天太黑了,沿街的店铺没剩几家开门,路灯也有一茬没一茬的。鸡架店的小破车,暖气坏了有阵子了,郑北和顾一燃每天都全副武装地上下班。郑北借着远光灯眯着眼在风雪里找人,一丝不敢松懈,到局门口的时候甚至出了一层薄汗。
要不说是郑队呢,人还真给他找着了。
郑北把顾一燃从地上拉起来。地上滑,他怕顾一燃摔跤,没敢离太远。果然见这人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的。郑北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人扶稳了。
“咋了这是?冻僵了?”
“嘿嘿…“顾一燃答得有些心虚,“脚…扭了。“
他其实只扭了一只脚。
但被郑北一提溜,两只脚都离了地。
上车那几步路,与其说是架,不如说是扛,直接被塞进了副驾。
关车门的声音砰响,把车顶的雪都震下来不少。
再重新上路,车开得比来时快了不少。郑北心里虽松快了,但面色还是沉。
路口红灯,他把车停下来,深呼吸了两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发声。
“顾一燃,你知道现在外面的气温是几度吗。“
“零下三十度啊,顾一燃,零下三十度!“
“你们花州冰箱的冷冻室都没这冷。“
他狠狠瞪了一眼副驾上的顾一燃,后者明显还没缓过劲儿来,咬着牙说不太出话来。
“你就这么,啊?就这么坐在大马路上。“
“怎么滴,给明儿的年夜饭加菜啊。“
“压轴,急冻粤东仔?“
“郑…北…“
“别插话!”
“你知道哈岚每年有多少人喝醉了酒找不到家,隔一晚上就再也回不去了不。”
“能冻死人的,知不知道。“
顾一燃又小声叫了一声,牙都在打颤。
“干啥。“
“你开慢一点…“他说,”路上…滑…“
郑北翻了他一个大白眼,稳健地、妥当地狠狠滋了一脚油门。
捡到顾一燃的地方其实离家很近,车开没多久就到了。郑北停好车,直接在副驾前面扎了马步,示意顾一燃背他上去。
“我自己…“
他的“可以”二字都还没说出口,就被郑北怼了回去。
“你可别逼逼了。“
“你自己要是可以,刚那会儿爬都爬到家了。“
“能搁哪儿坐着跟个土拨鼠似的。“
小土拨鼠自知理亏,不情不愿地爬到了郑队的背上,还被箍着屁股往上颠了颠。顾家上楼的楼梯很窄,这会儿还积了雪,不太好走,顾一燃浑身绷得紧紧的,不敢乱动。郑北一只手托着他,一只手抓着扶手,倒是意料之外的稳当。
“你喝酒了?”郑北皱着眉问他,“刚在车上好像就闻着了,怎么一股酒味儿。”
“没有。”顾一燃摇头,“是衣服上沾上的。”
他把袖子凑到郑北鼻子下面,“是不是这个味道?”
“我说呢。”郑北嗅了嗅,说道,“闻着不是啥好酒。”
进了屋,郑北把顾一燃往放厅里沙发上一放,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把鞋脱了,我看看是哪只脚。”
“应该没事儿。”顾一燃说,“能动,就是有点儿疼。”
可不“有点疼”么,他一边脱一边捯气儿,最后还是郑北急得看不下去,直接上手给他扒了。
也难怪鞋脱不下来,顾一燃右边的踝关节连着脚背,已经馒头似的肿得老高。郑北想稍微按按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但又怕他疼,犹豫着不敢动。
“看着挺严重。”郑北把他的脚轻轻搁沙发上,“要不等你缓缓,咱上医院吧。”
“别呀。”顾一燃着急道,“这大雪天的,多麻烦。”
“真没事儿,我以前跑步扭到过,之后就习惯性的经常这样。”他说,“就看着吓人。养养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他见郑北的表情将信将疑,心一横,自己开始向郑北展示“没骨折,还能动”,疼得呲牙裂嘴的。
“行行行!你可别动了祖宗!”郑北赶紧制止,“那明天早上再说吧。”
“我先去给你倒点热水。”
约莫是嫌脏,等他回来的时候,顾一燃已经换了家里的衣服,裹着被子坐在自己的床上,只露了一张小脸在外面,像一条一米八的蛹。
郑北有点儿想笑,但憋住了。
“冻坏了吧。”他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来,喝点热水。”
顾一燃艰难地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接过搪瓷杯捧着。
“喝吧,喝完捂一会儿就好了哈。”郑北安慰他道,“这屋墙薄,暖气稍微差点意思。要是咱乡下,那火炕,保你一会儿就得出汗。”
“唔。”水有一点点烫,顾一燃小口抿着,低眉顺眼的显得十分乖巧。
一杯水喝完,郑北接杯子的时候顺势抓住了顾一燃的手,翻着面儿着端详。
“没把手指给冻掉了吧。”
“那不能。”
“郑队教过的。”顾一燃赔笑到,“我一直夹咯吱窝里呢。”
郑北被这声口音浓厚的嘎季窝逗乐了。
顾一燃的手有点肉,长茧子的地方和他很不一样。手心里还有杯子的余温,但手背和指尖还是冰凉,微微泛红。郑北又捏又搓了好一会儿,才稍许有点儿热乎劲。
“疼不疼?”他问。
“不疼。”顾一燃摇头,“就是有点儿痒。”
“那还成。”
“我大老远把你从花州请来,怎么也得囫囵个儿送回去。千万别留点啥零部件儿在这儿。”
郑北看了眼床头的闹表,问顾一燃:
“饿不饿?”
“我去整点吃得来?”
“行。”
顾一燃笑着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来来来,酸菜馅儿的,爸妈给留的。”
他把两块垫锅把儿的湿毛巾扔到窗外,又去外屋拿了碗筷进来。
“饺子配酒,越吃越有。”郑北说,“我把老头儿中秋剩那半瓶泸州老窖也摸来了。稍微喝点儿,给你暖和暖和。”
“说说呗。”郑北替顾一燃斟了小半杯,好整以暇地坐下。
“顾教授。”
“到底怎么回事。”
顾一燃离开市局那会儿,是雪最大的时候。
公交要转车,两头都得走路,他索性边走边看能不能打到出租车。大概是天气的关系,路上空车很少。他走了得有一会儿,车没拦到,反倒被身后巷子里传来哐哐的砸门声引了过去。
这一带都是老旧平房,平日里鱼龙混杂,本来治安就很一般。砸门的一看就是个酒蒙子,饭点儿才刚过,已经喝得一步三摇的,手上还捏了瓶半满的白酒。
门拍了半天,虽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好像也没啥别的动静。顾一燃远远看了一会儿,准备继续往家走。
但这会儿,门开了,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哥,别拍了成不,今天真不太方便。”
“新鲜啊。上门生意还有不做的道理?”
“哥就要现在。”
“哥。有孩子在呢。”
隐隐的,的确能听到小孩儿哭着喊妈妈的声音。
“这大过年的,您通融通融。”
“下次,下次您来,保证让您满意。”
“这可忍不了。”
“孩子在啊,没事儿,哥给他封个红包。”
“真不行,哥。”
“少在我这儿立牌坊啊!”
“她说不行,你聋了吗。”
顾一燃是在男人快把门扒开的时候挡到了两个人中间。
“不是,你又哪儿冒出来的呀。”
“你是她谁啊,在这儿多管闲事。”
“我俩关系关系好着呢。赶紧的,给老子起开。”
酒气喷到顾一燃脸上,他厌恶地偏了偏脸,没搭理他。
“你把门锁上,”顾一燃转头对身后的女人说,“孩子带远点儿。”
男人还想拦,被一把推开,踉跄退了几步。
“这事儿我就管了。”
顾一燃把眼镜摘了,放进兜里。
“我是警察。”
“我呸。”
男人吐了口吐沫,“老子还是阎王呢!”
“这种人,留在街上影响安定团结。”顾一燃喝完杯子里的酒,又给自己续上大半杯,说道:“我把他制服之后送的派出所,做完笔录就九点多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顾警官怎么用的还是碰瓷儿执法那一套。”
郑北隔着被子用脚踢顾一燃的屁股。
“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顾一燃也没有反驳,眼睛亮闪闪的,嘿嘿傻笑。
“你啊,可长点儿心眼儿吧。”
“这熟门熟路的。那是人家客户,人姑娘未必领你的情。”
“不需要。”顾一燃说。
“我本来也没想管,这不是有孩子在嘛。”
“估计是才接来过年的。孤儿寡母的,让她们好好过个年。”
“哟,新鲜哈,你也知道要好好过个年。”
“明天就是除夕,你就带着这猪蹄儿过年吧。”
郑北掀开顾一燃的被子,摸了摸他的脚。已经暖和了,但那一片红肿青紫更加显眼骇人。他打开窗,把刚才扔出去的毛巾拿了一块进来。
“我不一样。”
顾一燃把酒一口闷了。
“没关系的。”
他的声音轻,被窗外的北风吹散了,郑北没有听见。
“你这该冰敷还是得冰敷。”
郑北把毛巾搁在顾一燃脚脖子上。他没有什么思想准备,被激得一哆嗦,酒杯落在床头,发出“当”的一声响。
“不是,顾儿啊,你悠着点儿。老郑头儿要见你这么喝得肉疼。”
“是还觉得冷咋的?”郑北拿手背贴了贴顾一燃的额头,“没烧吧?”
体温挺正常,原先头发沾的点儿雪化了,甚至有一些潮冷。
郑北重新坐下,想想又有点儿生气,语气不善地质问他:
“这不是知道会被你教育,心存侥幸吗。”
顾一燃摸了摸鼻子,“你那号码是保命用的,轻易可不敢打。”
“所里离家近,几步就走回来了。我也没想到会摔啊。”
“都是意外。”
“和你说过多少回了。别光顾着看雪,要看路。”
“挑有新雪的地方走,没有的地方要靠出溜,出溜懂不?怎么就是学不会。”
“走个路都能摔成这样,还见义勇为呢?”郑北嘀咕,“我看你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少出去瞎转悠。”
“郑队你这么说就瞧不起人了啊。”
“我今天可厉害了,把那醉鬼打得满意找牙!”
顾一燃把头一昂,表情就像一只骄傲的小公鸡,郑北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我当年警校可是全优毕业的!”
“不是我吹啊,当时我就这么一推…”
“那人就这样扑过来…”
“我再这样一挡…”
顾一燃自顾自比划开来。他这一动,原本裹在身上的被子都掉了,小身板儿看上去还挺活泼。虽然面色不显,但郑北能感觉到他稍微有点儿高了。只是和平时斯文周正的顾教授比起来,这会儿的顾警官着实可爱。郑北舔着牙,饶有兴致地看他表演。
“然后他就拿酒瓶子抡上来,玻璃都碎了一地。”
“我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啥玩意儿!”郑北蹭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衣服上那酒是被砸的?!”
“不行,让我瞅瞅。”
“啊呀没事儿,我还没说完呢。”
顾一燃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我顺势…”
“我天,您可别顺势了,赶紧消停消停。”
“砸哪儿了,顾儿,前胸还是后背?没砸着上次伤着的地儿吧?”
郑北把顾一燃的背心撩起来检查,“别瞒着,和哥说,哪儿疼不?”
顾一燃一开始还撅一撅,但他感觉到温热的指腹在自己的皮肤上游走,没一会儿就安静下来,任由郑北翻看。
“真没事儿,”他说,“衣服穿得厚,都没啥感觉。”
顾一燃和队里其他人都不一样,一身肉虽绝谈不上松垮,但也没那么紧实。来哈岚以后被老舅翻着花样投喂,还又胖了点儿,有股子软乎乎的劲儿。
他一直都不习惯下澡堂和搓泥儿,但还是白白嫩嫩的,就是胸壁上有一个疤。
这个疤是被秦义绑走那次留下的。
他被郑北找到的时候,胸骨碎成了几片,肋骨断了四根,严重的肺挫伤、电击伤。
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出气儿多进气儿少,郑北差点以为他好容易从花州带来的人要交代在哈岚了。
结果肋骨断端戳进肺里,复查血气胸。
就为这事儿,国柱和瑶瑶没少挨骂。
医生来放管子的时候,郑北就在病房里。
虽然拉了帘子看不见,但是他能听见顾一燃压抑的,不规整的呼吸声。
能听见器械穿过皮肉,钝性分离的声音。
他看见暗红色的液体从他的胸腔里流出来,还咕咕得冒着泡。
不过养养也就好了。
只留下这一个小小的疤。
顾一燃从来不提,这事儿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郑北坐回椅子上。
“没事儿就好。”
顾一燃又给自己满了一杯。
“郑北,你是不是生气了。”他问。
“没有。”
“你就是生气了。”
“顾教授智勇双全,我生哪门子的气。”
郑北笑道。
“你在气你自己。”顾一燃认真地回答。
“行行行,你说的对,我气我自己。”
郑北拿起酒瓶,这会儿只剩薄薄一层底儿了。
“折腾一天累了,睡吧。”
“明天带你去医院好好看看。”
他没想到顾一燃会突然出手,瓶子又被他夺了回去。
“我还没喝完呢,你别抢。”
他把酒瓶子搂在怀里,声音黏糊糊的。
“不睡。我睡不好。”
这基本就是要进入不讲道理的阶段了。
郑北叹了口气,坐到顾一燃的床边,准备见机行事,把瓶子骗回来。
“那你说说呗。”
“顾老师有什么心事,怎么就睡不好了?”
“你这房间隔音不好。”
“你太吵。”
“含血喷人了啊!”
“住了小半年了开始嫌我吵了,”郑北说到,“之前咋不说,这不摆明儿找茬么。”
“之前你喊得都是乐乐,动静小。”
“现在小海、晓光,都是开口音。”
“特别响。”
屋子里第二次陷入沉默。
郑北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他终究还是把顾一燃怀里的酒瓶抽走了,连同碗筷一起拿到了外间。回来又开窗,给他换了一块毛巾敷着。
这一次顾一燃没怎么挣扎,只是目光一直黏着郑北。
“我知道了。”
郑北躬身站在床旁哄他,“躺下睡吧,我尽量不吵你。”
说罢,转身准备离开。
顾一燃一把拽住郑北的胳臂,死死掐着不放。
“小北,你都瘦脱相了,自己知道不?”
“你这样不行。”
顾一燃把他又拉回了床边。
“来,坐好了。哥给你好好掰持掰持。”
他一只手攥着郑北,怕他逃跑,另一只手床头上摸摸索索的,竟然摸到了自己的眼镜戴了起来。
“乐乐丢了,是因为人贩子。”
“晓光中枪,是梁家驹打的。”
“姜小海死了,那是因为他制毒贩毒,持械拘捕。”
顾一燃推了推眼镜。
郑北觉得要是有黑板,他能给自己写一板书。
“还有我。”
“秦义绑我是因为我脑子好使,能当厨子。”
“这是我小三十年悬梁刺股寒窗苦读争取来的。”
“和你有什么关系?”
郑北都乐了。
“好好好。和我没关系。”
他拍拍顾一燃抓着他的手,说:“是我硬给自己加戏成了不。咱快睡吧。”
“诶我说,你这个人怎么油盐不进呢?”
顾一燃皱着眉说道:“那照你这个思路。”
“晓光中枪是因为他把那枚分币给了我。”
“是我偷走了他的运气。”他带了一点儿鼻音,“现在在医院里躺着的人应该是我。”
“胡说八道!”
郑北强硬地制止了顾一燃继续说下去。
“来,你把衣服脱了。”
“啥?”
“叫你把衣服脱了,又不是大闺女,别磨磨唧唧的。”
“不是,你这又是整哪一出啊。”
顾一燃倾身上来胡搅蛮缠,郑北也没料到,喝醉了的顾老师战斗力显著提升。他怕顾一燃碰着脚,没敢太躲,终究还是被扯开了衬衫前襟。
“这里。”
顾一燃指着他左边肩头的一道疤。
“这边再往下一点,就是一条大动脉。”
“这儿,里面一点是股动静脉。”
“还有这儿。”
“现在是少了一截肠子。但差一点儿就是少了一颗腰子你知不知道。”
“你自己好好看看,能活下来是你福大命大,你不欠姜小海的!”
“他走了一条不归路,那是他自己选的。”
“不是你拿枪指在他脑门儿上逼他的。”
顾一燃拍了拍郑北地肩膀。
“小北啊,别什么事儿都往自个儿身上抗。”
“知道不。”
郑北苦笑。
他轻轻打掉顾一燃的手,说道:“别没大没小的。”
“一套一套还教育起我来了。”
“小北是你叫的吗,我是你北哥。”
“北哥,”顾一燃问,“你为什么缉毒。”
顾一燃几乎没有正儿八经叫过他哥,郑北一时有些怔忡。
“我是因为晓晓姐和我爸。”
“我就是想给他们讨回公道。”
“你呢?”
郑北抬了抬眉,说:“这有什么为什么。”
“人民警察为人民,我就是做这个的。”
顾一燃笑了。
“我就知道。”
“因为你骨子里正直,嫉恶如仇。”
“这么危险,你甚至不需要思考,也不用给自己找什么理由,就冲上去了。”
“郑北。”
顾一燃直直地看进郑北的眼睛里。
“你是一个好警察。”
他的目光过于纯粹真诚,郑北的耳朵刷一下红了。
“我也是一个好警察!”
小孩儿突然狠狠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脯。
也不知道是不是口水呛着了,震出了一连串咳嗽。
郑北连忙给他顺气儿。
“哎呀,我去。”
“你倒是轻点儿啊。”
“对自己个下什么狠手啊。”
顾一燃缓过一阵儿,把下巴搁在郑北的肩窝里。
“真的,郑北。”
“我都没和你们说过。”
“秦义那次,其实特别难熬。”
“但我一点儿都没松口。”
“我告诉他们不可能。”
郑北轻轻拍顾一燃的背。
“我知道。我们一燃是纯爷们。”
“但是要不要活下来是我选的。”
“能不能活下来是命定的。”
“你明白吗?”
“我明白。”
“还有。刚刚你说的没错。”
顾一燃轻声说。
“今天你要是没有找到我,我爬也能爬回来…”
郑北感到自己肩头炙热的、带着酒精香气的鼻息渐缓。
他小心把顾一燃放平,摘了他的眼镜。
“顾老师?”
“顾一燃?”
他试探着喊。顾一燃只是翻了个身,嘟囔了句别吵。
郑北轻手轻脚地把外间钢丝床搬了进来。
“得嘞,不吵。”
1998.2
花州警校开学,顾一燃正式回去复职。
他走的时候还是只有来时那一个小小的箱子,甚至在机场把厚衣服都还给了郑北,什么都没有带走。
“在花州这些都用不上。”顾一燃说。
“郑北,我们有缘再见。”
1998.5
全国禁毒局筹备会在北京召开,郑北作为准支队长前去参会。他在会场遇到了老熟人伍队,说什么也要做东,请他吃一顿。
“第一杯,敬牺牲的兄弟。”
他俩轻轻碰了酒杯,一饮而尽。
“第二杯,敬伍队。”
“没有粤东警方帮忙,我们也很难顺利收网。”
“伍队你知道的吧,顾老师可帮了我们大忙了,这案子能破他居功至伟。”
说着,郑北又敬了一杯。
“顾老师最近咋样?”
“我和他不在一个部门,不常见面。”伍警官说。
“不过总比去哈岚之前好。刚回来那阵,我看他脸都圆了。”
“那可不,”郑北给伍队涮了两块肉,放进碗里,“这不是我邀功啊。”
“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一锅一锅的。”
“顾老师多招人稀罕啊,咱每天都好吃好喝供着。”
“我那点一线津贴,全给他当伙食补助了。”
“伍队。”郑北又敬了一杯。
“顾一燃看着斯文,但其实说话直,性子也倔。他日后有什么事儿,还得请您多帮忙照顾。”
“你这话说的。”伍警官哭笑不得,“我们两个谁是他亲师兄啊。”
“其实本来,我没觉得你能说服一燃。”伍队说,“要不我才不会带你去找他。”
“95年从国外交流回来之后,他连短差都不愿意出。”
“恩。我知道。”郑北点头。
“我是沾了顾老教授的光。”
“这么些年了,总算尘埃落定。”
“作为顾一燃的师兄,”伍队举起酒杯,“我谢谢你。”
“他爸爸这事儿,一直是他的心结。”
“顾教授下葬那天,顾一燃请局里所有帮过忙的同事吃饭。”
“他也不多说感谢的话,就往你面前一站,根棵小白杨似的,一杯酒就下去了。”
不能喝还硬要喝,郑北腹诽。
“您也没拦着点?”
“我本来以为他就是想喝醉,能没那么难受,就没劝。”
“就差不多这么大的酒杯。”伍队拿起手里的杯子给郑北看,“两大桌,三轮,加起来怎么得有一斤半吧。”
“顾一燃从头到尾脸色都没变过,清醒的不行。”
“以前他也不太和我们一起吃饭,我都不知道他这么能喝。”
“到最后也不让我们送,自己一个人回的家。”
伍队叹了口气。
“我不放心,在后面偷偷跟着。看他一个人走在前头,心里也不好受。”
“我这么说可能不太合适。”
“但有时候我觉得,小燃在花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那两个牌位一个碑,能算是家吗?”
“你当初怎么没想过把他留下来?”
郑北怎么不想把他留下来。
郑北都想疯了。
可是顾一燃自己说过,落叶归根。
哈岚的冬天太冷,雪太大。
他开不了口,让顾一燃不要回到四季如春的南方。
伍警官见郑北没有接茬,也便没有再问下去。
“其实去年他办病休那会儿,我还想着,要是真的不想回来,也就算了。”
“您等会儿。”
郑北停了筷子,拉住伍队,“病休又是咋回事儿?”
“嗨。”
“小燃和我说,他没见过下雪,想留在哈岚过个冬天。”
“但你也知道,他的调令上一直写的是结案就回嘛,就托我去学院帮他办了三个月病休。”
伍队看郑北一脸茫然,也不奇怪。
“他一直没告诉你是吧?”
“恩。小燃和我说过,延调的正规流程挺繁琐的。”
“那时候你刚出院,他不想麻烦你。”
“办病休挺顺利的。他们院长也是我师父,拿着传真过去的病历本心疼坏了,气全撒我身上了。”
“揪着我的耳朵问顾一燃是去协助办案,还是练大石碎胸口了。还问要不要把假延到九月。”
郑北笑得勉强。
“顾一燃啊。”他呢喃,“雪有什么好看的。”
“这你就不懂了。”伍警官为他的亲师弟争辩。
“我们南方人都喜欢的。”
“白茫茫一片多干净啊。”
“白茫茫一片多干净啊!”
郑北眼前是刚来哈岚,坐在他身边的顾一燃。
初来乍到,喷嚏一个接着一个,带着软糯的南方口音,也是这样问他。
他不了解哈岚,不了解要接手的案子,也不了解郑北。
但是却笃定地对他说:
“郑北,你是一个好警察。”
1998.6
顾教授的忌日,顾一燃带了花和酒来祭扫。
并不是清明冬至的大日子,墓园里没什么人。他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郑警官。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顾教授。”
“再接你回家。”
一发完,1w+
搞一点铮铮铁骨小白花
可以算是前篇的小彩蛋吧
顾一燃和队里其他人都不一样,一身肉绝谈不上松垮,但也没那么紧实。来哈岚以后被老舅翻着花样投喂,还又胖了点儿,有股子软乎乎的劲儿。
“1床家属。”
“顾一燃,1床,顾一燃家属在吗。”
听到顾一燃的名字,郑北猛地从床沿上抬起头来。
救护车是在去火葬场的路上就叫好侯着的。
幸亏郑北有先见之明。
顾一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严重脱水休克,外周静脉全瘪了,一根也找不到。好在随车护士有经验,一针扎在了脖子上。血压低到袖带几乎量不出,扩容效果微乎其微,给了一点肾上腺素,立刻很应激地开始心律失常。电了一次,监护仪上的报警器才慢慢安静下来,把被差去跟车的瑶瑶吓的脸都白了。
好在之后基本就平稳了。到了医院一顿检查,胸骨骨折、肋骨骨折、肺挫伤、胸腔积液,验血除了肌酸激酶高,其他没啥大问题。在抢救室观察了一会儿,就推进胸外科病房了。
郑北风尘仆仆赶到医院的时候,顾一燃还没醒。瑶瑶说医生给加了镇静镇痛的药,可能要睡一个晚上。郑北点头表示知道了,把留在病房里的都赶回去休息。
“内啥,北哥。”
瑶瑶出门的时候,扒门框上犹豫了一下。
“还有事儿?”
“没。”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摇了摇头说,“有啥缺的你就叫我们。”
路上那些惊心动魄生死一线的事情,瑶瑶终究还是决定不要告诉郑北。
老熊他们不清楚,但队里几个都知道顾一燃这次出事儿是怎么回事。顾一燃被郑北就从废厂房里抱出来的时候,样子就已经够吓人的了。她郑队是爽气利索,但其实不糙,心思也密。要知道这些,怎么也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
郑北歇了口气,俯下身看顾一燃。
瑶瑶他们帮他简单地清理了一下,起码不是灰头土脸的了。他的眼镜被取下来放床头,好像把平日里的犀利和棱角也磨去了一些。本就是白白净净的书生面孔,此时面色未免过于惨淡了,只剩嘴唇上的血痂暗红。
哎。
这事儿整的。
郑北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挠了挠头。
前天还在吃蛋糕过生日,今儿就横医院病床上了。
不知道得赔几锅猪肉炖粉条才能行。
顾一燃没醒,郑北也没啥事儿干,困得不行直打瞌睡。他记挂着水还没滴完,睡也睡不安稳,眼前走马灯似的,一会儿是烟花,一会儿是大雪,脑仁突突的。
“顾一燃家属!”
“在!”
“这儿呢。”
郑北狠狠揉了揉眼睛,看进到房里的人。
来的是位穿白大褂的医生,看上去比他还年轻一些,口罩帽子遮了半张脸,只剩下两个浓浓的黑眼圈。
“你是他的家属?”他挑眉问道。
“我不是。”
来人便四处张望。这双人病房是局里安排的,邻床特意空着没收病人。确定房间里没有第四个人,医生面色一沉,问:
“那他的家属呢?”
“没有家属。”
郑北答到。
“他是出任务受的伤,我是他队长。”
“那也行吧。”医生说。
“这位领导,我姓王,是他的管床大夫,来问个病史。”
没等郑北反应,王医生便径自问了起来。
“年龄27,未婚是吧。”他翻看着手上的材料,“职业和学历是什么?”
“警察。”郑北答。
“哦不,教师。”
“不对,是警察是警察。”
王医生在他带来的板儿上写了又划,划了又写,一顿圈圈叉叉。
“硕士学历。”
“准确的身高体重知道吗?”
“186,体重…”
郑北当初在材料上看到的是70公斤,但是现在真的很难说。他回忆了一下把顾一燃抄怀里的手感,和平时弯举用的杠铃仔细比对。
“七、八十公斤吧。”
医生停下笔,抬头瞟了郑北一眼,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这次是怎么受的伤,受伤多久了?”
这把郑北难住了。
“应该是下午四点到六点之间。”
“具体怎么伤的我也不清楚。”
他看见王医生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连忙找补。
“那个,应该是伤在胸口。”
“之前碰到的时候,喊疼来着。”
“这不用你说,”王医生毫无波澜,“CT报告上已经写了。”
“我是问怎么受伤的。”
“坠落伤?碰撞伤?击打伤?”
“这不病人也没醒,肇事的兔崽子们还在局里审着呢。”
“大夫,等笔录出来了我赶紧告诉您,您看成不。”
郑北有点不好意思。
“也行吧。”王医生点头。
郑北不知道,但又不想说不知道,愣在哪儿组织语言。
“比如呕吐咯血、气促发绀、意识丧失这类的。”王医生循循善诱。
“他嘴边有血,但没见着吐,意识不是很清楚。”
“叫他名字会有反应吗?”
“没有,只有碰着的时候会哼哼。”
“那有抽搐、大小便失禁吗?”
“没有没有。”郑北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
王大夫在板儿上另起了一行。
“以前得过啥病,住过医院不?”
“前阵子和人干架,青了几块,燎了俩泡,但已经差不多好了,没来医院。”
“除了外伤,有其他疾病史和手术史吗?”王医生有一点嫌弃地问。
“不知道。”
“家里人有啥毛病不?”
“他妈已经去世挺久了。爸爸…”郑北顿了几秒,“应该也不在了吧。”
“原因呢?有家族病史吗?”
“不太好说。”
“有传染病和疫区接触史吗?”
“哦,他粤东来的,算吗?”郑北问。
“来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吧。”
“那不算。”王医生说,“仨月就挂两次彩,你们这职业是够高危的哈。”
郑北哂笑,没好意思纠正其实是三次。
“有没有不洁性行为。”
“嫖过没。”王医生简洁地解释。
“这病史要问这么细呢,跟我们审犯人似的。”
王医生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大病历就这格式。”
“哦,哦。”郑北答,“他都和我睡。”
王医生猛地停下笔,不可置信地抬头。
“啥?这是他的冶游史?”
“不是不是不是。”郑北仓皇解释,“您别误会,我是说他住在我家。”
王医生“啧”了两声。
“有没有食物药物过敏。”
“药物不知道,食物应该是没有,啥都吃。”
“哦,不对,大夫。”郑北问,“不能吃辣算不?”
王医生忍无可忍,一声冷笑。
“算。葱姜蒜忌不忌口啊,我再开个医嘱芫荽tid口服呗。”
郑北听出了语气里的揶揄,这小暴脾气也上来了。
“我说小同志,你刚吃糠了呀?”
“说话怎么这么噎人。”
“您可行行好吧!”
“来的时候呼呼啦啦一大帮人,除了抢救记录能看看,说得出所以然的一个没有。我这刚下台就又来了,连糠都没吃上一口呢。”
“说病情稳定吧,明明急诊交班写了一次大抢两次小抢,一会儿还得补一个危重病例讨论。”
“你再瞅瞅我这板儿。”他把记录板怼郑北眼前,“一水儿的不详。”
“我找谁说理去啊。”
句句在理,郑北被说得有些难为情。
“内什么,对不住啊。”
“算了,你们也不容易。”王医生说,“没跟家属的都这样。”
他看了看监护仪和吊瓶上的药牌,对郑北说:
“他这瓶挂完就没水了。监护和鼻氧带过夜,稳定的话明早应该可以撤。晚上有什么事儿叫护士台。”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郑北关了灯,坐下盯着输液器发呆。
经此一役,他突然发现自己对顾一燃一无所知。
是他把顾一燃从花州带来的。为了能完成高局布置的任务,郑北没少研究他的履历和人事材料。
花州警校全优毕业生。
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
资深毒品专家。
资料里没有的,郑北也知道。
他知道顾一燃会用礼貌的假笑掩饰心底的拒绝,但在食物面前又像小狗一样露出犬牙两眼放光;他好像没有脾气不在意他人的评价,其实执拗地做好每一件自己认为对的事情;文文弱弱又客气疏离,却会毫不犹豫站出来挡住枪口,在火光里打最狠的架。
他自诩是哈岚最了解顾一燃的人,以为自己知道的够多了。
但原来并不是。
他不知道顾一燃得过什么病,受过什么伤。
不知道顾一燃的父母是什么时候,为什么离开,剩他只身一人。
郑北甚至不知道,顾一燃最后为什么愿意不远万里随他来。
那人从三尺讲台前,一步跨进了刀光剑影里。
他却让人回花州教书去。
怎么能这么混账啊。
再醒来,已经是瑶瑶和国柱带了饭来换他。
顾一燃的监护和鼻氧果然已经撤了,人还没醒,但看着比昨天又好了一些。
“顾老师醒了。”
他对晓光说。
“收队。”
郑北把晓光差回队里,瑶瑶和国柱守了小半天,也被打发回去了,病房里只剩他和顾一燃两个人。
“那个,顾老师。”
郑北开门见山。
“对不住啊,我之前话说重了,是我不对。”
“那都是气头上的话,根本没过脑。”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呗?”
“没事儿。”
顾一燃笑道。
他的声音和笑容都泛着虚,但绝不是初见时那种假笑,语气也恳切真诚。
“那天早上是挺难受的,毕竟刚过完生日就被要求卷铺盖滚蛋,落差有点大。”
“我没赶你走的意思!”郑北忙不迭地解释。
“我知道,话赶话嘛,我说的也不好听。”
“放心吧,没放心上。”
“哎妈呀,要不说咱顾老师通情达理呢!”郑北笑得谄媚。
“但是,啊,那啥,我还是要进行严肃的自我批评。”
“顾老师你说,检讨多少字,我纸和笔都带来了。”
说着,真从包里掏出一叠皱巴巴带着公安局台头的信纸。
“得了吧你,哪回检讨是你自己写的。”顾一燃笑他。
“哦,对了。”
“你那管床大夫在吗?”郑北随手拿了个橘子,开始剥皮。
“昨天来问病史我好些没答上来,现在都清楚了。”
顾一燃微微抬了抬眉。
“不用了。”他说,“下午他来过,都问到了。”
顾一燃知道王医生都问了点啥,自然大致知道郑北都搞清楚了点啥。见郑北有些局促,便问他:“秦义到底怎么死的,你和我说说。”
于是郑队开始一五一十地交代昨天下午的情况。从屋顶燃烧的铁桶,说到坠落在地的尸体,以及他是怎么在顾一燃提醒前就发现不对劲重新杀回现场。
顾一燃突然打断他。
“嗯?”
“你帮我把床摇起来一点。”
“咋了,躺着不得劲儿?”
郑北麻利儿地把床头摇起来,又在顾一燃腰后面垫了俩枕头。
“这么高行吗?”
“行了,你接着说。”
听着听着,顾一燃缓缓合上了眼,但时不时还是会点点头。郑北知道他累,就把声音又放轻了一些。
“狙击点在一公里开外一烟囱检修塔上,我去看过了,痕迹已经打扫过了,绝对是行家。”
他见顾一燃没什么反应,以为他睡着了,凑过去想给他掖掖被子。
但顾一燃忽然睁开了眼睛。
“郑北。”他说。
“帮我打铃叫下护士吧。”
“有点喘不上气儿。”
1床在进胸外病区的第一间房,离护士站有点距离。以郑北现在的心境,别说打铃了,恨不能直接冲出去把医生护士全薅来。但病房里只有他,他不敢把顾一燃一个人撇在这里,只好疯狂按铃,钮儿差点儿都没弹起来。
“咋的啦,顾儿”
“难受的厉害?”
郑北有些手足无措。
“我给你床再摇高点儿能行不?”
“你别急,”
顾一燃轻喘着说,
“我还行。”
还行个腿儿。
肯定是不行了才吱的声。
郑北急切地向外张望,好在护士来的快,瞅了两眼见病人是真不舒服,脸色也难看,直接扯了鼻氧又给顾一燃怼了回去,一溜小跑没一会儿把医生也薅来了。
来的还是昨天的王大夫。
他瞅了一眼顾一燃和郑北,问到:“胸闷多久了?”
“应该有半个点儿。”
没等顾一燃开口,郑北抢白道。
王大夫又看向顾一燃,后者缓缓点了点头。
他戴上听诊器去听,郑北看到听头隔着衣服贴上去那一下,顾一燃明显抖了一下。
“血氧90。”
这边一起来的护士收了手边的机器,对医生说。
“先拿个50ml针筒给我,我给他抽掉点。”
顾一燃吸上氧好像好点儿了,加上有大夫在屋里,郑北一颗心晃晃悠悠稍落下来一些。
“大夫,怎么了这是?”他问。
“肺破了,往外滋气儿呢。”
“昨天的CT上没有啊。顾警官,你今天都干啥了?”
在王大夫严厉的质问和郑北略带责备的目光里,顾警官勉强承认:
王医生又翻了一个大白眼。
“折腾吧你就。”
“下午咋说的?三根以上的肋骨骨折不稳定,卧床制动。”
“卧床,就是趴床上。”
“制动,就是不要瞎溜达。“
“咋的,硕士学历听不懂啊?”
顾一燃低了头,嘴都撅了起来。
刚刚瞪他的是郑北,这会儿看不得他一点儿委屈的也是郑北。
王医生也就没再多说啥。
护士把操作物品都拿来了。
“就这么坐着穿吧。”王医生说。
“不打麻药了啊,横竖都是一针。”
他把顾一燃的病号服扒开,拿碘伏棉球草草消了消毒,50ml的针筒一把扎了进去,开始一管接一管的往外抽气。
郑北突然怀疑自己怕不是有点儿晕针,手心里都在冒汗。这针头比平时见着打针挂水的大了好几号,又粗又长还泛着寒光,一整根吧唧就扎顾一燃身上,连个屁股都看不见了。他站那儿回想,顾一燃不舒服可能已经有一阵了。郑北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刚刚坐在顾一燃旁边松下劲儿来,连观察力都跟着下降。顾一燃的呼吸很轻很浅,所以他没有注意频率越来越快。
瑶瑶国柱俩二愣子看不出来,他当队长的居然也没发现。
郑北的眉头越锁越紧。
由于郑北的表情过于自责,顾一燃有点儿看不下去。
“郑北…”
“不要说话。”
他想说,要不去你外头等等,但被医生喝止住了。
王大夫回头瞥了一眼他队长,也觉得气氛过于凝重了。
“我说这位领导,能别这么盯着看么,看得我心里发毛。”
“他这还算好的,胸壁不是太厚,用一般针筒就行了。”
“要是您,我高低得整根胸穿针来。”
顾一燃表情狰狞地乐了。
“我抽了几梭子了?”王医生问护士。
“12管。”郑北答道。
“这么多了?那先这么地吧。”
他拔了针头,又草草消了消毒,贴了快小纱布在针眼儿上。
“还闷吗?”他问。
“好点了。”
“行,那你先歇会,一会儿拍完胸片我看看,还厉害的话可能要放管子。”
王医生一语成谶。
即使已经抽了600ml,胸片上肺还是压缩了超过一半,积液也比昨天多了。
“放根管儿吧。”
“本来就有肺挫伤,这么压着好的更慢了。”
王医生再来的时候,阵仗比之前大多了。他推了个小车,上头摆了好些瓶瓶罐罐的。
“家属来搭把手。”他对郑北说。
“床摇平,帮他稍微侧侧身,左边垫高点。”
“拿护理垫垫一下,积液量不少,一会儿床单位脏了我又得挨骂。”
郑北一直坐立难安地在旁边候着,指哪打哪。
翻动顾一燃又轻巧又迅速,王大夫都忍不住赞叹,“领导这体格是不一样哈!”
“你自己靠得住不?”他问顾一燃,“要不要他扶一扶?”
“不用。”顾一燃说。
“您把帘子拉上吧。”
郑北只能在帘子外边喊:“大夫,您轻点儿啊。”
“你不看看多大人了,轻了捅不进去。”
想想不太忍心,又补了一句:
“放心吧,打麻药的。”
郑北不敢离太近,怕影响无菌操作。远远的,他只能看到护士在递器械。
有针筒,刀片,缝线上还挂着弯针。
两尺长的西瓜刀,带血槽的军用匕首,郑北见得多了,从来没怵过。这会子这些眯着眼才能瞧见的家伙事儿,竟有点儿看不下去。
“顾警官,你放松一点,已经打过局麻了。”他听见大夫对顾一燃说,“你绷这么紧,不好操作。”
“哎,我知道了。你要是整个胸廓都疼呢,我也没啥好办法,只能忍忍吧。”
“切口已经尽量避开你折的那几根排骨了。”
“抱歉,我尽量。”
“不至于不至于,已经够配合了。”
“我这要捅了,忍一忍哈。”
顾一燃当真一点儿声没发出来。
所以郑北听见了弯钳破开胸壁,噗嗤一声的动静。
他从天灵盖到脚底板都抖了一下。
护士递了根小指粗的橡胶管进去,没一会就接在了引流瓶上。有暗红色的液体沿着管子从顾一燃的胸腔里流出来,咕嘟咕嘟冒着泡。
郑北不太敢看。
王大夫瞅了瞅,倒还挺满意。
“还行,不像是新鲜的,不然真拖进去拉一刀也太亏了。”
“可以的话多咳嗽咳嗽,明天可以扶着墙走走,好的快些。”
他嘱咐到。
“那个家属,哦不对,队长。”他指挥郑北,“去外面给你队员拿件新的衣服吧。”
郑北拿了新病号服回来的时候,医生护士已经都收摊了。顾一燃自己蹭起来,披着衣服坐在床上。他原来那件上有碘伏有血水,红一块黄一块的,看得渗人。
“我去打点水给你擦擦再换吧。”郑北说,“瞧这一脑门子的汗。”
嘴唇上刚结的痂又咬掉了。
“不用麻烦了,你把衣服给我就行。”
郑北把衣服放在床尾,起身去关窗。
“顾儿,你是不是嘴上说没事儿了,心里其实还是膈应。”
郑北站得离他远,这会儿顾一燃没戴眼镜,分辨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他的声音是哑的,带着不堪重负的疲惫。
有一瞬间,顾一燃觉得自己比被电还难受。
“没有,真没有。”
“你别瞎想郑北。”顾一燃连忙申辩。
“就是看你忙活好几天了,怕你累。”
“那就别和哥这么生分。”
他拢了拢顾一燃的衣襟,说:“不累,也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一家人永远不麻烦。”
说着拿了热水壶打水去了。
待他真的打了水回来,顾一燃又特别配合,乖得不像话。他坐在床沿上听凭郑北擦脸擦背,头发软软的贴在额头上,眼睛眯起来像一只猫,让人忍不住想挠他下巴上的软肉。
“你明天能帮我把办公桌上的笔记本和文献带来吗?”
“不能。”
“郑队…”顾一燃有点儿撒娇的意思。
“叫郑局都不管用。”
“咋地,刚谁被训得跟孙子似的。”
郑北抬起顾一燃的胳臂,手腕上有很明显捆绑过的痕迹,拿热毛巾稍敷了一会儿才套上新的衣袖。
“卧床,制动。”
“你再不老实,明儿把你眼镜也收了。”
“可是躺着真的很无聊啊。”顾一燃抱怨。
顾一燃的胸前是很大一片淤青。郑北小心避开纱布,一点儿都不敢用劲。
“郑北,别,北哥。”顾一燃求饶,“可以了,痒。”
痒了顾一燃就想笑,笑了又疼,简直赛过上刑。
“那行吧。”郑北帮他扣上扣子,“你床边坐一会儿。”
他换了个盆兑水,在顾一燃面前蹲下来。
“来吧顾老师,一条龙服务,再泡个脚就齐活儿了,包舒坦。”
“不用。”
“怎么回事儿啊,刚刚才说了不麻烦。”
“真的不用。”
顾一燃一边拒绝一边往后缩。
郑北寻思着顾老师读书人脸皮薄,这是不好意思了,便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脚按到了盆里。
“哐”
顾一燃一脚把盆踢翻了。
郑北根本没料到有这一出,几乎全洒在他身上,整个人湿了大半,连眉梢都在滴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顾一燃自己也吓了一跳,脸瞬间白了一层。
“没事没事。”
郑北把脸往两边袖子上蹭蹭,手在屁股上迅速擦了两下,按住了顾一燃想下床的肩膀。
“是我水兑太烫了,顾老师哪有我皮厚,是吧,嘿嘿。”
“不想洗算了,地上一会儿擦擦就行。”
他扶着顾一燃重新躺下。
“没抻着吧?”郑北问。
顾一燃摇头。
“郑北,我饿了。”他说,“医院的饭吃不饱。”
“老舅在局里给你炖鱼呢。”
“先睡会儿吧。”
“唔。替我谢谢老舅。”
顾一燃一闭上眼,困意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有点再睁不开。
“又瞎客气。”
顾一燃。
郑北想。
怎么这么倔呢。
原以为要结案,结果空欢喜一场,好多事儿等着办。郑北又在医院熬了一宿,还是得回队里去。本来想让郑南来医院帮忙照应,但女孩子毕竟不方便,最终还是把老郑头从家里薅来了。
等他忙完了去换他爹,病区走廊上都已经熄灯了。老郑隔着房门玻璃见是他,示意他轻一点别进来,俩人外面说话。
“怎么样,今天还行?”郑北问道。
“还行吧,精神头挺好的。不是在看书就是提溜着他那小瓶儿走廊里溜达。”
“已经能溜达了?”郑北大喜过望。
“嗯,医生早上查房说瓶里的水颜色浅了,泡也少了。溜达溜达没坏处。”
郑北点点头。
“北啊,你说顾老师来咱家这么久,我咋以前没发现这孩子这么拧呢。”
老郑对郑北说。
“他又咋啦?”
“说不上来。”
“你说他听话吧,医生让干啥他就干啥。”
“但他来来回回宁愿自己扣栏杆儿也不让我扶。那小脸儿,哇白哇白的,总觉得在和自个儿较什么劲。”
郑北往门里瞟了一眼,没有接茬。
“吃的咋样?”
“还成吧。”
“中午是排骨,晚上你妈炖了鸽子汤,都吃的挺香。”
“成,我知道了。”郑北说,“您受累,早点回去吧,晚上我看着就行。”
“你也早点休息。”老郑看自个儿子青胡茬都冒出来了,也心疼。
“汤还留了口在保温瓶里,你自己喝点儿。”
“顾一燃还能剩菜了?”郑北惊呼。
“这恢复的不行啊!”
郑父踮起脚来抡郑北的大脑袋。
“你个小白眼狼,顾老师特意给你留的!”
“人离家这么老远,无依无靠的,还遭这老鼻子罪。”
“你好好照顾人家知不知道。”想想又抡一记,“知不知道!”
“诶诶诶!”郑北缩头护着,“就差当媳妇儿伺候了。”
“谁是您亲儿子啊!”
把老郑头送走,郑北回到病房。也就是一抬头,已经虚握在门把上的手不敢再动,人被钉在原地。
他5.2的眼,视力极好。
借着窗外的光,郑北透过房门玻璃,看到顾一燃在无声流泪。
一颗一颗。
顺着眼角,颧骨,滑向耳后。
没有皱眉,没有吸气,甚至连眼眶都没红。
只有睫毛微微抖动,但泪水沁进枕头里,好像都能听见声音。
郑北不知如何是好。
他不知道是顾一燃是睡了还是醒着。
若是睡了也便罢了。
如果醒着。
顾一燃的性子,断然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幕的。
他在门口杵着,进退不得。
“咦,领导来了?”王大夫正好路过,看见他,“搁这儿瞅啥呢?”
“嘘。”郑北示意他噤声。
“睡了?哦,那正好。”
“你跟我来一趟,放射科把他这两天片子送来了。你拿回去放床边呗,主任查房的时候可能会看。”
“王大夫还没下班儿呢。”郑北随他走到护士台。
“我隔天值班。”
王医生在一堆胸片里翻翻找找,终于抽出两张塞到郑北手里。
郑北拿着片儿,对着灯看。
“挺像回事儿啊。”王医生笑到,“领导您看出点啥?”
“瞎看,瞎看。”
王医生从兜里抽出了一支笔,点在片子上解释给郑北听。
“这几根,片子右边的,看到没。”
“骨皮质不连,是骨折。”
“胸骨也有骨折,平片上看不出。”
“这条线,外面黑的是气,里面白的是塌了的肺,下面这条横线叫液平。”
“这是今天的,已经基本复张了,肋隔角也挺干净,挺好。”
“年轻就是耐操啊。”
“谢谢啊。”郑北客客气气地道谢,把两张胸片收好。
“那啥。”
“还有事儿?”王医生问。
“他会疼吗?”
“疼到流眼泪水儿的那种。”
“顾警官疼到流眼泪水儿了?”王医生大惊失色。
“你们不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吗?”
“嗨,不是。”郑北说,“没哭。”
“再说人和我们这些糙爷们不一样。”
“嗯。”王医生表示赞同,“气质的确大相径庭。”
“会挺疼的。”
“本来骨折就疼,引流管在胸腔里,尤其是现在已经复张了,呼吸的时候摩擦胸膜可能也会疼,而且每个人对疼痛的耐受程度不一样。”
“但应该不至于给他疼哭了吧。”
“药虽然改口服了,但镇痛效果还是有的。”
“哦,不对。”王医生突然抬头,“顾警官是不是给电过啊!”
郑北和他对视了一眼。
“打架斗殴的我们这儿常有,渣滓洞里救出来的刘胡兰真没见过。”
“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
“算了。”
“我再给他开一瓶静脉的止痛药,药配好护士会过去的,你先回去吧。”
“谢谢啊。”郑北郑重道。
王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一燃确实是疼哭的。
他忍了一整天了。白天的时候还好些,能做些其他的事儿分分心。晚上一熄灯,感官都被放大了,实在过于煎熬难耐。
胸前的钝痛,从在医院里睁开眼起,一秒都没有停过。从早晨起,每一次呼吸,好像都能感觉到粗砺的异物在摩擦脏器,磋磨着疼。直流电引起的痉挛和强直虽然已经过去,但酸痛还停留在四肢百骸,如蛆跗骨。
他的理智告诉他自己,不应该会这么疼的;但他的理智又无法解释,为什么真的这么疼。
因为发现自己疼的想哭,所以更疼,更想哭。
他听见郑父出去带上门。咔哒一声,像是触发了扳机,把他摇摇欲坠的防线轰然击碎,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顾一燃觉得自己不至于,不应该。
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泪水涌出来,带着痛,不甘,委屈,甚至羞耻。
太复杂了。
他停不下来,只能紧紧闭上眼睛不要睁开,枕头两侧都湿了一片。
直到又是咔哒一声,还有塑料胶片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郑北。
他的脚步声很好认,纵有千斤担,仍不疾不徐,不卑不亢。
顾一燃有一瞬间的慌乱,连呼吸都失了节奏。
但是郑北没有过来,只是站着。
他的肩宽,把窗外的月光都遮去了一半。
继而是筷子磕碰碗盏的声音。
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顾一燃用力去分辨。
一直到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和夏日夜晚的蝉鸣。
顾一燃一直没有睁眼,但他能看见郑北静静坐在月光里。
什么也没干,只是坐在月光里,坐在他的身旁。
而自己像一艘在风雨里已经漂泊了太久的船,忽然生出了最长最重的锚,从此哪怕找不到港,也无惧风浪。
好神奇。
他好像真的就没有那么疼了。
迷迷糊糊的,顾一燃都快要睡着了,走廊上好像有药车的声音。
终于有食指腹侧划过他的脸。
粗糙而温热,擦掉了最后一点泪痕。
“1床顾一燃家属。”
“诶,我是。”郑北答应。
“核对一下名字,加个药啊。”
护士拿一个小手电照了一下床头卡,给顾一燃重新换了吊瓶。
“大概要半个小时。”
“好的,麻烦了。”郑北应道。
他把顾一燃的手放回进薄被里,重新坐下。
会好的。
我看着呢。
来点北燃
来点ABO
一
顾一燃是个Omega,但是是一个有着生理缺陷的Omega
他没有办法接受Alpha的信息素,一但身边A的信息素浓度超过正常水准,他就会呕吐痉挛
二
郑北一开始以为顾一燃是个Beta,因为在短暂的相处当中他发现顾一燃对谁都没有很明确的兴趣,不论是高大帅气的Alpha,还是娇小可人的Omega,他都只是微笑着保持距离
于是郑北心安理得的将顾一燃领回了家,又心安理得的和顾一燃住进了同一间屋子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像是从前自己一个人一样肆无忌惮的在自己的房间里散发信息素
可直到顾一燃踏...
可直到顾一燃踏进了郑北的房间,并在愣了超过五秒,随后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又重新展开之后
郑北才心虚的收起了自己正在散发的信息素
那时的他以为顾一燃也是个Alpha
Alpha总是讨厌其他Alpha的气味,哪怕是警察也不例外
三
顾一燃从不轻易的散发自己的信息素,他身上有的唯一一种香味,就是洗衣服的皂角的香味儿
在东北这种地方,Omega和Alpha的味道也都很冷冽或浓厚,有的是雪后空气的味道,有的则是火焰燃烧的味道
还有的接地气的则是鸡架味儿的,又或者是猪肉炖粉条味儿的
以至于当顾一燃刚来哈岚的时候,大家一看他长得白白嫩嫩的,都以为他是个Omega
又因为对南方的Omega信息素不够了解,便以为他的信息素就是那股皂角的清香
于是当顾一燃和郑北同居了仅仅一天之后,第二天上班的诸位警局同事就用一种十分谴责和八卦的眼神看向了郑北
只因那位水灵灵的顾教授的浑身上下都是郑北的信息素味道
四
郑北的信息素是雪味儿的
其实雪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气味,可是无端的就是让人知道,那就是雪的气味
那信息素一飘出来,就让人无端的想起那片黑土地上凛冽的寒冬,让人想起呼啸的北风,让人忍不住打起寒噤
他分化时烧的很严重,迷糊了好几天
晕着晕着他就在床上想起了那个走失的冬天,想起了乐乐
他想,要是能回到那个冬天就好了,于是那年冬天的雪,就跨越时空融进了他的腺体里
分化时是冬天,那时的他还不会控制自己的信息素,那年又很冷,于是整个冬天郑南都不找他玩了
五
其实顾一燃挺奇怪的
奇怪为什么即使身边的郑北信息素浓度已经严重超标了,他也不会难受,也不会下意识的排斥
当他刚来到郑北的房间的时候,一股冰雪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一般人都不是很喜欢类似冰雪这样的信息素,因为那太冷了,冷的人避之不及,冷的让人孤独,让人害怕
可是顾一燃却觉得郑北的味道,不是单纯的冷,而是冰冰凉凉的,让人闻着,不由得想起花州的雨夜,想起小时候酷夏的一抹清凉
他很奇怪,于是他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
“哎呀,不好意思啊顾老师,我这……平常就我一个人住这屋,信息素没太收敛,熏到你了吧”
看着身旁郑北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顾一燃礼貌的笑了笑
“没有,还好”
六
“你们说,燃哥的信息素是什么味儿的”
郑北趁着顾一燃不在的时候和队里的其他人先聊着
“不是皂角味儿的吗?只要你不在的时候,燃哥身上都是一股皂角味儿”
赵晓光说,丁国柱和张雪瑶随着点了点头
“什么叫我不在的时候啊……不是,你们都知道他是什么味儿的?”
郑北有些惊讶
“你平常一在的时候,就老往人燃哥身边凑,他那身上全都你的味儿!我说你要是真喜欢燃哥也别这么整啊,像调戏黄花大闺女似的”
赵晓光撇了撇嘴,却又被郑北踢了一脚
“说啥呢你,人顾老师是个Alpha,我喜欢什么喜欢”
“啊?燃哥不是个Omega吗?”
张雪瑶刚喊出来,顾一燃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并在众人的注视下,笑了一下
七
到了众人还是不知道顾一燃到底是Alpha还是Omega
直到顾一燃和郑北吵了架,离家出走后又被绑架进了医院,医院的体检报告单上才标上了顾一燃的第二性别
当郑北拿着那个报告单盯着顾一燃的第二性别看的时候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有雀跃,又有心疼,还有自责
心疼是因为他看到顾一燃遍体鳞伤,自责是因为他得知了顾一燃是个招人疼又柔弱的Omega
雀跃……他不知道
于是他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然后给了自己一巴掌
八
在顾一燃出院后提出搬走的那一瞬间
郑北的大脑直接宕机了
他想要挽留,可是不管是由于之前的所作所为,还是他们一个作为Alpha,一个作为Omega的性别限制
他都没有理由继续让顾一燃住进自己的房间
“燃哥……”
郑北在下班之际叫住了顾一燃,却在顾一燃转头看向他问怎么了的时候又突然怂了
“搬出去后,照顾好自己”
九
搬出去没几天
顾一燃又住院了
郑北其实有点生气,但又有点雀跃
他真是纳了闷儿了为啥自己因为这事儿还能开心的起来
他一脸怒气的盯着穿着病号服有些心虚的顾一燃,心里想的却是
这回总能把他接回去了吧
郑北突然有点热
十
顾一燃的信息素一点儿都不像南方的Omega该有的信息素
他是火焰味儿的
热烘烘的
这事儿郑北是头一个知道的
于是郑北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就将顾一燃给按在了门上
一瞬间,一股热浪打在了郑北的鼻尖上,让他也不禁上了火气,按着顾一燃的脖子就去了卫生间
“郑北……”
不顾顾一燃声音的颤抖,郑北按住了顾一燃的脖子,他只感觉突然手心发热,烫的他连忙松了手,然后用水去冲顾一燃的头和腺体
十一
半夜,顾一燃冷静了下来
郑北问他
“你的信息素……”
顾一燃嗯了一声,说
“是火焰的味道”
郑北没在说话,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
【一点儿不像南方的Omega,倒像是东北的,也许他天生就该来东北……】
【雪和火……是不是也挺配的?要是发生点什么的话,那不都化了?会不会全是水……】
郑北感觉自己的心化了,身子也热的要化了
十二
“你还留在哈岚吗”
某一天郑北问顾一燃
“不知道……也许会留在这儿吧,我挺喜欢的”
顾一燃直勾勾的盯着郑北的眼睛
郑北不禁咽了咽口水,慌张的转过了头,随后又把头转了回来
“这就对了,你是火,那花州太潮了,不得给你浇灭啊,东北干巴,你这火在这儿烧的烈”
求三连!!!!!!!!!!!!!!
·全文免费无彩蛋
·与原剧不符皆为私设
·5k+HE
·ooc致歉
故事刚开始的时候,年轻的顾一燃也曾对东北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向往。
————
00
人总是对没接触过的东西存在着复杂感情,就像顾一燃看雪。
满怀壮志的顾一燃想出去走走,失去一切的顾一燃却被困在了花州。
身边的亲人接连出事之后,顾一燃说不上他心底的那股冲动究竟是恨还是恐惧,他的满腔热情被仇恨引着往上走,双脚被叫做恐惧的锁链困在原地,让他在花州被怒火烧的遍体鳞伤。没有目标的搜寻耗费他太多心力,心底掩藏的,几年前对东北的向往也像是油锅里的水珠一般,片刻间就消失不见了。
直到东北的风雪主动吹来了花州。
他可能这辈子都会记得第一次看到郑北的样子——他戴着墨镜,健壮的身躯堵在门口,带着遥远的口音寻近在眼前的人。
“我找你们这儿的顾一燃顾教授。”
“我就是。”
“你就是?”
顾一燃知道他来做什么,上级领导带着同事给他做了两轮工作也没能解开他心里的锁链,于是哈岚的郑北被迫成了最后一把钥匙,试着来带走顾一燃。
顾一燃跟他走了,但他并没给郑北解锁的机会,他看了一眼卷宗便收拾了行李,他也知道心里头那锁链只是大发慈悲放长了点,缠绕着顾一燃坐上飞机,跟着他跨越整个中国从花州到了哈岚。
去的时候是四月,花州已经罩上了暑气的薄纱,下了飞机,顾一燃却被哈岚冬天凛冽的“余孽”给了当头一棒——是了,这是他曾经想象过的东北,是一个寒风吹不垮的地方。
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去,吐出胸中浊气,却被寒气激出了一个喷嚏。
“哎呦顾老师,您快把这衣服盖上吧,刚接过来就冻出工伤来,高局高低得批斗我三天。”
松松垮垮搭在腹部的军大衣被郑北大臂一捞,稳稳盖住了顾一燃的小半张脸,郑北见人不说话,又给人往下拉了拉。
“盖结实点儿才管用。”
东北似乎也没那么冷,就像郑北说的,人心是热的。
“我用你在这儿教我怎么抓人啊!你要是看不惯就回你的花州教书去!”
他差点就把错觉当真了。
顾一燃走出警局的时候其实算不上伤心,他只是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春暖花开的花州都没能把心里的冰疙瘩解了冻,他怎么会指望五月还冻人的东北呢?
走在路上他想了很多,他知道自己和郑北只是观念不一样,自己说出来的话也算不上好听,他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只是走的路不一样罢了。
顾一燃被伸长的锁链锁在东北——仇恨和谜团聚在东北,顾一燃走不了的。
那天他在哈岚独自转了很久,等到夜慕降临,他走在熟悉的路上想要回去和郑北说清楚,说清楚就搬到自己的出租屋里的时候,秦义却找上门来。
意识恢复清明,睁开眼看清眼前具体情况那一刻,顾一燃恨不得把自己再撞晕过去……被砸死在自己眼前的耗子就像在提醒他过去的种种。
他的恨埋在心底,发出的芽从嘴里吐出来。
“先活下来才能当你的警察。”
他在赌,赌自己这条命能牵制住秦义团伙,赌郑北能找到这里,不为了把他带出去,只为了能把这些人拷走,只要能解决这些,用他顾一燃的命换一个真相也未尝不可——他这样想着,吊着最后一口气挨过一次又一次从脚底窜上来的电流,挨到郑北踹开铁门来救他回家。
“顾一燃!”
“抓…人…”
之后的事顾一燃就不知道了,生死线边缘徘徊的时候,是他的求生欲望把他救回来:比起死亡,他更想活着自己去追一个真相,要是他死了,谁还能尽心尽力去找失踪的父亲呢。
他按照原计划从郑北家搬了出去,住进早就租好的出租屋,把自己泡进一室黑暗里,好像这样就不用休息,这样就能更接近黑暗里的真相一点。
如果他的状态能跟着他的嘴巴一起骗人的话,郑北也不会把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
顾一燃这人别扭,郑北一直都知道,但当他看见顾一燃拖着实在算不上好的身子骨连轴转还不听劝的时候,他着实是有点儿着急——他不知道这人是在置什么气,是在气他郑北上次的口不择言,还是在气那件他不知道的,埋在顾一燃心里的事。
他隐隐约约感觉是后者,但想挖出这些事儿来不是件容易事,他多少次想和顾一燃谈谈心都吃了闭门羹,但顾一燃其实也没说错:“都憋着吧”。
两个不坦诚的人偏过头,是不会看到他们之间的天平倾斜到哪里的。
在顾一燃第三次小幅度捂胸口的时候,郑北走到了他旁边。
“不舒服别硬扛着。”
“没事儿,缓一会就好了。”
“哎…我也拗不过你,去给你接点儿热水啊。”
“行。”顾一燃在郑北幽怨的眼神里把嘴里“谢谢”俩字的开头给憋了回去,趁着人去接水扭头给自己顺了顺气。
胸口实在有点憋闷,刚刚郑北坐在这儿又怕他担心,怕他把自己这事儿又担到他伤痕累累的肩膀上去。
郑北是哈岚给顾一燃上的第二课——有些人的责任心建立在滔天的愧疚之上。
这是属于郑北的心锁。
满是枷锁的顾一燃却希望锁住郑北的链子的这把钥匙,能握在自己手上。
“发啥呆呢,给,喝点水,实在受不了咱就上医院,多大人了还怕医生啊。”
顾一燃不理他,眼镜被热水蒙上雾,雾后面的眼睛却亮得出奇,直勾勾盯着他。
“瞅我干啥,上班儿呢。”
“那郑队不盯着我看,是咋知道我不舒服的啊?”
得,被反将一军。
郑北和顾一燃在感情的弯弯绕里捉迷藏,案子稳步推进,感情迷宫倒是不见进展——眼看晓光和郑南都终成眷属了,郑北有点坐不住。
不过他确实没想到这些话给顾一燃听见了,顾一燃眨巴着眼睛盯着他,郑北恨不得把真心话全告诉他才好。
“行了,大过节的,下楼吃饺子去。”
算了,郑北叹口气,顾一燃那么聪明,他总是能发现的。
等到案子结束了,两个人出生入死那么多次,郑北却不知道怎么跟顾一燃开这个口了——顾一燃要走,他说叶落归根,除了自己心里那些事儿,郑北没理由不放他回家。
郑北原本以为顾一燃是憋着收网那天吵架的气,毕竟他又差点把人给弄丢了,自己转身去追姜小海的时候顾一燃在东北边的货船上生死未卜,自己受伤昏迷在医院的时候也不知道顾一燃在哪儿,只是他中间短暂醒过来,看见顾一燃脖子上一道紫印,他还没来得及关心就又晕了过去。
于是郑北这么想着,在顾一燃归档材料的时候坐到了他的桌沿儿上。
“顾儿?顾老师?顾教授?”
“你有什么事。”
顾一燃停了手上动作,抬眼看郑北。
“那个,前一段儿跟你说那话,你是不是还生气呢——我确实是说得难听了,我跟你道歉……”
“没事儿,我也有问题,郑队别多想了。”
“又这样儿笑,顾儿啊,有啥不高兴的你直接跟我说呗,我自己搁这儿瞎琢磨好几天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儿,顾老师啊,咱不能不理人啊。”
顾一燃盯了他半天,眼镜框后面那双总是固执温柔又坚定的眸子里盛了点郑北本来应该看不懂的感情,郑北的心几乎要雀跃起来了,万一呢,万一他们家顾老师,想把“家”变成“咱家”呢?
“郑北,野草也是要有理由才能换个地方扎根的。”
郑北被这话扎得心口细密的疼:顾一燃这个比喻不好,怎么能说野草这种词呢。
他总是有一句话就让郑北哑火的本事。
顾一燃没再理他,抱着一摞档案盒往高局办公室去了。
顾一燃的调令到期和缉毒支队成立是同一天,前者是高局偷偷告诉郑北的消息,顾一燃似乎是铁了心要走,却又留了半个月给所有人,每天把东西从办公室搬走一点儿,就算是刚醒过来脑子还没恢复的赵晓光也看出来了他们组的化学专家要回家了的事实。
丁国柱观察力好,早早给顾一燃画了幅画,虽然笔触有点儿僵硬,画得也算不上好看,但是顾一燃很开心的收下了;老舅去三亚那天还惦记着顾一燃,给他装了点家里的冻梨又塞了两瓶黄桃罐头,千叮咛万嘱咐让最近瘦了点的顾老师多吃点才踏上了去机场的出租车;张雪瑶先是不高兴了好几天,她可是一直记着顾一燃答应的“顾老师不走”——现在看来都是哄小孩儿的。后来顾一燃给她塞了两次大白兔奶糖,一向被叫“疯狗瑶”的女孩眼睛红成了兔子,从桌子底下给顾一燃掏出来一包爆米花和一副厚手套。
“我爸妈听说你要走了,给你炸的奶油味儿的……虽然你说对身体不好,但是我都没吃过,你收下吧……这手套,是我跟北哥出任务的时候去挑的,还说下雪的时候送给你呢,结果今年这雪还没下呢你就要走了……”
顾一燃看着张雪瑶难得皱巴巴的样子,拍拍小姑娘的肩膀,打开爆米花吃了两口。
“替我谢谢叔叔阿姨,别难过,还有两周才走呢——再说了,我有机会还会回来看你们的,别难过啊。”
张雪瑶点点头,从袋子里也顺了一把爆米花才坐回去。
赵晓光和郑南是一起送的东西,两口子去市里的文具店买了根儿钢笔,为了买蓝墨水还是黑墨水差点吵一架,最后剪刀石头布买了黑的,包的板板正正送到了刚回家的顾一燃手里。
“你们俩啊,好好过日子就好了,这太贵重了。”
“顾老师,你就收下吧,我们早就把你当成一家人了,一家人送的东西哪有不收的。”
顾一燃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反驳郑南哪句话,最后说了句谢谢还是把东西收下了。
现在就剩一个人没有欢送顾一燃的离开了。
其实顾一燃不是真的想走,他也觉得自己别扭,心里的感情可比他敞亮的多,每天晚上他都能听见郑北在客厅的行军床上翻身,刚来的时候他嫌吵,现在他倒是想多听几天,只是他实在没有理由留下——借调,没人留他,他终究要回到花州。
父亲像风一样消失了的遗骨像是葬在顾一燃心里——李文龙被审了三次都不开口,认准了要拿这事恶心顾一燃一辈子。
最后审问那天顾一燃在审讯室里只是沉默地笑,右手一刻不停地做记录,左手在桌子下面几乎要把刚熨好的裤子揪出一个洞。郑北坐在旁边盯着李文龙看,对方挑衅的眼神依旧落在顾一燃垂下的头顶,郑北瞥一眼顾一燃,瞥一眼头上的监控,嘴里的脏字儿翻了几遍终究化作搭在顾一燃肩膀上的温暖手掌,随着李文龙被狱警押走没了下文。
缉毒支队的牌子打好了,在正式成立的前一天,闪闪发光放在郑北的桌子上,办公桌的主人却不在局里——顾一燃最近都很少见他,不知道是不想见他还是因为点什么别的原因,总之顾一燃心里凉了个彻底,最有可能留下他的人看起来对他并没太在意。
于是顾一燃难得早退,跑去买了第二天回花州的机票。
当天郑北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顾一燃没睡,蹲在地上收拾他那几件从花州带过来的衣服,郑北坐在床上看了半天,一句话不说,等顾一燃把箱子盖了个严丝合缝,郑北才慢条斯理打开自己的公文包,掏出一张纸放在床头。
“顾一燃,别走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顾一燃想,但是郑北这一句话确实就能留下他。
“郑北,我凭什么留在这。”
郑北拍拍那张纸,示意顾一燃自己看。
是郑北申请的正式调任书,上面红艳艳盖了四五个公章,花州的哈岚的都有——想来这就是他最近找不到人的原因。
顾一燃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被郑北的话又堵了回去。
“嗯。”
郑北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摸摸自己后脑勺,叹了口气把话也吐了出来。
“顾一燃,你到底在意的是啥,要真是跟我猜的一样,这个答案是我郑北,那你听完我说的话,能别走了吗?”
顾一燃抱膝坐在行李箱上,郑北怕他憋屈,伸手把人拉到了自己旁边坐着。
“顾儿,我是个幸运的人,遇见你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儿,自打你把我家里人救下来,我们家就把你当一家人了……但我又觉得你和晓光郑南都不一样,我以为这是外在的,但是后来仔细一寻思,好像这事儿是从我心里变的——一燃,我这人不好谈爱,但是我打心底里想对你好,你不想让我担责任,不想让自己成别人负担,你总是考虑别人,但是我想让你也活的轻松一点。”
“你上次说我们东北人在感情这事儿上不爽快,是,至少我郑北是,我怕我的个人感情影响你回去的决心,我不是不想留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后悔。”
顾一燃摇摇头,他心里的锁终于找到一把匹配的钥匙,缺爱的人需要一个被爱满溢的人来包围。
“你不留我,我就算是狠下心走了,大概也是会后悔的。”
“一燃,跟我留哈岚过日子行吗?”
顾一燃点点头,任由郑北摘了他的眼镜,用指腹擦了擦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下来的眼泪,两唇交叠,接了属于两个人的第一个吻。
06
没启程的机票被郑北塞到了钱包夹层里,第二天郑大队长带着他们正式的化学专家推开办公室门,迎接顾一燃的是几张充满惊讶的脸,随后几个人立刻叽叽喳喳把他围了一圈,郑北站在外围看着自己刚追到手的人被围在中间,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郑队,我留下不高兴吗?”
“顾老师,我敢不高兴吗?”
顾一燃笑了笑,坐下陪着队里拍大合照。
“三——二——缉毒小队!”
“为人民!”
“咔嚓”一声,顾一燃看着闪光灯,感受着坐在旁边的郑北的体温,他知道那不只是一张照片,而是自己彻底被郑北解锁的心门。
“找着了。”
从此以后,他自由如风。
#ooc预警全文免费
#战损病弱顾老师
#私设如山,没有医理知识全靠瞎编
中秋节的晚上,顾一燃做了梦。
他梦见空旷的钢琴教室,大片的阳光透过重重树影洒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投下一汪斑驳的金色光芒。
那架崭新的钢琴前,坐着他许久未见的父亲。
顾教授温和地笑,食指不熟练地在琴键之间挪移,他弹琴不得章法,弹出来的音并不连续,甚至到关键处还会卡上一会儿,然后偏头细想,再去弹下一个键。
即便如此,顾一燃还是听......
即便如此,顾一燃还是听出来了他弹的是什么曲子,他在弹生日快乐歌。
他十岁之前,和他爸的关系称不上很好。他爸像是个古人,活在和亡妻的回忆里,和他说不上几句话就要露出追思的神色,那会儿顾一燃还小,不懂什么情爱,他只知道他爸没那么喜欢他,不然为什么他的工作永远那么忙,永远只有晓晓姐来接他放学?
所以他也不给顾教授好脸看,甚至在学校里捣乱——是的,他并不是始终如一的乖学生,那阵子学校里的老师见他就头疼,三天两头请家长,顾教授来了,不温不火地问了情况,没有顾一燃想象中的生气,也没有他想象中的冷漠,顾教授就只是叹气,望着他默默地叹气。
这一口气无端让顾一燃想起了墓园里他妈妈的那块墓碑,遥远的、不可触碰的,那一刻他甚至觉得,他爸也不过是一块沉默的墓碑。
从那以后顾一燃就安分下来了,人是没法和墓碑说话的。
两个人变得客气、疏离,直到顾一燃十岁的那年,他生了一场要命的大病,几乎没熬过来,他从没见过他爸能有哪一刻比现在还慌张,那张戴了眼镜显得温文儒雅的脸涨得通红,他迷迷糊糊的,隐约见到他爸落了一滴泪。
顾一燃十岁生日的那一天,他爸把他领到了自己任教的大学里,那里最近刚引进了一台钢琴,说是准备开辟新专业。他爸带他去到那间空旷的钢琴教室,抱着他一起坐在琴凳上,紧接着他翻开琴盖,深吸一口气,弹奏了一首并不流利的生日快乐歌。
真的很不流利,断断续续的,要不是这个调子耳熟能详,顾一燃也不见得能分辨出来,一曲完毕,他爸露出一个苦笑,向他道歉:“不好意思啊燃燃,我不擅长钢琴,只能弹成这样了。”
说着,他从钢琴下面拉出一个奶油蛋糕,从口袋里掏出翻盖的打火机,将蜡烛点燃。
火苗猝然亮起,父亲的眼在火光后温和地注视着他:“燃燃,生日快乐。”
过了几个月,顾一燃在给家里大扫除的时候——他家的卫生多是由他来做,他爸没有那个空闲——在他爸书桌下发现一本陈旧的笔记本。
他慢慢地翻开,里面是一封封信,都是写给他妈妈的,开头无不例外都是:吾妻。信里第一句话都是顾一燃的名字:燃燃近来还好,燃燃近来长高许多。
十多年的信,有时一周一封,有时一月一封,他看见他在学校里捣乱时候的信,他爸在信里说:燃燃许是生我的气,可我见他便如见你,很是苦痛。
再翻到他生病时的信,他爸写道:是我对不住燃燃,也对不住你,我该往前去了。
往后便再没有信了。
梦中的曲子停了,再一转眼,天黑了,他爸穿着那件染血的白大褂,沉默地坐在那间像坟墓一样阴冷潮湿的屋子里,那双眼不再温和,只余下无边无际的冷寂。
好像他真的成了一块墓碑。
好像他真正地死去了。
顾一燃猛得惊醒过来,呼吸急促得像一条快要渴死的鱼,胸膛大幅度地起伏,从窒息中腾升一丝难以忽视的痛,正当他快要跌下床的时候,有人接住了他。
郑北把他紧紧拥在自己怀里,右手在他背后轻拍,带着倦意的嗓音沙哑又温柔:“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在呢。”
跟哄小孩儿似的,但顾一燃还偏吃这一套,他把头埋在郑北颈窝里,鼻尖萦绕着一股太阳的味道,心一下就落回了实处。
“咋的,做啥噩梦了?”
顾一燃缓了一会儿,轻声说:“是好梦,梦见我爸了。”
也算是中秋团圆了。
什么好梦能把人梦得差点撅过去,郑北暗戳戳地想,但到底没揭穿顾一燃,只是揽着人一块儿进被窝躺下了。
“你回去睡,这样太挤了。”
郑北箍着他的腰,把人拉近了贴紧,最后在顾一燃唇上亲了一口:“我火旺,去晦气的,跟我睡一个被窝儿保准不做梦的。”
顾一燃无奈地闭上眼,睡意涌上来,他几乎快睡过去了。郑北在月光下紧紧盯着他,好一会儿才说话:“过几天我整个大床吧。”
“……嗯?”
“我说,整个大床。”
顾一燃困得要死,脑袋已经没法分辨人类的语言了,只听见一通叽里咕噜,为了睡个安稳的觉,他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郑北笑了:“好嘞!”
-
中秋过后,专案组正式开始行动。
赵晓光早早在交通枢纽候着,大老远就瞅着那李文龙了,他在对讲机里给郑北汇报:“北哥,我看见李文龙了。”
“查他!”
晓光心里高兴,一想到快要破大案了嘴角就忍不住上扬,最后硬生生被他压下去,装作一副寻常模样,冷着脸对李文龙说:“例行检查。”
后备箱开了,晓光左翻右翻,愣是翻不到雪天使,他不甘心,但李文龙已经把头伸出车窗冲他喊:“警官,还没查完吗?”
为了不打草惊蛇,晓光无奈只能让他通行了,李文龙车一走,他当即找了个没人的地儿对着对讲机大叫:“北哥,我们没查着,他车里没雪天使!”
郑北那边儿老舅已经端了一盆包子来了,八百里开外都能闻见这肉香,老舅说:“这事儿也急不得,先吃饭吧。”
那盆刚放桌上,顾一燃的手已经伸过去了,可惜新鲜的包子太烫,他不经热,手一碰就猛地缩回来,在耳朵上揉搓,郑北笑他着急,自己拿了个包子叼嘴里,正想喊晓光回来,发现国柱和瑶瑶俩人饿得两眼发光,跟野兽一样开造。
他舔了舔嘴:“你回来吧,老舅做了包子。”
“那就这样放过李文龙了?燃哥咋整?”
“你燃哥吃包子呢,别瞎操心,快回来吧,别不赶趟儿包子没了。”
“得嘞!”
晓光飞速赶回来,盆里的包子被造了一半,大部分是顾一燃吃的,他病好些之后胃口也回来了,国柱和瑶瑶在旁边打赌他能吃几个,国柱说五个,瑶瑶说八个,郑北笑话他俩还是太年轻,最后顾一燃吃了十个,第十一个还在手上,俩人都没赢。
国柱一脸懵:“啊?我们都没查到他们走货,哪来的的雪天使啊。”
顾一燃咬着包子,慢慢说:“可能只是我们以为没有抓住,其实他们已经把雪天使运过去了。”
郑北不准备再纠结:“顾一燃跟我走,去盛城!”
顾一燃刚吃完第十一个包子,显然还有些意犹未尽,虽然人已经从椅子上起来了,目光还在那宣乎的包子上,郑北顶了顶后槽牙:“老舅,打包十个给顾老师带上!”
他们把金菲的报案记录递给了二金,曾经在外凶狠无情的二金如今坐在牢里,眼见着女儿被欺负了,他能做的也只是用尽全力拍了桌子,似乎这桌子就是那杀千刀的林江,手铐的声音叮当作响,像是一把刀刺穿他的心脏。
他为了金菲,断断续续吐了很多出来,最关键的是——他提到了秦义所说的运毒方式。
新的运毒方式彻底被破解,专案组分了两队人马行动,郑北和晓光去盛城继续调查,瑶瑶和顾一燃去了金菲的住所。
门内没有声音,“等郑北回来”几个字才刚从顾一燃嘴里说出来,瑶瑶就一脚踹开了那道门,本就不牢固的木门经过她这一脚之后摇摇晃晃的,仿佛马上要坏了。
顾一燃识相地收回了刚才的话。
两人往里进,金菲果然在里面,只是神色很难看——是吸毒者专有的神色。
瑶瑶不擅长劝人,她说了一通,金菲也依旧在乞求她施舍一些雪天使,最后她向顾一燃递去求助的一眼。
顾一燃坐在床边,声音很温柔:“金菲,想想你爸爸。”
金菲愣住了。
窗外躲着的姜小海觉得颇有意思,身子微微右倾,透过窗帘漏出的一丝缝隙去窥探里面发生的一切。
“金菲,你爸现在被关进去了,出不来,只能为你担惊受怕……”
“我们答应他好好照顾你,你戒了毒,养好身体,讲不定未来某一天,你还能亲自照顾他,嗯?”
金菲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最终以一声绝望又痛苦的悲鸣的方式宣泄了出来,她难过得哭嚎,双手紧紧攥着雪瑶的袖子,她说:“带我走。”
姜小海那双眼紧紧锁在顾一燃的面上。
他默念。
Ps:这章手机写的,格式可能和前几章不一样,凑活看吧,走剧情好累,想了半天怎么快速又自然地在一千五百字左右走完电视剧好几集的剧情,最后就这样了('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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捅窗户纸文学,如果案子一结束顾一燃就回了花州
两个人,才能走出那个冬天
这无关性别,无关移情和自我满足,我爱上他的那个夜晚甚至没有月亮。
可我想要他羞红的耳朵,想要他眼里的星星,想要他看着我移不开目光,像看着一个怀揣玫瑰的小偷。
我们并不是用眼睛看,用耳朵听。是在头脑里罂粟花红了,苹果香了,云雀唱了。
我爱你,自深深处。
千禧年的冬天异常的冷,距离两千年的春节,还有七天。
分别那...
分别那天,火车站的站台上下着鹅毛大雪,数不清多少人白了头,专案组一行人在火车站依依不舍,就连国柱和晓光也红了眼眶。
“你啊,身体刚好就别乱跑了,还到这车站来送我,多冷啊。”顾一燃不放心地拉了拉晓光的围巾,瞟向郑南和晓光紧紧握住的手的目光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却很快被遮盖住了,“回头你家郑南又心疼。”
“燃哥,你真的要走啊。”丁国柱在身侧开口,一双眼已经通红,不愧是小组里的爱哭鬼。
“你、你哭什么呀。”顾一燃无奈地把刚放下的手又抬起来,给哭包国柱擦了擦眼泪,“好好练练胆子,要不然讨不到媳妇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你就是不回来了!!”张雪瑶的嗓门一亮,整个站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豆大的泪珠不断地从眼眶中滚落,打湿了衣襟。
顾一燃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张雪瑶会如此激动。他赶紧上前一步,想要安慰她:“警花哭成这样可不好看了。”
但张雪瑶似乎听不进去,她双手紧紧拽住顾一燃的衣袖,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无踪:“你骗人!你就是想抛下我们,一个人走掉!”
顾一燃的袖子被张雪瑶拉着也无法,不再挣扎,一抬头眼神却是落在了远远站在这几个人身后的人。
那人就立在离自己几步的距离,说不上遥远,迈开腿几秒的事儿,却也实在是算不得近,毕竟他迟迟未动。
郑北察觉到顾一燃的目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闪了,正正接住了那双让他失眠多日的眼睛,灼热的厉害,烫的郑北在这干冷的哈岚竟然淋着雪手心一瞬间出了汗。
顾一燃的目光没有得到回应,渐渐熄灭,收起了那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又仿佛很简单的凝视,“你……”顾一燃刚开口,声音却有些沙哑,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你……也保重。”
郑北这才意识到几个人都回过头看着自己了,有点尴尬的微微点了点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半天才挤出一句:“嗯,我来送你。”
真是一句答非所问的话。
这东北的风真冷啊,吹得郑北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稀碎了,不如伸个胳膊,抱一个吧,就和那天找到顾钊尸体的时候一样,俩人不是抱的挺好、挺自然的。
可是这胳膊好似有千钧重。
两人就这样定定的站着,任凭北风呼啸而过,夹杂着人群的喧嚣,重逢的欢笑声、离别的痛哭声,被火车的汽笛带到了天南海北,在哈岚的冬天,融化在两个人的眼睛里。
顾一燃好像是在等什么,也就站在那里,看着郑北。
良久,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梦初醒般,顾一燃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别开了目光,低头缓了缓,他再次抬头看向郑北的时候,却好像没了什么情绪。
“谢谢你,”顾一燃轻声说道,“郑北。”
又是一阵沉默,直到列车员催人的声音传来。
“走了。”顾一燃撂下一句简单的话,转身上车,没有再回头。
火车尾巴渐行渐远,直到最后一抹绿色也消失在亮白色的天边。
张雪瑶自我安慰似的抹了抹眼泪,回头发现郑北还愣愣的杵在原地,一双腿像是卡在了地里,从进来到现在,一步未挪,慌忙叫道,“北哥,北哥?”
“啊?……”
郑北像是被张雪瑶的叫声从深邃的思绪中猛然拉回,厚实的身躯微微一颤,目光从火车消失的方向一瞬间收回,落在张雪瑶焦急的脸上,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不知道这笑容比哭都难看。
“没事了,都、都赶紧回去了,上班呢。”郑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断断续续的,好像有些尴尬。
“北哥,我们都知道你心里难受。顾哥这一走,我们大家都不好受。”张雪瑶安慰着,“没事儿北哥,到时候等咱休假了,一块到花州找顾老师去。”
郑北没说话,就沉默的走着。
张雪瑶的话那样轻松,但郑北知道,或许,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回去的路上,郑北坐在后座上望着窗外,一趟车里明明载着前排的国柱和晓光,却寂静得可怕,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悄咪咪从镜子里瞄了瞄后座的郑北,谁也不敢吱声。
来的时候,顾一燃也是坐在另一辆车上的。国柱和晓光竟然觉得一切熟悉的可怕,好像后面雪瑶开的车上还安安稳稳的坐着顾一燃。
郑北好像被抽了魂一般,外面飞驰而过的车水马龙模糊的很。天太冷了,他的思绪在昨晚就被冻住了。
昨晚,天黑的很,两人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顾一燃收拾行李的胳膊却突然被人拽住了。
“郑北?”顾一燃抬头,带了些疑惑,“你做什么?”
郑北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越矩,触电般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掌,无措地在床上坐了下来,背对着顾一燃,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痒得他难受,却又无处发泄。
“顾一燃……”郑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真的要走吗?”
顾一燃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望着郑北的背影,那双曾经充满星星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阴霾,一张口也是低低的声线,“不然呢?”
郑北的肩膀等下竟然不自觉的颤抖,把头低的更深了些,不让顾一燃看到自己的表情。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我知道。我、那天是……是我莽撞了。”
那天……顾一燃心底一颤,这几日挥之不去的画面又冒了出来。
案子了结那天,大家都很开心,在鸡架店终于吃上了念叨了好久的羊肉,说了很多话,也喝了很多酒。
把朋友们都送走后,已经是深夜。
郑北醉得厉害,顾一燃扛着人的胳膊才好不容易把他弄到了行军床上,正要起身去倒水的时候却被一个大力扯住了胳膊。
郑北猛地一拽,顾一燃整个人失去平衡,差点摔倒在床上。他稳住身形,回头看向郑北,只见郑北的眼神迷离,双颊绯红,显然是醉得不轻。
“郑北,你喝醉了。”顾一燃感觉浑身热的厉害,试图挣脱郑北的束缚,但郑北却抓得更紧了。
“我没醉!”郑北的声音带着几分倔强和不甘,“顾一燃,我有话想对你说。”
顾一燃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郑北,两人的距离不过几公分,“好吧,你说吧,我听着。”
郑北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起来,深吸一口气,带着深深的气喘,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顾一燃,我喜欢你。”
这句话像是一颗重磅炸弹,在顾一燃的耳边炸响。他愣住了,完全没想到郑北会在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向他表白。
郑北见顾一燃没有反应,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顾一燃,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顾一燃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郑北,眼神复杂,一开口声音慌乱的不成样子,“郑北,你喝醉了,这话不能当真。”
“我没醉!我说的都是真的!”郑北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他猛地坐起身,双手紧紧握住顾一燃的肩膀,“顾一燃,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我每天都在想你,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你,我也心满意足了。”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郑北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喜欢,多奢侈的事情,对于顾一燃来说。
从一个众星捧月的化学天才,到一个失去父亲的孤儿,从一个花州的美少年,到一个哈岚的缉毒警。
这一路顾一燃走的太难了,难到顾一燃无暇再去感受身边的任何人、任何感情,哪怕是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带着他一路北上,又帮他最后找到了父亲的男人。
真的没想过更多余的事情吗,当他看见郑北为了姜小海缩成一团在垃圾桶旁边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当郑北冲进屋子里救他的时候,当他听到张雪瑶说的郑北“死了”的时候,当一切尘埃落定郑北把他拥进怀里的时候……真的没想过吗?
可是,想过又有什么用呢。
顾一燃没有家了,可是郑北还有。
他有爸爸妈妈妹妹,有体面的工作,这一切都或许容不下一个顾一燃。
两个男人,哪有那么简单的。
所以,日子一天天的过,顾一燃索性就把这些不可名状的情愫深深地埋在心底了,不知道是哪天的哪次眼泪,悄悄地把一切都藏好了。他想着,反正郑北一个大直男、糙汉子,怎么也不可能对自己也有这样的感情,既然如此,顾一燃也就当自己没想过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担心过自己憋不住秃噜出去,担心过被身边人看出来,却在让他最笃定的环节出了问题,郑北,这个人,居然也喜欢他,还说出来了。
好像是完美计划中的一环缺失,顾一燃能感受到自己不可预知的慌乱,自从经历了父亲的骤然失踪之后,顾一燃太讨厌这种计划外的感觉了,这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惧。
碰上你,对我是危险的,而在那个特定的时候碰上你,对我则成了致命。
过了好一会儿,顾一燃才开口打破沉默:“郑北,我们不能在一起。”
郑北带着些迷雾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是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般松开了手,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顾一燃:“为什么?是因为我不够好吗?”
“不是的,郑北。”顾一燃的声音有些颤抖,“是我……我不够好。”
郑北的眼圈瞬间红彤彤一片,盯着顾一燃许久,最后脱力般的倒在了顾一燃的腿上,嘴里还嘟嘟囔囔着。
“可我喜欢你,你就是最好的……”
毛茸茸的脑袋在顾一燃的腿上摩擦着,惹得他一阵阵酥麻,却看着人眼角的湿热和皱着的眉头怎么也狠不下心把他挪下去。
许是醉意上来了,郑北被这柔软的枕头搞得一阵阵的昏沉。
郑北却没发现身后那个毫无睡意的身影,竟在自己的床边,枯坐一夜。
“郑北,我不想听醉话。如果你是认真的,等你醒了,告诉我好吗?”
郑北醒过来的时候房间已经空无一人了,缓缓睁开眼睛,没想到冬日的阳光也能那般刺眼,摸了摸身侧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睡在里屋的大床上的,顿觉不妙,慌乱中起身,却起的太急眼前一阵阵黑雾,又跌坐回来。
昨晚的事情像走马灯一样慢慢的浮现出来,郑北越想越觉得绝望。
“郑北,我们不能在一起。”
太冷漠的语气,让郑北又是鼻头一酸。
真是喝的太多了,怎么能莫名其妙就表了白,他一定被吓坏了,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自己。自己还不死心,上赶着乱说话,逼得人家只能说出来拒绝了,一点面子也不留了,连朋友都做不得了。
郑北的思绪飘飞,却被一个闯进来的身影遮住了。
顾一燃没有说话,只是站在身侧看着郑北,一双眼也是红得厉害,郑北看着像是一夜没睡。
完了,把人吓坏了,出去躲了一晚上。
“那个……”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你先说。”顾一燃微微侧头,让出了先开口的机会,但他的眼神却紧紧锁定在郑北身上,仿佛害怕错过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郑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中五味杂陈:“我……我想说,昨晚我喝多了,说了很多醉话。你、你别当真啊。”
顾一燃的眼眶微微泛红,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醉话?”
“嗯。你知道的啊,我这人就是嘴贱嘛,喝醉了话多,我、我都断片了……”郑北皱起眉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不再看顾一燃。
顾一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抽了一下心口,一瞬间疼得厉害,左手紧握成拳抵在胸口,别过头去的郑北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良久,顾一燃才缓缓开口,“没事,我也都忘了。”
“那就好。”郑北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安慰自己,又重复一遍,“那就好。”
“你……你是要和我说什么?”郑北顿了顿问道。
“我刚刚去给局里递了信,我、我准备回花州了。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案子借调来的,一直呆着也不像话,就、就回去了。”顾一燃一字一顿地说着,一句话好像千斤重,说完自己还不自觉的扯出来了一个苦的要命的微笑。
顾一燃的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了郑北的心脏。他本以为自己可以说出那些话,就已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却没想到,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场独角戏。他看着顾一燃那刻意挤出来的微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让他窒息。他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只能呆呆地看着顾一燃,那双眼睛此刻却满是疏离。
“这都、都准备好了啊。”郑北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那儿才是我的家。”顾一燃简单地回答,目光却没有在郑北身上停留太久。
那才是顾一燃的家,这里,从来都不是。
或许真的有一刻,顾一燃妄想过能和郑北成为真正的家人,但现在看来,永远没机会了,是他没福气罢了。
郑北这样好的人,自然是要留给更好的人的。
“好……”郑北应了一声就不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沉重。
“郑北,”顾一燃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好的。”
“你也是,顾、顾老师。”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还是保持着体面的相处,顾一燃跑前跑后把专案组每一家都串了一遍,送出去好多礼,又跟每个人认真告了个别。这消息来的实在是太突然,大伙都被吓了一跳,每家都拉着顾一燃说了半天,最后到郑北父母这里,两个老人更是不放心,一兜一兜把顾一燃的行李箱塞得饱满,还不忘数落着坐在一旁的郑北。
“这孩子,平日里话贼多,这一天都跟个闷葫芦似的,人家小顾都要走了,也不知道搭把手。”
“没事的阿姨,我自己都收拾好了。”顾一燃解释着,偷瞄了好几回郑北,却每每在对方回应过来的时候准确的避开了。
直到昨天晚上收拾行李,再到第二天众人送顾一燃上火车,两人竟然在也没说过一句话。
晓光把郑北放在家里就走了,郑家父母看见儿子的样子属实是吓了一跳。
说不上面色惨白,但脸色实在是不太好,整个眼睛又红又肿,眼下的乌青长长一条,胡子拉碴的,眼神空洞,一回来就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什么话都不说。
这马上春节了,顾一燃却走的急,跟俩老人说是想回家过个年,结果搞得哈岚这伙人却没了心情过年,到今天了年货还堆在一处没有理。
郑北倒是装的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兢兢业业一直上到了大年二十九才放假回家。表面上看起来与之前无异,甚至更勤快了,局里面大事小事都干,一刻都不想让自己歇下来,回到家也是大包小包的年货就往背上招呼,就是吃饭的时候总发呆,一发呆就是好一会儿,就定定的看着顾一燃的位子,饭凉了都不知道。
一连几天,人都瘦了一圈。
大家这回可算是看出来咋回事了,北哥这是得了相思病了。
在大家的一直商讨下,最后决定,派出唯一谈过恋爱又心思细腻的郑南来负责劝导一下自己的哥哥。
毕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走了一个顾一燃,还有大把的大小伙子呢,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是,这是大家制定下来的劝人的中心思想。
交待完毕,郑南就借着送饭的名义溜进了郑北的房间。
“哥?”郑南试探地叫了一声,语气是难得的温柔,“该吃饭啦。”
“啊……好。”
果然,郑北又在发呆。
郑南把饭菜放在桌上,走到郑北身边,轻咳了几声,“哥,你是不是想顾老师了?”
“顾一燃?怎么会,我、我想他干嘛。”郑北被问得有些慌张,这些天大家怕他难过,都没敢在他面前提起来过这三个字。
郑南一脸看透自家哥哥的样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郑北能为了谁这般魂不守舍的,要不是自己也经历过这种爱情的苦,当真是理解不了了。
郑南想着就坐在了郑北身侧,用肩膀顶了顶身边人,“哥,你喜欢顾老师啊。”
郑北被妹妹的话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惊讶和慌乱,“你……你别乱说。”
郑南看着哥哥的反应,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加紧追问道:“那顾老师呢?他喜欢你吗?”
“他……”郑北顿住了,又想起了了顾一燃那天晚上严词拒绝的模样,不免心酸。
“噗”郑南看着郑北这副受伤的小兽的模样,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原来你这几天跟丢了魂似的,是被拒绝了啊。”
郑北一脸被中伤的表情,撇了撇嘴懒得理她。
郑南打趣了半天,这才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进来前接到的中心任务,赶紧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哥,感情这回事呢,是很瞬息万变的啊,就像你看我之前不喜欢晓光,现在不是挺好,不一定哪一刻哪个瞬间心意就变了呢,所以啊……”
郑北听到这却是“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动作大的直接把郑南那句“所以啊,你不能单恋一枝花,要出去多看看别的芳草啊”噎在了喉咙里,紧接着郑北义正言辞的声音传来,“南南,你说得对啊!顾一燃之前不喜欢我,但是他可以改变啊,万一他突然哪一刻就喜欢上我了呢,我都还没争取过呢?!”
全文4k,不喜勿喷,ooc预警
“顾老师和北哥居然玩那个!!!”赵晓光从门外跑进来,还边跑边喊。
“啥?”张雪瑶本来还昏昏欲睡,听见这句话一下子抬起了头。
“就是那个!咱哈岚都没人玩那个。”赵晓光凑到张雪瑶面前,神秘兮兮的说。
“啥?你倒是说啊你?玩啥了他俩?不会是那个吧?”张雪瑶眼里放光,越说越兴奋,手都抬起来准备拿大拇指比划两下了。
“对,就是玩雪!哈哈哈哈哈你说谁还玩这个!”赵晓光边说边抓了一把桌上的爆米花吃着。
“……”张雪瑶把准备比划的手又握成了拳,照着赵晓光的胸口来了一拳,她还以为是玩那个呢,白高兴一场。
赵晓光捂...
赵晓光捂着胸口,又痛又莫名其妙的看着张雪瑶,却也只得到了一记白眼。
……
顾一燃感觉自己没来多久,一转眼却也到了哈岚下雪的日子。他今早准备出门跑步,却发现地上薄薄地铺了一层雪,挺新奇的,花洲从来不下雪,他关于雪的记忆大多都来自书本,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到雪。
“郑北!郑北!你快醒醒,下雪了。”顾一燃又转身回了屋,扯着郑北的被子。
郑北睡得正香,被顾一燃一叫,又被冷风一吹,彻底醒了,他看着顾一燃脸上罕见的兴奋,把嘴里刻薄的话语咽了回去。
哈岚谁没见过雪?谁还稀罕这玩意儿?也就只有花洲来的顾一燃能开心成这样。
郑北认命的起了床,开始洗漱,却看见顾一燃直愣愣的就往门外出去找罪受,就穿一件棉袄,其他啥也没有,出去被风一吹,半边魂都能冻走。
“顾一燃!你干嘛呢?你是不是傻?”郑北一把拉住顾一燃,脸上还挂着沫子,喜感的画面愣是没人意识到。
顾一燃奇怪地看了一眼郑北。
“我要出门,不明显吗?”
郑北三下五除二把顾一燃拉回来,把门关上,又草草地抹了把脸,就开始在屋子里翻东西。
“顾一燃我有些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脑子……”郑北停下了翻找东西的动作,空出来的手指了指脑子,可能又怕自己的动作太过火,没多做停留,又接着刚才的动作找着东西。
顾一燃似笑非笑的站在一边,也不说话,脸上挂着塑料的招牌笑容,郑北看一眼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顾一燃还没来得及张嘴,下一秒就感受到了耳朵上传来的暖意,还有男人身上暖烘烘的气息。
“这耳包你也别嫌旧,还挺暖和的,等今天啥时候有空我带你去买对新的。”
顾一燃整个人浸在郑北的气息里,迷迷糊糊的,也没怎么听清,胡乱点了头。
等到回过神把护耳摘下来,顾一燃已经准备带着他出门了,郑北一边走一边跟顾一燃絮絮叨叨。
“哈岚这天,出门冷风一吹要人半条命,顾老师,耳包你好好戴着,对了,还有手套。”
郑北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对手套塞给顾一燃,手套是热乎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郑北故意捂热了才拿出来给顾一燃。
顾一燃觉得不合适,但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也不好拒绝,索性就戴上了,黑色的手套包裹着他的手,暖暖的,活像郑北牵着他的手。
郑北稍稍偏了偏头,看着顾一燃身上的装备齐全,本来就上扬的嘴角又翘的更高了,顾一燃身上的东西一半都是他的,他想想就开心,居然哼起了小曲。
顾一燃被郑北的小曲一打岔,误入歧途的思绪又飘了回来,又盯着雪看。顾一燃想玩雪的小心思被郑北摸的一清二楚。
他把车前盖的雪堆了堆,滚了一个雪球给顾一燃,他郑北堆别的不行,滚个雪球倒还是能行的。
郑北把雪球滚好,又欣赏了一下,觉得不错,顾一燃肯定会喜欢,又拍了拍手上剩下的雪,拿着雪球邀功似的朝顾一燃走去。
“顾老师,接招!”
顾一燃听到郑北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却和近在咫尺的雪球打了个照面。
圆滚滚的雪球白乎乎的,居然还被郑北画了个笑脸,看着还怪可爱的。
顾一燃立刻反应过来郑北在干什么,他把郑北的手拍向一边。
“幼稚,笑的跟你一样。”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笑。
“笑的和我一样咋了,你就说它好不好看吧。”郑北被拍开手也不介意,急着往顾一燃身上凑。
顾一燃被他的动作逗笑了,无奈的说,“好看好看,全哈岚最好看。”
郑北拉过顾一燃把雪球放在他手上,还专门把有笑脸的那一面转向顾一燃,“这还差不多,你看这多好看啊。”
顾一燃戳了戳手里的雪球,脸上的笑带了几分人气,还怪可爱的。
等两人到了专案组办公室,一看还真是,除了老舅一个人都没有。
郑北坐在门口准备好逮人,顾一燃趁着人没到,跑到后院里去,哈岚今天早上还薄薄一层的雪现在又厚了几分,踩下去脚印还挺明显。
顾一燃想了想,蹲下身,这里抓一把雪,那里抓一把雪。
“顾老师,顾老师?”郑北坐在门口头也没回的叫着顾一燃,却没听见声响,一回头身后没人,他站起来又往实验室的方向走了几步,“顾一燃?顾老师?”
突然郑北肩膀被人拍了拍,是老舅,老舅指了指窗外,郑北才看见顾一燃蹲在院子里堆雪人,快成型了,也不知道他出去了多久,头发上,衣服上全是雪。
郑北拿起外套和伞往院子里走去,雪越下越大,几乎快把顾一燃来时的脚印淹没了,郑北突然脑子一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顺着顾一燃若隐若现的脚印踩了过去,一步一步,脚印重合,走到了顾一燃身边。
“顾老师你这干啥呢?”
顾一燃堆的正起劲,也没察觉自己身后来了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回头郑北撑着伞站在那里。
“堆雪人啊。”顾一燃又回头开始吭哧吭哧地堆雪人,郑北又往他这边走了几步,直到站到他身边。
“顾老师,你这出门能不能叫叫我啊,你看看,白头白脸,你病倒了我们专案组咋整呢?”郑北一边给顾一燃撑着伞一边拍着他衣服上的雪。
“那你跟我一起堆,这不算没叫你吧?”顾一燃顿了顿,再说话的时候语气里明显带着笑意。
“行,来顾老师,你把这些拿着,剩下的我来堆,不说好一起堆么,那剩下的该我来了吧。”郑北说完把伞往顾一燃手里一塞,不给顾一燃拒绝的机会,立马开始行动。
顾一燃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把话塞了回去,手里的伞还留着郑北的体温,他下意识的攥紧了几分,看着郑北把他堆的不那么好看的雪人变的有点像样,顾一燃突然笑了,郑北没看见,趴在窗子那块的专案组其他人全看见了。
“哎?!你们……你们看见没?顾老师笑了!”张雪瑶突然大叫。
“看到了看到了!顾老师这笑看着还挺好看的哈。”赵晓光擦了擦起雾的窗子也跟着张雪瑶说。
“咋看着顾老师他们堆雪人我也手痒痒了。”丁国柱抬起胳膊怼了怼赵晓光,“要不咱……”
三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走!咱打雪仗去!”
郑北把顾一燃堆的雪人修修补补,正想去找两根树枝,突然被人丢了把雪到身上,回头一看,嘿,张雪瑶,丁国柱,赵晓光全出来了。
“干啥呢?啊?迟到了还打人?”郑北拍了拍衣服上的雪,故作严肃的说。
“北哥,我们也想玩雪嘛。”赵晓光站出来说着。
“对啊北哥,再说了我们看顾老师笑的多好看啊,那顾老师喜欢玩雪我们是不是得陪着。”张雪瑶跳出来。
郑北偏过头看着旁边的顾一燃,他咋没看到顾一燃笑呢?
顾一燃抬起手把围巾拉高了些,又遮了遮嘴边的笑意。
“行行行,玩吧,爱咋玩咋玩,但说好了,顾老师和我的雪人不能动。”郑北指了指身后的雪人。
“遵命!”三人撒欢了似的在后院跑来跑去,本来只有顾一燃孤零零的一串脚印,现在四处都是,有郑北的,有张雪瑶的,有赵晓光的,有丁国柱的,还有老舅的。
顾一燃悄悄退出了战场,找了两根树枝插到雪人身上,不得不说,堆雪人这事还得郑北来,跟小雪球一样,圆乎乎的。
顾一燃就蹲着,伸出手摸一下小雪人,又摸一下,喜欢的紧。
在顾一燃离开后郑北也玩的心不在焉的,他的眼神一直盯着顾一燃,一边盯着一边手指无意识的在地上绕着什么。
“北哥!”张雪瑶悄悄凑到郑北身后,拍了他一下。
郑北回过神看到自己在地上画了什么连忙拿身子挡着不让张雪瑶看。可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地上剩下的半个爱心,果然,北哥和顾老师就是在玩那个!
她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拿胳膊肘怼了怼郑北。
“北哥,你咋不给我们堆雪人呢?咋只给顾老师堆呢?”
“堆什么堆,你看我像雪人吗?啊?再说了,人顾老师跟你们不一样。”郑北边说边摸了摸鼻子。
“顾老师和我们哪不一样了?”张雪瑶接着问。
“顾老师……顾老师人花洲来的,没见过雪,给他堆雪人咋了。”郑北越说越心虚。
“哦——顾老师不一样——你咋还给人顾老师画……唔……”张雪瑶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兴奋。
郑北连忙捂住她的嘴,抬头又往顾一燃那边看,看到顾一燃没听见才松了口气。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郑北恶狠狠地指着张雪瑶说。
张雪瑶连忙点头。
郑北站起来往顾一燃那边走过去,顾一燃有些冻不住了,刚好起身想往屋里走,迎面就碰上郑北。
顾一燃一愣,手里捧的东西也忘了捂紧,郑北看着像一个小雪球。
“顾老师,走,我领你回屋。”郑北过来想搂着顾一燃的肩膀带着他进屋。
“你这小雪球拿进屋可就化了,要不搁外边?反正这雪天天都能玩,你喜欢,咱就堆。”郑北又多看了几眼顾一燃手里的小雪球,以为他是舍不得,还想玩。
顾一燃一下子就听懂了,他无奈的笑了笑,怎么有人傻成这样,他把郑北的手拉出来,把小雪球放到他手上。
“郑北,这是给你的,谢谢你。”
和早上一样,顾一燃把有表情的那边转向郑北,是戴着眼镜看着好像不太高兴的小雪球。
“可能不太好看……”顾一燃话还没说完就被郑北打断。
“你看多好看啊顾老师,小眼镜,小嘴,哪儿不好看了。”郑北捧着小雪球,手指头又在它上面戳了几下,“就是得多笑笑,你看看,这样多可爱。”郑北把小雪球的嘴角往上拉了拉,笑的更开心了。
顾一燃听出来了,郑北这是把雪球当他了,点他呢,让他多笑笑。
他瞥了一眼郑北,郑北一看,怕他不高兴,连忙改口,“顾老师真厉害,来咱哈岚一转不亏吧,堆雪人、打雪仗包教包会。”
顾一燃也没搭话,径直进了屋,留郑北在外拿着雪球纠结,咋拿呢?
顾一燃一进屋就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热水,雪是好玩,冷也是要命的,他把手套摘下来,已经湿透了,手也冻的通红,他想找老舅要点热水,老舅却也在院子里。
没办法,顾一燃只能再去一趟院子里,他头刚钻出去就被张雪瑶看见了。
“哎,顾老师!顾老师过来拍照!”张雪瑶一边挥手一边喊着。
顾一燃一看,他们都围在雪人旁边,只差他了,顾一燃小跑着过去,一站定,对上郑北的视线,他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就四处看,一看就看到刚刚他给郑北的小雪球被郑北放到雪人头上,别说,还怪适配的。
顾一燃还想说些什么,被张雪瑶一把推到了郑北身边,还笑嘻嘻地说,“顾老师和北哥就得站C位!”
“同意!”
“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顾一燃和郑北肩碰肩的,垂在身侧的手难免也会碰到,郑北觉得自己的手跟被冰块扎了没两样,低头一看顾一燃的手被冻的不像话,想也没想的就把他的手握住。
顾一燃没想到郑北胆子那么大,开始挣扎起来,又不想被后边张雪瑶他们发现,他凑近郑北,“郑北你干什么?放开。”
“就是正常的帮顾老师捂捂手,顾老师你想多了。”郑北嬉皮笑脸的说着,手上的力半分没卸。
“郑北,你撒开。”马上要拍照了,照相机都支好了,顾一燃脸上挂着笑,嘴里咬牙切齿。
“哟,顾老师哈岚话学的不错啊,说那么溜了。”郑北脸上也挂着笑容,手上非但不放开,还把顾一燃往他这边带了带。
于是最后,没有人知道照片上笑的最灿烂的两个人是牵着手照的,也没人知道郑北被顾一燃踹了一脚是因为什么。
此刻的顾一燃还不知道未来会经历什么,但是他还是特别喜欢这张照片,因为,有他的家人。
END.
其实在里面,郑北踩着顾老师的脚印那段,我想表现的是他们就是最适配的soulmate!!!!然后后面打雪仗大家的脚印那里就意味着顾老师已经接纳他们了,已经把他们当成家人了。但是可能是水平不太够,我尽力了
无彩蛋。病弱顾老师。
顾一燃因为电击而心肌损伤。郑大队长在如何正确照顾心脏病人顾老师这件事上操碎了心。
全文7k+,一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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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郑北家到市局,步行距离差不多10公里。
顾一燃早先慢悠悠跑过去,耗时也就一小时出头,连带着在早餐摊买份煎饼,每天都能准时准点地跟门卫大爷道一句早安。
然而这会儿只跑出两条街,他就觉得有点儿喘了。
不算陌生的心慌感从胸口蔓延至喉腔,顾一燃不敢再接着跑,靠边扶着棵行道树站定,顶着一阵眩晕没忍住干呕了两下。
“没事吧——怎么了这是?”
郑北的声音突然急火火响起来。
顾一燃捂着胸口眼前模糊,一度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下一秒就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原...
顾一燃捂着胸口眼前模糊,一度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下一秒就被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原地一拎,整个人都被迫站直了。
郑北不知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抑或是已经不知道在顾一燃身后偷摸着跟踪了多久。他揽着人一脸的惶急,连声问着顾一燃到底是哪里感觉不对了又。
“心脏难受?要不要去一趟医院啊?我车停得不远,就就——就在前头路口……”郑北被顾一燃质询意味的眼神盯得磕绊了一声,很快又恢复刑侦大队长的底气,“你这脸色整得人怪害怕的,你说你没恢复好非得跑啥步啊?”
“我没事。”
顾一燃休息一阵觉得心悸没那么厉害了,一拧胳膊想从郑北怀里挣出去,没能挣得开。
郑北干脆长臂一捞使劲把他再往怀里带了带:“往里稍稍,小心点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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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燃两个多月前被秦义绑票,遭遇电击和毒打,被郑北从废弃工厂救出去的时候只堪堪剩下最后一口气。
赵晓光回忆起从他北哥怀里接过顾老师的场景,至今仍是忍不住打个激灵。活生生一个人,触手一点儿热乎气儿都没了。
顾一燃当时早已昏死过去,休克,IV级心衰,送到急救室的前12个小时经历了好几轮抢救。
清醒的时候是在心胸外科住院部。
昏迷了近三天,醒的时候脑子和身体都沉重得不像是自己的。
郑南没见着顾一燃刚被解救那晚的大场面,瞧他胳膊腿都全乎,连点儿皮都没擦破,就只寻思着顾老师这一觉睡得可真够实在的。
顾一燃被郑南搀扶着靠坐在床头,一阵体位变化里便感到眼前泛起白光,心脏突突跳得厉害。郑南在一旁轻声细语问他渴不渴,饿不饿,顾一燃听得不甚清晰,只下意识一阵摇头。
郑南问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顾老师淡定摇头,于是她也真就那么以为了。
“秦义的案子不能结……”顾一燃两手抱着话筒,半个身体都得伏在台面上借力。
“我知道,秦义不是自杀,”郑北在通话另一头打断他,紧接着话头一转,“你怎么喘这么厉害?”
“刚醒……”顾一燃刻意压低了紊乱的呼吸声,“有点儿虚。没事。”
操心俩字没说完,反倒是顾一燃率先把话筒撂了。他传达完了最为在意的关键信息,并不打算搭理郑大队长碎嘴子式的叮嘱。
顾一燃把座机还给护士台,直身站起之前先平复着喘息和眩晕蓄了一会儿力。郑南小心扶着人往回走,打量着顾一燃的脸色和唇色,再次没忍住找他确认。
“顾老师,你真没哪儿难受哈?”
顾一燃左手轻扶着传递着不规律心跳的胸口,仍是温和地对她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没力气,休息一阵就好了的。”
郑南得到了安慰似的,连声嗯着点头。
那之后又住院休息了一周多,隔三岔五就被医生护士安排着跑去做各类检查,然而具体的检查报告顾一燃都还没来得及瞧见。
临近出院那几天,顾一燃因为频发的心悸和身处心胸外科的现状,对自己的病情已然有了大致的判断。
相比之下他的主治医生就显得过于保守了,在病人主动询问病情的时候一脸的迟疑,反倒问起了顾一燃的家庭情况:“要不还是先让家属过来一趟?你这个情况确实比较复杂。”
顾一燃无奈反驳:“我没有家属——”
“怎么就没有家属了?”郑北神出鬼没地提着袋橘子突然现身,一迈步就挡到了顾一燃和医生中间,“我就是他家属。有啥问题周大夫你跟我说。”
郑北一脸爽利地把橘子递过去,在周大夫眼神示意里嗐了一声:“没事儿,你别看我兄弟长得斯文,铁血真汉子,那心理素质杠杠的。好赖话直说就完了。”
于是他周大夫就这么知无不言地把一沓检查报表给两人摊开在办公桌上。
电击导致的物理性心肌损伤,造成心肌收缩功能障碍,也叫心力衰竭,慢性二期。以现有的医疗水平来说,医治难,预后差,建议静养,不建议的活动打印了两页A4纸被郑北揣进了裤兜里。
两人沉默着出了医生办公室。
顾一燃木然着神色缓缓朝前走,郑北拖沓着两条大长腿生怕走快了,亦步亦趋在边上空悬着半条胳膊,想扶又不敢扶。
顾一燃捂着胸口低声咳嗽了两下,转目望向一脸欲言又止的郑北,笑得不含勉强。
“放心,我铁血真汉子,有心理准备的。”
郑北闻声扯了扯嘴角:“那是,多大点儿事儿——啥毛病都不用怵,老舅那老母鸡汤都能给你补好了!”
顾一燃也就点了点头:“是有点想念老舅做的菜了。你待会儿能不能帮我把出院手续办了?”
郑北:……
好在他并没有纠结太久,毕竟特调队里一个个都不是愿意呆在医院里的主儿,不差顾老师一个。
一小护士推着装满医用器械和血浆的小推车脚步匆匆,险些和两人撞上。郑北下意识展臂护住顾一燃肩背和脑袋,一个错步将人扯进了怀里。
顾一燃的脑门儿在郑北下巴颏上撞了一下,在一声嘶气里维持着一个有点别扭的姿势抬起头,就瞧见郑北疼得龇牙咧嘴的,眼神一对上又是条件反射似的问他没事吧?
顾一燃没有如常回应没事,直身拉开了点距离,淡淡对着郑北笑了一下。
这一笑就笑得郑北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按顾一燃那倔脾气,郑北把他像玻璃人儿似的对待,这会儿心里不定泛了多少酸,暗暗嫌弃他管得太宽了。
回到病房之后,郑北先取得了顾老师的首肯,然后才拎着行李袋开始帮他收拾出院要带的东西。
顾一燃换下了病号服,去到窗边试探性做了一会儿基础的伸展运动。
心脏还算老实,然而低强度运动下的气息就已经较为明显地表现出了不受控。
郑北掏出呼机看了眼消息,再望回趴在窗边远眺风景的顾一燃,假装没注意到那份失落另起了个话题。
“晓光那几个刚出完外勤,也惦记着来看你呢,一会儿就到。正好出院了一块儿去整一顿。”
顾一燃回了声好,走回病床边坐下,默声看着郑北用与外表丝毫不相符的细致将各种杂物整整齐齐收纳进手提袋里。
郑北注意到他的视线,朝着顾一燃抖了抖眉毛:“够可以吧?也就是你,别人可没这待遇。”
顾一燃有点儿小洁癖,平日里在特调队不怎么表现,郑北跟他一屋住这么些日子却是早就注意到了。
“谢谢。”顾一燃该不该的时候老爱这么客气,“郑北,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郑北都懒得让他少道谢了:“说。”
“我心脏的问题,能不能不要告诉队里的人。”顾一燃停顿了一会儿,垂着眼作出补充,“我知道,身体素质是一线警员的重要考核之一。如果我的健康情况不适配特调队的工作,我会主动退出的。”
郑北蹙起眉,忍不住流露出嫌弃:“帮忙就帮忙,这话被你说得……”
“郑北……”顾一燃叫得有点犹豫了。
“知道,必须的。”郑北提着袋子起身,迎着顾一燃鲜少表现出忐忑的视线叹了口气,“尊重队员隐私,你的健康情况就属于个人隐私的一部分。你以为我这嘴是大喇叭呢,到处叭叭?”
顾一燃又是惯性客气,郑北没好气递给他一杯水:“多喝水,少说话,你那嘴唇上起干皮了都。”
顾一燃淡笑着接过水杯,温的。
这一回终于没再道谢。
心功能的提升和恢复是个漫长的过程,顾一燃原本也没打算豁出命去再挑战一次跑步到警局。
只是两条街不到就直犯喘的身体素质也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
顾一燃终于从郑北的钢铁肌肉臂间挣脱出去,平复着呼吸推了他一下,险些给郑北推得犯急了。
“都什么情况了你还在这儿犯倔?!”
“不是……”顾一燃闭着眼都没忍住直翻眼球,微喘着辩解道,“我是想让你去……把车,咳,把车开过来……我原地再休息一下。”
郑北哦了一声,略显尴尬:“那你等我会儿。”
五分钟后,郑北麻溜儿地把黄色小面包车停靠在路边,在顾一燃拉开车门坐定后半天没动作,光顾着端详了。
面色还是有点白,好在嘴唇褪去绀紫是正常颜色了,呼吸频率和幅度也都在正常范围。
他在顾一燃沉默的眼神催促下拉下了手刹,试探问话:“去医院还是……?”
“得嘞。”
郑北自问自答,一脚油门踩下去,直奔市局方向。
顾一燃在出院之后谨遵医嘱,情绪稳定,不过度运动,多休息,不劳累,力求在下一周期的检查里把心功能指标提升一个台阶。
“好事儿啊——”
赵晓光一想到提早下班就两眼放光,巴不得顾老师那小身板继续脆弱,再多养养。
张雪瑶因为这样的不求上进直翻白眼儿:“滚滚滚,会不会说人话——个傻恋爱脑!”
也就丁国柱一个搞技术的选择分析问题看本质:“虽然但是吧……顾老师这身体确实亏损得有些太厉害了,这么久了怎么人还是那么蔫吧呢?”
说话间传来声响。是顾一燃午觉睡醒,拨开塑料门帘出了实验室。
他打了个哈欠戴上眼镜,哑声对着几人说了声午安,抬起脸来仍是睡眼惺忪,显露出短暂又令人陌生的松弛。
工位上只敢背后叨叨的三人登时闭嘴。
睡午觉是顾一燃出院后养成的新习惯,在人均生龙活虎(丁国柱:?)的特调小队算个独树一帜的行为。
“这就着了?”赵晓光甚至特地跑去偷看过他燃哥睡觉,一度震惊于顾老师的入睡速度,“这也太……太——”
在他北哥一言不发的眼神威慑下换了个形容词:“也太南方了。”
顾一燃睡醒后通常会去洗一把脸。卫生间跟后厨同一个方向,大概率会遇上老舅在院子边上琢磨象棋或者鼓捣他老人家腌的咸菜。
免不了要被关心一句:“小顾睡醒了?饿不饿,再吃点儿?”
能吃是福。
顾一燃自打出院后三碗饭的饭量减少到了两碗半,老舅就总担心他身体没好利索,总琢磨着得多杀几只老母鸡给顾老师补补。
就好像老舅那老母鸡汤真能治百病似的。
顾一燃这天中午是被一阵心悸闹醒的,洗过脸之后仍是觉得乏力,太阳穴连接着眼球都有点发胀,没什么精神,更没有一点儿食欲。
他对着照例问候的老舅淡笑着摇头,正要转身回办公室的时候再一次被叫住。
“等等,顾老师——”老舅招呼顾一燃过去,拉近距离后压低了声音,“你一个人在这儿这话我才方便说。”
“你不是跟郑北住一个屋吗,帮帮忙提醒一下那小子,做队长的得注意影响,别整天大半宿不睡觉整些有的没的……那大黑眼圈子都快耷拉到嘴角了都。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大晚上的能忙活点啥。”
老舅在顾一燃紧绷着嘴角的一阵沉默里忙找补了一句:“我也不是说你啊顾老师。你这熬夜的时候肯定都是忙工作,忙学习的。但还是得少熬,看你这脸色煞白的。”
“我没事,可能有点感冒,”顾一燃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我肯定好好给郑北说……对了,他人怎么不见了?”
老舅嗐了一声:“躲厨房补觉呢,生怕被人看见——娘了吧唧的!”
顾一燃:……
在郑大队长成夜整宿不睡觉这一作风问题上,顾老师背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天傍晚郑北照例开着他的小面包车载着顾一燃一起回家,很难忽视余光里来自副驾的视线。
顾一燃在暮色和一阵阵忽闪的路灯光线里打量郑北的脸,盯着他眼下因为光影变化而时隐时现的青翳,神色严峻。
“一直这么瞪着我干啥?饿了?秀色可餐啊?”郑北干笑着打了个哈哈。
顾一燃转开视线,睫毛低垂着:“郑北,我觉得……我想搬出去住。”
郑北皱眉,眼神蓦然冷下来。他朝右打了一把方向盘缓踩刹车,老面包车嘎吱怪叫着靠边停了下来。
即便如此,顾一燃在惯性颠簸间仍是略感不适地按了一下左胸膛。这几天心悸发作频繁,顾一燃这副小身板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脆弱。
郑北按捺着火气挑选措辞:“你认真的?想搬出去?一个人住?”
郑北:“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在我听来跟你说你不想活了,不要命了没什么区别?”
“我……”顾一燃低声道,“我觉得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
“你觉得个屁。”
郑北差点儿被气笑了。
郑北成宿不睡觉的原因很简单。他怕顾一燃在他睡觉的时候一不小心死过去。
然后就是给郑北简单科普了一下对于心梗的救治措施。
那会儿郑北听得还算认真,但仍有一小部分脑子半是安慰半是逃避地神游,总觉得顾一燃还算年轻,那种要命的症状短期内大概率是不会遇上的。
直到某个黎明被出气多进气少的顾一燃吓出一背的冷汗。
当晚郑北是被药瓶掉落的声音惊醒的。进到里间的时候,就瞧见顾一燃虽然靠坐在床头,半个身子却已经在失力间歪向一侧。
顾一燃已经提前舌下含服了一片硝酸甘油,心绞痛的症状却没怎么缓解。郑北在他抵着胸口几乎要载倒下去的前一刻将顾一燃接到了怀里,只感觉到他整个人像高烧打摆子似的抖得厉害,一摸额头却并未发热,全是冷汗。
“顾一燃……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顾一燃?”
“疼……”顾一燃只能发出气音,呼吸是断续的,仿佛一口气随时会堵在喉腔里,“心口……很疼……”
郑北脑子一嗡,立刻认清了情况。
他一手搂着人,一手拿着药瓶,用牙咬着才把盖子旋开了。
顾一燃在疼痛间牙关咬得死紧,郑北倒出一粒药,大声命令他:“张嘴!”
顾一燃还未完全丧失意识,配合着张嘴抬舌,把药含了进去。
郑北短暂松了口气,扶着他坐稳之后拿了两只枕头垫去顾一燃小腿下方,让下肢稍高,促进血液回流心脏。
五分钟过去,药物逐渐起效,顾一燃放松下死死抵在心口的拳头,大口汲气的喘息声也明显深重了许多。
郑北半跪在床侧,捞起顾一燃无力垂落在身侧的一只手,抽动着肩膀将额头抵了上去。
那一瞬间脑子里是白的。眼前一片模糊和耳道嗡鸣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盘旋着,呼喊着。
活着,人还在。热的。
郑北抓着顾一燃温热到有些发烫的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不知是汗液还是眼泪,亦或者是鼻涕,给人抹了一手背。
顾一燃缓过气儿来又要给郑北道谢,被啧得一声堵了回去。他没有戴眼镜,模糊视线里只能隐隐看出郑北一直仰面盯着自己,神色想必也不会太温和。
“对不起……”顾一燃吞咽了一下,嘶哑的话音仍然带着气虚,“吓到你了吧。”
郑北没答话,继续盯着他沉默了近一分钟,然后转头摸到顾一燃摆在床头的眼镜递给他。
隔着一层镜片重回清晰的视野里,郑北神色自然,只有眼角的两抹红泄露出他片刻前强烈的情绪震动。
郑北微蹙着眉,双眼有些失焦,视线落在顾一燃仍然惨白的面容上,又像是落在更远的地方。
喃喃重复的话也是比起安慰顾一燃,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没事了,顾一燃……没事了,没事了……”
移情作用,顾一燃结合精神科知识简单分析道。
郑北将自己对于童年伙伴乐乐的情感和期望转移投射到了顾一燃身上。没能拯救乐乐的愧疚感和失落让他多年来本就怀揣着强烈的救人情结,顾一燃无疑成为了这一心理情结最为重点的救济对象。
顾一燃先前身体没毛病的时候还能置身事外地奉劝郑北,凡事不要总把责任揽到自个儿身上,不要执着于做大哥。
现在带着颗残损心脏健康不济,自觉有点理亏,只能略感无力地面对郑北:“你总要学会尊重他人命运。”
“少拿你那些歪门邪道给我说教!”郑北没有反驳顾一燃一套一套的理论,但显然也不尊重,“我只知道你现在这个情况还不具备把自个儿照顾好的能力!我亲眼看见的你少特么再跟我犟!”
顾一燃:“那你还能不能正常睡觉?”
郑北啧了一声:“睡啊,我大晚上不睡觉我爬起来跳大神吗?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顾一燃几不可见地勾了一下嘴角:“好的。”
几分钟后,郑北开着车经过了数条街,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你小子真够鸡贼的,压根儿就没打算搬出去是吧……”
顾一燃只笑笑没有接话。
提出10分的条件来达成8分的目的,在拿捏郑大队长这回事上,顾老师显然是有些心得的。
这天深夜的时候,郑北照旧在小行军床上辗转反侧,只是没再刻意放轻动静。
他知道顾一燃同样没睡着。
“我觉得你今天说的话有点道理……”
郑北面朝上睁眼望着虚空,黢黑的夜色仿佛凝结在他的眼球上。冷调的月光映亮空间一角,这才能让人分辨出这世界不全是暗的。
“是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儿把你当成乐乐了,”郑北停顿下来,颤巍巍地吞咽了一下,“当时满脑子都是害怕,怕你难受,怕我自己欠缺医疗知识,怕你一个不小心人真没了……就好像我白长这么老大的肌肉,白练这么些年——”
“到头来还是谁都护不住。”
顾一燃在这样意外真诚的剖白里忍不住撑起身,打眼一望只能瞧见漆黑。沉默让原本不大的房间都显得空旷了。
“你别起来,我找你去。”
郑北隔着黑暗这么说一句,不消几秒就套着老头背心大裤衩出现在了顾一燃床边。月色落在郑北的肩头和胸膛上,流畅的肌肉线条勾勒着一圈亮边,自带光晕似的。
郑北对自己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外形向来有自信,大老爷们儿看看怎么了,挤一挤贴一贴也不算事儿。
“往里稍稍,给我腾点地儿!”
说话间就长腿一提,麻溜儿地上床躺到了顾一燃隔壁。顾一燃仍是错愕,迟钝几秒之后,连带着被子都给抢走一小半。
狭小的单人床,两个一米八五往上的老爷们儿就这么硬挤着,胳膊挨着胸膛,脚面贴着小腿。顾一燃耳朵发烧,整个人害臊得手脚连带着舌头都要僵硬了。
郑北一只手像袭胸大姑娘似的贴到了他的胸膛上,顾一燃只能茫然地偏头问他:“你……干嘛?”
郑北嘘了一声:“我感觉一下你心跳,不然我睡不安稳。”
右手贴着左胸膛,心脏的位置。
顾一燃心如擂鼓,心跳频率是咚——咚————咚——郑北摸得直蹙眉,拇指隔着布料在顾一燃心口摩挲:“这不太对吧……”
顾一燃向他解释:“心脏早搏,老毛病了。”
其实这毛病也没有很老,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
郑北闻言只能沉默着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将手收回去,扯一扯被子后整个人放松下来,滑下去安安静静躺下了。
就这么躺下睡了。
睡了?
顾一燃靠在床头,躺也不是坐也不是:“你不回去睡吗?”
“挺聪明一老师这还听不懂吗?我害怕!”郑北答得有理有据的,“我怕我躺那么老远,你这儿一个猝死我啥动静都察觉不出来……你自个儿摸摸你那心跳,害不害怕?吓不吓人?”
“我那是……”顾一燃气结,对着让自己心跳紧张的罪魁祸首一时无言,“也没有总这样,还是正常的时候多。”
“那我不管。反正我就是搁这儿睡得舒服。”
郑北闭起眼油盐不进,一探手还要把顾一燃也往被窝里拉。顾一燃被他扯得身子一歪,紧接着被郑北熟门熟路地展臂圈住肩膀,朝下再一按就被按倒在他怀里。
以郑北的肱二头肌强度,真要用力的时候顾一燃是没法挣脱开的。
顾一燃蹙起眉,几乎要在这样的力量对抗里恼火起来,却被郑北一句话浇灭了火气。
郑北说:“顾一燃,我能分得清,你跟乐乐不一样。你跟谁都不一样。”
“你要让我老老实实地跟别人说我害怕,那不行,我谁啊,我是郑北,是队长,是当哥的。也就是你了,只有你……顾老师,只你一个人有这待遇。”
郑北翻个身侧躺,将手脚逐渐放松的顾一燃彻底圈进了怀里:“好好搁这儿睡了吧,别瞎折腾了,这老半夜的。”
胸膛贴着胸膛。大长腿交叠着大长腿。过于紧贴的拥抱几乎要让人呼吸不畅。
但居然意外地一夜好眠。
“郑北……别怕。”
顾一燃在郑北呼吸逐渐均匀,将睡未睡之际,仍像个尽责的心理医师一般开导他。
郑北迷迷糊糊回应一声,顾一燃像哄娃娃一般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掌心触到刑侦大队长发达的背部肌肉群时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我不是乐乐。你也不是十几年前无能为力的小孩儿了。你长大了,长得特别好。”
“小北啊,你很好。”
郑北倒也没有完全睡死过去:“行了顾老师,顾教授,少占我点儿便宜吧。”
咚——咚——咚——咚……
两颗心脏隔着血肉和衣料同步搏动。
规律,平稳,默契。
FIN
先来一套小何解梦
15.
“最近还头痛吗?”
“偶尔吧。”
“偶尔是多偶尔?”
“一个星期疼个三四次?说不好。”
“大哥这不叫偶尔。”
“好吧。”
“还在吃止痛药吗?”
“偶尔。”
“……偶尔是多偶尔?”
“疼了就吃。”
“好吧,我们不谈这些了。那么,谈谈你最近的梦吧。”
“梦到他,和从前一样。”
“他在梦里做什么了?”
“他说'救......
“他说'救救我',又说要我陪他一起死,最后他真的死了。”
“很有想象力的梦境。”
黄子弘凡坐在何运晨对面,对他的评价无法苟同,疑心何运晨是拿他的梦在当故事会听。
“那你觉得这些梦昭示着什么吗?”何运晨双手合起来,支在桌子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黄子弘凡很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可能他觉得我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才在梦里纠缠不休。”
“或者,也许是在向我求救,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他真的要死了。”
何运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鲜见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也可能他说的救救我,其实不是求救呢。”
“那是什么?”黄子弘凡皱眉。
何运晨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比出一根手指,“关于梦的说法有很多,比如有人认为梦是潜意识与自我的交谈,如果你反反复复梦见同一个人,同一件事,说明在你心底最深处,有一个尚未解决的问题。”
“‘他’所说的‘救救我’,也许不是他在求救,其实是你在向他说‘救救我’呢。”
“当然了,前提是排除你有预知或通灵的能力,”何运晨冲他十分暧昧地一挑眉,“黄子,你我同学这么多年,总不能有什么牛逼的技能瞒着哥们儿吧。”
黄子弘凡被他恶心到,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坐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长出了一口气,似乎终于做了什么决定,“这样吗……”随后微微笑起来,“小何,这几年多谢你了。”
何运晨但笑不语。
黄子弘凡沉吟道,“他回来了,我之后不来了。”
何运晨并没有很讶异,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好呀,恭喜你。”
虽然黄子弘凡不知道他在恭喜什么,但他还是接受了好友无厘头的回答,就像这么多年何运晨不厌其烦地听他讲一些乱七八糟的梦一样。
心理咨询师很少给出建议,常常在聆听,引导患者讲出自己的症结,何运晨也是一直这么做的。但黄子弘凡突然很想听听他说些别的。
黄子弘凡站起身来,“小何,出了这间办公室,作为朋友,你有什么要和我说两句的吗?”
何运晨抬起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等这一刻很久了,“真的要我说吗?你不会反手一个录音把我诬告了吧?”
“哈哈哈,”黄子弘凡笑起来,“怎么会,你要是想骂我也可以。”
何运晨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硬要我说几句马后炮的话,那就是,你太不深思熟虑了。你把自己关在了只有一把钥匙的樊笼里,还把这把钥匙藏在了别人身上。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持有另一个人的钥匙呢。”
何运晨的话很抽象,但是他意外地理解了。黄子弘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说得对,如果你在五年前这么说了,也许事情会不一样。”
何运晨一摊手,“五年前没素材,我也悟不出这些啊。”
“我知道。”黄子弘凡莞尔一笑,“我不是埋怨你的意思,我是觉得,现在也很好,所有事都是我自己的结果。”
何运晨微微笑着,他没有告诉黄子弘凡:幸运的是,那个人发现了钥匙。
北方的冬天是从刮风开始的,最薄的剔骨刀一层层片去裸露在外面的皮肉。郭文韬听着外面敲打窗户的风声,忽然开始想念南方的雨天,总归都是坏天气,后者起码有些温存在,总不像前者这样仿佛夺命来一般凶猛。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总觉得很无聊,脑子里不断地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而苏丹特还在苦口婆心地给他讲道理,发挥了平生最好的中文水平,“韬,你知道医学和生物的最大区别在于‘人’,你们研究生物只在乎答案,而医学在于治愈。任何生命体都太过复杂,被论证的分子机制放进宏观的机体,甚至表现相反。不然我们要做那么多临床试验做什么?”
郭文韬深吸一口气,“是,我知道要做试验,我是我自己依从性最好的患者。”
他跟苏丹特简直是鸡同鸭讲,最后没办法,还是得乖乖地听他们安排——郭文韬理解对方没有错,只是他不想这么保守。
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齐思钧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直接闯进病房里来,劈头盖脸一句,“你还让苏丹特瞒着我是不是?”
郭文韬顿时头痛欲裂,心说苏丹特没有一点教人省心的地方。齐思钧不依不饶的,“郭文韬,你屁大点儿事儿,还敢让苏丹特瞒着我?”
郭文韬心想我瞒着你的事儿还多着呢,他实在没力气叫板,只好说,“你都说了屁大点儿事儿,你不要这么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是伤心。”齐思钧作势要哭,“在你眼里,我一点苦难都不能帮你分担吗?”
“我只是怕你担心。”郭文韬把语气放缓了,他拉住齐思钧的手,“老齐,我希望世上能少一个为我担心的人,就少一个为我担心的人。”
齐思钧低着头不说话了。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药液嘀嗒的声响,郭文韬抬头望着那缓缓流动的液体,忽然说,“我想黄子了。”
齐思钧一听这话,翻了个白眼,“那你把他叫来陪你啊。”
郭文韬垂下眼睛,“我没告诉他。”
“但你早晚得让他知道。”齐思钧不解。
郭文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不让他知道。”
齐思钧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要瞒着他?”
郭文韬淡淡地笑着,他知道齐思钧话里的反问之意其实是在问:你这样对他公平吗?
“不说他了,”郭文韬轻声讲,“你呢,你和峻纬呢?”
齐思钧拧起眉毛,顿时有点不耐,“为什么又提他?我们早结束了。”
“那孩子呢?”郭文韬有点讽刺地笑了下,“你们的孩子,你再也不打算要了吗,让她一辈子跟着周峻纬吗?”
齐思钧忽然呆住了,就像听闻了一个早已被抛之脑后的噩耗。过了一会儿,他才有点闷闷地讲,“为什么要提这些,他真要回来了吗?”
“你总要面对。”郭文韬说。
“是周峻纬自己说的,”齐思钧顿了一下,“他自己说,生下来他养。不然的话这个孩子根本不会出生。”
“他总觉得我在胡闹,他以为孩子生下来就好了,以为有了孩子我就没办法离开他。我就会原谅他。”
“但不是的,我跟他在孩子出生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郭文韬心里一痛,他握紧了齐思钧的手,突然一阵后怕。
当年的事情对齐思钧刺激太大,一度到了不能提的地步,怀孕六个月时齐思钧差点去把孩子打掉,还是周峻纬怕出意外而强行拦着他,好说歹说,声泪俱下才哄住。然而齐思钧比他们想象中的都决绝得多,生下孩子之后没有两个月就飞回了国内,连郭文韬也没告知。而后周峻纬就正式当上了单亲爸爸,郭文韬出于对齐思钧的感情也无法对这个孩子坐视不管。
可恨周峻纬后来真成了甩手掌柜,偏偏郭文韬照顾这个孩子更多些。
直到今年,郭文韬要调回国内,孩子正好到了上学的年纪,于是便一起回来。周峻纬本是说做完收尾工作,也跟着回来,没想到迟迟没有音信。郭文韬拿他没办法,知道他是因为齐思钧的缘故。周峻纬当了五年缩头乌龟,将郭文韬推出去当挡箭牌,就是看准了他不忍心再刺激齐思钧,才好把他夹在两个人中间受气。
可恨郭文韬虽然嘴上威胁周峻纬,却真的不忍心跟齐思钧说什么。
郭文韬郁闷了好几天。一是治疗情况不乐观,他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二是小周近来的成绩一落千丈。
郭文韬其实并没觉得有什么,一年级的小孩子嘛,没必要逼得太紧,但班主任过度负责,不肯放任,说什么也要把郭文韬请到学校去。郭文韬去了才知道这小姑娘根本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她根本没有好好答题,数学和语文卷子上都是她乱七八糟的涂鸦,只有英语勉勉强强在中上游水平——这又是一个大乌龙,小周自小在双语环境里长大,对自己的英语很有信心,很有信心自己选择了错误答案,哪里想到出题人的脑回路那么清奇,歪打正着还答对不少。
郭文韬领着小周从学校出来,坐到一家茶餐厅里,一路上父女俩都不讲话。小周闷闷不乐的,连手都不牵了。
直到上菜,郭文韬才问了一句,“想干什么?”
小周罕见地跟他犟嘴,“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
郭文韬吃了一惊,看她那气鼓鼓的样子没忍住笑了。
小周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丢,非常生气地质问他,“你是不是想让小黄医生当我爸爸?”
“你觉得小黄医生好还是你小周爸爸好?”郭文韬突然问。
小周一听“小周爸爸”顿时想起周峻纬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总觉得有恐吓意味。周峻纬很温柔,但每次他们三个吃饭小周都会选择和郭文韬坐在同一侧,像只幼猫一般观察着对面的男人,那样子充满了懵懂和畏惧。但周峻纬分明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反倒是郭文韬时不时就要教训她哪里哪里做得不对。
郭文韬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很轻快,“小周,反正我呢,肯定是要找个人结婚的,不过我也会听听你的意见。你要是觉得小周爸爸好,那我就选你小周爸爸;你要是觉得小黄医生好呢,我就选小黄医生。”
小周被他说懵了,“那我就有三个爸爸了…”
“意思是你要选小黄医生吗?眼光真好,我也更喜欢他。”郭文韬眉开眼笑的,又问,“三个怎么了,你想有第四个也可以呀。”
“小周,你把自己的学习搞得一团糟是威胁不到我的。”郭文韬叹了口气,“毕竟,我能力有限,我管不了你的话就会找别人来管你,你自己想想。”
小周非常惊恐地看了他一眼,觉得那个牙医出现之后,郭文韬跟着也变了。
过了一会儿小姑娘越想越难过,突然哭哭啼啼地,“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郭文韬愣了,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在心底问自己,你爱这个孩子吗?
TBC.
蒲郭/南北(上南下北)
太太:TheSecondSecond
太太:修行精神的壳
太太:温语-
太太:又惜
太太:英俊的小号君
太太:醒言
太太:ATS
太太:醉灼
太太:头发多多钱多多
太太:柿子欢
太太:阿知知
北纬/周游列郭
太太:Nnie依然在馋火锅
作者是我嘿嘿嘿(顺手引荐一下自己)
太太:乌托有个邦
太太:缺角蛋糕
太太:云心
太太:Whitedragon
太太:经文半分
太太:奶茶不喝也罢
太太:Irisy
太太:风禾
太太:桃桃和草莓
太太:WhiteDragon(宝藏文,涉及时空穿越)
太太:解辞瑾(北纬虐,替身文学+爱)
太太:缺角蛋糕(监狱,逃离,abo)
太太:桃味小亚Y
太太:00000000
核桃A纬-白开水O韬(看得让我和韬一样入了戏!!!!!强烈推荐!!!!!)
石郭拌饭/石郭
太太:南辞
太太:守星望月
太太:封许
太太:是晚烟
桃元
太太:正确使用标点符号
齐北
1、爱人(CilLluoK)
2、听说齐思钧把郭文韬给睡了?(我自有暖色千块)
3、一个星期回来我老婆没了?(我自有暖色千块)
4、海棠花未眠(南辞)
作者(我)评语:温柔小甜饼
5、听说毛茸茸一起睡了?(期待着我的全世界)
6、逃吧,去看海(默安Mohan)
all韬
太太:血月(名6人物包含)
太太:小九(ps:“jojo不是故意的”)
太太:玥.Ruyue
(穿越文,一对七)
先帝垂暮,然迟迟未立太子之位。朝堂之上风云变化,人心惶惶。
我也惶惶。
作为二皇子,我上有威名远扬的哥,下有精明谨慎的弟,我夹在中间实在是惶惶不可终日。在漫长的历史中,夺嫡之争的胜利者注定只有一位,失败的人则几乎不可能有善终的机会。想到以前读过的史书,我就冷汗直冒。
没成想我这里只是稍微冒冒冷汗,外面突然传来消息,我那大哥和三弟,一夜之间,都啪嗒一声,病了。
开什么玩笑!
我用我聪明的小脑瓜一想,那肯定是老头子临了对我们这些皇子起了忌惮,他这么久不立太子,不就是想在皇位上多呆几年。如今朝堂之上结党之风盛行,他怎么可能不怀疑,怎么可能不忌惮,装病闭门就成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韬光养晦是......
韬光养晦是吧,跟谁不会似的。
嘎嘣一声,我也病了。
三座皇子府自东向西排列的整整齐齐,因此,三具直挺挺的皇子也排列的整整齐齐,这么一想,还怪好玩的嘞。
我偷偷笑出声,侍女问我笑什么,我就跟她说了。
“殿下只是病了,用不着直挺挺的。”侍女纠结了一下之后小声提醒我,言下之意是我还没死呢。
哦....
不好意思,第一次装病,没经验。
我让人把我生病的消息放出去,然后就抱着被子呼呼大睡,一觉睡到戌时。真好,自从参与夺嫡以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香过了。
结果一觉醒来,侍女就上来禀告,外面有六个太医前来觐见。
哦,那让他们.....
等等,几个?!六个?!不是哥们儿,你们来真哒!
算了,反正看一下又不会出什么问题。
天真的我如是想着,然后就收到了五副汤药。
不过,一共六个医师,只有五副药,肯定是因为还是有那么一位神医明白孤不用吃药,所以才不开的,一定是这样,对吧!
我让侍女偷偷记下了那位没有开药的医师名字,准备等这次风波过去之后,重金酬谢他!
结果我肚子里的五副药还没消化呢,那个唯一没有下药的叫文韬的医师兴冲冲地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针,没开玩笑,真是一把。他笑眯眯地朝我挥挥手:“殿下~臣特来请命给您扎两针啊~”
......
你们这群庸医!!!
之后的日子越发难熬,这群庸医闲着没事儿就给我灌点儿药,少则三四副多则七八副,怕我喝药喝吐了还给我灌点儿止吐的。他们人还怪贴心的嘞。
药好苦,可孤的命更苦。
孤只好闲着没事儿就命人把那个叫文韬的医师请过来说说话,还专捡他忙的时候去请,以报那一针之仇。
才不是因为他是所有人里面长得最好看的呢!
我原本以为这些从太医院出来的医师,只知道抱着医术认死理儿,平日里只知道什么望闻问切阴阳调和,一生被困在这皇宫之内救我们这些皇子贵族的病。
原来不是。
文韬拉着我聊策论,聊君臣之道,聊治国之道,聊天下之道。他说他从来都不是太医院出来的只知道死读书的医生,他说他老家在青海,那里有全天下最好的红枸杞和冬虫夏草。他说他为精进医术走遍过五湖四海,见过太多世态炎凉。他说三年前那场瘟疫,多少百姓没能熬过去,遍地枯骨,触目生寒。
“遍寻君臣药,先从冻馁均。”文韬的声音依旧沉稳,他不过而立之年,眼底却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悲悯。
我听的郁闷,连带着多年的手疾也犯了,颤的厉害。
文韬低头一看,又掏出那那捆破针来:“要不,臣给殿下来一针?”
也不至于。
好在侍女这时候刚好传了膳食,才免了我这一针之痛。
我素来爱肉爱荤,平日里桌上也是牛羊居多,这几天和文韬聊的投机,往往一不留神就到饭点,这才知道他平日里饮食清淡,连带着我都吃的荤素搭配了许多——桌上一定得有至少三道素菜,平日里也叫人备着新鲜瓜果,放在凉水里沁着,平时聊渴了便以瓜果解闷。
至于糕点....文医师说那都是阴谋。
孤也不敢说,孤也不敢问,孤不吃就是了。
不过喝完药文韬会给我一枚蜜饯止苦,好,赏千金!
文韬不要千金,他要我夺嫡。
我告诉他夺嫡之路漫长艰险,怎能说来就来。他说殿下暗地里筹谋已久臣必当鼎力助之。我说你如何知道我的筹谋,莫不是暗地调查,如今暴露难道不怕我雷霆一怒?他说大殿下苛政待民三殿下不顾苍生只有您才是最好的人选。
我说竖子安敢非议孤的兄弟,难道不怕孤砍了你的脑袋吗!
他说殿下这么容易急火攻心,八成是大热之兆,来臣再给殿下扎一针。
我老实了。
我长叹一声,说原来你只是觉得其他皇子还不够好,才想助我,原来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
其实我的意思就是想让他夸夸我,至少让我能多有点儿信心,好在这条夺嫡路上多撑一会儿,多走两步。
他却只是说了一个故事。
“十五年前,吐蕃仗着自己兵强马壮,时常进犯。边境一地民不聊生。我那时年幼,只能跟着大人东躲西藏,最久的一次,我跟着老村长在巴颜喀拉山里躲了整整半个月,老村长怕我饿死,就教我怎么辨别简单的野菜药草好裹腹。可等我们从山里逃回去,整个村...都被屠戮尽了。”
“那时我不懂事,抱着干娘的尸体哭的怎么也止不住,引来了吐蕃的残兵,他一刀砍死了护住我的老村长,屠刀指向我的时候,有人拦了下来。”
文韬说着,看向了我的右手,上面有一条狰狞刀疤,从手背一直蜿蜒到手肘,我向来觉得恶心可怖,如今被他看到,也下意识地往回藏了藏。
然后我才后知后觉。
十五年前吐蕃进犯,父皇命我带兵出征,我日夜兼程可还是晚了一步,到了边境才看见满目疮痍。在疮痍中,我救过一个孩子,也因此落下了疤,落下了多年的手疾,再也没法横刀立马,握剑搭弓。
“我去的还是太迟了。”我有些结巴,“所以你要助我夺嫡,是想报恩?”
我等着他的回复,我怕他说不是,但更怕他说是。恩情是绑不住一个人的,我早就知道。
他说:“我要陪殿下兵指西北,平定乱世。我要百姓无性命之忧,免流离之苦。我要天下太平。”
我心底一热。
自从被罢免兵权回到京城,我已经颓唐太久了,也任天下百姓在父皇皇兄的磋磨下生存太久了,时至今日,我在文韬的眼睛里才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份独属于疆场上的厚重,那是百折不挠的烈火遇见力挽狂澜的机会,,是九死不悔的游侠意气难平而拔剑。
江山和生民,都在这道目光里。
四日后,孤的皇兄弟因疾病复发溘然长辞,父皇除孤之外再无血脉,孤按律入主东宫。半年后,父皇驾崩,天下缟素,孤,啊不,是朕,终究成了天下的君王。
当了皇帝的第一件事,是御驾亲征。我带着精锐兵马征战青海,靠着那双被文韬用针灸治好了的双手,弯弓射月,提刀砍贼,收复吐蕃,还边境一个长久安宁。
文韬被我封为御医,平日里又得兼任军师和丞相,他又是个事必躬亲的性子,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史官记载:新帝即位,英勇好战,秣马厉兵,痛击五胡。收天下牧场牛羊于其中矣。
后记
其实朕的文韬除了针灸,还有一件事也让朕颇为头疼——他耳背。
据他说是小时候闯荡的时候生病不治留下的后遗症,我问他能不能给自己扎两下给自己扎好,他说医者不能自医。我说那我请其他医师给你看看,他又说不相信人家的医术。我问那怎么办,他说聋着呗那就。
我说那哪行,还是给他找了医师,结果一个个都无功而返。
后来我才发现事情不对。
我跟丞相申请要大兴土木建造宫殿,(没办法,朕的财库也在他手里),他说什么你要早睡早起勤做锻炼?我说朕要为丞相建造生祠让万人祭拜,他说什么你要发展经济支持买卖?
行吧。
看来朕的丞相比朕还会装病,能怎么办呢,凑活过呗。
过出一个盛世来,也算不负众民所托了。
完
挖到一个糖。
好甜啊,他们两个笑得好甜啊。
好甜啊好甜啊好甜啊好甜啊。
凯凯也好会,就这么把可爱哥哥抱住了,那就别怪我大嗑特嗑了。
一共就3章,既然all韬,那就要all全了
3.
聊天局播到十一点,俩人都觉得差不多了,和观众姥爷们说拜拜,弹幕虽然不舍得,但还是说韬韬黄子好好休息,还有几条说;黄子晚上一个人睡别啜泣了,免得吵着韬韬睡不着觉。
黄子弘凡已经从弹幕的只言片语还原出了郭文韬之前的夸夸其谈,他心有反驳我才不是一人睡的心思,但怕要是真说了,晚上说不定真得被安排一个人睡了,于是乖乖闭麦。
郭文韬又谢了几个礼物,照往常一样比了个心,黄子弘凡转过身瞅了眼旁边人,临到下播倒显得安静了好多,大概是天色确实晚了,忙了一天也累了,看着乖巧得让人心疼。思绪飘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迟迟地跟着比了心。
弹幕又炸了,本来一片岁月静...
弹幕又炸了,本来一片岁月静好的晚安被覆盖了大半,都在齐声控诉:黄子在给韬韬比心???
“我还没睡呢,怎么就开始做梦了?”
“你没看错,我没看错,我们都没看错,黄子就是给韬韬比心了。”
郭文韬懵了,本来一副困困的样子都精神了不少,一转头看到了黄子弘凡迅速收手的残影,对方无辜地弯弯嘴角。
下了播,他俩一块儿去主卧,黄子弘凡问谁先洗澡,郭文韬说我先洗吧。
洗的时候,门外黄子弘凡问:“韬韬你要不要敷面膜?”
郭文韬觉得可以有,“那你拿进来吧。”
黄子弘凡宕机了两秒,赶忙去拿面膜,敲了敲洗手间的门,门打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和一只手,手带着点水,往黄子弘凡脸上泼了泼,黄子弘凡猝不及防闭了闭眼,只觉得被一股热气扑了满怀,耳边是两声轻笑。
郭文韬接过面膜,把门带上了,独留一脸水的黄子弘凡在门外,黄子弘凡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喊:“韬韬你,今天心情还挺好。”
隔着扇门,声音混着水声听着不太清晰,但还是能感受到说话人的愉悦,“是呀,今天大家都对我好好哦。”
黄子靠在门边上笑,“大家哪天对你不好啊。”
郭文韬笑,“都好都好。”
黄子弘凡感叹道,“还不是你停水又停电,大家都心疼你跑来跑去,折腾。”
“都心疼我啊?那我跟他们说,在你家我都没吃饱。”
黄子弘凡低声笑了笑,“这么可怜啊,我都心疼了。”
郭文韬在里头哼哼两声,说;“嗨呀,骗你的啦,我待的挺好。”
“待挺好那以后常来啊。”
郭文韬答得挺欢快,“你请我我就来呀。”
等郭文韬洗完,黄子弘凡接着进去,洗手间里热气氤氲,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在鼻尖缭绕,平时都是一个人住,确实是很少能进去一个热气腾腾的洗手间。
郭文韬躺在床上翻了翻身,床很舒服,干干净净的。
何运晨给他发了消息:怎么样了,看群里你家停水又停电?
郭文韬:你好慢的消息啊,我在黄子家借住了,要明天晚上才会恢复水电。
何运晨:刚下班,我在回家的路上,刚刚好大一阵风。
郭文韬:幸苦何律[鞠躬],什么时候休息休息犒劳犒劳自己呀。
何运晨:约你去玩来犒劳自己呗。
郭文韬嘿嘿笑:我下周要去上海,马上给何律安排。
等黄子弘凡出来,郭文韬已经在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包,黄子弘凡带着一身水汽和热气挤进被子里,看了眼郭文韬的睡衣,说:“怎么把浴衣给换了。”
郭文韬扫了眼黄子弘凡那松松散散露出一大片胸肌的浴衣,吸吸鼻子,“你这浴衣穿了跟没穿似的。”
黄子弘凡伸手揉了两下郭文韬的脑袋,就被郭文韬躲了过去,他郭文韬高低得维护一下身为老大哥的尊严,可不能随便被摸头。
“自己拿吹风机吹头发了啊。”
郭文韬点点头,伸手也呼噜了一把黄子弘凡的头发,干干爽爽的,很舒服。
黄子弘凡凑近了些,贴得更近了,“你那边要暖和。”
“我进来的早啊。”
见对方没有不自在,黄子弘凡又往郭文韬身上蹭了蹭,又拉开点距离去瞅郭文韬,“我俩贴得好近。”
郭文韬心里被熨帖的暖洋洋的,像是被小狗蹭了似的,软乎乎的,“好晚了,快睡吧。”
“别。”黄子弘凡忙抓住郭文韬的衣袖,直勾勾盯着人问,“你明天约了周峻纬吗?”
“啊?”郭文韬装傻,有点被小狗的敏锐给惊到。
“真的约了周峻纬啊。”黄子弘凡抓着郭文韬袖子摇了摇,像只湿漉漉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郭文韬瞬间缴械投降,“明天白天没有啦,但是晚上要去峻纬家。”
小狗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不知道在寻思啥。
郭文韬就笑,“白天想着约你去玩呢,你应不应?”
“应应应,必须应!”黄子弘凡跳脱得半个身子都在被子外头了,被郭文韬一只手又扯回来。
“好啦,睡了,晚安。”郭文韬起身给黄子弘凡掖了掖被角。
“晚安。”黄子弘凡又往郭文韬那蹭蹭。
4.
早上八点多,郭文韬悠悠转醒,腰上挂着一条手臂,扣着他的腰,肩上靠着张睡脸,睡得还挺熟。
石凯:醒了吗韬韬。
郭文韬回:醒了醒了。
石凯:睡得怎么样?
郭文韬看了眼挂在身上呼呼大睡的黄子弘凡,呼噜了一下小狗脑袋,回了句:挺好的。
石凯:黄子弘凡没发疯吧?
郭文韬不解:黄子弘凡能发什么疯。
屏幕前的石凯嗤笑一声,回:他,他要是疯起来,可没人能比他疯。
郭文韬乐,也回:瞎操心,他可乖了。
他又切到蒲熠星的小窗,早上七点蒲熠星给了条消息:“醒否。”
郭文韬回:醒啦。
没一会儿,蒲熠星就回:晚上打游戏吗?
郭文韬奇了:不直播了?这个月的时长就凑够了?
蒲熠星:都好久没一块儿打了。
郭文韬:可惜,我今晚要去峻纬家。
蒲熠星:[告辞]那后天呢?
郭文韬回:可以。
等十一点了,黄子弘凡还在睡,郭文韬难得懒得动弹,一会儿闭眼眯两下,一会儿刷刷视频。
这个点群里都热闹起来了。
唐九洲:文韬醒了吗,看看黄子给你准备了什么吃的?@郭文韬
蒲熠星:文韬不会还饿着吧,那黄子,这有点说不过去了。
石凯:@黄子弘凡@黄子弘凡@黄子弘凡
齐思钧:文韬来我家,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图片]。
郭文韬:[馋][馋][馋]
石凯:有人来抢人了@黄子弘凡
蒲熠星:不会有人还没醒吧@黄子弘凡
石凯:那就是没醒了,我赌两百还在睡。
郭文韬看群里自顾自聊得欢快,开始纷纷晒午餐了,他确实饿得慌,越看越馋,旁边黄子弘凡睡得正香,郭文韬晃了晃他,在他耳边喊:黄子弘凡,该起床了。
又是摇又是晃,总算把人晃得哼唧了两声。
“起床了!”
黄子弘凡醒得慢,醒了之后睁眼倒是快,把郭文韬吓了一跳。
郭文韬说,“我饿了。”
黄子弘凡抓了两下头发,一个挺身利落的起床,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郭文韬的腰,这么一小截,看起来可瘦了,揽过来抓着更觉得瘦,他问:“我没压着你吧?”
郭文韬摇摇头,拿手机黄子弘凡拍了张照,刚睡醒的人头发都乱遭的,脸被压得皱巴巴的,眼神看着有点懵,这在抓头发。
黄子弘凡问:“你要往群里发?”
郭文韬点点头,咯咯咯笑:“让你出出丑,叫你醒这么晚,饿死我了。”
黄子弘凡煞有介事地说:“那你可不知道了,你要是往群里发我的起床照,他们只会羡慕我罢了。”
郭文韬不信,“发了发了,晚了晚了。”
郭文韬:刚醒[图片]@黄子弘凡
唐九洲:!!!???这是什么东西。
石凯:好好好,黄子弘凡。
齐思钧:都这样的吗,这个群可以发这种照片吗?
蒲熠星:韬韬都饿了,黄子还在睡。
邵明明: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曹恩齐:午餐[图片]
蒲熠星:韬韬都发黄子起床照了,恩齐还在发午餐。
曹恩齐:什么???起床照?
石凯:看看消息记录吧恩齐。
一个小时以后,某中餐店,郭文韬往群里发:午餐[图片]
黄子弘凡跟着发了条对面角度的:午餐[图片]
被众人接力刷屏给刷下去了:6。
郭文韬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十分缓慢地低头看了一眼脚底下,连廊是全透明的,可以清晰看到高空之下。
他们就像被关在一个大箱子里,吊在半空中还有点轻微摇晃。
郭文韬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点晕了,陈鑫海扶住了他。
“韬韬怕高?”发现了这边情况的石凯忙走过来。
郭文韬摇头,揉了揉太阳穴。
“准确说是怕失重感,怕在高空的摇晃感。”陈鑫海帮他解释。
黄子弘凡担心地看着他,“那你还行吗?”
“没关系,我尽量不往下看就还好。”
这时关卡内容出来了。
【解出玻璃外每张便利贴上的题目。】
两边的玻璃开始向下延展,与地面形成115°角。玻璃外50cm处飘荡着一堆巴掌大的便利贴。
石凯过去试了下,这种稍微倾斜的玻璃既能让他们保持站着的姿势,又能让他们有点悬空感。
“贴着玻璃才能看清外边的便利贴,有风的话还得看运气。”
“试试走到一边去会不会因为重量不平均而倾斜。”郭文韬提议。
答案是不会。
“那我们先解决一边?韬韬你可以吗?”黄子弘凡问。
“可以。”郭文韬站过去试了试,他手扶着玻璃控制住自己不往下看的话,不会感觉到不适。
“怎么还有脑筋急转弯啊???”石凯仔细辨别了几个题目,包括且不限于计算、图形、文字等等。
“哈哈哈什么鬼,”郭文韬凑过去,“让我看看是什么。”
——草莓天天敷面膜变成了什么?
“啊?”
陈鑫海:“圣女果。”
只见写着这道题的便利贴被收回了。
“啊?????”
“可以啊小海。”
陈鑫海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在片场休息时大家喜欢玩这个。”
就在大家吐槽题目五花八门时,这个小房间突然向另一边倾斜。
众人没有防备,一时都不受控向后颠簸。
郭文韬在失重感袭来的那一刻郭文韬久违地感到了慌乱。
他想抓住什么,前面却空无一物。
有人抓住他的手往旁边一拉,他跌入一个怀抱。
那人的手紧紧箍着他的腰,背撞上了另一边的玻璃。
郭文韬抬眼去看,眼里还残留着些许惊慌的情绪,像受惊的鹿。
是石凯。
“没事吧韬韬?”石凯紧张地看着他。
郭文韬摇头,刚刚的体验确实不太好。
【警告:请抓稳扶好。】
“边上有个小把手!抓好——”
几乎在石凯话音刚落下的那瞬间,装着他们的这个“大箱子”就往下坠去。
那一刻郭文韬心跳重如鼓槌。他被石凯按在怀里,腰上的手像焊住了一样,稳住了他的身子。停下来后郭文韬的心跳还没缓过来,略急促的呼吸扶在石凯的脖子上。
石凯的喉结控制不住地上下起伏了一下,他听着通过身体接触传播的心跳声,悄悄贴了一下郭文韬的发梢。
这一遭下来郭文韬确实不太顶得住,脸色变得有点泛白。
旁边陈鑫海没来得及抓住东西,下坠时被黄子弘凡攥住了手臂才没摔倒。
他道了个谢又来看郭文韬的情况,“哥哥你要不休息会儿?”
但说完又发觉这个情况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来,根本没有休息的地方。
“这样,我稳着韬韬,就在这一块解题,你俩负责其余地方,可以不?”石凯不太放心怕失重的郭文韬自己面对这种未知的情况。
“没关系我……”郭文韬觉得稳定不再动荡后他还是可以参与解题的。
“韬韬,刚刚的倾斜和下坠都来得很突然,你要是解题的时候给你来一下还挺吓人的。”石凯打断他,“好不容易有个你害怕的东西,你偶尔也依赖一下我们好不好。”
于是郭文韬乖乖地接受安排。
陈鑫海和黄子弘凡虽然有点不爽石凯抱着郭文韬,但是这时提出换人郭文韬肯定看得穿他们那点小心思。
啧,黄子弘凡隐晦地瞥了一眼石凯,这个急性子被他点了后居然没急着告白,又便宜他了。
陈鑫海和黄子弘凡难得的保持了战线一致,两人携手解题进度居然还不错。
连廊又往下坠了一次,这次郭文韬心安理得地抓住石凯的手闭眼承受失重。该说不说,石凯的身材确实在院里是数一数二的,靠在他身上倒是很有安全感。
他作为院里的老大哥在这躲懒,让三个最小的弟弟在前面冲锋陷阵的,老齐看到了一定会大喊一句“堕落了”。
听到他们说解开五道题了,郭文韬又探出个头,跃跃欲试。
正巧另一边的陈鑫海看见了,抓住机会喊他,“哥哥,这道题没有草稿纸我好像算不出来。”
郭文韬应了一声,小心地往陈鑫海那边走,“我看看。”
陈鑫海伸手去接,把人拉到了自己身边,郭文韬仔细研究着题目,他就把下巴靠在郭文韬肩膀上,安心地看着。
黄子弘凡在心里嫌弃陈鑫海诡计多端,自己倒是悄悄咪咪地找着略复杂一点的计算题。
郭文韬知道黄子弘凡对他的那点想法后就不能直视这些以前认为的“好兄弟”行为了,他等连廊稳定下来后就不自在地把人推开,“哪道题?”
黄子弘凡也没在意,又揽住他的肩膀给他指位置。
石凯看着郭文韬被他们争来争去恨得牙痒痒,干脆转过身眼不见为净,库库解题。
等他负责的那部分题都解决了后才去找郭文韬,“韬韬,我那边都解完了。”
郭文韬回头看站在自己背后的人,笑着用头往后轻撞了一下,“可以啊凯凯,太棒啦。”
石凯脸有点热,“没有,题目比较简单。”
“别害羞呀,”郭文韬把他拉到前面来,隔开自己和黄子弘凡,“这边也一起看看。”
黄子弘凡:“……”
他走到郭文韬另一边,躲着镜头戳了一下他的腰报复他。
郭文韬往石凯那边躲了躲,被石凯揽住了腰。
石凯向来喜欢贴贴,郭文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没看到石凯偷偷冲黄子弘凡呲了下牙。
陈鑫海那边的题目也解决了,走过来从后面贴着郭文韬,把头放在靠近黄子弘凡那边的肩膀上,“还有啥题。”
黄子弘凡:“?”
他也不甘示弱,往郭文韬那边挤了挤,贴过去看题。
郭文韬这才后知后觉另外三人都在往中间靠,他挣扎了一下钻出三人的包围圈,“图形题,你们仨看看。”
三人:“……”
“想念JOJO。”郭文韬偷偷念叨。
另外三人对视一眼。
——起开,我能解。
——站半天没动静,你起开。
——我来!
“我知道了!”三人异口同声。
郭文韬:“?”
你们啥时候这么默契了?
黄子弘凡抢着说出答案:“3526174!按这个顺序排!”
另外两人暗瞪他一眼:你嘴快你了不起!
他得意地冲郭文韬笑,“韬韬,怎么样?”
郭文韬也笑,终于结束这离谱的关卡了,“可以,太厉害了。”
另外两人在一旁嘟囔,“我也解出来了。”
郭文韬一人脑袋揉了一把,“都厉害。”
连廊缓缓往上升,对接上其他部分后就打开了门,齐思钧几人还在网里,玩起了抽二条。
看到门打开了,齐思钧张嘴就问,“谁赢了?”
“?”郭文韬莫名其妙,“又不是个人战。”
齐思钧几人越过他看了一眼另外三人的表情。
——黄子弘凡赢了?看他笑那样。
——不应该啊,凯凯怎么回事。
——那我是不是赢了?
于是郭文韬一边帮他们扒拉网,一边看曹恩齐和齐思钧伸出手让何运晨抽了三下。
郭文韬不懂,郭文韬懒得问,“快快快,自己钻出来,下班了。”
对,他一直认为他俩就是被朝夕相处迷了眼的上头而已。
齐思钧带着一堆东西来家里做客的时候,郭文韬和黄子弘凡正在热烈的讨论答案之书需不需要书皮这件事。
准确的来说是郭文韬正在说服黄子弘凡换掉他那一身黑色的宫廷服。
虽然已经在线上从郭文韬那儿听说了答案之书书神降临人间的消息,但是看到黄子弘凡满脸严肃的穿着宫廷服在舒适的软座沙发上坐的笔直说出黑色金边才能体现答案之书的庄重性,齐思钧还是没忍住的笑出声。
刚把钥匙搁在玄关柜子上,黄子弘凡就把目光投递......
刚把钥匙搁在玄关柜子上,黄子弘凡就把目光投递过来了。
“所以你为什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这是我家。”
“现在你是这本书的持有者,你家就是我家。”
“你好,我是小齐齐思钧,这是我的强哥。”
“他不是强哥,他叫郭文韬。”
郭文韬非常佩服齐思钧的适应能力和社交能力,他就进去洗了个水果的功夫,这俩都聊到风俗习惯上了。
于是郭文韬顺理成章的以宫廷服不是现代日常服饰的说法,让黄子弘凡换上了他让齐思钧从商场给捎带过来的新衣服。
自从黄子弘凡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之后,郭文韬发现他已经从“我们书神从不结交其他人”,变成了“我今天要去给唐九洲参加家长会”“我今天要出门去遛奶酪”以及“我要出门玩”。
第一件事没去成,郭文韬把神拦住了。
第二件事没拦住,偶尔直播间隙他站在窗边喝水的时候,能看到黄子弘凡拖着奶酪跑,有时候在草丛,有时候又蹲下去研究路面,像是奶酪在遛他一样。
第三件事往往只有郭文韬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忍无可忍把齐思钧召唤过来的时候才会实现,这个时候韬主播就会欠下一笔时长,疯狂在月底的时候补。
齐思钧喝了口奶茶,又一次看着郭文韬把黄子弘凡的手从被捏到变形的衣角处掰下来。
“你别抓了,我们快被人盯穿了。”
路人又一次向黄子弘凡投出一个关爱目光,郭文韬真的很想大喊他是正常脑子。
“可是我看别人也是这样走的。”
如果他的学习对象是齐思钧而不是对面街道打闹的情侣就好了。
郭文韬躁红了脸,齐思钧假装没听见,心里嘀咕反正张飞和关羽不这样,手指飞快的在购物软件下单了几本关于社交的书籍。
齐思钧买的书好像有点奇怪。
郭文韬发现黄子弘凡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他的被窝里,虽然是呈现一本书的状态。而且他最近睡觉越来越累了,总觉得被什么东西捂住了一样,醒来又什么都没发现。
有时候又会偶尔撞见书神大人拿着几本书当哑铃健身,郭文韬不理解,为什么这几本书都能让他锻炼的浑身大汗,衣衫湿透。
甚至黄子弘凡会买一堆菜回来琢磨着做饭,然后往往是下雨天,举着黑伞穿着黑色大衣,好像是什么神奇的偶像剧剧情。
郭文韬翻了几下那几本书,没发现有什么古怪,都是在正常介绍人类社交。
难道书神有自己不一样的视角?
然后郭文韬给黄子弘凡在自己经常去健身的健身房办了张卡,又给他买了好几个厨艺课程。
最后还安装了一个监控在房间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反复导出好几次,还没等他查出原因,换季的风就给他又一次击沉。
郭文韬感冒了,正端着一碗中药迟疑着没下口。
黄子弘凡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另一只手捧着他端着碗的双手,轻轻倾斜。
郭文韬下意识的张口吞咽,苦哈哈的喝了一口,又被塞了一颗冰糖。一口药一口糖,郭文韬眨着眼睫毛看认真给他塞药塞糖的书神。
“答案之书,我什么时候能好啊?”
黄子弘凡给他掖了掖被角,拿着空碗侧头看他:“如果你好好听书神的话的话。”
眼前的人有点迷迷瞪瞪的。
“现在,睡觉。”
郭文韬觉得自己睡得更沉了,但又浑身是汗。
半梦半醒的睁眼,自己好像被人隔着被子抱得紧巴巴的,也不知道是吃了药出汗,还是被捂的。
也有可能,是被书神抱着,害羞的。
黄子弘凡有点懊恼,因为郭文韬最近不爱搭理他了,连睡觉都锁门。
他估摸着应该是那天自己也睡迷糊了没注意郭文韬突然醒了,被发现自己偷偷抱着他的事。
齐思钧已经听了一天黄子弘凡的唉声叹气了。
“所以你还故意把写着可以适当捂着出汗那一页退烧指南摆在桌面让他看?”
“对啊。”
“然后他更不理你了。”
“是的啊。”
“那可是我强哥!你当他看不出来吗?”
黄子弘凡的表情更自闭了。
“但我觉得,韬哥大概率不是嫌弃。”
齐思钧被黄子弘凡带着光的眼睛吓了一跳,推开了凑过来的黄子弘凡。
“你给我注意点,我跟你可不是关羽张飞。”
“什么关羽张飞,你是我大哥!”
“辈分乱了!”
“那......义......”
“能不能说点正事?”齐思钧飞快的打断他的话,“要不,你就变回书,别出来了。”
黄子弘凡消失的第三十天,齐思钧被郭文韬用黄子弘凡盯的表情盯得起鸡皮疙瘩。
但他故作镇定。
这已经是他韬哥第十次审问他了。
郭文韬啥也没问出来,他只能勉强相信黄子弘凡是真的消失了。
可他左思右想觉得哪里不对劲。
答案之书被他摆在了桌面上。
“黄子弘凡是不是藏起来了。”
【你猜。】
“我猜个屁!”郭文韬罕见的暴躁了。
过了几秒,郭文韬抱成一团,有些苦恼的皱眉。
黄子弘凡按着自己没出来,不太忍心让郭文韬不开心,但又想搏一把。
他给自己一个时限,如果十分钟后郭文韬还是皱眉头,他就出去。
九分二十一秒。
他的主人问他。
“黄子弘凡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书页被翻开了。
【喜欢】
书神大人穿着他的黑色宫廷服现身。
“那郭文韬是不是喜欢我?”
郭文韬被他堵在桌边,又被抱起坐在书上,他整个人都被书神圈住了。
郭文韬一把推开他,把答案之书塞他手里跑走了。
抱着书的书神低头看了看那一页,低低的笑了。
“主人,给我开个门呗?”
姐狗性转预警
9.
下午的行程是博物馆。黄子在路上边开车边介绍这条街的治安怎么样,这条街的房价多高,这条街拍过什么电影。文韬问:“在这边多久了?来留学吗?”
“三年。我来这边学音乐,今年就毕业了。”
“你多大?”
“22。”
“就你自己在这边?还挺厉害的。”
黄子有点沾沾自喜:“还好,全靠交朋友。姐姐你呢?是做什么工作的?”
文韬说:“我吗?上班的。”
黄子见她不愿多说,就换了个话题,问了一件他一直很好奇的事:“你怎么会自己跑欧洲来玩啊?”
“散散心。”
没有一个话题是能够继续下去的。黄子只好不再提问,而是自顾自说个不停。
10.
晚上黄子回到家,先给文韬发了明天...
晚上黄子回到家,先给文韬发了明天的行程,然后开始收拾行李。明天他们要到另一个城市去,路上有三个小时的车程。黄子花了半个小时装好东西,文韬还没有回复。他耸耸肩,将行李拖下楼抬到车上,顺便打开灯收拾一下车子内部,然后发现了副驾驶上的墨镜。
黄子拾起墨镜,摆弄了一番,抬腕看了看手表,十点半,又犹豫了一番,给文韬打了语音。
是的,他可以发消息,但他很想听到她的声音。
三声过后就接通了,对面轻轻“嗯”了一声。这个声音有点亲昵有点熟稔,黄子的脸一热。
“姐姐是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把墨镜落在车上了,怕你今晚找不到着急。你放心我帮你保管着。”
又是“嗯”一声。黄子想到对方可能在睡觉被他吵醒了,于是道歉说:“对不起姐姐,打扰你睡觉了,我没别的事了。”
对面慵懒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声“没事,谢谢”,就挂断了。
黄子捧着手机,忽然感觉气温上升了好几度。
11.
次日一早文韬眼睛有些浮肿。黄子说:“姐姐你是不是又没睡好?今天路上有三个小时可以补觉,不过风景很美。你可以先休息,到了好看的地方我叫你。”
文韬点点头,系上安全带。
文韬说:“你还小呢,过几年自己就会去琢磨这些东西了。”
黄子本来觉得是兴趣问题,谁还没点不感兴趣的事,到文韬这里怎么就成了一个还没长大的证明?黄子感觉被轻视了,有点不开心。
12.
一个小时后黄子把车停到咖啡厅的停车场,咖啡厅建在悬崖附近,这里能眺望海岸线。
“谢谢你,多少钱?”
黄子说:“请你的。这里能看到海岸线。你还要工作吗?还是你出来看看吗?我给你拍拍照片。”
文韬看向窗外,远处一片蔚蓝的闪着金光的海。她从包包里取出粉饼,问黄子道:“我眼睛还肿吗?”
黄子仔细看了看说:“看不出来了。你昨晚是不是水喝多了?”
文韬自嘲地笑了一下说:“喝了红酒。太蠢了,再也不喝了。”
“你去哪喝的酒?”
“在房间啊,在酒店点的。还有半瓶,我不喝了,你要吗?”
黄子摇摇头。五星级酒店的酒便宜不了。
“姐姐,你可真行,自己在房间里喝酒?”
文韬说:“我不是在倒时差嘛,想快点入睡。”
黄子说:“我应该准备褪黑素的,我的问题。等下找地方去买。”
13.
大海让文韬很开心,她戴上草帽和墨镜端着咖啡靠在围栏边看了好久。
黄子端着从石凯那儿借的单反相机,为她拍了很多照片。拍照的时候她很配合,完全信任他似的,让她笑的时候,她也笑得很好看。
他们头对头地凑在一起,用手遮挡着阳光,看单反上的照片。文韬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不错,你挺厉害的。”
黄子说:“是姐姐你长得美。”
文韬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all韬(桃元、石郭拌饭、一点点北齐)
*文笔不好,别骂我,我是窝囊废
*ooc致歉
*有三观不正情节(?)又名《郭文韬训狗记》
作为m中的一哥,文韬的父亲是县长,外公那里也是有名的世家,母亲是典型的女强人,有一家自己的上市公司。
据不靠谱的传言说,文韬家的房子造的像皇宫。不过石凯可以准确的告诉你,这个传言是假的,因为文韬家住小区,他父亲身为县长还是要低调做人的,不过他家的祖宅真的像皇宫。
文韬长得也是玉树临风,在一帮满脸长痘,胡子不刮,皮肤黝黑的理科男中鹤立鸡群。每年都会有无数男女往他的抽屉里塞情书,文韬从来没有看到过,因为早在他发现之前就被石凯扔到垃圾桶里了。...
文韬长得也是玉树临风,在一帮满脸长痘,胡子不刮,皮肤黝黑的理科男中鹤立鸡群。每年都会有无数男女往他的抽屉里塞情书,文韬从来没有看到过,因为早在他发现之前就被石凯扔到垃圾桶里了。
文韬从小学开始成绩就是名列前茅,到现在为止,年级排名没有下过前十。幼儿园起就担任班长的文韬也拥有极强的管理能力,在老师眼里是实打实的好孩子、乖学生。
清冷、温柔、理智……每次石凯听到这些形容词,都会冷笑一声。
你问石凯是谁?
当然是文韬的小跟班,他绝无二心的忠犬啦。
高一刚上来,石凯就对文韬一见钟情了。开学的时候文韬穿着新校服,大概是有风拂过他的脸,文韬转头看他。那一刻,石凯的心脏漏了一拍,他呆愣愣的捂着胸口,从那天开始石凯最喜欢的季节变成了夏天。
不过这种情绪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下消失殆尽,石凯敢保证,就算文韬现在跟他负距离他也不会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因为文韬根本就是一个讨人厌的骄纵大小姐,才不是什么风度翩翩的贵公子。
其实刚认识的时候,文韬跋扈的状态也没那么严重,石凯主动交好,他也会给出适当的回应。两人从一起打篮球,一起上课,一起去食堂,后来也算的上是形影不离。
直到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那是石凯永不能忘的日子,文韬站在石凯的书桌前,青葱细长的手指徐徐的翻动着他的日记,随后抬眸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韬韬好可爱,好想亲?”
石凯快疯了。
文韬一步一步的接近他,他没办法只能退后。可是宿舍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很快就无路可退。其实石凯比文韬高一节,但是石凯觉得自己快要遁地了。
“我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和男生谈过,你想亲我吗?听我的话,一直听我的话,就让你亲,好不好?”
文韬把头靠近石凯的脸,温热的气息铺洒在石凯脸上,香香的味道让石凯晕乎乎的,朦胧间他点了点头。
文韬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从此不平等条约正式成立了。
譬如——
郭文韬会在夏日三十多度的天气让石凯从校园的东面跑到西面,然后通过围栏向商家卖一碗冰粉。结果到手了只吃一口,剩下的就让石凯吃掉。
每次不想写作业就让石凯代写,但是考试还是甩了石凯一条街。
还有,
让石凯帮他霸凌其他同学。
那是石凯第一次对文韬的感情产生动摇。郭文韬把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瘦弱的男生约到天台上,二话不说,转过身就给了那个男生一拳,毫无防备的他瞬间倒在地上。
郭文韬没有收手,他一拳一拳的打在那个男生的鼻梁骨上,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站起来,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从口袋里掏出好几张钞票,摔在那个男生的脸上。
他俯瞰着鼻青脸肿的男生:“别妄想给我找麻烦,你们家的产业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我妈。”
随后拉着石凯的手离开了天台,走到一半石凯挣脱文韬,停下来:“为什么要打他?”石凯问,“他不会告老师吗?”
文韬冷哼一声:“就他这个怂样?你猜老师会偏袒谁?”
“至于为什么打他?当然是——”
“看他不爽啊。”
石凯觉得,自己喜欢的人可能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优秀,那么纯白无瑕。
“你这么喜欢我,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吧?”文韬说。
对那个同学的霸凌在那天画上了句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班级的同学总是有意无意的远离他,有郭文韬的地方,那个男生总是孤单一人。
石凯每次看到他,心里都有种说不上的愧疚,他始终是这场霸凌的帮凶,郭文韬的走狗。
第二个被霸凌的人,是高二来的转学生。
黄子弘凡。
那是一个很开朗的人,不过文韬总是很看不惯他。
“黄子弘凡?像条狗一样,挺恶心的。”
所以石凯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文韬面前说黄子弘凡的好话,并主动与黄子弘凡交好。
那天郭文韬约他去打篮球,他带上了认识不到一个星期的黄子弘凡。
那场比赛郭文韬始终黑着一张脸,明明是队友,尽管有益,他也不会把球传给黄子弘凡,时不时撞他一下,然后一脸挑衅的说“对不起”,终于在结束的时候,他用脚绊倒了黄子弘凡。
石凯忍无可忍,拉着郭文韬就去了更衣室,郭文韬甩开了石凯的手,他揉着发红的手腕:“你干嘛!你弄疼我了!”
“你为什么总是对那些无辜的人恶意这么大,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你这是在校园霸凌你知不知道?!”
郭文韬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不可置信的看着石凯:“我校园霸凌?”
“之前是天台上的那个男生,现在是黄子弘凡,你到底为什么要针对他们啊?他们没有挡你的路。”
郭文韬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石凯。石凯也没有说话,沉默蔓延在两个人之间,最后是石凯,打破僵局。
他扶着额头一脸疲惫:“文韬,我们都要冷静一下。”
石凯和文韬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冷战。
那怕知道文韬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石凯还是忍不住被郭文韬所吸引,他阴暗地观察着郭文韬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
最近文韬和黄子弘凡走得很近。
郭文韬会嚣张的指使黄子弘凡去买冰粉,跑完步后会让黄子弘凡帮他揉腿,雪白笔直的双腿被黄子弘凡揉的泛红,他就会把脚踩在黄子弘凡的肩膀上:“揉个腿都不会,你都弄疼我了。”
他会在黄子弘凡的校服上留下一个灰黢黢的鞋印。
那个位置,本来是我的。
石凯总是控制不住的想。
出现了这个念头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他甚至忍不住的想,如果文韬还是和原来那样讨厌黄子弘凡,甚至孤立他,
那该有多好啊。
于是石凯想方设法的想要和郭文韬和好,可是黄子弘凡总是像条狗一样的,围在郭文韬身边,寸步不离。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文韬独自一个人去还器材,终于被石凯找到了独处的机会。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文韬身后,刚到器材室,他就叫住文韬:“韬韬……”
文韬刚转过头,外面就传来了黄子弘凡的声音,郭文韬把食指放在嘴巴前面,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然后让石凯躲在了器材后面。
黄子弘凡打开门进来了:“我怎么听到好像有别人的声音啊?”
他刚进器材室就用手剥开一些器材,左顾右看。文韬有点慌,但是还是保持冷静的上前抱住他的手臂:“没有,你看错了。”
黄子弘凡抱住郭文韬,视线却和垫子后面的石凯对上。
“韬哥可不要骗我啊,毕竟我从小学开始就这么喜欢你。”
等到他们两个彻底走了之后,石凯才从后面出来,他动了动蹲到发麻的腿,向高二三班走去。
“齐思钧!有人找!”
齐思钧,郭文韬的发小,一个总是笑眯眯的艺术生。
“黄子弘凡和文韬什么关系。”
石凯直入主题。
“哟?黄子弘凡来啦,那文韬可有的苦恼了。”齐思钧还是笑眯眯的,可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戾。
“那王涵呢?”
“王涵?谁啊?”
“高一下转走的那个。”
齐思钧哼了一声:“那头死猪啊,之前骂文韬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被文韬打了,知道自己理亏就转走了呗。”
文韬小时候就被交给奶妈照顾,因为父母的工作一个比一个忙。
石凯的心被揪成了一团,他不敢相信当自己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文韬会有多伤心,他再也不敢直视文韬的眼睛,生怕在那里看到一丝一毫的失望。
石凯没有和齐思钧打招呼就飞奔回一班,他环顾整个班却没有发现黄子弘凡和文韬的身影。
于是有匆匆忙忙的跑向天台,就算被楼梯绊倒也没有关系,他只想快点见到郭文韬,他知道文韬很喜欢那里。
“石凯,每次我从天台望下去的时候都能看到整个校园,这里的一花一树,一草一木,我都很喜欢,虽然有点奇怪,但是我很喜欢学校,这里总是热闹的,我其实还挺怕一个人的。”
他在不触碰文韬,他就要疯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阳光直射石凯,刺得他睁不开眼。
黄子弘凡肆意的亲吻着文韬,他捧着文韬的脸,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文韬转过身看着石凯,黄子弘凡从后面抱住文韬的腰,将下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