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皮婉婷、本报全媒体记者章娜、段萍
“一颗药要30元，单吃这一种药7天就要420元，宠物看病怎么这么贵？”近日，在南昌工作的胡先生向江南都市报记者吐槽：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片（莫比新）10元一片、杯状大师30元一片、呼吸道检查380元……7天内，他养的宠物猫检查、基础药物费用超过了1500元，猫咪尚未病愈，加上后续复诊、治疗花的钱，已经花了约2000元，“交完房租后，一个月的工资基本都花在给猫治病上了”。
连日来，记者暗访南昌部分宠物医院发现，在宠物医疗庞大的市场规模背后，宠物“看病贵”、药品信息不透明、定价乱、宠物保险报销难等诸多问题，渐渐浮出水面。
▲“看病贵”：一片兽用药价格相当于一盒人用药
2月16日，将在外寄养了7天的猫咪被接回家后，胡先生发现它的状态有点不对：除吃饭外一直窝在猫窝睡觉，不仅不复寄养前的活泼，还流起了鼻涕。18日，他发现猫咪的前爪有处伤口在流脓，猫咪不仅打起了喷嚏，嘴角还疑似有血迹。当晚，猫咪被紧急送往了宠物医院。经检查，医生告诉他，猫咪除有外伤外，还确诊了猫鼻支（感染疱疹病毒Ⅰ型）。
“经检测，猫咪杯状病毒、疱疹病毒Ⅰ型均为阳性。其中，杯状病毒没有特效药，感染后便无法根治，将终身携带，猫咪免疫力低时，就可能发病。”听到医生这么说，胡先生十分心疼自己猫咪。
他心疼的还有自己的钱包。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片（莫比新）10元一片、贝安可猫用15元一片、盐酸多西环素20元一片、杯状大师30元一片、灵创抑菌液85元一瓶……胡先生说，他发现，医院开的盐酸多西环素也有人用药，一瓶（100片）“华南牌”的盐酸多西环素片只卖约20元，相当于一片兽用盐酸多西环素的价格。“一对比，宠物看病是真贵啊！”胡先生感慨。
3月12日，记者以消费者的身份，带着一只猫咪来到位于南昌市西湖区的为宠宠物医院走访。发现猫咪有咳嗽，后爪有猫癣，且确诊过猫鼻支、杯状病毒为阳性后，医生建议对猫咪进行血常规、炎症检查（170元）和DR胸部正侧位检查（150元/张）。经血常规、炎症检查，猫咪确诊有轻微或中度炎症。最后，医生给记者开了7粒“宠立安”（口服药）、1瓶“赫尔欣”（口服药）、1瓶“康肤佳乳酸依沙吖啶溶液”（外涂药），药价共268元。其中，“宠立安”一片就要15元。
▲有“猫腻”：除了药名，看不到其他任何信息
除药品价格外，宠物医院的药品信息不透明、诊疗服务价格混乱等，也为不少宠物主诟病。
“我们自己不专业，平时接触宠物医疗知识也不多。进入宠物医院后，主导权就在医生这里，我们只能‘雾里看花’。”南昌市民程女士告诉记者，随着自家宠物狗“果果”年龄的增大，她曾多次带“果果”前往宠物医院看病，“每次都要开不少检查”。
“有的宠物医院价格很混乱，所以我每次都是先让医生诊断病情，诊断后再和医生确定好要开哪些药，就怕到最后结账时多了‘意料之外’的钱。”程女士说，去年11月，当时已经7岁半的“果果”突然疼痛，人一触碰就开始叫。不得已，程女士只好带它前往宠物医院。
“医生看了‘果果’后就说它情况好严重，不仅要拍片，还要验血……最后开出来的费用单显示要600多元。”程女士说，“还好我提前看了单子，发现医生开了一瓶价值280元的保健品，价格实在太贵，我就给退了。后来按照推荐在网上买了款功效差不多的保健品给‘果果’吃，效果也还不错。”
3月12日，记者在位于南昌市红谷滩区江报路的友善宠物医院暗访发现，该院在明显位置悬挂了医疗价目表，包括门诊、注射、诊疗、手术等的具体费用。在治疗过程中，医生开的“氨茶碱片”“联邦金”等药品属于药丸的形式，除药袋外，没有任何外包装。在记者要求下，医生才向记者出示了药品的外包装。
在位于南昌市西湖区的为宠宠物医院，记者发现该医院没有在明显位置张贴详细医疗价目表，但会在给宠物治疗前介绍具体检查项目的价格。在医生开的药中，药品“宠立安”只有药品名称、剂量、生产批号等信息，没有提供批准文号等信息。在记者要求下，医生表示可以提供外包装。现场，记者询问该宠物医院是否有对药品价格进行公示，医生回应称：“药品一般没有公示，但价格电脑里都有。”
记者了解到，去年南昌市有宠物医院因人药兽用被罚——2023年3月30日，南昌伴生宠物医院有限公司在治疗一只宠物猫的过程中使用了1次人用药品盐酸多西环素片，违反了《兽药管理条例》中“禁止将人用药品用于动物”的规定，被南昌市农业农村局责令停止在动物诊疗过程中使用人用药品，并罚款10000元。
▲报销难：赔偿难度大、理赔周期长、赔付金额与宣传不符
近年来，随着宠物经济逐步升温，宠物保险行业迎来快速发展。宠物“看病贵”成为不少人选择购买宠物保险的主要原因之一，越来越多的宠物主选择为宠物买一份保险。
胡先生就是为宠物买保险的宠物主之一。在猫咪治疗过程中，他特意和医生多次强调自己买了宠物保险。但最终声称报销比例为70%的宠物医疗保险，只赔付了339.5元，实际报销比例只有约22%。
该款保险产品虽声称“定点医院报销70%”“报销3日完结，大病小病均保”，但也注明了单次事故最高赔付金额、单次免赔额以及责任免责条款等——这也就意味着，如果宠物生病治疗花了10000元，能收到的赔付款不是7000元，而是扣除单次免赔额、在免责条款内的花费后再乘以报销比例后得到的钱。这也是为何胡先生明明花了超1500元的费用，却只赔付了339.5元的主要原因。
记者从政协南昌市委员会了解到，业内调查公司发布的宠物保险市场研究报告显示，2020年中国宠物保险市场价值约13.5亿元，2021年到2027年预测期内将以38.1%的复合年增长率增长。据问卷调查，南昌市由于宠物主购买保险的意识较为薄弱，再加上实际操作中赔偿难度大、理赔周期长、赔付金额与宣传不符等原因，截至2023年9月，宠物险购买率仅为16%，覆盖面仍不广——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南昌市场的宠物保险行业可能迎来进一步发展，宠物保险确实可以给宠物多一层保障，但在购买保险时，建议大家还是要擦亮双眼，看清相应条款后根据需要购买。
南昌宠物医疗市场谁来管？如何管？
政协南昌市委员会专题调研宠物市场发展情况
专家建议明确收费细则并加大监管力度
2015年全市仅有40多家动物（宠物）医疗机构，2023年就达到了84家……经过几年的发展，南昌动物医疗机构的数量已经翻番，可见动物医疗服务需求不断增长。然而，随之而来的问题频出——诊疗价格不透明、收费贵、诊疗水平出问题导致产生医疗纠纷等等。去年，政协南昌市委员会专题调研南昌市宠物市场发展情况，了解到宠物医疗行业自律体系有待完善。
宠物医疗市场作为宠物经济的重要组成，如何促进行业健康有序发展，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行业专家认为，监管部门有必要出台地方管理规定，进一步规范价格管理，同时，进一步提升宠物医疗机构分类诊治水平。
【监管】
谁来管？农业部门审批办证并监管
近日，南昌市民胡先生在带宠物看病时，遇到了不少问题，他有疑惑：宠物医疗机构由谁来管？
实际上，早在国家出台的《动物诊疗机构管理办法》中，就已明确农业农村部负责全国动物诊疗机构的监督管理。县级以上地方人民政府农业农村主管部门负责本行政区域内动物诊疗机构的监督管理。从事动物诊疗活动的机构，设有独立的出入口，出入口不得设在居民住宅楼内或者院内，具有布局合理的诊疗室、隔离室、药房等功能区；具有诊断、消毒、冷藏、常规化验、污水处理等器械设备……其中，动物诊所具有一名以上执业兽医师；具有布局合理的手术室和手术设备。动物医院除具有三名以上执业兽医师；具有X光机或者B超等器械设备；具有布局合理的手术室和手术设备。
宠物诊疗机构基本上都设立在居民小区附近，医疗废弃物、医疗废水，以及病死动物尸体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无害化处理。《动物诊疗机构管理办法》中的“诊疗许可”内容中规定，从事动物诊疗活动的机构应具有诊疗废弃物暂存处理设施，并委托专业处理机构处理。南昌市医疗废物处置中心有限公司是专门负责收集和处理南昌宠物医疗机构的医疗垃圾。截至3月13日，与该中心签约的南昌宠物医疗机构共有65家。处置中心市场部经理缪绪林向记者介绍，宠物医疗机构的医疗垃圾需要进行分类处理，大致分为感染性和损伤性垃圾。其中，感染性垃圾包括棉签、输液器和包扎用品等，损伤性垃圾则是指针头、安瓿瓶等。感染性垃圾需要用黄色垃圾桶盛装，损伤性垃圾则要放置在利器盒里。宠物医疗机构对医疗垃圾进行分类装置后，南昌市医疗废物处置中心每48小时上门收集一次。
【调研】
2023年8月，政协南昌市委员会围绕“重视培育宠物产业，繁荣发展宠物经济”的主题对南昌宠物市场进行了调研。在这份宠物经济调研报告中，重点提及了南昌宠物医疗发展的现状，并给出了一些建议和意见。调研报告指出，目前南昌全市宠物诊疗机构仅有84家，183名专业人员，不但医疗机构数量较少，人员配备也低于均配3名的要求，从业人员水平整体不高，具有行医资格、能够独立诊疗的专业人员更少，难以有效满足宠物诊疗市场需求。行业自律体系有待完善，部分宠物诊疗机构超范围经营、无资质医师从业、诱导消费、过度医疗等，一定程度上损害了宠物市场秩序和行业信誉。另外，专业认定协调机构有待建立，面对因宠物诊疗机构的诊疗技术、用药不规范、治疗效果不佳或宠物主无理取闹等引发纠纷日渐增多的现状，尚缺乏专门的动物诊疗事故鉴定机构。在规范宠物医疗行业管理方面，南昌可以对比借鉴郑州的经验，郑州市专门成立宠物诊疗行业协会，执法部门适时开展诊疗机构清理整顿行动。
政协南昌市委员会提出建议，升级诊疗服务，引进知名宠物医疗机构入驻，引导现有宠物诊疗机构进一步完善诊室、设备、人员等资源配备，促进医疗服务水平提质升级，鼓励有条件的诊疗机构开设专科，为宠物提供更加精准的医疗服务。发展线上医疗，搭建集执业兽医师、医疗设施设备、诊疗技术等于一体的线上诊疗平台，推动宠物医疗持续向纵深拓展。
此外，2023年底，南昌市农业农村局发布《南昌市重视培育宠物产业，繁荣发展宠物经济实施意见（征求意见稿）》。其中提到，推进宠物诊疗机构规范化建设，引进高端医疗设备、高端人才、宠物医疗专家团队，推动全市动物诊疗机构提质升级，提高宠物诊疗机构服务水平。
【支招】
明确各项目收费细则
江西省宠物诊疗协会秘书长、江西农业大学博士生导师曹华斌教授认为，目前宠物诊疗机构收费制度和标准不统一，宠物诊疗纠纷接连不断是宠物诊疗市场面临的难题。
针对因宠物诊疗机构的诊疗技术问题引起的纠纷，他认为，可以联合江西省宠物诊疗协会，借鉴其他城市经验设立专门的动物诊疗事故鉴定机构或宠物诊疗纠纷处理机构，便于宠物医疗纠纷处理的法制化，增加各方对宠物诊疗纠纷处理的信任度。
监管部门应加大管理力度并形成合力
江西省宠物诊疗协会会长、南昌理工学院校领导叶俊华教授认为，目前南昌的宠物医疗机构条件比较简陋，功能不是很完善。还有一个比较突出的问题就是收费——有些医疗机构还比较随意，“见人开价”的情况时有发生。
为此，叶俊华建议，监管部门要进一步加大管理力度并形成合力，包括农业主管部门、公安部门、卫生、环保、市场监管等。还要合理地去布局医疗机构设备，比如说开展手术必须符合相应的标准。同时，人才队伍建设要进一步完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