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票解锁搜狗PC输入法皮肤+LOFTER气泡框采用了方正小篆字体、用于PC电脑端的【秦宫君臣】搜狗输入法皮肤来辣
[图片]
也许在黑暗中独行久了,总会偏生出些许难以言明的柔情。
《偷书贼》就是以一个莫名多愁善感的死神为第一视角,借他之口以温情淡然的笔调叙述了在二战德国纳粹的大背景下,一个小小的偷书贼的故事。
其实这位死神先生,只是在全文起到穿针引线的旁白作用,不甚起眼。不过这个人设在我看来却是可爱得紧。
就如同开头所说,本该一向以黑暗冷酷著称的死神,在作者笔下却流露出丝丝温情,字里行间满满是星星点点的看破和无奈,因为在历史车轮的碾压下,任何人纵是有心也无力。
“我从不忍心多见他们一眼,尽管多数情况下我不得不看...
“我从不忍心多见他们一眼,尽管多数情况下我不得不看。我特意专心地观察色彩变化,才能让自己不去注意他们。可偶尔我还会目睹那些幸存者,他们震惊、绝望、奔溃,在现实的夹缝中生存,他们已心力交瘁。”
“你们明白了吧,当有人死亡时,除了那些点缀我所见闻的世界的色彩以外,还能看到一次日食。
我已经见过不计其数的日食。
我已经记不起见过多少次了。”
序幕的这两段文字,我总觉得透着沧桑和孤寂,或许用这两个词会有些矫情,但的的确确,就是带给了我这样的感觉。而如此行于世外的人设,正是我个人所喜爱的。
小说中死神该是抽离现实、负手旁观、客观的存在。作者在文末以死神的口吻疑问着“同样一件事,怎么会如此丑恶又如此美好,有关于此的文字怎么可以这么具有毁灭性,又同时这么熠熠生辉?”至此回想整篇故事,加以思索,似乎答案呼之欲出了。
在二战的时代背景下,灰暗便是主色调了。看过影片《辛德勒名单》的人,对纳粹押解虐杀犹太人的场景应是难以忘怀的,同样在书中描写的纳粹与犹太人的敌对,虽非纪实却也真实。
犹太年轻人马克斯,在主人公莉塞尔家的地下室里,如同鬼魅一般活着。22个月未见天日的他,趁着空袭的混乱,偷偷掀开窗帘一角,却觉得被星星刺痛了眼。
好在他在莉塞尔身上感受到了温暖,书中有一段这样的描写:
“即使在汉密尔街三十三号地下室里,马克斯·范登伯格仍能感觉到全体德国人的拳头打在他身上的滋味。他们一个个轮番上阵,把他打倒在地。他们让他流血,让他承受痛苦。好几百万人都涌过来——直到最后,他抱着脚,缩成一团。
他看着下一个人钻过绳子,这是个女孩。她缓缓走过拳击台的帆布地面时,一滴眼泪从她的左腮流下。她右手拿着一张报纸。
‘字谜,’她轻声说,‘空白的。’她把报纸递给他。
黑暗。
现在只剩下黑暗。
只剩下地下室和这个犹太人。”
这是不是在黑暗中看见光亮,在寒冷中遇见火种的感觉,这个小女孩成了他的救赎,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动力。或许她不知道,或许她也不需要知道。
更确切地说,使他们彼此成了彼此的救赎。莉塞尔也在与马克思的相处中,终于摆脱了弟弟离去的梦靥。同时,学会了爱,无关爱情。
其实,说到这里,好像一直偏离了主线,应该是以莉塞尔成长过程中偷的书为线索叙述的。但是这本书里的人物形象实在可爱,都忍不住想提上几笔,就把主角放在最后吧。
油漆匠汉斯和洗衣工罗莎,是莉塞尔的养父母,一个温润一个火爆。汉斯会在莉塞尔午夜惊醒后教她阅读,会说生活离不开音乐,会慷慨地为邻居粉刷,会冒险收留马克斯,会在犹太人游街时不自觉送面包...他是一个内心温柔又坚实的好人;罗莎总是大着嗓门骂骂咧咧来表现她的爱,她会在收留马克斯竭力照顾,会在丈夫征兵后睹物思人...她是外表暴躁内在感性的妇人。
镇长夫人应该是个温婉的人,她会允许莉塞尔进书房看书,默许莉塞尔偷书,甚至为她准备好该偷的书和食物,满满的宠溺。
在地下室写作的她,躲过了空投的炸弹。汉密尔街被夷为平地了,只剩下她。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的邻居,都在睡梦中长眠了,只剩下她。
“她不知道自己在朝什么地方跑,因为汉密尔街已经不复存在了。为什么天空是红色的?天空怎么会飘起了雪花?雪花又怎么会灼伤了她的手臂?”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最后的最后,1945年,战争结束了。莉塞尔还活着,马克斯也是。我想,至少他们还能相互依靠,至少不是孤身一人了。
浅显地读完了这本书,只觉得人类在战争中真的是渺小而无力,那段残暴的历史是血痛。没有那个种族的人天生低人一等,平凡的底层人民也是心中有爱的,上位者挑起了战争,受难的是百姓。世界和平不是一句大话,真心希望每个角落的人都能过着平和的生活,带着爱过每一天。
又《原来你们不是麦麸,而是两情相悦啊!》
&风牧cp,au娱乐圈杀青梗,欢乐论坛体。
Summary:一年麦麸,两年十指相扣,三年男主单膝下跪向男配求婚登上热搜,产品姐们垂死梦中惊坐起——等等,不对!
——本文3.8k+,一发完——
#电影《落凡尘》杀青,正式开启麦麸大业?#
1L楼主
从麦麸里找到一些电影情节,累坏了吧大家。
2L
骂谁铜仁铝呢?
我们拒绝在《承认小情侣是麦麸营业》合同条约上签字,见过麦得盛情难却的,没见过像金风司牧这样麦得情不自禁的。
3L
落凡尘里的的亲情固然可贵,可是宿敌的拌嘴同样好磕。
4L
疯了吧,花...
疯了吧,花絮里每天眉来眼去打情骂俏,这麸麦得未免也太有职业操守了吧。
一定是剧组里的其他南通不够努力呗。
5L
恭喜二位演员掌握流量密码,这样吧下次别拍无感情线的电影了,干脆拍双男主,剧名我都想好了——《重生之恋:宿敌补药啊》
6L
你们到底在吵什么?落凡尘是什么?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7L
看吧妹子们,这才是你们冷圈现状。
8L
……够了闭嘴,我尸//体有点不舒服先下了。
9L
非要戳痛我们冷圈人的心现在你们满意了吧,你们这群冷漠无情的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的,永远不会!!
10L楼主
十天上映无人知,一朝麦麸天下识。
11L
你说得对,落凡尘其实是一部非对称性竞技类电影,里面的男主在亲情的帮助下一步步走向典狱长的位置,邂逅了摄影部的大家,于是开启了收集星核的漫漫银河路。
12L
……自首吧,私斋。
13L
大妹子我再也不玩抽象了,喵。
14L
落凡尘是最近上映的国漫电影,剧情很棒,可惜大抵是和宣传离婚了吧,所以票房很低。
15L楼主
本来没抱太大希望,结果电影一开场哎哟你大爷的给我干哪儿来了,这还是国内吗。好久没看到如此洋溢南通气息的国漫电影了,感觉尸斑都淡了不少。
16L
电影院是满脸不屑进的,老福特是看了十分钟电影后打开的。
17L
金风司牧,国内知名演员。电影一开场就硬控铜仁铝十五分钟,战绩可查。
18L
二位真能吵出打情骂俏的感觉,不仅电影里酱酱酿酿,剧组花絮里有空就黏在一起。
上次采访问司牧对于这次的戏搭子有何评价,他咬牙切齿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说:“再也不想和不会说话的木头合作了!”
结果主持人还没问第二个问题,他转头又甜甜蜜蜜和搭档坐上了同一条板凳。
19L楼主
铜仁铝美美抱在一起欢呼:他们是gay!
20L
纯路人看到都得倒抽一口凉气说太会麦了!
二位真是男人中的男人,演员中的演员,南通的统治者!麦麸的支配者!!
21L
完全看不出来你们是在阴阳还是玩抽象,事已至此我们先吃穷人爱吃的手抓饼吧。
22L
23L
卧槽,恶俗啊。
24L
失踪的爸过气的妈,初中的妹妹破碎的他,金风的美强惨人生使他注定会碰到一个节点,而这人不是反派就是搭档。
但是很可惜,司牧显然是天降系恋人。
25L
金风你不用再麻木了,因为你的牧来了。
26L
神金啊,补药再玩谐音梗了啊啊啊,害我莫名其妙笑一下。
27L
你们都在磕这对吗?我还以为挺小众的呢。
28L
宿敌的尽头是妻子。
29L
哦你们的重心都在他们每天打情骂俏吗?
30L
?
31L
???
32L
全世界的风牧姐妹都吻了上来。
33L楼主
不是哥们。我就口嗨一下南通真好磕,怎么还真牵上了?!
34L
金风不要跟我说35℃的天很冷需要贴贴,司牧也别讲兄弟和平相处的借口,这俩距离都快成负数了,两只手垂下面干嘛呢?是不是在背着摄像头牵手!!
35L
可能是习俗不同吧,我们这边私底下偷偷牵手不叫麦麸,叫秀恩爱。
36L
不是不是,万一他们只是在掐架呢……
37L
特*普和某京谈判需要十指相扣吗?
38L
不知道啊,老师也没讲宿敌之间需要牵手啊。
39L
别吵,我在思考。
40L
41L
我连麦问过金风,请问你对上次采访有人造谣说你和司牧私底下偷偷牵手有何表示?
金风:玉露挤的。
玉露:?我坐你们后面的怎么挤你?
司牧:因为你有隐形的翅膀。
42L
妹宝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43L
好好好,好一出南通的诡计。
下次金风不小心摔倒,不小心压到司牧身上,不小心献出初吻,他也可以说是因为不小心踩到玉露隐形的翅膀。
44L
45L
我有病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46L
司牧在白板上涂涂改改写了个:友谊。
导演给他使了个眼色,司牧恍然大悟,又把板子转过来加了个字。
47L
写了啥?
48L
唇//友谊。
49L
50L
这乱世如风牧姐所愿。
51L
司牧你告诉妈妈,麦麸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
52L
全场寂静五秒后爆发出了响彻房顶的尖叫,金风摔下白板飞过去用手抹掉了司牧写的字。
司牧:你干嘛?!
金风在他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听不清,反正我看到司牧的脸红了一瞬,然后就恼羞成怒地把他从身上踹下来。
53L
54L
抛开麦麸不谈,我觉得你们有点暧昧了。
55L
金风扑过去的时候脸都快埋司牧颈窝里了。
南通我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关羽张飞不会互相嗅发尾,野史也不敢这么野。
56L
金风:妈妈,人生是旷野。
司牧:妈的,狂野人生。
玉露:妈耶,野人们诓我。
57L
讨论了这么多楼他俩到底谈没谈啊?说谈吧他们又不公开,说不谈吧宿敌就是宿敌,宿敌是不可以十指相扣的……
58L
可怜的铜仁铝被正主控制于掌之间。
59L楼主
没事不承认也没关系,听好了金风司牧。
我会一直一直视见你们的社交账号的,我会像女鬼一样永远纠缠着他们直到公开或者否认为止。
60L
金风司牧:还我妈生粉。
61L
放个楼,我也会一直和风牧耗下去的。
62L
静等铜仁铝被打脸。
63L
你知道全世界有多少铜仁铝吗?35亿~
64L楼主
就算我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铜仁铝站出来。
——风牧姐,加油!
65L
风牧!加油!!
66L
你们到底在燃什么啊……
……
488L
今天还是这么热闹呀。话说新出的恋综你们看了没?金风和司牧也被邀请的那档。
489L
什么恋综?
490L
[链接]“青春没有售价,麦麸直达唇上”,大家好我是导演玉露,今天给大家平淡如水的互联网生活带来新的娱乐节目——
《十个gay里找出唯一直男》
491L
……不是妹子,啊?
492L
很喜欢风牧姐的一句话:啊?
493L
妹子这是恋综饭吗就端上来……算了我们风牧姐超绝铁胃,我吃吃吃。
494L
看吧,不好好做饭就会沦为网友的玩物。
495L
那咋了,玩物就玩物
496L楼主
视见了三人组这么久已经见怪不怪了。
哪怕明天风牧录一档《我们结婚吧》,我都怀疑他们只是想把铜仁铝骗进来给把糖,然后说哈哈其实我们只是纯粹的宿敌关系。
497L
这就是铜仁铝被拿捏的一生
498L
听懂的铜仁铝已经内牛满面了
499L
风牧你们可以再麦一点给我吃吗,就一点点就好……已经快要变成铜仁铝的形状了,嗯……不是草泥马你们怎么还没公开。
500L
楼主视见三年归来仍是纯友谊。
501L楼主
三年、三年……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线下牵手照被编制成写真集,抓拍的同框小动作抓都快剪辑成一部剧了,更有甚者传出了俩人路灯下接吻的照片,虽然不知真假……
502L
我产品距离结婚那一步只差表白了。
503L
算了吧。一个清冷榆木脑袋,一个嘴硬傲娇少爷,我就知道我的cp注定be
504L
所以你们没人看那档恋综吗?
505L
呵女人,不要再试图用这种把戏欺骗我打开直播,我已经是一个合格并且成熟的私斋了,再也不会轻易被女人骗了……
506L
能有什么看头,不就是日常甜甜蜜蜜的贴贴,被摄像机照到后惊慌失措地分开,最后轻咳一声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吗。
507L
对啊,我们铜仁铝已经看麻了……握草金风单膝下跪干嘛?
508L
我已经知道这届网友的尿性了,我这次绝对不会再打开直播了……
509L
握草戒指!!握草!!!
510L
握草什么什么?!我打开直播看一下!!
511L
谁?金风?单膝下跪?戒指?
等等不对,我看的是恋综不是电影吧?!!
512L楼主
我靠妹子这是啥啊,这是戒指吗,我靠这是情侣对戒吗,我靠我该不会是没睡醒吧。我产品官宣了?真的假的,会成功吗?
513L
金风:铜仁铝,手拿把掐。
514L
这不是玉露的恶搞吧。。。恶搞个屁妹宝的嘴角都快翘天上去了啊!!
515L
本场mvp玉露,别说了我要追随妹宝一辈子。玉露是电玉露是光玉露你是唯一的神话全宇宙的阿尔法是王、大师、帝王
516L
从今以后一到玉露出场,要求节目组必须配一个“兄弟抱一下”的bgm。
517L
你们都在讨论婚后幸福生活,只有我手机没流量了在傻傻等求婚视频。所以到底有没有人告诉一下司牧答没答应啊
518L
坏了,忘了司牧好像还没同意,烟花放早了。
519L
补药啊,司牧你一定要同意金风啊
520L
风牧你现在是真火了以后一定要注意言行举止后面忘了……我靠接吻了!!!我靠活了!!!我靠我产品是真的!!
521L
真的就给点掌声!给点掌声啊!!!
——此帖疑似ai刷屏,已被封禁——
山海:彩蛋是自然段格式的求婚现场,感兴趣的可以看看,只需要粮票就能兑换回礼啦。
笑林广记·古艳部·启奏
一官被妻踏破纱帽,怒奏曰:“臣启陛下,臣妻啰唣(luózào吵闹),昨日相争,踏破臣的纱帽。”上传旨云:“卿须忍耐。皇后有些惫赖,与朕一言不合,平天冠打得粉破,你的纱帽只算得个卵袋。”
译文:有个官员被他的妻子踩坏了官帽。官员生气地向皇帝上书说:“启奏陛下,我妻子好吵闹,昨天和我相争,踩破我的官帽。”皇上传旨说:“你须忍耐,最近皇后有些顽皮,与我一言不合,就把我的平天冠打得粉碎。与其相比,你的官帽算得了什么。”
图片来自博主@糕糕不掉毛的视频截图
笑得相似。很多是群友整活的梗啊啊啊啊啊
一个极其生草的校园pa,可能有后续
“智者不入爱河,淹死概不负责。”
背影萧瑟,模样疲惫。
对面似乎安静了一瞬。
李斯也不在意他突如其来的沉默,只管继续往下输出自己的观点:“小少爷,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回头路。我去写论文了,一会拉黑,不用再找。”
他特意等了5秒,正要挂断时那个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不缺钱了?”
钱?
李斯想了想,尽量语气温......
李斯想了想,尽量语气温和地道:“不好意思,有人养了。”
但他到底还是没控制好,微微上扬的尾音里透出的轻松和欢喜清晰地透过手机传进嬴政的耳朵里,心情本就糟糕透顶的高中生就这么摔了手机。
“提问,”韩非举起一只手,“你说的有人养了,不会是指我吧?”
李斯:“……你说呢?我们宿舍除了你还有第二个有钱人?”
“啊,说的也是,”韩非假装思考,顺手揽上了李斯的肩膀,“好吧,那为了庆祝你脱离苦海,走吧,陪兄弟出去搓一顿。”
脱离苦海?
李斯没反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给嬴政补习确实是件苦差事。
但他拒绝了韩非的提议——开什么玩笑,论文没写完就出去玩?他可是要当卷王的男人!
*
另一边。
无cp向其实到现在我都没定下来左右
感觉两个设定完完全全相反了把摩三曹丕的所有弟控给了忘川再把忘川曹丕的所有阴暗给了摩三
摩三是一个巨大的曹丕嬷嬷
我们要有自己的输入法皮肤!!
适配电脑。欢迎提出意见建议!
微博领取:童叟无欺坐忘道
*谢谢老婆,我爱老婆,是老婆和我聊天让我获得了灵感,她是我的哆啦酥梦(拭泪)
祝我cp生日快乐!今天猛写9k,遂决定直接趴窝休息,明天再修(挥泪)
原著向/oe/私设/前缘/剩下的自己看
全文11.2k字,感谢食用。
1.25二编,修完了!全文13.3k,我真的自闭,我找个角落默默种蘑菇去了再见家人们(哭)
——————————————
月影难圆昔时憾,神明不睬凡尘忧。
多年以来,地师殿与它的主神均是保持着一般无二的寂静肃穆...
多年以来,地师殿与它的主神均是保持着一般无二的寂静肃穆,纵使有专人日日洒扫整顿也照旧人烟不逮,死气有余。
仿佛自身对这座金殿嫌恶抗拒到极点,地师明仪常年驻留人间,偶有回仙京赴宴参会也从不于此处落脚,只是他行事低调,并未有人在意过这般细枝末节。
而此刻,殿中转瞬之间便迎来意外之喜——风地二师正在这落针可闻毫无人气的内室一坐一欹。一位并不意外地维持着惯常漠然,另一位则不知是忧是怒,总之面色不大好看。
明仪堪堪躲过师青玄正要探向自己额头的右手,憔悴病容中又叠三分愠色。大抵是经此一役后仍有余悸,他较平日里更警觉几分,大有与面前友人就地割席的态势:“你做什么。”
师青玄的手不尴不尬地抬了半晌,随着一声鲜少从他口中听闻的长叹,手背不情愿地摔进掌心:“怎么受这样重的伤。”
相当没有意义的一句废话在师青玄乱若苘麻的脑海中不知经过多少次轮转才勉强出口,他有些说不清的难受,却实在难以言表。
恰逢此时,师青玄心神蓦地一晃。
他不自觉低头去望,忽然惊觉自己也受了重伤,殷红温热潮湿腥甜的液体漫过满掌,由于失血过多而渐次攀升的心率如同干渴而死之前的最后一盏鸩酒,更添惊惶。当胸仿佛堵上一团被冰水浸过的棉花,有人将这无法担负的重量死死摁进他的脏腑,掠夺他的呼吸。
幻觉再度造访,他清醒地无误判断,也混沌地无处脱身。
为着不教面前身体抱恙的友人担心,师青玄不得不竭尽全力维持寻常。恍惚间似乎有人与他交谈,也可能是自言自语,总之他听不清具体内容,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外界八方抑或心底娓娓而来,唯一不能再亲切的是镌刻于尘封记忆中的谙熟语气。
怅然的,平淡的,绝望的,带着深重恨意的模糊语句像千万缕难缠的蛛丝点戳着,试探着,缠绕着,绑缚着。师青玄极易受那情绪感染,霎时笃信自己重又堕入深渊,又回到了最暗无天日的那几年。
他边骂边喊,我他妈的是神仙!!你不信我?!说话啊!!刀剑嘶鸣,火簇长烟,他泪痕满面,妄图障目闭耳,终究不能如愿。
直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师青玄。”
音色沉着而语气认真,就像与朋友初次相见的寒暄,也像黄昏时分柴扉轻掩前的话别。
见他方才还像被彻底魇住,只凭一声唤就能防备心全无地下意识地怔怔然望向自己,明仪颇有些不自在地将视线移向他眼眶刚刚泛起的细小血丝,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片刻,他总算记得抬起右臂给师青玄看:“伤得不重,在愈合,神仙不会死。”
师青玄终于如梦方醒,粗喘几口气。他的双手抖得不成样子,却仍是万般珍重地、极轻极缓地将他右臂按下,仿佛捧了满怀最是珍奇昳丽的稀世宝藏。
只见他眼神失焦,垂眸喃喃:“神仙吗……明兄,神仙也会死。”
明仪一脸莫名,不禁嗤他:“怎么可能。”
师青玄却猛一抬眼,挣扎地将眉心皱成一团,几番踌躇后,终究艰难地道:“会死。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告诉我神仙会死。”
“听话,青玄。”
师无渡瞧着的确面色不虞,但还算耐心,将拎在指尖的两坛好酒往月桌上随意一放一推,手段与少时哄慰那将山楂糖球不小心落地沾灰而哭出鼻涕泡的小朋友如出一辙:“给你带了酒稍作消遣,但一次不要喝太多。”
师青玄双目明亮一瞬,又很快熄灭。
他的过往绝不容他抱持任何乐观的想法,他深知美梦的转瞬破灭于他而言是怎样的惨痛,一时欢欣过后急转直下的结局又如何千钧之重,压制着他事事难成。或许命该如此,师青玄早已经不想再挣扎,也不太想让其他人为他的挣扎未果而忧心,因而他沉默须臾,语气平和地缓声道:“哥,把我关在这里也没有用。无论做什么都逃不掉的。”
师无渡眉峰微凛,并不理会他的丧气话,转而试探性地问询:“近日可有被侵扰?”
师青玄先是眯起眼,仿若真的在很细致地思考,随后弯起无力而敷衍的微笑:“我忘了。也许有,也许没有,但我想很快就会有了。大概只因为我这些天什么也没做,他尚未寻到机会咒我。不过你总不能将我关一辈子。”
自动忽略掉他的最后一句反驳,师无渡闻言,眉间冰霜似有松动消融的迹象,却仍旧没能掉以轻心。袖袍下几番轻掐指尖,又反复确认,师无渡总算在氤氲着绝望气氛的当口模棱两可地送了弟弟一份虚无缥缈的希冀:“很快了,青玄。我们总有办法。”
只是这句宽慰由于间隔太久才于空荡大殿内慎重出口而显得十分突兀,甚至像是开启了一个毫不相干的新话题。这使师青玄连维持笑容的力气也荡然无存,碎发随他垂头的动作挡住所有表情,面前人只知他大抵形容恹恹,仿若被操纵者遗弃的颓败人偶。
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怎么没有寻找过办法,他们怎么没有成功逃出生天。要怪就只能怪他师青玄命不好,已经瞒天过海一次,却仍要鬼使神差地于夜色中应下那声“玄儿”的呼唤,结局只配毫不意外地摔入那草木葳蕤的湿冷山间。
师青玄想,那是天,是命,谁能违抗啊。他生来就将摔倒,将一事无成,将家破人亡,即使点了将又能怎样,我闻神仙亦有死,我与子皆无免俗。纠缠惊惧至此,除去自戕以外,师青玄根本想不到再好的办法。
他承认自己并非鹤立层云,只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俗人一个。或许等到他不再惧怕死亡的那一天,就也不会再惧怕白话真仙。
关于生死的话题总能让他发呆许久,待到他再一抬眸,发现师无渡已经飘然离去。
师青玄一怔,先是有些无措地站起,怅然若失片刻,又低头去望桌上的深色瓷坛——哥哥虽是嘴上总对他嗜酒颇有微词,可他素爱喝哪家酒楼哪样酒,到底都记得清清楚楚。
大概由于愁情满坛,酒量很好的师青玄头一次醉得不省人事。失去意识前,倚在书架前头晕目眩的小神官蓦地心口微痛,随后清清楚楚听到了一声音色沉缓的、由心底漾开涟漪的幽幽轻叹。只是他早已失去了深究的精力,就这样沉沉睡去,安静地、逆来顺受地等待下一个噩梦悄然降临。
毕竟,只要他活着,白话真仙就从不会施舍他片刻安宁。它可能下一秒就不速入梦,口若悬河地模拟各种耸人听闻的假设,而师青玄不论是混迹人间,还是飞越尘寰,都从没能够真正战胜过它。这使他更加确信自己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即使被镀上神仙的金光也依然如故。
“我曾经,有一位朋友。”师青玄深吸一口气,像是在诉说一个隐瞒许久的秘密。
明仪淡声道:“你有很多朋友。”
明仪却对这不能再简单直白的乏味陈述突然起了兴趣。他像是提早窥见了结局,不动声色地眉峰轻挑,仿佛唆使幼童偷盗的恶劣少年,可语气仍维持原样,让人错觉他对这桩身外事如往常一般缺乏关心:“有多不好?”
“……是真的很不好,哎,这你要我怎么说?”师青玄委实难以在适当隐瞒的基础上自圆其说,此刻也有些不能和盘托出的头痛,“总之,当时我已经站在崩溃的崖尖,就差跳下去了,真的。”
明仪敛眸,丝毫没有强迫他的意思,只淡淡道:“不愿说就暂且缄口吧。之后呢。”
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声音,大约是在不加节制醉倒的三天后。师青玄彼时已经半自愿地逐渐适应了这种名为保护实则软禁的生活,他安慰自己,至少此地的确还算安全,白话真仙并没有鬼魅般时不时地出现。
只可惜师青玄的酒早就见了底。他日日被圈禁在这间房子,实在了无生趣,就只好翻翻书,想着是否能找到一句恰如其分的诗,足以精准描述自己万念俱灰的苟且偷生。
忽然。
“你是谁?”
他从不算规矩端正的身形蓦地一凛。
与之前相似至极的、细密如针刺般的疼痛自心口蔓延,随之传来的还有那句疑惑与质询共存的冰冷短句。师青玄似乎还没能从谁口中听到过类似声线,一时以为是白话真仙改头换面卷土重来,不禁攥紧书卷,掌心湿冷,忐忑地等待它最后总能分毫不差实现的诳言。
他是砧板上神经尚在跳动却死透了的腥腻鱼肉,实在挣扎不得,就只好接受。
“痴心妄想,我不会如你所愿。”
陌生的少年声线冽冽,一字一句都钟鼓般敲打着师青玄律动失常的心尖。约摸是失意了太久,师青玄在注定失败的抵抗中曾经险些失去一切,从此他谨小慎微,早已不敢逾矩。
太久了,的确太久了。他险些忘记,自己也曾是这样冰魂雪魄、风骨峻峭的少年,他也曾经毫无畏惧,不羁问天,势要与怒号玄龙争得几缕粲然霞彩。
师青玄抬手摁住胸口,期望那剧烈的心跳能够略略趋于平稳。他终于确认这声音不是来自白话真仙,而极有可能来自一名同样在受白话仙人影响的可怜人——当然,那人从未觉得自己可怜。仅是寥寥两句莫名被师青玄接受到的话语,就足以证明他注定不会屈从于任何人。
是通灵吗,还是其他交流方式?师青玄在还算宽敞的房间内不住踱步,掌心沁起一层层冷汗,凝结风干后无可避免地沾染尘埃,便留下难看的黏腻灰痕。他已经尝试过搜寻附近的神识,却始终一无所获。这让他不由得想到所谓的“心有灵犀”之说。
转眼间飘雪纷扬,师青玄也顺利地被解了禁足。在这期间白话真仙始终不曾造访,仿佛一切事物在颠簸十余年过后又重新走回正轨,师青玄也再没听到过那少年如寒冰霜雪一般清冷好听的声音。但他不能否认,不知来自何方的少年曾赠予过他与天命相争的勇气。
凭什么要他认命?命又是由谁决定?
有师青玄亲力亲为的照顾,明仪恢复得很快。毕竟他是正神,即便负了伤至少法力还在,再加上身边有这样一位关心到就差骂他“为什么还不快些好”的朋友,想不痊愈都难。
明仪几经周折,终于在殿外跨院的花厅中找到等候多时的师青玄。他这时正端坐梨木凳前全神贯注地挽袖洗茶,袅袅水烟随他的动作缓慢而惬意地蒸腾开来。风师扇就被随意搁在一旁,颇有他随性不羁却又偏爱风雅的特点。
觉察他的到来,师青玄并没急着抬头,只闲闲地道,“正好你来了,明兄。我们把上次的故事说完吧。”谈笑间他放下小壶,起身作势要扶明仪,随后并不意外地被拒绝。
明仪礼貌而疏离地故意气他:“多谢,但我委实没残,你大可不必担心过头。”
换来的是师青玄一记亦嗔亦笑的凛然眼刀。师青玄自然不会如他所愿,仍是强横却小心地一手扶他右臂,一手又揽他肩头,眼看着他好整以暇地坐了,这才满意地拍拍手,一掀衣摆端坐在他对面:“其实我很怕朋友受伤的,也就是你说的担心过头。”
“但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如若因为一时犹豫不决而错失最后赴汤蹈火的机会,眼睁睁地看着死局由人声喧豗直至尘埃落定,那才是真正无法挽回的遗憾。”师青玄平静得像是在述说别人的故事,而后熟练地轻转茶盏,送到明仪面前,“请纳芹意。今年最早的一批黄金桂。”
明仪微怔,似是忆起旧事。他忽然隐隐察觉到关于师青玄的故事,或说他的整体生命轨迹其实并不如自己过往臆测得那般不堪,那般顺风顺水,那般令人妒羡。
即使他得贵人兄长一生护佑,他们何其殚精竭虑严防死守,终究不还是依旧要尝试最见不得光的法子。明仪如鱼得水时从未了解师家境况,但以命换命作为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怕是也不会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按捺疑虑,默默捋平跌宕心绪,随后色泽浅淡的唇角勾起一个师青玄平素很少见到的淡笑,再开口是已是波澜不惊:“茶都备好了,不听故事倒像拂了你的心意。”
师青玄也笑吟吟地托腮。
他说:“我曾经有一个朋友,我见证了他的死亡。”
。
二月的皇城尚未褪去薄如蝉翼的素雪,就已有嫩黄柳芽争先恐后地跃跃欲试。水师殿年后事务不算繁忙,师青玄终于得空下凡闲逛,左右他身无祈愿,便偷偷化了女相,着一身滚着柔软毛边的裙裳,掌心攥紧糖人竹签,游鱼一样穿梭在市井街巷。
路过几间客栈,师青玄总能瞥见装扮不同但均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满载大包小裹进店,想是殿试的日子快到了,这些都是自各地选拔而来的佼佼者。师青玄忽然好奇起来,今年新科状元郎究竟会是什么模样。
恰好这也是皇城中人热衷于探讨或押宝的话题,师青玄便索性信步踏入一家规模相当的酒肆,随意要了些下酒菜,细细地听人们热火朝天。
就在此时,有位高挑的青年自二楼走下台阶,他低头垂睫给人以存在感不高的误判,额前乌发却遮不住英俊利落的下颌线与高挺白皙的鼻背。虽然身形颀长挺拔,看似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却总萦绕着很难掩盖的书卷气息。这令师青玄一时怔忡,作为被点将的神仙,他居然油然而生一股面对正神时自惭形秽的错觉。
青年薄唇轻抿,似乎心情不佳。他一身粗布衣衫,行至柜台,轻声道了句“银钱已结清”便拔步迅速离去。自始至终,在师青玄的注视下,青年的目光也未能与他相撞哪怕片刻。
师青玄的视线追逐他的背影一路行至目光不可及的地方,他忽然发觉已经沉寂许久的莫名情绪重又涌现。那声音就算再轻,就算隔得再久,他也不可能认不出——因为那青年曾经说过两句话,即使不明就里地误传入师青玄识海,又迅速湮灭再无声息,师青玄也记忆犹新。
他将一锭银元向桌面狠狠一砸,瓷盘杯盏随之轻撞微颤。师青玄随即越出门槛,神色与动作皆慌乱地拨开摩肩接踵的如潮人群,却怎么也找不见那束着利落高马尾的背影。
竭力稳定心神,师青玄想起自己身份,也想起神仙不得与凡人私相授受的条例。怀揣着巨大的不甘心,他复又折返客栈施了隐身诀去翻账本,妄图获得最后的希望。
那青年什么也没有留下。
觥筹交错与高谈阔论间,没人注意得到有一位刚刚经历过大悲大喜的中天庭神官此刻正神色疲惫地、无助地捂住双颊,倚靠柜台缓缓滑坐在地。师青玄不知道究竟该怪那青年行踪实在诡秘,还是怪他自己太过贪婪,偏要去相信所谓的心有灵犀,所谓的救赎。
同样地,得意总比失意更值得赞颂,师青玄微弱似蚊呐的乞求也尽数被淹没在食客们推杯换盏时兴高采烈的交谈声中。
他失落到近乎绝望地自言自语,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连一丝念想也不曾留给我。
而下一秒,峰回路转。
师青玄骤然迎来熟悉的痛感,就像一枚窄小的嫩绿色苍耳刺痛他的神经,他当即心神大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狂奔出客栈,想要寻找一处足够僻静的所在,好听清那道曾在他几乎命悬一线时拯救过他的声音。贪婪也好妄想也罢,师青玄挣扎于深不可见的冰冷海水间,本能促使着他只想抓住不远处的浮木。
只听那声音警惕而语气不善,却几乎令师青玄喜极而泣:“那么,你又是谁?”
师青玄几次三番想开口作答,始终无话。
两道修长挺括的身影驻留于皇城倾酒台前,清风裹挟霜雪骤起于长安,四野远眺,有些许象征迎接新岁的明丽艳红妆点裹素之城。师青玄甫一收扇,就将道袍外系得端端正正的水青色大氅一把扯下,作势要往明仪身上盖。
明仪自然拧眉推拒。
师青玄见他这副死人样当即大怒,他与明仪力气相当,这便边咬牙切齿地与他较劲边道:“披上又不会死!你常年就那一身短打,我瞧着都替你冷!赶紧——你伤还没好!”
不能再了解他犯起犟来谁都拽不住的明仪实在拗不过,半推半就地将大氅搂进怀中,又无奈地得了师青玄的指令,整理一番软暖的毛皮后,毫不走心地覆上肩头。如此一来,师青玄尚未消散的气息便将他牢牢裹住。
就好像一个他并不想要,却也没有排斥之意的拥抱。
暖意自蝴蝶骨逐渐扩散至心脏,被无故波动的心绪撰写成恢诡谲怪的暧昧。明仪本能地压抑这种无法掌控也难以预判的感觉,反而纵容了它生根发芽,近乎野蛮地横冲直撞。
他再度开口,嗓音竟比预想要柔缓许多:“少君倾酒?来此地作甚。”
师青玄凝眉不语,眉宇间平添几分怅然。须臾,整理好所有情绪后,他微微侧首,以目光描摹明仪的侧脸,苦笑道:“因为这就是故事的后半段。”
贵为神明,自然无法向凡人透露真实名姓。师青玄即使知道自己资历尚浅,即使普天之下所有水师殿中都不曾有任何一座他的神像,一抔独属于他的香火,他也不能冲动点破。无论飞升还是点将,神明都合该斩断凡尘旧情,也断不能与之有太多牵扯。
面对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他为难地数次以牙齿碾过嘴唇,在惊喜与理智的交界处煎熬半晌,最终还是只能说:“抱歉……但请相信我,我并无恶意。”好在神识交换时依旧保持本音,不然当时的师青玄容易羞愤到一头撞死。
惊鸿一面时的不宁已经转为野马尘埃后的思索。师青玄借那短暂的相见,不禁斗胆猜测对面大抵是一位不好相与的人物,可当他开口时,却较师青玄的预想宽容得多。
意识到师青玄对剖白真实情况存在难处,他便率先坦诚地道:“不愿说就暂且缄口吧。我姓贺。”如此一来,师青玄至少能获得一个准确无误地唤他的机会。
师青玄长出一口气,“贺公子。”
对面含糊地“嗯”了一声,大约他是位不善言辞的人,此刻正等待着师青玄说明来意。
“贺公子最近还顺遂吗?”师青玄斟酌着措辞,“会否偶尔听见一道声音,在你做任何事的时候都要妨害你,阻碍你,甚至于诅咒你?”
对面语气微冷:“你如何得知。”
师青玄心知果真说中了,立刻凝眸道:“不要放弃,也不要回应!我虽然被困扰数年也尚未寻到好办法,但千万千万不要放弃,总有柳暗花明的那天。只要不轻信,它就不会拿你怎样。”
只听得那青年暂时顿住呼吸,而后声音很轻地笑了一下,像薄冰之下汩汩奔淌的清澈溪流:“多谢你,即使你不说,我也自当与它缠斗到底。”
师青玄心道,该说多谢的本当是我,我始终是比不上你的。思及此处,语气不由得更低落几分:“以我的身份,是帮不上太多忙的,同样,我也无法与你相见,能这般传话已是冒失逾越之举。但贺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而今你我已经相识,我在公子刚离去的酒肆留下一壶酒,可愿意赏光?”
对方却是一时陷入更为久长的沉默,也许是在为过后的婉拒而措辞造势:“好意心领了,只是明日要考试,就下次吧。”
“他很厉害,无论是他曾经的同乡口里,还是皇城脚下市井巷肆的侃谈中,我都听到不少关于他的盛赞。包括我那夜去翻了所有人的殿试考卷,里面的确有一位贺姓考生文采斐然,我便更觉不如他,他总能将事情做到最好,即使运程很差,也照样惊人地优秀。”
师青玄摇摇头憾然道,“可是最后榜上没有他。只消从状元看到探花,发觉都没有贺姓人士,我就知道他的考卷被动手脚了。”
明仪不经意地问:“翻过考卷后,记住他的名字了么?”
“没有。”师青玄诚实而不免遗憾地道:“该写名字的地方,早就被一滴朱红色的墨迹晕开,又覆盖。就好像他的考卷被提前批阅过,结果不知因为什么,最后又被丑陋的标记隐晦地一票否决,掩去所有光芒,终于籍籍无名。”
明仪点点头,思忖片刻:“白话仙人?”
师青玄闭了闭眼,不置可否。
明仪插嘴:“你是故意的。”
“算是吧。我想,对我这个既帮不上忙也从不坦然的不速之客率先予以尊重,他一定是位涵养极佳的朋友。即使他不太爱说话,甚至不大喜欢笑,也必定是白马青衣,皎皎君子。偷看他的考卷而终不得其名姓,对我来说是失礼,也是注定。”
师青玄垂眸,不知是为了说服明仪还是为了说服自己,“你知道,君子之交嘛,平淡如水就好了。他是凡人,也总要,生老病死啊。”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随着他吐出的最后一缕热气被肉眼可见地冻结下落,气氛一时陷入死水般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明仪注意到身侧异动,忽然问:“你怎么了?”
他单手轻握住师青玄微颤的肩,迎上师青玄那张努力在笑,但着实在哭的、扭曲到甚至有些滑稽的脸。师青玄就保持着那样的表情,很没骨气地断断续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说谎了……我、我很后悔。”
“我很后悔失去他。”
我为什么当初不摒弃那些所谓的道义礼法将他保护起来?为什么要笃信所谓心有灵犀的传言而忽视日渐式微甚至常常错漏的联络?为什么甚至我们相隔不过几百里,还是会死生契阔,沧舟难渡?
“别再问了。”明仪回神,适时地收回手。
而他却只得被迫作壁上观。
他是什么朋友,他什么也不是。
众人还算善良,宽慰他这没什么。如今风调雨顺,海晏河清,失去一位朋友的联系也并非就说明他遭遇不测。也许搬去了其他地方,只是计划匆忙,忘了知会友人,也是有的。
只有师青玄心急如焚,他想事情怎么可能这样简单。贺公子被白话仙人纠缠,区区落榜只是最细微最原始的小施惩戒,他深知诅咒必定渐次加深,到他诸事不顺,到他家财散尽,到他家破人亡,到他魂飞魄散,至死方休。
神仙都未能免俗,凡人又怎能斗得过。
所幸的是,一年后的某个寒秋子夜,贺生曾与他短暂地交流过一晌。
不幸的是,他或许就在那夜,见证了此生第一位挚友的死亡。
“这就是我带你来倾酒台的原因。”师青玄呵出一团白气,继续讲道,“我的朋友仿若人间蒸发,任是如何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半点影踪。不过我们初次见面,或说我与他单方面相见,就在这家酒楼。”
明仪皱着眉,看似很是嫌弃地帮他把颊边存留的眼泪擦擦干净,“所以你认为在这里守候,就能再次与他碰面?”
“也许吧,人在绝境之中总是要拥有一些希望,哪怕它不切实际。”师青玄感慨,“不过美梦成真的可能性到底是微乎其微,所以最后还是没等来。方才我们一同到达之初,你说这里是四大名景之一,少君倾酒,对吧。”
明仪点点头,眼见师青玄如释重负,以绝不轻松的目光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倾酒台,随后自嘲般缓缓地哑声道:“明兄,我在这里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对别人说。”
“少君倾酒,非我所愿。”
明仪心跳一窒,双眼微微睁大。
今年的寒气比以往任何一年来得都要早,即便才入桂月也已然霜重秋凉。师青玄却不觉冷,只因酒肆高台是最佳观景处,几乎能够俯瞰皇城一隅。点将看似只在昨日,实则已历数载,即使师青玄面容不改,也很难再有人认出他是昔年的师家幼子。
他平素下凡一向是那身白道袍,形貌清俊,又登高独酌,街边路过的人们都要忍不住瞧上几眼这风雅才子。这一瞧不要紧,高台公子方才还一派悠闲,此刻便突然着了魔般猛地站起身来,紧攥酒盏,转头向楼下探看。
没人看得清他神色,也没人感受得到他在颤抖。
师青玄再三确认自己没有醉,太久未曾出现过的熟悉感觉忽地沸腾起他周身热血,这不是幻觉。这次的声音与其他任何一次都大不相同,他无比清晰地听到了尖刀刺入血肉时的惨叫,还有伴随着跌撞步伐的沉重喘息。劈裂罡风的锋刃就像落在耳边,流血漂橹的惨案就像发生在面前。
他终于听到那道声音。他极力保持清醒,却又即刻重回混沌。
他说,“……我控制不住了。”
师青玄指尖杯盏随琼浆一同滑落。
倾酒台下掌声和欢呼潮水般缓慢却渐次声势浩大地涌起,有啧啧称奇,也有跪拜,有感谢,有人大喊着“仙君英明”。
师青玄充耳不闻,一手按住栏杆利落地翻越下高阁,拨开无数人群,于长街中狂奔。他知道已经状况不妙,这可是会出人命的事,越想越怕,激动得近乎咆哮:“你在哪里!快告诉我!!我即刻就能赶到!”
曾经只能捕捉到温和声线与模糊语气的另一端,现在已经有无数兵刃在寒夜中擦出聒噪至极的枭鸣,他听到那伴随着剧烈心跳的喘息愈发勉强,重物坠地的闷响此起彼伏,惨叫也洪亮异常,仿佛对面人永远不知疲倦,或说,他在不计后果地消耗着自己的生命。
师青玄的心跳很快与他同频,贺生的激愤无比真实地咚咚作响,一次更比一次狠戾地猛砸他的胸腔,仿佛他们此刻就是在共用同一副心脏。师青玄快要喘不过气来,头晕目眩间,他明白,再这样下去贺生必死无疑!
但他不能就任由他死去。
清晰到几乎要近在眼前的声音与四处乱撞的神识致使师青玄已经在飞奔之中确定了大致方位,他边竭力奔跑边行云流水般施诀召佩剑出鞘,一跃上剑,乘风而行。凛冽风声中,师青玄的呼吸受到挟制,已经快要跟不上狂跳的心脏。感觉自己真的快疯了,他哑着嗓子狂喊:“告诉我,告诉我你在哪里!!我能帮你!我是你的朋友!!!”
对面却忽然沉默了。像一潭死水。
然后,他听见一句不能再冷静的回答。
“不要过来。”
哪能管得了那么多,师青玄头一次在凡间师出无名却理直气壮地放出法力遍地去寻,怎奈何凡间根本不比仙京,微弱法力的顷刻耗尽令他顿感精疲力竭。在这几重打击之下他急得几乎失声,却依旧不放弃,大口喘气,单膝跪在剑上吼道:“我他妈的是神仙!!你怕什么!你不信我?!说话啊!!!”
那声音却仍旧不语。
轻匀几口气,师青玄听见他冷静地淡笑一声,而后郑重地再次强调:“不要过来。你是神仙也会死。不过还是多谢你了,就此别过吧。”
师青玄听罢喉头一热,硬是梗着脖子咽了一口淤血,又死命锤了几拳胸口保持气流畅通,只听他粗喘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扭曲着那张英俊的脸嘶哑地怒骂,竟有些像急火攻心时口不择言的师无渡:“我去他的神仙!去他的死不死!我他妈的一开始就该犯天条私自把你抓起来!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
下一秒,佩剑入鞘,周身轻盈。师青玄尚未回过神来,还准备继续再骂,而后一道金光出乎意料地映在他被折磨得酡红的面庞上。
师青玄被抽去所有力气,连哭也哭不出。
他只知道,他曾有一位好友。
他见证了这位朋友的死亡。
“你也说生老病死无可免俗。”明仪见他又要抽抽搭搭,虽然有些想转身离开装不认识他,却还是轻叹一声,作势要给他擦眼泪,顺便绞尽脑汁妄图给予一些安慰,“况且是你朋友的错,是他先不肯告诉你,也不肯求助于你。为什么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师青玄被他不算安慰的安慰逗笑,又很快瘪嘴:“只是我总也想不通,我究竟哪里不好,他会宁可连命也不要,也拒绝我的帮助。”
“因为神仙确实会死啊,以后你就知道了。”明仪随口道,“来都来了,喝酒吧。我请客,算作这些天以来的答谢了。”
“还没痊愈呢!”师青玄命令道:“你少喝些。”
过度喘息携来排山倒海般倒灌入喉的血腥味,喉腔被冷风切割出不计其数的刺痛伤口,贺玄眼前的尖刀与火光也随之逐渐重影,模糊。他已经控制不住如影随形的白话真仙,但他至少记得给予他深重痛苦的罪魁祸首。他只怕死前杀得不够多,不够快意,不够告慰他死去的家人与争斗一世却再无回天之力的自己。
命是什么?命又由谁决定?凭什么我该做的都做了,却还是争不过命?
这是未知名姓的朋友和他自己,始终都没能解决的问题。
或许太过沉迷于不可及的妄想,现实的锋刃交接与惨叫犹如在耳边隔了一层棉絮,狂风中逐渐清晰刺耳甚至近乎于快要震碎耳膜的咆哮却一字不差地灌进贺玄脑海。
有些滑稽,他听见他的知交好友在骂人。
“我他妈的是神仙!!!你怕什么!”
贺玄几乎力竭,五感也渐渐迟钝消退。白话真仙却从不会放过这等神识混沌的好机会,它察觉到有人要来,立刻诱哄道:“你的家人已经死亡,而现在,你最好的朋友也将瞬间死在赶来的路上!”
贺玄双眼猝然张大:“你敢?!”
白话真仙自然什么都敢。而贺玄他敢与天争命,却从不敢让他唯一的朋友涉险。
他从未屈服过白话真仙,却在死前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从了它的哄骗。
贺玄在混沌中最后一回拼尽全力清醒。他明白自己很快就会命丧于此,于是他说,不要过来。他说,你是神仙也会死。他有些不舍地说,不过还是多谢了,就此别过吧。
去他的神仙,去他的死不死。
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与我有过相同经历的你,曾挣脱过枷锁桎梏的你,只身闯入白话真仙早已编织好的圈套。
其实,贺玄曾经也有一个朋友。
这位朋友,曾见证了他的死亡。
贺玄并不喜欢皇城,这是他第一个美梦破灭的地方,也是他深感遗憾于自己当时没能与中天庭师青玄初次相见的地方。如果当时能看见女相的他苦大仇深地以男声与自己交朋友,那一定相当有趣。
行至一处破庙,贺玄负手而立,以靴尖随意踢开脚边散落的棉絮杂草。视线逡巡半晌,他终于将目光驻留于一床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破棉絮外,露出的少半个后脑勺。乞丐们似乎见过这号人物,却总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纷纷张口望天,欲言又止。
而贺玄并不在意他们。他慢慢走向那个身影,指尖微动,终于将手中重物轻放在地面。里面有许多师青玄平日里爱吃的零嘴,有他不由分说拽着自己非要去喝的好酒,除了这些华而不实的礼物外,贺玄也塞了满满两兜饼子,红糖馅儿的。师青玄很爱吃。
他默默蹲下身,修长食指仿佛想要轻点酣睡之人的乱发,又偏偏在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停顿,尽力克制着自己不要触碰到他。
事实上,无论为人还是为鬼,他都没有欺骗过师青玄。神仙本就是会死的,这点在幽冥水府得到了相当完善的印证。他仍记得上一次见到师青玄时,他灰头土脸被吓得着实不轻,根本说不出几句完整的话。
贺玄却兴致顿起。他咬着发带几下便束好高马尾,又将刘海拨乱,只留下苍白英挺的鼻背与棱角分明的下颌,以及本来就无甚血色的嘴唇。薄唇轻抿的模样,似乎不大高兴。
罪魁祸首的帮凶唇齿打颤,泪眼婆娑。
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贺玄忽然舒心地笑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他孤独了太久,这世间已经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他笑,也许是为着那年少相识的悸动,为着那同僚百年的契然,为着那偶然心尖共鸣的兰因,为着那从开始便注定着滔天大错的终究无果。
也许什么都不是。
他只是说:“很可笑啊。”
“师青玄,你要凭借怎么也说不完的对不起,螳臂当车、精卫填海一般妄想去力挽东流逝水的样子,当真很可笑啊。”
“……其实于你我而言,生辰并不算乐事。你为之颠沛奔逃,我承受无妄之灾。”贺玄依旧悬空着指尖假装去摸他翘起的碎发,他听见自己这样低声说。
意料之内地得不到任何回应,他默然解下那时隔百年仍然柔顺光滑的水绿色大氅,细致地将蜷作一团背对着他的细瘦身影裹了个严严实实。贺玄来时刻意模仿了人的体温,他能确保这泛着暖意的大氅至少在此刻,能以蝴蝶骨为基点,慢慢地扩散至全身。
“生辰快乐。”贺玄轻声道。
缘何赐我东逝水,过往之日不可追。
end.
原作墨香铜臭《天官赐福》,主双玄
全文1.2w,放心吧,是甜的,过节不发刀是我们的根本原则
婚后双玄:师青玄、贺玄
地风双玄:小青玄、明仪
元宵节快乐!!!
—————————————————————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师青玄走在山间的小路上,火红的枫叶被风吹落在地上,为这幽静的小道添上了几分颜色,他无意踩上枫叶发出清脆的声音。
贺玄一袭黑衣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跟在他后面,时不时的出声提醒他小心摔倒。
黑水沉舟喜欢陪风师青玄去完...
黑水沉舟喜欢陪风师青玄去完成凡人的祈愿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就算是有人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走着也并不会感到奇怪,相反师青玄还很有可能会出声跟他们打招呼。
众所周知不管是三界之内有两位绝对不能惹的存在,一位是太子谢怜,另外一位自然是风师青玄。
不管是被血雨探花还是黑水沉舟盯上,结果都只有死路一条,为保太平谁人不给他们三分薄面。
不过也还好不管是谢怜还是师青玄都是好说话的主儿,请他们出面帮忙香火不用多供,也不会惹到不该惹的人。
师青玄步伐轻快的转过身来,他弯了弯眼睛笑意盈盈的对贺玄说道:“贺玄我今日回去要吃小米椒炒肉。”
贺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表情不辨喜怒,随后出声提醒道:“如果你再这么说下去的话,我们恐怕就得在外面过夜了。”
师青玄咬了咬牙佯装恼怒道:“你怎么可以怀疑我的实力,我还从来都没有怕过谁。”
贺玄眼瞧着师青玄就要踩到后面的石头,他皱了皱眉头紧接着将人一把揽入了自己怀中,“少说话,多做事。”
师青玄忍不住嘶了一声,他站在贺玄面前双手叉腰似乎有些不悦,“贺玄你不能对我这么冷漠,我们好歹是拜过堂成过亲的人,你这个样子我可是会生气的。”
贺玄闻言脸上闪过了一抹无奈的神色,他语气平和的反问道“踏踏实实的待在幽冥水府不好吗?”
做鬼君的鬼后难道还没有做天界神官来的更痛快?
自从裴茗接替了君吾的位置后便一直和谢怜一起宣扬三界平等的理念,虽说神官们见了花城和贺玄还是会忍不住一哆嗦,可是见面的次数多了也就都见怪不怪了。
反正只要师青玄在上天庭,那么贺玄肯定就跟在他的身边,每时每刻无时无刻都是这样。
师青玄眨了眨眼睛,他疑惑的看着贺玄,随后笑着说道:“我们之前不是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要是一直待在幽冥水府也还没有意思啊,好不容易能到处乱跑,我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贺玄缓缓抬眸淡淡的说道:“待在我身边你不用被任何事物所困扰。”
师青玄心口蓦然一疼,他脸色微微一变,紧接着摇了摇头有些执拗的说道:“这不一样的,算了,我就算是说了你也不会理解。”
贺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目光沉沉的盯着师青玄却没有说话。
师青玄自从和贺玄在一起之后,把他的气运分给了贺玄不少,贺玄知道师青玄对他愧疚,可是师青玄更爱他。
师青玄只不过是想做着曾经和他相处过的点点滴滴,哪怕是虚妄都要比无衷要来的更好。
看样子贺玄所说的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然而就是这样才能更让师青玄赌气,好歹他能在所有人面前都服输,可是如果那个人是贺玄的话就不行,贺玄是他的道侣,是要和他后半辈子都在一起的人,他们之间总不能一直让贺玄帮他解决所有的事情。
师青玄也不愿意自己永远都依赖贺玄。
直到快走到山顶的位置,师青玄眼前忽的闪过一道白光,接着他似乎是踩入了一个阵法之内,整个人都开始发光,似乎在下一瞬间便会消散。
“小心!”贺玄瞳孔紧缩,他猛地冲向师青玄,然后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在师青玄错愕的目光下,贺玄和他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幽静的山林发出了飒飒的响声,树影斑驳他们两个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在这片山林当中,有的只是人的错觉罢了。
师青玄再次睁开眼时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熟悉又和想象中不一样的地方。
而贺玄就站在他身边捏着他的手腕,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师青玄干巴巴的笑了笑,他抬手在贺玄的眼前晃了晃,接着颇有些心虚的问道:“贺玄……你还好吗?”
贺玄黑着一张脸,肩膀似乎都在气的抖动,他冷冷的喝道:“你走路的时候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还好师青玄没事,否则贺玄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贺玄曾经以为自己成为了绝境鬼王,复了仇便可以操控一切,可是到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终结后他才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
他想要的早就越了界,他想要的也被他一步步推开。
贺玄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师青玄重新带回老自己身边,倘若因为差池而又一次失去他,贺玄可能真的会疯魔。
尽管表面上贺玄表现出来的是淡漠,可他心里比任何人都要在乎师青玄,包括师无渡在内亦是如此。
师青玄定眼一看,他手里摇着风师扇,眉头微微皱起,“这是菩荠观?”
没想到居然来到了谢怜和花城居住的地方,不过还好没有降落到他们不认识的地方,否则会更麻烦。
贺玄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看样子是。”
如今以黑水沉舟的身份踏入这里,总是觉得奇怪,不过贺玄也没打算真的再次隐匿自己的身份。
师青玄沉思了一会儿,才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们刚才是不小心踩到了什么东西被吸进来了吗?”
贺玄淡淡的说道:“应该是。”
师青玄揽上贺玄的肩膀,他弯了弯眼睛笑意盈盈的说道:“贺玄我们过去看看吧。”
贺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温柔的神色,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好。”
师青玄越走越近,他还看到了之前来菩荠观时常见的几个凡人,心中便不由得疑惑起来,他小声嘟囔道:“这好像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难道我们不小心进入了时光回溯的阵法?”
贺玄不可否置的点点头道:“还有一种可能我们来到了与之相对的另一个时空。”
师青玄心里咯噔一声,他下意识的抓住了贺玄的胳膊,有些担心的问道:“那我们还能回的去吗?”
若是一直留在这里有贺玄陪着倒也没什么不好,只是若是师无渡一直没有师青玄的消息,恐怕会担心到吃不好饭更会夜夜失眠。
贺玄皱了皱眉头,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看情况吧,就算回不去也没有关系,你就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也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
师青玄不服气的摇着风师扇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贺玄你别这么不放心我。”
贺玄语气淡然的说道:“要不是你乱跑我们也不会来到这个地方。”
师青玄嘶了一声,他站在了贺玄的面前,有些不悦的问道:“贺玄你这是在责怪我?”
贺玄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
那个阵法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以师青玄的性子没有发现也实属正常,贺玄只是担心师青玄罢了。
师青玄闻言这才又笑了起来,他就喜欢看贺玄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管怎么着我们快过去看看吧,好不容易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贺玄你别这么看着我。”
好玩的事情,贺玄心里掂量着这几个字的重量,眉头便愈发的紧锁。
贺玄阴沉着一张脸,他勉强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来,“走吧。”
师青玄心大,他看着贺玄不怎么高兴的脸庞,随即笑意盈盈故意逗他开心般说道:“贺玄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来这里的时候扮做的是女相。”
贺玄低声冷冷的说道:“你现在就算是用男相也一样可以,这里危险,不许胡闹。”
师青玄故作可惜的叹了口气,“唉,真是可惜了。”
贺玄眸子里的寒意渐渐散去,他轻轻的说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回去之后我陪你便是。”
师青玄弯了弯眼睛,“我就知道贺玄你对我最好了。”
贺玄深深地看了一眼师青玄,随后他别过脸去,“哼。”
自从贺玄对他表明心意后,师青玄和贺玄的相处方式便越来越像老夫老妻的模式。师青玄性子跳脱,为人正直且善良,贺玄便陪着他游山玩水解决凡人的祈愿。反正管理上天庭的人是裴茗,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再说了贺玄在师无渡的事情上多多少少也帮了些忙,裴茗便愈发的不会计较些什么。
没有人想要与绝境鬼王过不去,也不会有神官去质疑师青玄和贺玄之间的关系。
风水地三人的事情虽说大家都有说耳闻,可是当事人都表示没什么,他们又能多费什么唇舌呢。
灵文在他们三人的故事上也下了不少的苦心,如今凡间的庙该建起来的该有的香火一样都没有少。
临近菩荠观,贺玄便愈发的能感觉到花城的气息,或许换个神官来到此处都不会有所发觉,但是这三界之内绝境鬼王就只有他们三人,就算是想故意不发现都难。
门口被绳索绑住,身着一袭绿袍的人依旧是戚容,不过这次贺玄没能让他开口说的了话便早早的封了他的嘴。
有些话不听也是好的。
师青玄合住风师扇插在腰间,他轻轻的敲了敲门,随后谢怜便探出头来。
师青玄热情的打招呼道:“太子殿下和花城主你们好啊。”
就算是不进去,师青玄也能猜的到花城就在里面,他与谢怜未曾在一起之前,师青玄便隐隐觉得二人的关系很不一般,最后的结果果然坐实了他的猜测。
谢怜轻轻的笑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抹尴尬的神色。
花城双手抱胸,似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贺玄的计划他多少知道一些,可是花城并不愿意把谢怜也牵扯进来。
贺玄面无表情的说道:“非我们所愿。”
“……”
花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脸上连一贯的假笑都抹去了,他伸手将谢怜拉到了自己身后,随后带着敌意看向贺玄。
师青玄连忙打圆场道:“花城主你不要那么紧张,我们不是来故意打扰你和太子殿下的,只是我们在祈愿的路上不小心踩入了阵法才来到了这里,等到有一个合适的契机,我们就立马回去。”
谢怜也猜出了几分,他略略诧异问道:“你们不是这里的风师大人和地师大人?”
师青玄点了点头,他笑眯眯的说道:“正是正是。”
花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贺玄道:“真身示人。”
贺玄淡淡的说道:“该做的我都做了。”
话是何意,花城和贺玄都心知肚明,不过得知他们并不是带着麻烦而来,花城的态度便好了那么一点点。
师青玄正了正神色,他认真的说道:“我们的身份特殊着实不能在这里乱走,不如暂时居住在太子殿下你这里掩人耳目也不会常有人来,放心吧,我和贺玄是不会打扰到你们。”
谢怜沉默了一下,随后有些迟疑的问道:“贺玄?地师大人不是叫明仪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花城似笑非笑的淡淡看了一眼贺玄,随后他把玩着自己头发上的珊瑚珠幽幽的说道:“哥哥当然不会认错人。”
师青玄打哈哈的笑了起来,他有些无助的看向贺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贺玄要不然我解释一下?”
贺玄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贺玄是我本名,我不是明仪。”
谢怜也不想去深究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只是温声对花城道:“三郎,既然他们都没有恶意,那就把他们都留下来吧。”
花城笑眯眯的说道:“哥哥想做什么都可以。”
师青玄赶紧道谢,“多谢花城主。”
之后这小小的菩荠观内便挤下了四尊大佛。
然而当师青玄看到灶台上的食物时,他顿时面露菜色,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便不由得咂舌道:“太子殿下哪怕是过了这么久,你的厨艺依旧是那么的“惊颤”。”
谢怜轻轻的笑了一下,他缓缓的说道:“风师大人你要来尝尝吗?三郎说味道还不错。”
师青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的神色,他连忙道:“不……不了吧,花城主喜欢太子殿下做的饭,我们就不同花城主争夺了,太子殿下你也辛苦,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天,说不定我们就回去了。”
谢怜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不过却怎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道:“也好,我们能帮到你们最好。”
只不过师青玄和贺玄这板凳还没有坐热,门外便响起了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什么“好漂亮的姑娘”、“天仙下凡”一类的词。
接着他们便听到了更清楚的声音。
“这门口绿色的东西是什么啊,难不成是太子殿下养的宠物?”
“不知道。”
师青玄脸色微微一变,他哆嗦的看向贺玄道:“是……那天来找太子殿下协商白话真仙的时候?”
这声音那样的熟悉,不是化作女相的小青玄和明仪还能有谁。
贺玄点了点头,“看样子应该是。”
师青玄急得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糟了糟了,这可不妙啊。”
贺玄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道:“怕什么,有我在。”
师青玄面如死灰,他颇为绝望的看向谢怜道:“那就要劳烦太子殿下去开个门了。”
谢怜也不忍心打击他,只是弯了弯眼睛道:“好,没问题。”
果不其然,谢怜开门便看到了女相的小青玄和冷着脸一副不情不愿的明仪。
师青玄挥动着手中的拂尘,她爽朗的打招呼道:“太子殿下好啊。”
谢怜站在门口有些尴尬的问道:“风师大人地师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师青玄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口,随后他小声道:“我有事找太子殿下你帮忙。”
谢怜脸上的笑意都要挂不住了,“我今天这里……”
他今天是真的没有办法去帮助师青玄,且不说花城在,也不知道小青玄看到一个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会作何感想。
菩荠观就这么大小,当小青玄和明仪挤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里面坐着的师青玄和贺玄,还有站在灶台旁的花城。
场面一度尴尬,没有人说话,只是大眼瞪小眼的愣在了原地。
师青玄看着小青玄的女相,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不过只是一瞬那种感觉便消散了。
小青玄指着师青玄道:“何方妖孽竟然敢冒充本风师和地师大人!”
明仪也站在小青玄的旁边抿唇不语,只不过他眉头紧锁,似乎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于是脸色便愈发的难看。
师青玄干巴巴的笑了一下,他的头似乎疼得厉害,“误会,全都是误会。”
小青玄看着行为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师青玄,便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道:“太子殿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谢怜咳嗽了两声,他无奈的笑了一下道:“这个解释起来的确没有那么方便。”
不是不方便,是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吧。
贺玄冷着张脸淡淡的说道:“我们是来自一百年后的你们。”
明仪眯了眯眼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贺玄毫不客气的拆穿他,“你能感觉的出来,别装了。”
贺玄轻轻的拍了拍师青玄的肩膀,他语气放平缓的说道:“你在这里坐着,不要乱跑,我和他出去有话要说。”
师青玄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好。”
贺玄握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明仪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头。
小青玄笑眯眯的说道:“明兄明兄,我和你一起去吧。”
明仪冷淡道:“不需要。”
小青玄不悦的对着明仪做了个鬼脸,“哼。”
师青玄打哈哈的笑着说道:“他们之间的聊天,我们就不用过去插手了,坐吧坐吧,我给你讲故事。”
小青玄这便来了兴趣,他急忙问道:“好啊,我想问我哥以后会很厉害吗?明兄以后也会变得更厉害吗?我以后还是这样跟他们在一起吗?”
师青玄的笑容似乎在脸上僵硬了几秒,他随后目光沉沉的看着小青玄,心中有几分到不上的感慨。
与此同时,贺玄也和明仪走到了院子里。
贺玄在二人周围开了一层结界,明仪看着他眉头愈发的紧锁。
明仪冷声质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贺玄淡淡的说道:“我就是你,信不信由你。”
明仪眯了眯眼道:“你和师青玄什么情况?”
贺玄依旧平静,“如你所见,我们在一起了。”
明仪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绝不可能!”
贺玄冷笑一声,“对师青玄有没有感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明仪咬着牙道:“师无渡呢?”
这才是明仪最关心的问题,倘若贺玄为了师青玄而放弃复仇,那么明仪就算是暴露身份也要将他除掉。
贺玄的眸子微微一沉,他冷漠的说道:“被我杀了。”
话中的真假明仪一探便知,况且他也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明仪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的问道:“你瞒着师青玄杀了师无渡?”
贺玄摇了摇头,语气越发的森然,“不是,当着他的面。”
明仪冷冷的说道:“哼,你这么做师青玄会愿意和你在一起?”
明仪气得浑身哆嗦,他猛地一甩衣袖:“笑话!”
贺玄淡淡的说道:“报完了仇恨意是消散了,可是没有了他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我没有办法做到放任他一个人,他是我的谁也不能动他。”
明仪冷冷的嘲讽他道:“懦弱。”
贺玄正了正神色,他语气严肃的说道:“随你怎么说都好,你只是没有失去,才能说出来这样的话,你若执意要做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师无渡的事情我不会拦着你,但是你得听我说。”
明仪看了一眼屋里和师青玄聊的正开心的小青玄,他勾了勾唇冷冷的问道:“你在这里给我出谋划策也不怕他会生气?”
贺玄脸上的神色有些淡漠,不过隐隐可以听得出来语气中的不悦,“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和你无关。”
明仪冷笑一声道:“这种时候便开始分你我了?”
贺玄面色一沉,仿佛被打翻了醋坛子般眯着眼凉凉的说道:“你有你这里的师青玄为什么要同我争?”
明仪似笑非笑的质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贺玄抬起手,看着手腕上的细绳,他神色柔和的说道:“当然,我们成亲了,而你现在还是孤寡单身一个。”
明仪眯了眯眼道:“你想死?”
贺玄微微颔首,他缓缓的说道:“放心吧,论实力你打不过我。”
明仪似乎不想与他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争执下去,他皱了皱眉头道:“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贺玄缓缓的说道:“等到所有的事情全都结束了,你可以找个理由把师无渡弄下去,君吾就是白无相,留着那个废物还有别的用,到时候你可以避开师青玄仔细问清楚换命一事到底是谁透露给了他。好歹师青玄站在你这边,他虽然笨了些,但是你们之间的心意是互通的,只要稍稍点拨他就会明白。只要师青玄跟着你,那么师无渡就一定会跟着你走,事后你完全可以告诉师无渡,你就是贺玄,就是那个被他换了命的人,拐走仇人的弟弟看着仇人瞠目欲裂的感觉不是很爽吗?”
他很少会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平日里贺玄都是一个眼神,手下的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明仪不是其他人,他就是自己,有些事情若是不说清楚多多少少都会有偏差。
明仪眼里难得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你……”
贺玄挑了挑眉,随后一本正经的认真说道:“这些招数我都用过,效果显著。”
明仪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忍了又忍道:“你不是说师无渡死了吗?”
贺玄淡淡的说道:“花了不少的力气才把那个废物救了回来,作为凡人,他可是经常吐血。”
明仪咬着牙冷冷的高声质问道:“你这么做对得起父母小妹和妙儿吗!”
贺玄抬眸看了一眼菩荠观,随后他语气也放缓和了不少,“我不是在给师无渡示弱,而是为了师青玄,你不会明白。”
明仪当然不会明白,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最后居然是自己原谅了师无渡,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他怎么可以这么做,他凭什么这么做!
明仪眼眶猩红,他恨不得抬手掐住贺玄的脖子,直接在这里和他做个了断,他辛辛苦苦埋藏了几百年的身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找师无渡报仇,好不容易快要成功了,贺玄居然告诉了他这件事情,明仪怎么能不气。
贺玄看着明仪的身子都在颤抖,他还顺便补充了一句,“师青玄很害怕白话真仙,你以后不要随便用白话真仙吓他。”
明仪咬着牙冷冷的怼了回去,“我们这里也不用你管。”
明仪掌心里运转起了法术,他脸色阴鸷的仿佛能吃了眼前的贺玄,“我们今天就来做个了断。”
贺玄脸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他看似好心提醒道:“我没兴趣跟你打,再说了这是谢怜的地方,你若是执意要和我打,到时候可就是五打一。还有你这些年在上天庭潜伏借了花城不少钱吧,你考虑清楚了吗?”
明仪黑着一张脸,他冷冷的反问道:“难道你没有吗?”
贺玄挑了挑眉,随后似笑非笑的认真说道:“皇城一战,欠花城的东西我都已经补上了,我们现在只是朋友。”
贺玄看着脸色黝黑的明仪,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他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道:“进去坐坐吧,我不想让青玄等我太久。”
贺玄曾经因为接了花城的钱被人诟病了很久,好不容易与花城在债务上两清,用这点来气气现在的明仪,似乎倒也不错。
随后明仪便跟在贺玄身后进入了观内,他面色不善,就像一个活脱脱的门神。
贺玄刚进门,便看到小青玄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他,“贺兄没想到你以后对我居然这么好。”
明仪闻言,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上几分,他闷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盯着小青玄的脸看。
贺玄颇为好奇的问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师青玄眨眨眼睛,他笑意盈盈的说道:“我们两个在一起惩恶扬善的事情。”
贺玄:“……”
明仪:“……”
这个说辞的确像极了师青玄会说的话。
花城假笑道:“既然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那么你们四个是不是能离开这里了?”
小青玄小声嘟囔道:“血雨探花看着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凶?”
花城弯了弯眼睛道:“若是没事,就不要来妨碍我和哥哥。”
本来有师青玄和贺玄就已经让花城心里很不爽了,如今又来了小青玄和明仪,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来打扰谢怜的,花城不把他们都打发走,难道还要留他们在菩荠观吃饭吗?
贺玄淡淡的说道:“可以,所有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明仪也挑了挑眉一板一眼的说道:“不劳你费心。”
小青玄眼巴巴的看着明仪,他急躁的说道:“可是我找太子殿下是有事情要商量……”
贺玄认真的说道:“白话真仙不会来找你,他要是敢来有我护着你。”
小青玄眼里顿时充满了崇拜,“贺兄你对我真好,要是什么时候明兄也能不这样冷冰冰的对我就好了。”
明仪眉头一拧,他冷冷的喝道:“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小青玄轻轻的笑着说道:“我不喜欢对别人说这么多的话,就喜欢对你说,你高兴吗?”
明仪冷冷的别过脸去,“哼。”
贺玄牵着师青玄的手道:“走吧。”
师青玄跟在贺玄身旁,他附在贺玄耳边小声道:“贺玄,原来你以前对我态度这么差的吗?我之前都没有发现,现在要给你记上一笔。”
贺玄眼里闪过了一抹无奈的神色,他低声道:“那是他,不是我,我怎么可能和他一样。”
师青玄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他眯了眯眼道:“这分明就是曾经的你,好啊,你现在敢做不敢认是不是?”
贺玄带有磁性的嗓音逐渐靠近师青玄,墨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勾了勾唇轻轻的笑着问道:“所以你想怎么罚我呢?”
师青玄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他故作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贺玄道:“你不许用你自己来故意吸引我。”
贺玄微微吃痛,他耸了耸肩不可否置的说道:“是你自己没有抵抗力,和我有什么关系?”
师青玄不相同他再争论些什么,只是缓缓的问道:“我们两个现在就这样跟着他们?”
贺玄点了点头,“嗯,我性子倔,你又傻,不帮帮他们恐怕会走上曾经的那条道路。”
师青玄脸上闪过一抹痛色,“唉……对于这件事情我其实还是想对贺玄你说一句对不起……哪怕是又过了一百年,这事在我心里也依旧是个过不去的坎儿。”
贺玄缓缓垂眸,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来特别的感觉,只不过却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颤音,“我知道,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失去师青玄的感觉,就仿佛溺入深海,越是深处便越黑暗。
贺玄习惯于黑暗却又渴望那一束光,只不过他死后生命中仅有光就是师青玄。
贺玄也曾想过放任师青玄自生自灭,可是到了最后做不到的是他,放不下的也是他。贺玄从来都没有觉得等待原来是一件这样漫长的事情。他会跑去乞丐堆里偷偷的去看师青玄过的怎么样,倒不是为了抒发心中的痛快,因为他在恨意全都爆发了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空,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感觉。
贺玄不希望曾经的自己走了原来的那条老路,他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回来,点拨一下他也是应该。
师青玄眼眶蓦然一热,他下意识的抱住了贺玄,声音有些哽咽,“贺玄……”
贺玄缓缓垂眸,像是无声的叹息,“我在。”
明仪回头看到贺玄与师青玄腻歪的模样,他的眉头便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随后冷冷的哼了一声。
小青玄弯了弯眼睛,他笑意盈盈的说道:“明兄,我听未来的我说,你以后对我很好,不过你姓贺你之前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我啊,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你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明仪冷冷的瞪了一眼师青玄,他低声喝道:“闭嘴,我现在不想听到你说话。”
明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躁些什么,只是听了贺玄的话后心中对师青玄的态度便愈发的奇怪。
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明仪竟然有一种想要逃避的冲动。在遇到贺玄以前,明仪心里虽说有这种感觉,可是却并没有这么强烈,如今却怎么都遮盖不住。
师青玄走在贺玄身旁,他小声嘟囔道:“习惯了你对我的好,突然听你这么说话总感觉有些奇怪。”
那么冷漠,就仿佛和自己真的不熟。
其实师青玄心里知道贺玄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而且他当时心中仇恨占据第一位,有些事情他就算是发现了也不会说出来。
贺玄默默的看了一眼明仪,他淡漠的说道:“那是他不会说话。”
小青玄转过头来,他不服气的反驳道:“你们别这么说明兄,明兄他这个人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他对我很好的。”
师青玄弯了弯眼睛,他不可否置的看着贺玄道:“是啊,贺玄是个很好的人呢。”
明仪闻言脑袋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闭嘴。”
贺玄不动声色的淡淡说道:“从命格纠缠的第一天起,你们两个就注定剪不断了,如今你还要在自己欺骗自己吗?”
小青玄和明仪的脸色皆是一变。
师青玄并没有告诉小青玄他们之后的故事,只是讲述了婚后他与贺玄有多么的甜蜜,而与此同时这个世界的小青玄也隐隐知道了换命一事。
明仪梗着脖子道:“与你何干,我就算是后悔也轮不到你来插手。”
贺玄淡淡的说道:“嘴硬。”
明仪猛一甩衣袖,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后便快步离开了,小青玄随即便追了上去。
师青玄担心的皱了皱眉头,他难得正色道:“贺玄你说我们真的能改变过去吗?”
贺玄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转述给了师青玄,“不知道,不过总是要试试,我不想后悔了一件事情又开始后悔另外一件事情。”
贺玄年少时没能保护好自己的亲人这在他心里是永远的伤痛,他悔过恨过,到头来却也无济于事。不仅如此他在复仇的时候也弄丢过师青玄,这两件事情不管是哪一件压在贺玄的心口都足以让他窒息。
师青玄随后便拉着小青玄去买河灯,他们两个都是闲不住的性子,总是要给自己找一些乐趣才行。
贺玄倒也放心师青玄一个人,他走到明仪身旁两个人同时沉默。
终究是贺玄先淡淡的问道:“好看吗?”
明仪冷着脸回答他,“不好看”
贺玄幽幽的说道:“烟花只是一瞬间的艳丽,那实在是太短暂了,你要是想留住他,就别当着他的面去做那些事情。”
明仪冷笑一声,“你不必来劝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贺玄点了点头,他目光沉沉的盯着明仪道:“但愿如此。”
明仪像是忍不住终于迟疑的问道:“你真的喜欢他?”
贺玄不可否置的点了点头道:“嗯,你也喜欢。”
明仪淡淡的问道:“他以后会不好吗?”
贺玄眸子微微一沉,“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很傻,他会永远都记着你,不会真的那么记恨你,但却会永远的躲着你,你要是失去了他,你自己也不会好过。”
明仪别过脸去反驳道:“一派胡言。”
贺玄认真的说道:“贺玄,你心里有他。”
他叫的是他自己,也是明仪。
“……”明仪沉默了一下,“他是我的仇人。”
贺玄眯了眯眼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否认这一点,感情这种事情是没有对错之分的,换句话说,你真的想让他死吗?”
明仪故作冷酷的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想?”
“你舍不得。”贺玄似笑非笑的直接挑明,“那么多次的机会你一再忍让,可能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在幽冥水府哪怕是最后一刻你都不愿意让他发现你和师无渡之间的仇恨。”
明仪攥紧了拳头,“我不会那么懦弱。”
贺玄淡淡的说道:“我说的话是否属实,你能听得出来。”
明仪终究是沉默了下去,或许没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了。
明仪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了,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
贺玄点了点头便没再说话。
直到师青玄和小青玄回来,他们两个都没有再有过任何的交流。
小青玄高兴的对着明仪招手道:“明兄明兄,我们去放河灯吧!”
明仪别过脸去,表情难看的厉害,他冷冷的说道:“不去。”
师青玄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弯了弯眼睛笑意盈盈的看着贺玄。
贺玄不语只是挑了挑眉看着师青玄。
师青玄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哈,我过去看看,你们先去吧。”
贺玄猛地拽住了师青玄的手腕,他语气危险的说道:“不许去。”
师青玄宽慰他道:“放心吧,我就和他说几句话。”
贺玄忍了又忍,最终他咬着牙点了点头道:“……好。”
师青玄走到明仪身边,他抬眸看向这个曾经和自己相处了几百年的人,心里便不由得一阵感慨。
师青玄的身上有贺玄设下的阵法,他倒也不害怕明仪会突然攻击自己,毕竟不管是明仪还是贺玄都舍不得伤害自己。
于是师青玄便笑意盈盈的说道:“小贺玄,我说你怎么那么小心眼连自己的醋都吃?”
明仪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冷声道:“你在胡说什么?”
师青玄弯了弯眼睛,将自己曾经说给贺玄的话原封不动的送给了明仪,“我认识你的时候是你自己告诉我你叫明仪,我又没有见过真正的明仪,所以我喜欢的人当然一直都是你啊。”
明仪别过脸去不愿承认道:“我不是吃醋。”
师青玄轻轻的笑了笑,他默默的说道:“随你怎么说都好,不过你真的比以后要别扭好多,我以前啊有时候还真的猜不出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没关系,贺玄以后什么都会和我说。”
明仪沉默了一下,之后他缓缓抬眸道:“你们关系很好吗?”
师青玄手里摇着风师扇,他笑眯眯的说道:“那当然了,我可是他最爱的人了。”
明仪淡淡的喝道:“胡扯!”
师青玄瞧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便忍不住摇了摇头,“我喜欢明兄是因为你就是明兄,我喜欢贺玄也是因为你就是贺玄,所以说不管是明兄还是贺玄都只是你的名字而已,我喜欢的一直都是你这个人,不会因为容貌名字就有所改变。”
明仪一时语塞,他双手抱胸皱了皱眉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师青玄合起风师扇,随后一本正经的认真说道:“贺玄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就算有一天你真的走上了老路我也不会恨你,这是我罪有应得,我和我哥会一起给你赎罪,对不起,明兄,对不起,贺玄。我不会恳求你什么,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哪怕是重来一次我也会向你求饶,求你放过我哥,他是为了我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是我永远都不会恨你,你的立场并没有错,是我们亏欠你,是我们错了。”
明仪淡漠的看着师青玄,他的眸子里没有一丝丝的温度,“……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师青玄对着明仪轻轻的笑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在乞丐堆的时候只有过一个愿望,我希望你开心,仅此而已。”
师青玄把话说完之后便回到了贺玄的身边,贺玄的脸色已经如墨般黑的透亮。
贺玄面无表情的淡淡说道:“说完了?”
师青玄脸上的表情似乎僵硬了几秒,他打哈哈的笑道:“贺玄你脸色不要这么难看啊,我又不是跑去和别的男人聊天。”
贺玄冷哼一声,他淡淡的说道:“他要不是我,我早就让他滚了,而且你刚才对他笑了四次。”
师青玄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贺玄,他飞快的摇着手中的风师扇,“你这就是小气。”
贺玄面无表情的看着师青玄道:“我本来也没有承认我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师青玄嘶了一声,他随后在贺玄身边踱步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以前也没见你这个样子啊……贺玄,贺玄你看那个光和我们之前踩到的阵法像不像!”
师青玄猛地拍了拍贺玄的肩膀,他在原地跳了起来,贺玄顺着他指的方向缓缓抬眸看去。
贺玄淡淡的说道:“嗯,我们要回去了。”
师青玄拉着贺玄的手道:“要去和他们告个别吗?”
贺玄缓缓垂眸,“不用了,以后的路要他们自己走。”
师青玄点了点头,不可否置的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回去吧。”
“嗯。”贺玄眸子里闪过了一抹暖意,他的声音都放缓和了不少,“你今天玩的高兴吗?”
师青玄眨了眨眼睛,他笑意盈盈的说道:“只要和你在一起,不管是什么样子我都高兴。”
贺玄勾了勾唇道:“好。”
师青玄揽着贺玄的胳膊,他小声撒娇道:“贺玄我饿了,我回去之后要吃小米椒炒肉。”
贺玄抬手揉了揉师青玄的头发,“好,没问题。”
随着烟花的燃放与消失,师青玄和贺玄也回到了原本属于自己的时空。
这世上本就有很多遗憾的人和事,可是所有事情的发展轨迹都是有因有果,他们可以去提示,却没有权利去阻止,藏着的导火索永远都是爆发的突破口,与其后期被挖出来让所有人都痛彻心扉倒不如顺其自然。
贺玄缓缓垂眸,只是他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希望明仪能够收敛一些。
这辈子,下辈子,有师青玄一个人就够了。
—end—
众和集团的成员大家中午好,后勤部三月福利已下发,请查收~
#破镜重圆|拉扯|敏感|误解
#一发完|勿上升|ooc预
#可搭配BGM《谁》共同食用
(我单曲循环的好歌。。)
:_悲伤就请大口吃饭。
01.
又是一年秋末冬来。
枯叶早已坠入秋色,风吹发出沙沙声响继而轻轻起舞又落地。空气中早已沁着冷的味道,马杰拉着行李箱将半张脸重新缩回围巾里漫步在久别的街头。
自从辞职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他住的酒店是公司安排的,来的主要任务也是公司之间的联谊合作。要回到工作多年的众和故地重游,最重要是还要见当年不欢而散的前任。
徐云峰。
想到这,马杰有些头痛的捏了捏蹙起的眉心,但还是不得已点开老板小窗发来的名片。
添加好...
添加好友,申请,点击发送。
秒通过。
换句话说,一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单方面拉黑了徐云峰。
秉持着为工作效力不掺杂私人感情的原则,马杰还是在踏入酒店的房门后尽责的开始对着键盘敲敲打打。
【徐总您好,我是马杰。】
编辑,发送。
马杰觉得自己简直严肃的不能再严肃。
几分钟后手机铃声响起,徐云峰一条短信简短至极却让他莫名的有了压迫感甚至于冒出丝丝冷汗。
【明天下午两点。】
【马杰,别跟我装不熟。】
还是那么熟悉的语气,透过冰冷的文字他似乎已经瞧见了徐云峰黑掉的脸。也对,毕竟当初一赌气不辞而别这么久的人是他,徐云峰恨他也是正常。
马杰把自己摔到床上盯着天花板墙纸淡淡的花纹发愣,又索性连衣服都没换自暴自弃般翻身裹进被子。
他已经想到那人会以什么态度对他了。
02.
他其实相信徐云峰的。
但自从他赌气订了最近一班车去了距离原市较远的城市生活,像是刻意想要将徐云峰和同他一起的生活气息全部忘记之后,那人就真的再没跟他有过一点儿交集。
什么狗屁爱情,他甚至一度想过自己会不会只是徐云峰用来无聊消遣的玩具罢了。
临近年末不算多远,公司事务繁重,徐云峰比平时更忙碌也是理所当然。其实马杰也忙,但多年社畜的经验让他已经习惯了996全程自愿加班,24小时在线不关机领导有事您吩咐的工作状态。
那段日子里,徐云峰不再经常叫他去办公室抱个满怀垂眸吻他的侧颈,回家后也只是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办公,有几次甚至晚到马杰都已经睡觉了,他才会蹑手蹑脚轻轻的掀开被子躺进去,再把迷迷糊糊的小狗搂进怀里入睡。
明明一切都是正轨,但马杰却莫名的感到焦虑,那种不安似内心埋下的种子,在一天天中飞快生长,直到枝繁叶茂。
于是他第一次有了危机感,那种酸涩在心脏深处蔓延,被侵蚀过的地方似乎开始腐烂。
马杰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徐云峰惯坏了。
他甚至忍不住多疑到在想徐云峰最近反常会不会是因为新来的秘书,但很快又自己否认掉。
不会的,不会的。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可暗地里还是会忍不住拿自己和她做比较。
最后气馁的找借口离岗跑到安全通道偷偷哭。回来的时候路过洗手间还要照照镜子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03.
直到那天中午,他照理去办公室找徐云峰一起吃午饭。这是那人要求他的,每天饭点都要去找他。
结果推门愣住。他看到秘书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徐云峰身上。瞳孔猛的收缩,马杰飞快的垂眸弯腰留下一句“打扰了”扭头关门离去,自然是错过了那人迅速推开的动作和面露愠色的面容。
徐云峰追他到电梯门口,原本拽住的手腕被生硬的拉开。面对人微蹙的眉头,马杰还是没忍住开口质问,语气里却是可以轻易听出的颤抖。
“不理我,是因为她吗?徐总。”
他以为能等到徐云峰解释什么,但那人只是微叹了口气说,别这么任性magic。
“...好。”
马杰哽咽着挤出一个笑容,嘴角的酒窝莫名的刺眼。
好像决定都只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那天下午他难得请了假,默默地回家收拾属于自己的物品,不大的行李箱装载着却是他的全部。
小猫小狗还刚养不久,但依旧缠着他不愿让主人走。沉默着,马杰蹲下摸了摸两个宝宝的头,就像平时徐云峰好心情勾起嘴角揉他脑袋那样。
最后还是狠下心离开了。
辞职报告是电子版发给皮特的,紧接着跟来的是连续几条徐云峰的消息。他大概扫了几眼,通篇都是在解释他刚才甚至未看清便猛然离开的场景到底原委是什么。
以及追问他去哪了,辞职是什么意思。
马杰突然觉得好累。
可能感情上的事也不需要把对错分的那么清。
只是不够在意吧。
他依旧懦弱、胆小。
甚至连小心求证的勇气都没有。
其实他也明知道那是误会。
爱的多的人总先掉眼泪。
04.
一点五十,他已经站在了众和的门口。来迎接他的是徐云峰的秘书,马杰无意识眯了眯眸子。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了,看样子再三十左右,估计比自己还要大几岁。
男的,而且打死都不是徐云峰喜欢的类型。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那般的松了口气。
秘书说徐总在开会,让他先在办公室稍等片刻。还是熟悉的陈设,办公室沙发的地毯依旧是他亲自选的那款。
视线不自觉的落在桌面,于是他猛的愣住,继而抬腕机械性的拿起那个手办。
是一只小狗,徐云峰说像他,就买回来摆在了办公室。他拒绝过,当然是无效,还被人搂在怀里亲到几近缺氧,那人掐着手感极好的脸颊失笑的又将他抱紧一些。
门咔哒一声被推开,马杰条件反射般的回身,手上东西落在桌上发出轻响,带着些被发现的慌乱。
内心早已建设好的防线在看到那人的一刻还是瞬间分崩离析的瓦解。他咬着舌尖强迫自己将眼泪憋回去,相比徐云峰沉寂的面容,他倒显得更加不冷静。
“徐总,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吧。”马杰将合同递过去,却被徐云峰随意的丢在桌面上。无声的对峙似乎在沉默中爆发,只剩滴答流逝的指针声响。
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
“不签的话我今天就不走了,徐副总。”那句看似玩笑的话终究是被说出了口,其实他随时都有在打算原谅徐云峰。
可那人只是扯出一丝笑容,似并不在意他的努力。
“别任性了马杰。”
别任性了。
当初就是这句话,彻底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所以徐云峰似乎带着无奈的话语惹得马杰顿时红了眼眶,泪珠同断了线般的滑落下颚又滴答落地,却依旧果断打掉那人想要替他擦眼泪的手。
“...徐云峰,你总是这样。”没有声嘶力竭,马杰平淡的声线里夹杂着鼻音似乎有些过于柔软,像是从发不起脾气。他垂眸眨眼又落下泪,抬手将文件往徐云峰的方向推近了几分。
“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要掺杂别的情感了。”他知道徐云峰并非不想签字,只因为是自己。
为了挽留自己,还是单纯为了所谓的报复。
近一年过去,马杰还是看不懂徐云峰的心思。
片刻后那人有了动作,眸底死水般的平静细看还是起了波澜,步步逼近直至马杰磕在桌沿没了退路。
他真的有太多话想要说。
天知道他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可以,徐云峰真想钳住人的下颚去吻,继而几乎斥责的去训一顿不算太听话的小狗。
但他还是没有。瞧着那人垂下轻颤的睫毛,泪痕还隐约挂在眼梢。这副模样总是惹他内心触动。
可偏偏抬眸望他却又是倔强的轻言。
05.
马杰果真顺利的签下了单子,头也不回离开自以为有多么坚强,只有捏着文件力度大到泛白的指尖在提醒他自己。
承认吧,你还是忘不掉他。
镜片后的眸子雾蒙蒙的,一路上甚至能隐约察觉到前同事似有似无投来的视线,有好几个他还能叫上名字。
于是很没出息的边走边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眼泪。
天色早已渐晚,马杰沉默的等车,垂眸去盯距离鞋尖大约一公分的那颗石子,踢出去后稳稳的落在了那双皮鞋边上。
明明不见面容,他却不做思考便知道来的人是谁。
他头也不回的往相反方向走。内心打鼓般的声响过于清晰,压制不住的情绪似乎要震破胸膛从血肉中翻涌而出。
徐云峰几步追了上去。
路灯下,他终是拦住了步履匆匆的马杰,手腕攥住后又忍不住动动手指去描摹人的腕骨。
和他所见的一样,确实瘦了。
轻颤如振蝶的鸦睫衬着昏黄在眼睑投下小片阴影,那人似是执拗的将手腕从徐云峰手中抽了回去。
指尖发颤不得已捏住衣角才能缓解,马杰开口几次到底是藏不住话语里的委屈。
“徐副总...您到底要干什么?”
轻不可闻的问句敲在徐云峰心上却显得那么沉重,他垂眸敛下神色,眸底却泛着晦暗。
而风轻吹起的衣角扰乱视线又让他很快的回神。
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又好像都不是。当时的自己即使是单单从理京老板发来的员工资料里又一次瞧见人熟悉面容,都不免的内心一颤。
更何况实打实的真人。
他掀起眼睑去看马杰,对上人直勾勾又似坚韧细竹那般的视线,如墨的眸子似乎映着自己的影子。
这一瞬他猛的醒悟。片刻间内心如漫山遍野、荒草疯长,那种情绪叫嚣着想要冲破心脏那层薄如蝉翼的枷锁,喧嚷着争前恐后的倾出。
哪里是不知道。
他明明心知肚明。
于是如担心眼前人会再次离去那般急切的抬腕将人拉进怀里,熟悉的触感是温热的、柔软的,让人忍不住润湿了眼梢。
徐云峰轻轻的,似乎同不易察觉般的蹭了蹭马杰的脸颊,紧接着是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话语在他耳边听的真切。
“...对不起。”
仅仅三个字,可以轻而易举击溃马杰的防线。
也许他等的只是这一句。
雪花飘零落在夜晚街头。
是今年的初雪。
他感受到怀里人原本僵直着的身子在一点点变软,又抱紧自己。马杰紧贴在对方身前,裹着羽绒服的他像一团小棉花恨不得融进对方骨子里。
鼻息间是久违的檀木淡香,似是撒娇般的语调有些低也有点软。
“徐云峰..我恨你。”
“没关系,那我爱你。”
眼眶红了又红,泪珠无声滑落又浸没在人肩窝处的衣料,抬头眼眸似是泛着光亮晶晶的。
徐云峰一时晃神有些失语,抬腕下意识的去抚马杰侧颊挤出的酒窝又摩挲了两下。
瞧他明明泣不成声却忍不住沾染愉悦的笑意。
那人难得主动又近几分贴上他的掌心,开口还带着浓厚鼻音。
“回家吧。”
我们要相互亏欠,我们要藕断丝连。
END.
About一点回家的后续:
先去酒店收拾了东西又回家,还是两人共同买的那个两室一厅的小屋。
马杰发现同居时养的两只小动物都还活得好好的。小猫叫tiger,小狗叫呆呆。他鞋还都没换站在原地就开始眼圈儿发红,呆呆飞奔扑在他的腿上要他抱,tiger也踱着步子走过来围着他的裤脚打转。
片刻间他感到眼眶愈加发酸,抱起呆呆的一瞬雾气蒙住了眼眸。
徐云峰挂好衣服一扭头就瞧见裹成棉花团子的小哭包站在原地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从马杰怀里接过小狗放到地上,左手揽住人的腰身把人抱住,右手开始一下下给人顺气。
“怎么了这是。嗯?”
“别哭了,两个小混蛋我都有照顾的很好。”
他抬腕指尖替马杰拂去眼眶中将将落下的泪珠,湿漉漉的睫毛黏连成片似是有些费力扇动的蝴蝶翅膀。
“徐总...”
怀里人倒是乖的回抱住他,脑袋在肩窝蹭蹭又黏糊着开口,鼻尖气息扑在侧颈热乎乎的。
“我好想你。”
:写完啦!还是不喜欢特别虐的,既然现实里苦苦的,那故事里就好好甜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