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和五条悟像两条相交线,在短暂的相遇后再无交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01
他们是同一所大学不同系的学生,夏油杰先知道了五条悟的大名,然后义无反顾一头扎进暗恋的旋涡,他早在中学时就认清了自己的性向,然后在见到对方揽着女友的腰出入校园一次后就斩断了自己的念想。五条悟也知道夏油杰,稍微晚一些,毕竟经济学部和法学部隔得挺远。他印象里这人靠谱又优秀,因为公共课的时候组队做过pre,还因为学生会活动一起共事过,不过也仅限于此了。两个人都志不在学术,读完研就结束了学生生涯,五条悟回去继承公司百亿家产,夏油杰开始投简历,绩点第一、学生工作和实习经历写得满满当当。
两个人的最后一面是夏油杰拍毕业照的当天,他穿着小了一码的硕士服,摘下帽子,隔着浅蓝色的、炎热又苦涩的空气远远地望了对方一眼。而五条悟在他转身后,仿佛被什么召唤一般也朝那边扭过了头,却只看见一个半披着长发的背影。
夏油杰的暗恋沉默,失恋也沉默,他安静地把结束了一个完整周期的爱情束之高阁,入职,开始工作。
他工作时并没有非常避讳自己是同性恋,是有人想追他的,不很多,但也不算少,还是比较受欢迎的类型,其实如果他能不那么封心锁爱,应该还有更多人会迎难而上,毕竟可怜的追求者们都被他一一礼貌地回绝了。然而有一位异常执着,在被拒绝了三次后,仍会在夏油杰深夜加班犯了急性阑尾炎的时候第一个冲出来送他去医院。夏油杰拿着药,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在厨房给自己兑温水的男人,心说总不能余生真的在五条悟一棵树上吊死,对方综合素质不错,之前和自己做朋友也挺愉快的,试试看吧,或许真能培养出感情呢?毕竟他的蓝眼睛也很漂亮。
但果然还是不行,夏油杰虽然没有反感男友的拥抱和亲吻,但是心如死水般没有波澜,如果他没有喜欢过五条悟,也许还能骗自己是生性淡漠,可他喜欢过,知道自己的心其实也可以为某个人跳得那样快,快得让人心惊,在喧嚣人群中浮光掠影地瞥一眼都会擅自感到快乐。男友很好,值得和更好更爱他的人在一起,不应该平白受这种委屈,于是他在交往了一周后提出分手。
人的运气守恒,倒霉久了总能遇到一点好事,比如在看房的时候碰到因急凑钱而便宜出售的高级公寓,夏油杰不想再麻烦别人,赶紧合计了一下卡里的余额签下合同,搬出灰原的家。他短期内对人际交往产生了阴影,仗着还剩一些积蓄就没有忙着找工作,捡起学生时代的写作爱好开始润色原来完稿的中篇小说,试着投稿,出版,文坛横杀出一匹黑马,他看着账户上的稿费,决定干脆歇在家里以后全职写作。
02
一天大半夜,他拎着啤酒关东煮往楼里走,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定睛一看,原来是只漂亮的布偶猫横在路中间碰瓷。它被夏油杰的鞋尖踢到了,软绵绵地倒下趴在地上,把人吓了一跳,生怕是自己一脚把小猫咪踢出个好歹,蹲下来,打开手机手电筒扒开长长的绒毛检查有没有伤,原地等了半天也不见主人来找,夜风呼啸吹得人直打哆嗦,夏油杰看着一动不动的小家伙,想想,把猫抱在怀里带家去了。
刚关上大门,小猫咪噌地就窜了下去,在家里昂首阔步地溜达了一整圈,跟老板巡视似的,夏油杰看它精神,没一会儿就在地板沙发套上印了不少梅花印,放下心来,照了几张照片发到业主群里问这是谁家丢猫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没人认领,小猫咪饿得在他脚边来回打转,喵喵叫得可怜巴巴,夏油杰不敢乱喂,网上查了一通,觉得还是猫粮最保险,套上衣服打个车去了家入硝子的宠物店拿货。
家入硝子,他东大时候的同学,医学部毕了业没干两年就赶上医闹,直接辞职改行当兽医,叼着烟表示自己已经决定了,下次再对人敞开心扉就是尸检,真·物理敞开心扉。医院旁边就是同一个老板名下的宠物店,她忙时给宠物治病绝育打疫苗,闲了就去店里撸猫逗狗,比给操蛋的人类当医生快乐多了,毕竟动物永远是动物,人却不总是人。
付了钱,夏油杰拎着猫粮回来,小猫咪非常谄媚,蹭着裤脚跟他撒娇,任摸任抱叫得绵软动听,好像是天底下最乖最可爱的小宠物。过了会儿,吃饱了,夏油杰想再摸摸它,刚伸出手就被躲开,轻盈一跳,窝成一团晒太阳睡懒觉去了,任凭男人怎么逗眼皮子都不愿抬一下,被扰得烦了还跟人龇牙咧嘴,实力演绎什么叫小白眼儿狼。
一袋猫粮见了底也没人来认领这只鸡掰猫,夏油杰没法子只得抱着它去宠物店洗澡驱虫,想着交给他们送养找个好人家。去的当天家入硝子歇班,猫被抱到后面洗澡,她站在前面和人聊天,没一会儿就听见小姑娘扯着嗓子喊:“硝子姐!进来帮个忙吧!”
她让夏油杰先自己呆着,转身去了后面,男人没事就看笼子里的猫猫狗狗,一圈下来觉得还是捡的这只最漂亮。然后他听见了一声猫咪凄厉的嚎叫,觉得怎么听怎么像自己抱来的那只,赶紧跑进去,发现已经洗好了,正戴着伊丽莎白圈和牵绳被按在圆台上梳毛呢,长毛猫一梳就是一把白毛,已经聚了一小堆在旁边,现在要把它翻过来梳肚子,突然就不乐意了,大叫一声龇着尖牙“嗬嗬”地开始凶人。
夏油杰忙走过去握住小猫咪乱挥的前爪子,猫猫头顶在他小腹上蹭来蹭去,蓝汪汪的大眼睛和人对上,突然就偃旗息鼓安静下来,呜呜喵喵地撒着娇,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店员瞅准了机会赶紧伸手继续梳,男人弯下腰转移小猫咪的注意力,轻声软语地哄,乖哦乖哦,一会儿我们吃猫罐头好不好?
前绳一松,小猫咪就亮出爪子勾住夏油杰的白T恤,几步爬进人怀里,头埋在肩窝里呼噜呼噜叫,一点不见刚才跟人发火的脾气,好像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夏油觉得小家伙可爱坏了,没忍住笑弯了眼睛,掂着胳膊哄它,低头亲了亲才洗干净的漂亮小宝贝,宠物香波的味道钻进鼻子里,好闻得很。
可这终究不是他的猫,夏油杰垂下眼睫,把猫交了出去,去前台结账,像这样的纯种布偶猫是很容易被人挑走的,到时候宠物店会通知他,告知领养人信息,这就是自己和它最后的交集。家入硝子倚在柜台旁,看着小猫爪子扒住笼子门死活送不进去,又转头看看正在结账的夏油杰,问他干嘛不自己养。
男人停了一下,叹一口气,疲惫又温和地说:“我不行啊,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没法儿对别人负责。”
他去看家入,一瞬间有些心虚,不知道对方能看清自己多少心事。然而女人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长久地看着,以至于前台想要出言提醒这位先生的零钱已经找好了麻烦收一下。终于,她别过了头,从兜里掏出一盒烟往外走去:
“”哦,是吗?可我觉得你挺好的。”
于是夏油杰觉得自己的心被挠了一下,有些痒,又有些疼,他把零钱塞进口袋,想了想,又想了想,想起猫咪看着自己的那双像天空一样漂亮的蓝色眼睛,抿抿嘴唇,转身对还没有把笼子门关上的店员说:“我不送养了,这就是我的猫。”
出了门,家入硝子把烟按熄扔进垃圾桶里,拍拍夏油杰的肩,引着人去了隔壁的宠物医院,仗着内部关系自己上手加塞,驱虫疫苗一条龙。男人坐在大厅里等,看着脚边不知道怎么往家里拿的猫砂猫粮猫罐头。家入出来得很快,告诉他还要再留置观察半小时。夏油杰忍不住感慨,单知道有普通小猫会被弃养,却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品种猫也有人舍得丢。
“哦?是吗?”家入硝子白了他一眼,把手臂翻过来,内侧一道长长的血痕从手腕拉到小臂,“这是个祖宗,指甲根本碰不得,记得买个猫抓板回家让它自己磨。”
事实证明,不管是多美的大美人,如果性格难搞又鸡掰,最终也会被敬而远之。
他又想起了五条悟。
以及,果然是因为这个才要劝自己把猫带走别送养吧。
家入硝子,果然我对你还是感动早了。
03
夏油杰家住高层,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封窗,又把阳台的东西搬了出来锁上门。这猫精神,上蹿下跳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这么高的楼跳下去非死即伤,自己捡回来的祖宗,再麻烦得自己受着,是吧?
他拿着逗猫棒,舔着后槽牙,仰头看着打翻了花瓶咬断了数据线抓坏了沙发套,现在正躲在衣柜上不肯下来接受制裁的鸡掰猫恨得牙痒痒。
无语,就你妈无语。
夏油杰对自己一时泛滥的爱心缓缓竖起了中指。
但猫咪也有作为贴心小宝贝的时候。
比如,夏油杰又梦到了五条悟,辗转难眠,跑到阳台上抽烟,现代人的夜生活丰富,即使在深夜灯光也是亮的,他被霓虹晃得眼睛疼,抬头看天,发现月亮很圆,铜钱大的黄白色湿晕,像落在信纸上的一滴泪。
他觉得冷,于是转身打算回房,发现小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蹲在阳台门口,隔着玻璃看自己,蓝眼睛像燃烧在夜里的小火苗。他小心地开门,猫就喵喵叫着要人抱自己,于是深夜里,怀中有柔软又温热的一大团,冰凉的手指陷进长长的绒毛里。
猫咪也叫“Satoru”,睹物思人,不杀人不犯法,吃吃代餐骗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这世界就是个狗逼、是个大熔炉,是个被泪水填满的深谷,夏油杰得爱点儿什么才能活下去,于是他大学的时候爱五条悟,现在又爱自己的猫。
04
又是一天,小猫咪快乐睡觉,铲屎官喝着黑咖啡赶稿给它赚猫粮猫玩具的一天,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夏油杰不记得自己有快递外卖和访客,他正写在兴头上,恋恋不舍地离开电脑,低气压地去看门口显示屏想知道是哪个平白无故来招惹自己。
是五条悟,白发,蓝眼,一下扎进他的眼睛里。
没有任何征兆的,门突然被打开了,按门铃的也被吓了一跳,五条悟想,这人也太没警惕性了,都不问问我是谁就开门,也不怕遇到坏人。然后他和夏油杰对视,一瞬间竟觉得吹到了春天的风,心失速地跳了一下。
“你——?”
“哦!我是你邻居,钥匙丢了,物业的备用也丢了,能从你的阳台翻过去吗?”
五条悟用手指着左边的公寓,后面跟着帮他作证的物业。夏油杰瞬间哽在了原地,他刚搬进来时曾带着见面礼拜访了同楼层的住户们,唯独左边的邻居叫不开门,后来有人告诉他,这间住了个富二代,是公司社长,放长假去国外玩了,可能要明年才回来。
这不,到明年了,他回来了。
好家伙,富二代原来是你啊。
夏油杰努力无视有些热的眼眶,侧了身子让人进来,不去看这个不速之客,听物业解释因为着急要拿房子里的文件给公司员工回去签合同,所以才不等开锁公司。隔壁玻璃打碎的声音很清脆,叫人担心手会不会受伤,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阳台看看,却突然听见物业惊叫着提醒他:
“夏油先生!你的猫!”
他转头,看见猫咪像一发白色炮弹冲阳台发射出去,心提到了嗓子眼,快步跑过去却见阳台上空空如也。夏油杰身子瞬间凉了下去,喉咙发紧,手攥着栏杆冲下面叫喊出声:
“Satoru——!”
隔壁竟立刻传出匆匆的脚步声,是五条悟手拿着文件跑到阳台:“别怕!你的猫跳到我家了,马上给你抱回来。”
靠!忘了这茬了!
夏油杰又是后怕又是尴尬,心在胸膛里突突狂跳,脸上烧得通红一片,从阳台到门口一共没几步,走得却像是人类早期驯服四肢,他站在楼道里,看五条悟抱着猫跟秘书交待事情,阳春三月,跟捅了蚊子窝似的,耳边都是嗡嗡声。
“哎呦!”
五条悟不会抱猫,Satoru被他掐着两条前腿卡得难受,看见夏油杰在面前知道有人给自己撑腰,一爪子上去挠在了人胳膊上,拖出一长道血痕。然而他担心猫又跑了,即使吃痛到叫出来也没有放手。
“对不起!”
五条悟的叫声把夏油杰拽回现实,他忙接过小猫抱在自己怀里顺毛,又不住地和人道着歉,嘱咐他记得用肥皂水冲冲伤口。对方倒是很好说话,告诉他没事,说到底是自己忘了把阳台门关上才这样,一来一回算扯平。
两个人在走廊里稍微尬住了片刻,然后打着哈哈各自回了房间。夏油杰把阳台门锁好,放下了猫,重新坐在电脑前开始打字。过了二三十分钟,他听见隔壁传来嘈杂的声音,知道是来换锁和玻璃,滑动鼠标滚轮调大音量,即使震到耳膜发痛也静不下心来继续敲字。
算逑,去他妈的DDL。
夏油杰往后一推椅子,耳机还挂在耳朵上扯了一下。他打开冰箱,里面还剩下些上次做饭的边角料。他开了火,在炖菜的间隙里喂猫,找出编辑上次给自己带的伴手礼,确定离赏味期还差很远。打包好,盯着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奶油汤发呆。
五条悟喜欢吃奶油炖菜,是她女朋友曾经晒在ins上的。
去,还是不去,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是否应该再次默默地接受安静暗恋的无疾而终,
还是应该与深如泥沼的怯懦的自尊心奋然为敌,并将其克服。
这两种选择,究竟是哪一个更崇高?*
关了火,夏油杰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无法确定五条悟在不在家,如果按了门铃却没人应岂不是像个白痴,他弯腰支着料理台,长泄出一口气。Satoru吃完了它的猫粮,矜贵地踱步进厨房,准备宠幸今天被自己吓到的铲屎官。它扬起精致秀气的小脸,却看见主人嘴角下撇一副悲伤的表情。
不行,这个男人只有我能折磨!
于是它张开嘴咬着裤脚往外拽了拽,长绒毛蹭着突出的踝骨。
夏油杰低头,又撞进了蓝色的圆滚滚的眼睛里,刺得心里一阵发疼。
就当是赔礼道歉吧,他端着锅的两只把手,把袋子勾在手指上用身体撞开门又关上,走到了左边的门前,因为双手都被占用了,所以他只好滑稽地用头去顶门铃,像是在撞一面南墙。
稍微等了一会儿,他听见门锁旋开的声音。
“我来向您道歉,顺便补上去年刚搬来的见面礼。然后……今天晚饭做得多了一点,想分给您一些。”
“啊……没事,谢谢你,”五条悟撑住门,盯着夏油杰看了半晌,才继续说道,“我也刚做好饭诶。”
“那请您把礼物收下吧。”
夏油杰松开手指,袋子落在五条悟脚边,话说得飞快,逃也似的转身离开,不顾对方在身后的叫声。
早就知道结局的事情,何必挣扎呢,显得如此可笑而不体面。
“杰!”身后的脚步声很响,五条悟有些焦急地叫着他的名字,他来不及换鞋就追了出来,一只手捉住细瘦的腕子,险些弄洒了锅,“我的意思是,来我家我们一起吃吧?”
操,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还来不及问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夏油杰就被拽着带进了门,有些恍惚地看对方弯腰找出拖鞋给自己穿,厨房里被甜腻的味道填满,像是走进了森林深处的糖果屋,只不过这里站着的是五条悟而不是巫婆,虽然他们都会把自己吃掉——
男人找出垫板放在桌子上,揭开锅盖,醇香的奶油炖菜让他眼前一亮。
“烤面包不算做饭吧?”
“为什么不算?我中学起就自己做甜品当三餐吃了!”
等等?中学?夏油杰用勺子搅着浓汤,犹豫地试探问着:“我记得你大学时候说过不会做,在ins上回复学妹说晒的慕斯是买的?”
行吧,这话别人说出来肯定显得特自恋且不知好歹,但按在五条悟身上就变得合理起来,夏油杰开始觉得庆幸,自己能三番五次地克制住冲动,在对方向自己贴近的时候及时后退到安全距离。
五条悟把面包放进他的盘子里,虽然确实可以配奶油汤吃,但夏油杰确信对方一定会往里面放致死量的糖。
他撕下一块放进嘴里,果然好甜,甜得超出忍受能力。
五条悟边吃边和夏油杰聊天,他的好记性让他对夏油杰印象深刻,确认这是自己上东大时的校友,是公共课和做策划时的组队第一人选,也曾经是比较熟悉可以直呼其名的朋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很喜欢和自己亲近。他们拿学生时代叙旧,轻而易举地拉近了距离,夏油杰不放心地问五条悟手臂上的伤怎么样,对方大大咧咧地说没事,然后礼尚往来也问了一个问题——
“你的猫挺可爱的,叫什么啊?”
别吧,多尴尬啊你说。
除了家入硝子基本没人知道夏油杰养猫,他就是怕别人问自己小猫咪叫什么,毕竟被前男友那么一闹,几乎公司里的所有朋友都知道自己大学有个爱而不得的暗恋对象姓五条名悟了。可是扯谎的话,以后在他面前怎么叫Satoru,这家伙跟成了精似的,一叫名字就过来,家里叫一个名,在五条悟面前叫另一个名,不精神分裂吗。
“Sa……”
“Sa?”
“佐藤(Sato)……它是我一个姓佐藤的朋友弃养不要的,我就抱回来了……没另外起名字。”
神啊,你要是有良心就让五条悟相信我真诚的眼睛,真的不想因为感情问题再搬一次家了。
五条悟停止了咀嚼,眯起眼睛,露出了难以置信和你是不是驴我的混合表情,夏油杰已经想好了,只要他表现出一点点质疑自己就立刻抬屁股跑路,逃避可耻但有用。
在长久的沉默后,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啊,一点都不可爱!”
谢谢谢谢,这房子贷款还没还完呢,真的很谢谢你相信了我的鬼话。
饭毕,夏油杰帮五条悟把餐具放进水池,看着水把锅壁上的奶油慢慢冲下去发呆,突然一串钥匙出现在他面前。转头,是五条拎着,还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不是说基本天天在家吗?我总爱丢钥匙,给你一份吧?省得以后再翻窗换锁!”
诶——?进展太快了吧!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夏油杰下意识在围裙上擦擦手,想把钥匙接过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弄脏了人家的东西有些尴尬,然而五条悟全不在意的样子,只等他拿钥匙。
“不介意啊,”他满意地看着夏油杰把钥匙放进兜里,替人摘下围裙叠好,“说来其实我大学一直想和你做朋友来着,但小组开会的时候一往你身边凑就躲开”,他又耸了耸肩在脸上挠挠,“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就算了。既然我们是邻居,以后多来往吧?”
厨房的顶灯很亮,直直地把光打下来,夏油杰低着头,在一片明晃晃的灯光藏起了表情,细细的喜悦爬上身子,手心冰凉又全是汗,他不能抬头让五条悟把自己的脸看了去,不然对方一定奇怪自己怎么这副表情,似笑又似哭,他觉得嘴里发干,“嗯嗯”应了几声便推说不太舒服想回家歇了。五条悟也很好,不多说就替他装了两个小蛋糕做回礼,直接送到了家门口,关门前还不忘嘱咐他早睡。
晚上,夏油杰躺在床上,一颗心还是不要命地跳,他翻过身子,把被子角团成一团压在心脏下面,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嘟囔着叫了Satoru的名字,声音很低,但是很快他就听见了小猫咪从猫窝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床垫倾斜一点,小家伙跳上床来,面对他趴在了枕边,喵呜一声作为回应,又闭上了眼睛。夏油杰伸手,摸着猫咪柔软的绒毛,再度叹气,他就这样白白错过了那些年。
但是没错过又能怎么样呢?当初喜欢五条悟,看着他2年内换了3个女朋友,个个肤白貌美胸大腿长。
醒醒吧!弯爱直是没有好下场的!
夏油杰摇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最后叹了一口气,终于准备入睡。
05
后来他们的确来往频繁,光是让夏油杰帮忙给自己开家门就能半个月来上一次。原来还小心着,现在按一下邻居的门铃就能回家,还多半可以拐个人回来和自己一起吃饭一起玩,这么好的事,完全没有带钥匙的必要嘛!
而且,而且五条悟觉得自己好喜欢夏油杰啊。
表面看起来还是大学时候优等生的做派,很少和人来往,邻里间却人气很高。然而本质又和自己那么合拍,一个眼神就知道想要去做什么,相处起来舒心又惬意。
他经常懒得开火,晃晃悠悠地就飘到隔壁按门铃,双手握拳外开挡在下巴上,鼓起嘴巴,冲着摄像头狂眨眼睛,长睫毛像刷子似的忽闪忽闪,然后夏油杰开门,十有八九头发都是乱的——赶稿嘛,何必在意形象。
“你是青春期少女吗?”
“诶——被杰看出来啦?咖喱闻起来好香哦!”
一般来说不用夏油杰说他,Satoru就会走过来吭哧一口咬上五条悟的小腿或者给他来一爪子来宣誓这个家的主权。一家不容二猫,靠脸吃饭的只要一个就可以了。
大概吧……?
夏油杰一开始还纠结于自己能否保持理智与体面,后来干脆破罐破摔,反正五条悟这人跟得了皮肤饥渴症似的,呆着没事就往自己身上挂,刻意保持距离反而可疑。毕竟生活很痛苦,反抗不了就合作,合j总比强j舒服。
而且……现在给自己可以预见的,孤身一人的未来多赚一点回忆的资本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他不介意单身却做两人份的饭,不介意五条悟横在自己的床上刷ins耍赖说这里比沙发躺着要舒服,更不介意他一寸寸地侵占自己的空间,用昂贵香水、沐浴露、护手霜混合起来的味道霸占房间的空气
——但他真的很介意五条悟乐于助人开车送自己去给Satoru做检查啊!
夏油杰坐在副驾驶,不时地瞟一眼五条悟,趁他认真开车的时候按开手机。
没电。
那个祖宗又把数据线咬断了!一晚上没充进去电!
“悟,你车上有数据线可以充电吗?”
“没有,你可以用我的手机。”
不,对不起,硝子,我不记得你的手机号。
宠物医院的医生都很亲切,这意味着他们在做检查时会亲切地询问主人宠物叫什么名字,然后不停不停地叫着名字安抚需要配合的小家伙,而夏油杰是建了宠物档案的老客户了,这说明医生连问都不必,只需要轻点几下鼠标,就能和蔼地在两人一猫面前说出:
“啊,是Satoru啊。”
夏油杰听见人生结束的声音。
除非——
“请您去3号诊室找家入医生。”
谢谢!硝子!冰雪聪明的你一定不会叫出它的名字!
五条悟比夏油杰还像主人,拎着猫箱积极地往里面走,先一步推开门看到了家入硝子的脸,发现这个正在等夏油杰进来的医生愣了一下,立刻转头去确认电脑上的就诊信息,然后难以置信地挑了挑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请他把猫箱放到诊台上。
我脸上沾了脏东西吗?她为什么这么看我?我们认识吗?好像是有点眼熟?也是东大的?
五条悟不知道的是,当他陷入过去回想到底见没见过家入硝子的时候,夏油杰就站在自己背后,努力与对方进行心灵沟通。
『硝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为什么?我觉得这很好玩。』
『我不能再因为感情问题搬家了!贷款还没还完!』
『哦……但这关我屁事?』
『操。』
“杰?”
五条悟一声把夏油杰从和家入硝子神交里拽了出来。
“啊?”
“佐藤好像有点害怕,要不你坐这儿哄哄它吧。”
“佐——藤——?”
向来丧逼话少甚至还有些阴郁的美女医师罕见地拖长了音调说话,俩音节拐了三个弯,愉悦感溢了出来,弯起手指挠着小猫咪的下巴。
你看过电影里高潮戏拆炸弹吗?一把剪刀在最后两条线上犹豫,一根剪下去能全身而退,而另一根剪下去,Boom!Gameover!在夏油杰眼里,现在家入硝子就是拿剪刀的人。
她开口,缓缓吐出音节:
“sa——”
五条悟已经结束了回忆确定这位医生的确是东大校友,而且和夏油杰关系不错。
“to——”
夏油杰已经在心里规划好了逃跑路线,反正写作哪儿不能写啊连夜扛着新干线回老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佐藤乖啊,抽血很快就好的。”
谢谢你!家入硝子!谢谢你剪了对的那根线!
06
夏油杰,今晚好说歹说被编辑劝着去参加了合作出版公司的年会,就这么一次,他主动参与了社交,便遇到了人生滑铁卢,这钥匙就放在大衣口袋里,大衣交给宴会前台的工作人员保管,怎么会丢呢——他想不明白,但当务之急也不是想何时丢了钥匙,而是怎么回家。
太狗了,做过社畜的人有些于心不忍。
……还是先说一声吧,也不知道悟有没有睡。
“悟?”
“杰!新年快乐!”
对面的人心情似乎很好,听筒传来的声音甜度被拉到满格。
“不是已经祝过了吗?”
“多祝几次有什么关系,杰要有很多份快乐!你去住嘛,我明天就回家了。”
“好,谢谢悟了。”
美好的一天从睁眼就看见暗恋对象开始——
真的吗?
夏油杰睁开眼,迎面就是超清4K的美颜暴击。五条悟的睡颜很好看,头发散乱软趴趴地盖在额前,卷曲的长睫真能在眼下投出阴影,吸气,还闻得到沐浴露的柑橘味道。很显然,是他回家后把自己从沙发搬到了床上,还很好心地帮忙脱掉了衣服。夏油杰记得清楚,对方之前跟自己说会下午回来,这到底是睡了有多久啊,他拿起枕边的手机,按亮屏幕揉揉眼睛,上面显示:上午8:07。
于是他默默又把手机放了回去。
所以为什么会回来这么早?你能不能不要总做这种容易让人想多的事情?
罢了,直男嘛,不懂要对同性保持距离的。
夏油杰近乎是认命地,悄悄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穿好了衣服留下感谢的纸条,就在他准备推开卧室门的时候听见五条悟哼了一声。回头,“啪!”,看见对方翻了个身,一条长腿直接摔在夏油杰刚躺过的位置。
好家伙,睡了一宿没让你打醒也是运气。
夏油杰有些好笑地退回来,替人掖好被子,没忍住,又多看了几眼,那张脸像是吃了防腐剂一样,把平时梳好的头发放下来就和大学时候没区别。
他就这样一厢情愿地荒废了十年在这个人身上,18岁到28岁,没有半点长进。
轻轻叫了一声,没有反应,对方仍然呼吸均匀。他把脸凑近了些,再近些,唇停在五条悟不设防的嘴角。
吻下去,或许就是覆水难收。
是凉的,柔软的,一碰到就离开,仿佛有小小一簇电火花打在唇上。
足够了,足够原谅这十年的一无所有。
夏油杰带着无可奈何的满足,最后又往床上看了一眼睡得四仰八叉的人,弯着眼睛,笑了笑,推门离开,不知道在关上最后一道大门的声音传进卧室的时候,五条悟睁开了眼睛,苍蓝色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吊顶,伸出手,指尖点在唇角。
07
新年对于成年人的诱惑远不及小孩子,走亲访友的人情世故堆在一起,只会让不喜欢它的人比平时更加痛苦,毕竟没人愿意把宝贵的假期浪费在无趣的破事上,夏油杰一个人在东京,自己居家写作还好,但五条悟身为公司社长和五条家的继承人,显然就没这么幸运,回家的当天对方并没有找来,隔天自己发给他的道谢短信直到下午才回,问晚上会不会来蹭饭也只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看来是真的很忙,明明平时基本都是秒回的。
夏油杰按熄手机屏幕,说不清如释重负还是失落,把拿出的双人份食材重新塞回冰箱,抬脚,险些被瘫在地上的猫咪绊倒,干脆蹲下来,露出一个凶狠的笑,让Satoru明白不要招惹心情不虞的主人,否则他一定会把你认真舔顺了一个小时的毛全部倒着再摸一遍!
魔鬼!
炸毛的棉花糖小猫“咪咪”叫得惨烈,挣扎半天终于摆脱了夏油杰的魔爪,即便蹿到沙发底下仍心有余悸,还在冲人龇牙咧嘴,成功地让男人由“该给Satoru刷牙了”发散到“该抱他去体检了”。
有朋友给自己在医院兜底的人做起事情就是有恃无恐。
“……抱歉,杰,我最近很忙,没空陪你了,要车的话我可以借你,先挂了。”
可我还没说是哪天……?
五条悟不对劲。这是夏油杰放下手机的第一个反应。
可如果他不对劲,那只能是从自己偷亲他那天开始的,因为明明之前还在热情洋溢地祝自己有很多快乐。这是夏油杰稍加思索后的第二个反应。
还是当他对劲吧,不然又要搬家了,我不要。这是夏油杰紧急刹车放弃面对现实,掀开被子盖住自己时脑子里唯一的反应。
但总之,他最终还是开着五条悟借的车带Satoru去体检了,除了稍微有那么一捏捏的超重,小猫咪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横向对比一下,甚至比每天熬夜对着电脑写稿不挪窝的夏油杰还要健康。体检结束的时候天色还早,他把猫送回了家,掂量一下手里的车钥匙,决定顺便再去趟浅草寺拍几张照片,书里要用。等男人把想要的素材拍完,又解决了晚饭回来后天已全黑,在电梯里他收到五条悟的短信,说终于忙完了自己家族和公司的事情,说晚上想要过来一起看新买的碟片。
他回了个“好”,没有说自己马上到家,准备简单收拾一下再邀请人过来。
进家门时有些出乎意料,Satoru没有凑上来粘人,突然少了一大团毛绒绒来打扰自己解鞋带,夏油杰一时不太习惯,忍不住叫了一声:
“Satoru?你睡了吗?刚才在街上给你买了礼物哦——”
他的话在转身时戛然而止,刚才遮住月亮的云飘了过去,原本漆黑一片的客厅隐约能看出家具的形状,目光扫视过去,发现沙发上竟然坐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似乎在往玄关看去。
完了,夏油杰一瞬间觉得全身的血都被冻结了,机械地迈开脚步,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该怎么给人圆进门就叫名字的事故,考虑着打包回来的炸蟹钳能不能当礼物送给不喝酒的五条悟。是的,他自动默认那个看起来一米九几的男人是五条悟,毕竟这样的身高百里挑一,活这么多年他也只认识了这一个。
不对,其实还有一个!看见对方站了起来,夏油杰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这人的轮廓和五条悟有差别——
“你到底还是跟他睡到一起去了?”
低沉的男声砸在地板上,危险的怒意无法遮掩。
是前男友,他当初选择短暂地和人交往当然不是仅仅因为那一对蓝眼睛,还有能把自己一个大男人抱到医院的身高和肌肉。
夏油杰见识过他的偏激,自然不愿跟男人硬碰硬,但倒霉的是,他一开始把人当成了五条悟,所以已经毫无防备地走进了客厅,转身出去找保安都来不及,更何况Satoru还在家里,他甚至不敢细想,到现在都没出来和自己撒娇的猫咪到底是怎么了。
“……你想做什么?”
“呦,大作家了,不是当初低着头跟我道歉说对不起的人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终于基本看清客厅的情况,夏油杰一边问,一边把手伸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摸索着手机上的按键。他知道这句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对方的答案早在第一次逼得自己退租时就已经明确了。
“让你后悔!”
男人吼叫着向他扑来,却被夏油杰闪身躲过,用脚一勾反让对方踉跄着绊倒在地上。他手疾眼快抄起地上的花瓶往男人头上砸去,却又被攥住了手腕按在地上,花和水一起洒在身上,玻璃瓶子被摔碎在地上。
该死的,早知道这两年也应该坚持去健身房的,天天坐在电脑前面,不仅肌肉快掉没了,肩颈后腰还总是动不动就酸疼。对方似乎也感觉到了夏油杰不比两年前有力气,怪笑了一声,膝盖抵在他柔软的小腹上,用力向下压去,男人当时全程陪护,自然知道前男友阑尾炎的伤口在哪里。
在夏油杰痛到一瞬间恍惚的时候,他听见了一声玻璃的脆响。是又摔碎东西了吗?能不能惊动楼下帮忙报个警,再这样下去恐怕只能在见法官和见法医中二选一了。他想着,还来不及趁对方被响声吸引注意时挣扎起来,就看见男人突然被一拳打倒在地上,赶紧往旁边蹭了蹭,身子蜷缩起来护住剧痛的小腹,借着更清晰的月光看清了这个正在卸前男友胳膊的男人是五条悟。
感谢快速拨号,感谢规定高层公寓的阳台必须相连,感谢悟今天没有忙着办事而是在家呆着等我。
“悟……”
08
“所以你当时昏过去之前想说什么?五条直到刚才还惦记这事呢。”
“……就是想让悟下手轻点,别打死了,不值得。”
“噗,”探病的女人没忍住笑出声来,摸了摸怀里的Satoru,“没事,那人只是胳膊脱臼而已,你正当防卫,他见义勇为,记得不疼了去法院起诉啊。
“嗯……”
“不过你还是多担心一下自己比较好,从头到尾他一直在骂你和五条,还挑衅他,问睡没睡过你。”
“那悟的反应是……?”
“我去的晚,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惊讶了,但好像很生气,因为那个人到了警局还在骂。诶,所以你到底有没有和五条睡过?我也挺好奇的。”
“没有,你可以出去了。”
神明啊,我现在去见法医还来得及吗?
夏油杰虔诚地问神,而神说不行来不及,因为下一秒五条悟就进来了,手里还端着盛了白粥的小砂锅。他神色如常,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自然地走了过来,把锅放下,说一声“醒了就吃点东西”,然后又转身回厨房帮人拿碗筷,女人又赶紧压低了声音补充道:
“还有,他也知道猫叫Satoru了,没办法,怕那个人打了它,抱去医院检查的时候不是我当班。”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等五条悟再回来时家入硝子已经穿好衣服准备离开了,走之前不忘拍了拍夏油杰的肩祝他一切顺利,并表示自己愿意九折及以下接盘买下这间房。这回不能再装作和家入聊天而不理人了,蔫在床上的夏油杰终于得正视着对方,看人给自己盛粥送到面前,心虚地小小声说“谢谢”。
而男人则一直沉默着,直到对方吃好了,才把正贴着主人腻乎的Satoru赶出房间,坐在床前的小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夏油杰:
“杰,我们谈一谈吧?”
“谢谢悟你当时过来帮我!”
虽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先道谢应该没有问题。
“他说你因为喜欢我很多年,所以——才选了和我有一定相似性的他来谈恋爱。”
话说到一半,五条悟微妙地卡了一下,似乎发自内心地难以把“相似性”一词讲出来,即使这不是事实,但侮辱性也还是蛮强的,没有人会愿意说那么个变态玩意儿和自己相像。
“对不起,当时我没看出本质是这样的……”
狡辩已经没有用了,还是躺平任嘲等悟走了之后去和硝子签过户合同吧。
“也对,家入小姐说他追你的时候挺像人的,不能怪你,”男人显然不打算再继续追究这回事,换了个姿势,手肘支在双膝上,拉进了一点二人的距离,“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杰,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呢?”
“问什么?”
“……钥匙,你为什么从来没问过我,想不想要你的家门钥匙呢?”
啊?这个很重要吗?夏油杰的脑子短暂地宕机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不曾把备用钥匙给对方一把,即使他早在两个人第一次重逢时就已经把钥匙给了自己,即使已经完全默认他在自己家里留下数不清的痕迹,即使非常习惯他会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就过来蹭饭,也没有想到要问问他,是不是想要一把钥匙。
“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钥匙是这样,我喜不喜欢你也是这样。”
“不是,这个——”
“如果杰给我一把钥匙的话,我就会直接去家里等你,就会发现那个人,你也就不会受伤了。”
哇,这话是怎么做到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好像又根本没什么道理的?
“而且,如果杰问问我,喜不喜欢你,那天就不用亲了我之后再偷偷跑掉了,我也不用这几天一直在想,到底怎么回复才能不吓到你。”
这时候的夏油杰已经没有精力去考虑一辈子长不长火星宜不宜居了,因为对方已经在物理意义上把自己逼上了悬崖的尽头,高大的男人站起来,双手撑着床铺身子前倾,就差脸贴着脸鼻尖蹭鼻尖。这话说得太直白也太有信息量,让人一时不知该如何消化
“对不起……”被直球打得头昏脑涨的夏油杰停了半天,才捋好了舌头又吐出一次道歉,“我不应该不给你钥匙,不应该想着拿前男友和猫吃代餐。”
这回复也相当有质量,一下子把五条悟准备好的词都搅了个稀碎,饶是他也一时愣了下来,没想到对方能不顺着自己往下讲,思维是如此跳跃。
“啊。”
“……那杰知错了要怎么补偿呢?”
补偿……为什么是自己要补偿呢?补偿给谁,悟吗?被暴露秘密的惊愕和尴尬渐渐褪去,自我保护的不满和委屈涌上来。明明只是在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暗恋别人,确认无望后又规矩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虽然因为不成熟而伤害了前男友的感情,但被他折磨这一通很难不说是已经遭受过了报应。再然后呢,养了一只像他的猫,起了和他的一样的名字希望可以好过一些,即便再次重逢也只是做好了朋友该做的事,除了那个做贼一般的小心翼翼的亲吻。如果只是一把钥匙就要补偿的话——
杰为什么从来都没有问过我呢?
夏油杰想要缩回被子里的手被人拽住,抬头,鼻尖真的蹭到对方的脸,好像一下戳破了包裹在身外的泡泡。他现在才觉得清醒了一些,逐渐回笼的理智在纷乱中抓住了五条悟最重要的一句,狠狠捅进了自己一团浆糊的脑子里,于是一切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他似乎的确应该做出一些补偿。
“所、所以悟想要我家的钥匙,对吗?”
这一句是补偿给重逢后仍习惯性把心包裹起来,刻意去回避别人感情的夏油杰。
“对。”
“那……那悟也喜欢我,想要和我在一起,对吗?”
这一句是补偿给曾经擅自确认对方的感情,然后不由分说单方面勒令自己默然离场的夏油杰。
“当然。”
从进了房间就开始板着一张脸的五条悟终于松动下来,嘴角向上扬去,虽然他一时也有点震惊,为什么压抑了自己十年的人会突然这么快开窍,明明自己自以为的迂回战术才刚迂了不到一半,但既然人已经到手了还是要赶紧吃到嘴里才好,于是赶紧把对方的另外一只手也捉住,非常快乐地大声强调了一遍回答:
“杰以后都不要再乱吃代餐啦!”
【END】
*所以除了“砂糖”和“佐藤”,还有什么单词或者名字和小五的名字发音很像,我的日语很不上手,真的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