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子车甫昭×男主,为方便区分,男主称为离宇亭。
回忆杀,脑补了很多民国时期子车哥和白苑的小片段
全文1w,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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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歇一会儿。”
不知道走了多久,子车甫昭忽然嚷嚷一句,不由分说靠着树干坐下。他看起来累极,浑身血污骇人得很,脸上血迹斑驳和朱红符文混在一起叫人分不太清。
离宇亭也疲怠,顾不上脏不脏了,索性挨在子车甫昭身边坐下。
紧绷的弦松懈下来,离宇亭这才恍然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他将到顶的外套拉链稍稍...
紧绷的弦松懈下来,离宇亭这才恍然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他将到顶的外套拉链稍稍下滑拉了一些免得太闷,接着轻吁一口气。
眼下他们刚从险象中逃脱,一路徒步至此,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讲究也没法子。离宇亭想着叹了口气,肩头伤处阵痛起来。
出任务前没料到这回竟如此狼狈。不知是哪一步出了差池,也可能一开始的调查方向就错了,总之他们来这破山村是为了追查童靈神的下落,谁知竟撞上什么红线仙,大概是某位姻缘神的衍生,修道途中走火入魔,干脆借着正神的名号收揽信徒、修建寺庙。
而他们误入庙宇冲撞了这位邪神,自然免不了一番恶斗。
本想着这回任务以打探情报为主,两人压根没带什么法器,邪神又难缠,他们落于下风便毋需多言。不过离宇亭伤得不重,除了子车甫昭寻时机拉他脱身时不慎被击中肩头的那道,其余都是些擦伤,不痛不痒。
反倒是闲言碎语中会拉新人垫背的子车甫昭,全程挡在离宇亭身前,一根一根的红线扎进血肉里染了一身血。离宇亭是文职,自知武力值悬殊所以尽量不拖后腿,只偶尔找机会补刀,替子车甫昭割开红线。
纵然淡薄如他,看到密密麻麻扎在身上的红线也忍不住心惊。
何况受伤人还是他相好。
此时子车甫昭正忙着往外扯那些红线,估摸着疼得厉害,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可红线完全没有拔出来的迹象,血肉被扯得向外翻,血流汩汩看得离宇亭蹙起眉头。
“子车甫昭,你别扯了,等回去找主编想想办法。”他忍不住出声制止,伸手想触碰子车甫昭血淋淋的手臂又一顿,缩了回去,“……疼不疼?”
他心知这是废话一句,伤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
子车甫昭倒不甚在意,采纳意见后甩落衣袖上的血珠,伸长臂勾住离宇亭的脖子:“小伤,不碍事。”
说罢又乐呵起来,嘴角快咧到耳根后了。
“咋了?心疼你子车了?”
离宇亭抿抿唇。换在平时他必然会呛子车甫昭一句,至少也会把人推开,可今天子车甫昭是为了护他而受伤……不知怎么,看到子车甫昭因自己的关心而乐得咧开嘴,他莫名想起奉言村时那人说过的话。
那会儿他们还没在一起,子车甫昭送他匕首防身,他随口道了句谢,那人便咧着嘴笑,说这么多年了只有你拿我当人看。
想着,离宇亭默默往子车甫昭身边靠,就当是默认他的话,低头看那人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还在淌血,猩红的血渗出层层叠叠的黄布条晕成黑红色,洇湿自己的外套。
“……你不是会拉人垫背么?”离宇亭轻轻别开眼,“怎么不把我推出去?”
“哟,这是什么话。”子车甫昭笑嘻嘻的只当人在开玩笑,“拉人垫背也得看人是谁啊,哥就你这么一个相好,要是没了哥上哪儿哭去?可不得护好点。”
“难道不是因为编制?”这回当真是开玩笑了。离宇亭轻笑,想起正式入职西封后,从花堇那里听来主编给子车甫昭下的军令状,说是再带死新人就离职滚蛋。
“那哪能呢?”子车甫昭想了想说,“一开始还真是,后来么……后来就不一样了呗。”
“哥的魂都被你小子勾去了,哪还管什么编制不编制的,肯定是护着你重要咯。”
离宇亭最听不得这人轻佻的语气,回回听了都红耳尖。于是扭头想叫子车甫昭别瞎扯,可抬眼就见他专注望着自己,心里微微一动。
记不清多少年前,也有这么个人会这样专注望着他,每回撞上视线就眉眼弯弯,目光一瞬不移。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002.
民国时候佚名寻了个皮囊不错的壳子,为窥灵报社工作,总归是个有编制的,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已经是极不错的选择。
那会儿他叫白苑。
[白苑]并非养尊处优的少爷,从家世上说比起大小姐[梁颜梅]恐怕逊色得多。好在工作稳固,生活条件还不错,佚名也蛮擅长文职,很顺利就取代了新身份。
一切步入正轨后,佚名,或者说,白苑遇见了一个人。
民国时的子车甫昭比现在还散漫,整天晃悠来晃悠去,不知从事什么但总不是正经行当。
白苑听过他的恶名昭著,在心里给他打的标签是地痞流氓,巴不得这辈子都别见上面省得惹麻烦,敬而远之最好。
可惜事与愿违,某天白苑赶来报社上班时,在门口撞见了传闻中蛮不讲理又凶神恶煞的子车甫昭。
讲不讲理不知道,长得倒不错,人模人样的好像也算不上凶神恶煞……?
白苑躲在报社对接的茶楼里观察半晌,得出这么个结论。
那人身着暗色布褂,松散的黄披巾由前向后裹住脖子,披巾上还挂了几串彩珠看着怪模怪样的。可能是满脸奇特符文的缘故,他看着面色阴沉诡谲,此时却蹲地上欢天喜地支着竹筐抓麻雀。
在报社门口捉麻雀……亏他想得出来。白苑抽了抽嘴角。莫不是竞争对手眼羡他们窥灵销量高,请这家伙来砸场子?
看那人格格不入的扮相像耍戏法的,怎么也该是个有真本事的。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防着点总没错。白苑拿定主意,放下茶盏准备起身,正要收回视线。冷不丁对上那人的招子。
有一瞬间像是对视,然而对方的目光只停留几秒便挪开,想来是百无聊赖中的无心之举罢了。
可白苑惊出一身冷汗。
佚名一族不沾因果,却对因果极为敏感。方才对上目光的一瞬,他隐隐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就好像……方才那短暂对视的几秒钟里,他们的因果已缠绕成结。
奇也怪哉,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白苑摇摇头不再想,从窗框边站起来下楼,付茶钱时忍不住拉着掌柜的问了两句。
“哎哟,您问那位爷啊。”掌柜的认识白苑,听了子车甫昭的名字却面露难色。“那位爷的事咱可不敢多说……”
白苑了然,往掌柜的手里塞了点碎银,这才让他开了口。
“那子车甫昭是外地来的,也不晓得是哪里人,带着个杂技班子走南闯北。最近停在咱们这儿有一阵子了,估摸着挣够盘缠就走……”掌柜的小心收好银钱,斟酌着开了口。
他有些畏惧地看了外头一眼又放低声音:“听说手头沾过人命呢……那位爷性子怪,阴晴不定的。白先生您自个当心些吧。”
掌柜的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大抵知道的确实不多。白苑也不为难他,随口道声谢便快步走出茶楼。
老实说他并不想和子车甫昭正面对上,可窥灵报社就这一个门,他再不进去就算作迟到了。白苑加快步子,目不斜视走过那人身边只当他不存在。
伸手刚触上冰凉的门把,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慢着。”
“吓走了老子的鸟就想跑?”
白院将在门前许久。心知这是个难缠的。无奈只得转身回头。
受惊的鸟雀从支起的竹筐里钻出来胡乱飞着。一片翅膀拍打声中,子车甫昭悠悠起身拍落衣上的尘土,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白苑相望。他的脸原是冷的,细细打量白苑又渐渐露出一个笑。
“……你待如何?”白苑敛眸感受到那人强烈的视线,不适问道。
子车甫昭迈步走过来,笑得玩昧:“哎呀,哥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白苑呼吸滞了一瞬,抬眼见那人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逐渐靠近自己,默默叹了口气。
“这样,咱俩认识一下,成不?”子车甫昭笑嘻嘻走到人身边,伸手亲昵揽住他的肩。
白苑猝不及防被人触碰,僵住身子良久才放松下来。他转头对上那人专注的眼神,低声道出自己的名字后一怔,慌乱别开眼。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的预感向来很准。
003.
“……佚名仔?佚名仔?”
子车甫昭连喊了好几遍,见身旁人不知在想什么,呆愣愣的没反应,于是直接上手扯开人的衣领。
离宇亭一惊,总算回神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愣怔看着子车甫昭,下意识捂肩,按到伤处又吃痛一声。
“嘶……子车甫昭你干什么?”
“哥想问问你刚才是不是受伤了?”子车甫昭瞅着离宇亭的反应,见那人捂着肩,心里大概有数了,“手挪开让哥瞧瞧。”
离宇亭僵了僵。他仍然不习惯和别人太亲近,可如果是子车甫昭的话……离宇亭默默移开手。
子车甫昭满意地凑上前扒开离宇亭的领子向下扯,露出他素白的肩头,大片淤青泛着红那样显眼。他探指在边缘轻轻按了一下,听离宇亭倒吸一口凉气。
“疼啊?”
“……还好。”离宇亭偏头,故作镇定。
子车甫昭看出他在逞强忍不住笑,捏着离宇亭的肩看伤处,心里又不是滋味:“妈的,那鬼玩意下手还挺重……等着,哥好像还有瓶伤药。”
他从衣袖里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轻掂后啧了一声,有些发愁。
“没剩多少了,可能不够用……哎算了,先用上再说,有总比没有强。”
离宇亭还没来得及阻拦,子车甫昭举瓶将仅剩不多的药粉全洒在他肩头,他微微愣住了。
“……子车甫昭。”离宇亭唤人一声,有些闷闷的,“你伤得比我重,不该把药给我的。”
“哥这伤真不碍事,活了这老些年哥什么伤没受过?不照样活蹦乱跳的。”子车甫昭知道离宇亭在纠结什么,好气又好笑地替人抹匀药粉,“你是哥相好,哥不把药给你用还能给谁用?”
说罢他就闭嘴专心给人抹药,但到底闲不住嘴:“这药是老怀给的,活血效果不错……”
“给的?”离宇亭问,心说这人和怀韵
蕴清什么时候能和睦相处了。
“……行行行,是我抢的行了吧?”子车甫昭坦白道,“上次出任务回来恰好遇上老怀,顺带问他讨……抢了点药。老怀是药法门的,最擅长制药。哥下回帮你弄点来,你放心用就是。”
“……不用了。”离宇亭委婉拒绝,想想怀蕴清带着小芝一副单亲爸爸的样子,觉得还是积点德比较好,虽然他们这种人积德也没用。
“没事儿,那小子有的是药,咱们帮他用点指不准还替他减负呢。”子车甫昭不在意道,笑得缺德,“诶,哥力道咋样?疼不疼?疼了就告诉哥。”
离宇亭摇摇头。确实不太疼。子车甫昭的动作很轻,生怕按疼了他,手指拂过肩头只隐约有些刺痛,药粉敷在伤处消肿不少,清清凉凉的很舒服。
“不疼就成。”子车甫昭念叨着,一面朝离宇亭的肩头轻轻吹气,一面用手笼着防止药粉飞出去浪费了,“……啧,也就哥这回没准备好,等下次备好家伙事,哥一准回来弄死那劳什子红线仙,神龛都给祂砸咯。”
“……行吧,那以后再说。”子车甫昭还是觉得憋屈,但他乐意听离宇亭的,于是收起念头,手上的动作渐渐缓了,“……佚名仔。”
“嗯?”
“哥以后指定不让你受伤。”子车甫昭说,“真的,哥发誓。”
听那人没头没脑的话,离宇亭不明所以地偏头看他,见血糊了一身的人垂着眼睛居然有些自责的意思,不免觉得稀奇,张嘴想取笑他发誓有几分可信度,可看着人难得认真的样子,话到嘴边还是改口了。
“……我受伤又不是你的错。”离宇亭平静地说,“没必要发这种誓,子车甫昭。不过……”
离宇亭顿了顿,漆黑眸子望着子车甫昭:“如果你愿意每回受伤都帮我上药,那再好不过。”
“帮帮帮,肯定帮,一定帮。”子车甫昭乐了,“必须愿意啊,除了你哥还能替谁上药?”
离宇亭笑了笑,没说话。
药粉抹的差不多了,子车甫昭直起身子坐下,叮嘱离宇亭先晾着伤处别拉上衣服,嫌手里的空瓶累赘便随手一扔。
白瓷瓶落地上却没碎,打着转滚了两圈,恰好滚到离宇亭脚边,折射林间日光还闪着细碎的光亮。
离宇亭看着,忽然发愣。
004.
白苑其实很少受伤。
他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遇到灾祸能躲则躲,若是躲不掉的,十之八九可以破财消灾,这对白院来说也没什么。
钱乃身外之物,而他连身份都是偷来的,自然不在意这类俗物。
可凡事总有例外,比如有些事单靠银子也解决不了,再比如白苑虽不在意钱财,却无比宝贝脖子上挂的相机。
白苑此时正站在深巷里,警惕地抱着他的相机。
对面站了几个半大少年步步紧逼。白苑缓慢地后退直到背部紧贴身后院落的墙。
老城的巷子狭小而错综复杂,他若是转身就跑,暂且不提会不会迷路。他是坐办公室的,常年都不怎么运动,必然跑不过这几个年轻气盛的少年。
至于正面刚么……白苑迅速否决这个念头。这几个半大少年虽说瘦弱,但到底年轻有气力,又胜在人多,白苑并无胜算。
捏紧了相机,白苑暗自在心里咒骂某个报社门口捕鸟的混蛋。
那日在窥灵门口初遇,白苑好容易才摆脱了难缠的子车甫昭,只因答应了那人的邀约。
子车甫昭不知安的什么心,硬要拉着白苑约下回再见。白苑原想找借口推脱,奈何子车甫昭看出他的意图,笑嘻嘻说什么“你不答应也没事儿。哥总有法子找着你。”
白苑听出其中的威胁意味,只得点头同意。于是便约定了本月下旬的某个日子在天桥相会,答应了邀约才终于将那尊大佛给送走了。
没成想日子到了,他抱着赴鸿门宴的心徒步走去目的地,却在中途成了抢劫案的主角。
狗娘养的子车甫昭。
白苑忍不住在心里爆粗口,抬头看着目露凶狠却面黄肌瘦的男孩子们,他微微叹气。
眼下饥荒闹得正凶,这几个少年想来是饿极了,又恰好碰上他这个衣着尚好、看着就殷实的倒霉蛋,动了歪心思,想从他身上榨点油水。
白苑作为中上阶层的人,对这场饥荒其实感触不深,无非粮食稀缺、溢价不少。但他不差钱,所以不甚在乎。
然而这饥荒对于贫苦下层来说却是要了命的。一些不入流的地方小报也曾记载过某某地方又多饿殍几何。可人都是冷漠的,只要不伤及自身。有谁会在乎呢?顶天了也就假慈悲掉几滴鳄鱼眼泪。
几个少年一看就饿了很久,然而却是惯犯,抢劫的一套流程相当熟练。堵人的、盯梢的、搜身的……该有的全有,一个没落下。
白苑抱紧相机绝不妥协。
早些时候他已经把全身银两都上缴了,本来抢劫犯们准备放人,偏偏领头的那个太贪婪,一眼看中他的相机。白苑自是不愿的,这相机是西洋货,如今世道乱得很,买货门路早断干净了,若失了这宝贝恐怕再难寻得第二台。
领头的见他死不松手有些不高兴,大抵也有仇富心理作祟,于是一挥手,身后小弟们拎着棍子上前了。
白苑被人逼得缩在院落的门板边上,棍棒毕竟不长眼,直往他全身各处敲打。白苑招架不住这猛烈攻势,一手护着脑袋,另一手还得抱紧怀里的相机防止被抢走或砸坏。
身后人家估计怕惹事上身,一早就锁紧院门。白苑靠着门板,腿部又被人猛地一击,疼得入骨。他浑身跟要散架似的,头晕目眩忍不住苦笑。
他这壳子,指不定今天就得命陨于此了。
正胡乱想着,砸身上的棍棒忽然空了,一道黑影从头顶院墙上掠过,稳稳站在白苑身前。白苑心下疑惑,埋臂弯的脑袋抬起看向来人。
竟是子车甫昭。
那人装束与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依然是布褂加黄披巾,只是看着很凌乱,身上还沾了枯枝败叶不知道从哪里来。他似乎耍了什么把戏,顷刻间耀武扬威的少年们便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哎哟哎哟”地喊疼。
“……妈的,老子看上的人也敢碰……”子车甫昭低声道,听着像发怒了。他揪着领头孩子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扇了两耳光,给人打得吐血掉了颗牙,“你他妈想死啊?!”
子车甫昭没消气,把人狠狠扔地上又随手拾起棍子,抡起来想往人命门上砸。千钧之际白韵终于艰难开口,忍着疼气息也不大稳当。
“子车甫昭……你别闹出人命!”
子车甫昭顿住手,向后斜白苑一眼,啧了一声还是妥协了。手中棍棒临时转向,恶狠狠敲在领头孩子的膝盖上,那孩子登时便抱腿哀嚎起来,听那骨裂声估计腿是废了。
“滚!”
子车甫昭不耐烦地吼了一声。既然受害者本人发声制止,影响了他的发挥,他就也懒得和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计较。
倒了一地的男孩子们哪里还敢逗留,遇上这煞神能留条命都不错了,哆哆嗦嗦把搜刮来的银钱全留在原地,架着断了腿的领头一瘸一拐跑了。
狭小巷道显得空旷许多。子车甫昭随手扔了棍子,慢悠悠走到白苑身边居高临下看他。
“你怎么样?伤着哪儿了?”
“……你怎么来了。”白苑试着站起来,可小腿疼得钻心,动弹不得,“不是约在桥上见吗?”
下一秒便僵住。子车甫昭忽然蹲下握住他的脚踝,撩起他的裤脚。
白苑冷不丁被人抓住脚脖子,感到那人的手在自己腿上揉按着,粗糙温热的触觉叫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诶你别动。”子车甫昭按住白苑的腿,见人绷紧着身子觉得好笑,“这么怕人碰呢……按这儿疼不疼?”
子车甫昭不知捏了哪个地方,白苑只觉麻痹感强劲,半条腿都没知觉了。见这人手法熟练像是懂几分医术,白苑犹豫了一会儿决定实话实说。
“不疼,有点麻。”
子车甫昭点点头,又低头揉捏了几处,沉吟一会儿说:“骨折应该不至于,可能伤着筋了,回去静养,多歇歇吧。”
“……你懂医术?”白苑看他认真的样子忍不住问。
“不懂啊。”子车甫昭诚实道。
白苑:“……”那你说个什么劲儿?
“但是哥有经验嘛。”子车甫昭笑嘻嘻接着说,“哥浑身上下就没有没受过伤的地儿。还有哪伤着了?哥替你瞧瞧。”
不用白苑指,子车甫昭其实瞧见他额角的擦伤了,于是从怀里掏出一白色瓷瓶,拧开瓶盖往他伤处细细撒着药粉。
药粉落在伤口上火辣辣的疼。子车甫昭注意到他神色变化又开口:“可能有点疼,你且忍忍,一会儿就好了。他这药止血活血效果不错,就是用起来不太好受,得空哥叫他改进一下。”
“他?”白苑问。
“哥一个兄弟,这药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你放心,这药没副作用,哥自己也用呢,绝对无毒无害。”子车甫昭说着顿了顿,“那家伙在天桥上卖糖人,你下次见了可以问他讨些药,就说是哥的相……朋友,他会给的。”
子车甫昭凑近往白院的伤口上轻轻吹气,伸手将他脸颊蹭上的药粉拂干净了,把药瓶塞白苑手里。
“行了,这药你先收着,早晚各擦一次,两三天左右就能好全了。这要祛疤,不会留痕的。”子车甫昭站起身来拍落身上的枯叶。
“……哥本来在桥上等你来着,等了半天也不见你人,想着你可能迷路了才进来找。爬墙上寻了半天,好不容易听到你的动静,这一激动就给掉人家院里去了,惹得一身泥还挺疼。”
“……”白苑听那人小声嘀咕,心说怪不得子车甫昭从那户人家的院里窜出来呢。
“……多谢。”白苑轻声道谢,对子车甫昭其人改观不少。
“这有啥?”笑了一声就蹲下来,“你这腿……走不动道吧。哥送你回家。”
白苑有些犹豫。报社今天不开门,他只能回家。然而他若是答应了,就代表着他不得不告诉子车甫昭自己的住所……
子车甫昭挑眉看出白苑想拒绝,索性赶在他开口前将人打横抱起来。
“哎呀,哥这人好心,帮人帮到底嘛。”
白苑被人抱得突然也没个心理准备,下意识勾住子车甫昭的脖子,怀里的相机没抱稳险些滑落,幸得子车甫昭扯住了相机带子,把东西提起来晃了晃。
“哟,还抱着你的宝贝相机呢……”子车甫昭忽然微妙地一顿,“你今儿被揍成这样,不会是为了护这相机吧?”
看那人抱回相机,别开眼不说话,子车甫昭便知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忍不住乐了,“还真是头一回见你这种不惜命的……你倒是有善心,不然哥指定送那几个没脸皮的见阎王爷去。”
白苑不知可否。有无善心另说,白苑主要怕麻烦,如果今日这巷子里真出了人命,无论如何也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你杀了人,不怕警察局查吗?”白苑问。
“警察局?”子车甫昭说着撇下嘴。“老子最恨那些耍洋枪洋炮的,装模作样捧个黑乎乎的玩意儿有个屁用,一群吃干饭的。”
“……也未必。”白苑听了却沉默一会儿,眸子暗下来,“一颗子弹,足以要人命的。”
“……”子车甫昭听出怀中人语气不对,低头见白苑神色不晦不明似乎有些感伤,倒也体贴的没再接着问,换了个话题。
“对了,上回问你名字还没搞清楚呢……”子车甫昭停住想了想,“白就是白色的白?yuan是哪个字?”
“愿望的愿?”
白苑闻言一愣,抬头见子车甫昭正望着他眉眼含笑,眸色深沉叫人误以为情深。他心尖一颤,蒙垂眸遮掩。
这心中悸动,他自己还尚未明确。
“……嗯。”白苑含糊应了一句,几乎不敢看子车甫昭的眼睛。
白苑是个怕麻烦的人,而如今子车甫昭就是这充满不确定性的麻烦。
他们的因果,不能再纠缠下去了。
005.
肩头的伤已经没什么知觉,连略微的刺痛感都消失了,只余下药粉的清清凉凉。
……子车甫昭确实说到做到,这药当真被改进过了。
离宇亭屈腿坐在树旁,抱着膝盖沉思安安静静,偏头看身边人又开始扯红线。
“诶佚名仔,这红线的术法好像有点失效了。”子车甫昭惊喜道,“那哥的符岂不是也用了!”
子车甫昭掏出朱砂黄符一张一张的试,片刻后又垂头丧气啧了一声。
“……不行,还是用不了。”子车甫昭咬着牙微恼,“这鬼玩意还挺聪明……妈的,哥什么戏法都使不出来。”
“不急,慢慢来。”离宇亭见人急眼便宽慰一句,犹豫一会儿又轻轻唤那人的名字,“子车甫昭。”
“咋了?”子车甫昭立刻给了回应,专注的看着离宇亭。
“……在我之前,你有没有——”离宇亭顿住,想了想又换个问法,“除了我,你有这样为别人上过药么?”
他忽然很好奇,子车甫昭会如何定义与白苑的那段往事?
“没有。”子车甫昭下意识答道。思索一会儿又乐呵起来,“不是说了吗?除了你哥还能给谁上药……你这问题是什么意思?怎么还查上哥的感情史了?”
骗人。离宇亭转回头不理他,觉得这人又诓自己。
“怎么又不理人了呢……”子车甫昭说着又凑近些搂着人的脖子,“硬要说的话,其实还真有一个。”
离宇亭扭头看他。
“那得是很多年前了……应该是民国的时候,哥那会儿还在搞杂技班子呢……”子车甫昭努力回忆道,“哎呀,都是一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接着说。”离宇亭皱眉催促道。
“行行行,让哥想想……”子车甫昭道,“那人以前是窥灵的员工,长得蛮俊,白白净净挺斯文的。哥有一阵子带着杂技班子停在那一块,意外就认识了他。”
“大概相处了一段时日吧。他这人挺好,就是不大老实,告诉哥一个假名。”
“……假名?”离宇亭敛眸,抿了抿唇。
“他说他叫白愿,哥寻遍南北也打听不着这个名字,这才明白被他耍了。那小子说走就走,杳无音信的真是叫哥好找啊。”子车甫昭感慨。
离宇亭却一愣。
不可能。
[白苑]明明已经死了。
脱离[白苑]身份的佚名没有销毁壳子,就是为了在子车甫昭看到[白苑]的尸体后斩断与其的因果。
可现在看来,白苑与子车甫昭的因果是断了,佚名与子车甫昭的因果倒越缠越紧。
“……走了?”离宇亭沉沉望着子车甫昭,“去哪儿了?”
“谁知道,那没良心的也不留个信……”子车甫昭轻飘飘的说,见离宇亭开口还想问,转转眼珠子忽然眯着眼笑了。
“佚名仔,你好像……很关心这个‘白愿’?”
“没有。”离宇亭偏头迅速回答。
感受到子车甫昭直勾勾的眼神,离宇亭的心跳逐渐急促起来。
就现在。就在这里。有什么东西要被打碎了。
佚名的预感向来很准。
子车甫昭挑眉看他半晌,忽然有一搭没一搭哼起熟悉的调子。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婉转戏词与从前一般无二。
见离宇亭猛地回头看自己,子车甫昭粲然一笑,凑过去挨在人身边如情人耳语。
“以前只唱给你听,现在也是一样的。”
006.
白苑躲在屋檐下,豆大雨珠顺着乌黑瓦片下滑溅上他的鞋面。他叹了口气。
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白月难得接了外勤,今日本来要外出做一个采访的,偏生被大雨绊住了步子。这雨落得突然,白苑彼时还走在街上,冷不丁被瓢泼大雨淋了一身,颇有些狼狈地奔走几步,经过路边戏楼忙不迭进去躲雨。
戏楼里有抽大烟的,白苑忍不了鸦片的味道,又退至大门口,委委屈屈地猫在屋檐底下。
白苑低头见相机套上淋水有些湿了,心疼地抱起来用衣袖擦擦,再抬头时身边多了个人。
子车甫昭身上彻彻底底湿透了,一头散乱的长发滴滴嗒嗒往地上落水,脸上符文可能防水吧,齐齐整整倒也没花。他一开口,吐息间都是潮湿的气息。
“哟,你也在这躲雨啊白愿。”子车甫昭倚在在墙上丝毫不在意顶头的雨水打在自己身上,他笑了笑。“还挺巧。”
“我看不太巧。”白苑只看他一眼,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人的出现。刚从家里出来没多久他就有被跟踪的感觉,除了子车甫昭他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这么无聊。
“你跟着我干什么?”
子车甫昭原本就没想掩藏自己的踪迹,现在被人直白揭穿了也不觉着尴尬:“什么跟不跟的,哥顺路嘛,正好跟你一道……顺带还能护着你,免得再遭人劫,岂不美哉?”
白苑呵呵笑了一声,自然不信这人的鬼话,于是朝边上挪了挪。
子车甫昭这人没脸没皮也跟着贴过来,偏要把人还算干燥的衣料给浸得失了透才罢休,没骨头似的挨人身上。
“腿伤好全了?”
白苑不喜这般亲昵,推了推人才回话:“嗯,差不多了。”
其实还有些疼的,只不过走着看不出来了。白苑不愿拖欠工作,这才早早销了假回报社上班。
“那就行。”子车甫昭被人推开又倚在墙上。
谈话告一段落。两人都看着雨帘外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白苑静默听着雨声,心里很受用这种嘈杂与静谧相融交织。身后是戏伎,官客们言笑晏晏,缠绵而千折百转的曲声隐隐传出戏楼。身前是烟雨蒙蒙,各色人等冒雨奔跑,踏在青砖路上声声清脆。
而身旁人安安静静陪他听雨,猛然意识到这就像岁月静好。
“白愿。”子车甫昭想着什么,忽然念他的名字,“你觉得这曲子咋样?”
他说的是戏楼里名旦正唱的曲。白苑不懂戏,于是摇头说了句不知道。
“哥觉着不行。”子车甫昭笑了笑,“这曲唱的,还没哥一半功力呢。”
“你还会唱戏?”白苑扭头问他。
“可不。”子车甫昭转头迎着白苑的目光,认认真真地看他。“哥给你来两句。”
“……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
子车甫昭吊着嗓子开口,曲声似凄似喜,直往人心里去,说不出有什么感触,也摸不清说曲人的意调。他只唱了两句便收住,静静注视着白苑。
“……只唱两句?”白苑轻声问。
“嗯。”子车甫昭应了一声,“后面的没编好调。”
“哦。”
沉默一会儿,子车甫昭憋不住又开口:“白愿。”
“这曲子……”子车甫昭顿了顿,“哥只唱给你一人听。”
“……”白苑长久不说话,良久才眨眨眼,“什么意思?”
“意思是,”子车甫昭走到他对面和人对视,屋檐落下的雨水直往衣领里灌,他却也不躲,只认真看着白苑。“哥的杂技班子要离开这儿了。”
“你愿不愿意……跟哥一块儿走?”
……
那天的白苑沉默很久,张了张嘴却一言不发。
其实他有很多话想问子车甫昭。想问他为什么初遇后就一直纠缠自己不放,想问他那天为什么要救自己,想问他那句“老子看上的人”是什么意思,想问他为什么用自己的名字来编曲。
更想问的是——你明明还有话想对我说,为什么最后只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走,子车甫昭?
其实都在不言中,可他们谁也不愿开口,就像笼住人的纱幔,无论如何也揭不开。
那天子车甫昭等了许久,最终也没等来白苑的一言半语,于是勉强咧着嘴笑,说行了,哥明白了。
说完他忽然凑过来,猝不及防在白苑眉心处落下一个吻,破天荒的克制而隐忍。
子车甫昭转身快步走进雨里,成了白苑方才看的雨中景。雨帘模糊他的身形轮廓,很快冲刷了足迹。
白苑眯眼盯着他的身影看了好久好久,就像隔了层纱,什么也没能看清。
007.
所幸他现在看得清了。
离宇亭噙着笑收回目光。
子车甫昭说完话便巴巴盯着他的反应,见这人半分讶异都没有便大失所望:“你怎么也不给点反应啊佚名仔。”
“……原来你知道我是他。”离宇亭垂眸说。其实他是惊讶的,可认出他的人是子车甫昭,不知为什么又有种理所当然的心安。
子车甫昭理所应当能认出他的。无论他换了什么壳子。无论他用着谁的身份。
这就是因果,它早已缠绕成结。
“什么你不你、他不他的?”子车甫昭漫不经心地说,“从头到尾不就只有你佚名仔一个人吗?”
“哥喜欢的,可不就只有你一个人么。”
不是[白苑],不是[离宇亭],也不是万千可能性中的任何一个人。
只是他佚名而已。
离宇亭愣怔看着子车甫昭,忽然指尖一疼,于是低头看。原来穿透子车手掌的红线还有几分活性,挣扎着想在术法失效前尽最后的余力,狠狠扎进他的指尖。
子车甫昭看得高兴,乐呵呵地说:“十指连心啊佚名仔,照这样说,咱俩可不是心心相印了?”
“……”离宇亭哑然笑了笑,心说他们不是早就心心相印了么。
“子车甫昭。”他看着两人指尖缠绕如因果的红线,恍了恍神又轻声问话,“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怎么认出你的?”子车甫昭想了想说,“简单啊。佚名仔你知道你的眼睛会说话吗?”
离宇亭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比如哥从芳华大剧院把你捞出来,和你见上第一面时,你的眼睛就告诉哥,咱俩的因果,从始至终都是断不了的。”
“再比如现在,”子车甫昭捧着离宇亭的面颊。“你的眼神告诉哥……”
“你很想要一个吻。”
008.
戏楼一别,白苑便再没见过子车甫昭。
城里关于子车甫昭那杂技班子的流言也少了。他们忽然销声匿迹,有人说他们挣够了盘缠,早离开这座城了。
白苑知道他们没走。因为子车甫昭一定会来见他最后一面。
而彼时,就是白苑计划与他斩断情因的时刻。
种因得果,他们种下的情因并不逢时,固然也得不了善果。
将[白苑]的空壳伪装成自杀后留在住所。佚名换了新身份,眼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闯入楼房,他不作停留,仅带一张火车票便离开了小城。瓷白药瓶终究留在抽屉的角落,注定忘怀。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
子车甫昭跌跌撞撞地推开那扇虚掩的门。看到地上已无生机的人后终于停住脚步。
白苑死了。
今早他从老怀那儿收来一封信,据老怀说是一个不认识的托寄给他的。听描述那人并不是白苑,然而信中字迹又确乎是白苑的,信里只有三个字。
【来见我】
署名处只有一团黑墨,看不清姓名。
子车甫昭心中顿感不妙,紧赶慢赶找到白苑的住所,到底来迟了。
白苑倒在地上身体冷僵,右手握一把上过膛的左轮,枪匣已经空了。
一颗子弹,确实足以要人命的。子车甫昭恍然想,觉着眼睛干涩得很。
他半跪在尸体旁抱起白苑冷彻的身子,将人搂在怀里很久都不说话,忽然抑制不住地笑。
他止不住笑得痴狂,用力吻过白苑冰冷的唇后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白愿,哥知道你没死。
子车甫昭甩上门,只留下最后的词曲。
“愿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离。”
应狄红霞那太岁女的话把新人从剧院里捞出来后,子车甫昭扛着新人,撬锁进了新人家里。
新人长得挺俊。子车甫昭戴着头套坐床边端详新人昏睡的模样,隐隐有一种奇特的感觉。
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下一秒新人眼睑微颤,睡意朦胧地睁眼与子车甫昭对视。
头套的昏暗光线里子车甫昭笑得无声无息,眼角泛出泪花。
这样干净不掺杂质的眼神,子车甫昭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早就说过了,哥总有法子找着你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009.
离宇亭垂眸静了静,抬眼满是笑意。
“子车甫昭。”他轻声说。
“你是唯一一个……能认出我的人。”
“我家佚名仔必须得认出来啊。”子车甫昭笑嘻嘻摸着鼻子,转了转眼珠,“既然是唯一,那不得给哥一个奖励?”
本就是戏言,子车伸指点了点唇,咧嘴笑得戏谑,哪想离宇亭果真探过身来,认认真真望向他的一对招子。
“奖励。”
离宇亭抬头却吻在子车甫昭的眉心,浅浅淡淡一触即离,就像当年子车甫昭吻白苑那样。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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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k,含有大量私设和捏造预警。
佚名的碑离他们家的路实在是太远了。子车甫昭已经等得太久。
他小跑着下了山,走过山脚下那段废弃的田埂,告别了那两排他看了十年的低矮平房。他穿过三个街区,脚步快得差点被马路牙子绊了一跤。
清晨的路上不似往日热闹,他的心却再一次雀跃。
他走进了小区,拉开单元楼的大门,上楼的脚步和心跳一起越来越快,嘴角也跟着扬起来。
该怎么去找他好呢?
刀子捅进心脏是最快的,捅别的地方他估摸着自己没那么容...
刀子捅进心脏是最快的,捅别的地方他估摸着自己没那么容易死。可他总想着心这玩意儿还是得完整地留一颗给那人吧。
要不还是用药?啧,他自个儿不是药法门的,到底还是有些没把握。早知道提早问老怀要个一两幅了。他就盼着自己死,盼了多少年了,要是知道自己拿这药干嘛,铁定上赶着帮忙。
干脆还是用符吧。一张引火的符,一切都烧个干干净净,他也好干干净净地去找他的佚名仔。
快了——快了——马上他就能够和他重逢了。家里的大门被子车甫昭迫不及待地扯开,在将将看清屋内情形的那一刹那,他的呼吸窒住了。
餐桌前站着一个人。
起初,他还以为是那个转瞬即逝的幻象,就像过去十年来经常出现的那样。可他用力揉了揉眼睛,那人站在那里,并不是朦胧的虚影,子车甫昭能切切实实地看到他,甚至能看清晨光透过窗洒在他身上时,投落地面的阴影。
不是幻觉。
子车甫昭的大脑在这十年来的日日夜夜里,未曾有这一刻的清醒,也未曾有这一刻的空白。他只能僵在原地,而后,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和身体。在确认那上面没有任何血迹和伤口之后,他哆嗦着嘴唇开口,喃喃自语:“操,我真没在路上——我这不是还没动手吗——”
客厅中央的人已然听见开门的动静,他转过身来。
那个人长着一张陌生的脸,却令子车甫昭无比熟悉——熟得不能再熟了。他左手抓着一堆纸条,右手举着其中的一张停留在半空,似乎刚才在读上头的文字。
虽然他换了皮囊,不再是十年前的样子,可是子车甫昭看着他站在那儿的那个身形,看着他阅读时低头的角度,看着他双眸下的两枚小痣。
不,甚至不需要这些——
他怎么会认不出那个人呢?
他怎么会认不得那个人呢。
他娘的,虽然过了十年,但他每一日都想着啊。
他直愣愣地看着佚名,思维跟不上情绪,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何反应。他明明亲眼看着他死了——亲手把他埋了啊。可佚名没死。他还在。那他骗自己骗了十年?然后躲自己躲了十年?连个信也没有报过,就眼睁睁看着自己人不人鬼不鬼地想着他、念着他?对。所以,他该生气,他他妈的气得要炸了——
屋子里骤然起了一阵疾风,刮得那些贴得到处都是的纸条沙沙作响。屋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过来的子车甫昭一下子扑倒在地板上。子车抱他抱得极紧,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间,乞求道:“这回能不能多陪陪我……佚名仔……佚名仔……再让我抱一会儿……别……求你了……”
身下的人同样用力地回抱住他。佚名的牙齿陷入他的肩膀,使子车的肩上蓦地泛起剧烈的钝痛,他却像是被注射了解药那般,从一场十年濒死的病痛中再一次活了过来。
他的耳畔传来爱人含糊而哽咽的声音:“子车甫昭,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
子车抬起头,他们用两双通红的眼睛注视着彼此,隔了一场生死的距离:“你他娘的……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佚名没有再说话,而是搂着他的脖子将他再一次拉过来,啃上他的嘴唇。子车甫昭比他更急切,仿佛是要把自己十年来全部的思念都灌进他的胸腔。
他的身上仍然有他熟悉的气味,同那个子车甫昭连打开都不怎么舍得打开几次的衣柜里的气息一模一样,那气味在最近几年几近消失,此刻却盈满他的鼻尖,将他彻底笼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恐惧之中。他本能地抱紧他,急促而粗暴地同他的唇舌厮磨纠缠,亲了两下却又强硬地将他推开,支起身子问他:“......你还会走吗?你能别走了吗?”
“子车甫昭,我不会走了,再也不走了。”
“可你怎么回来的?我明明看着你——”
后面半句话被他硬生生吞回口中。说来也好笑,从前佚名总骂他说话不顾避讳,嘴上也没个把门的。那时候他总是嬉皮笑脸地扔下一句,哥可不信那些。
可如今,子车甫昭却怎么也不敢再说下去了,他实在太怕自己一语成谶。太怕了。
佚名垂眸,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在缄默的空气中,子车甫昭的心也跟着一并吊了起来,就在他快要无法忍受过载的恐惧时,佚名开了口,迟疑着解释道:“我看到了……一条路。”
“一条路?”子车错愕。
“我还保留着才死去那时的记忆。我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四周到处都是漆黑的,就像是……永恒的虚无。”
每每回忆起这些,佚名的头总是痛得厉害。他抽出一只手按上额角,被子车甫昭收在眼里,极心疼地用额头贴上他的,又用掌心覆上他的后颈,轻轻捏了捏。
佚名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这大概就是佚名死后的状态吧。”
子车捏着他后颈的手轻颤了一下,被佚名拉到身前牢牢握住。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认为我的意识已经消散了,面前却突然凭空出现了零星几点白色的脚印。那些脚印越变越多,越变越密,最后形成了一条白色小路。”
他想了想,形容道:“就像……就像是劈开黑夜的一条雪径。然后我看见了你。”
“看见了我?”
“对,你的背影。你在前面走着,身型忽隐忽现的,我没办法喊你,只能跟着你一步步往前走。”
子车甫昭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佚名每句话都说得坚定而又温柔,将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渐渐按下,只将怀里的人再一次抱得越来越紧。
“我跟着你走了很久。直到你消失在一团光里,我跟着走了进去。”
佚名家的人世世代代受到诅咒,只做为一具空壳存在于世间,因此也不能拥有转世。
他顿了片刻,才接着道:“就发现自己回来了——我转世了,成为了一个新的佚名。”
但没准,他早已不再是一具空壳。
他仍保留着原先的记忆,对佚名家的那些把戏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都不用再学。于是,接下来的一切便水到渠成。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来找他了。
“子车甫昭。”佚名轻声唤他的名字,语气中有着无限的思念和眷恋,“我跟着你再一次走入了人间。”
在碑与家之间,有个孤单的身影一步一步、一年一年地踏出了一条道,一张张纸条落在上面,化成了砖,铺就了佚名的人间路。
他们走得都太久、太辛苦了。
屋内一下子陷入沉默,佚名有些担心地换他的名字:“子车......”
肩膀处突然传来一阵闷笑,那人笑得整个身体都颤动得厉害,他抬起头,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坏笑:“这回是哥不好,不小心把你那坟修得离家太远了,当初应该找个近点儿的地方的。害你走了十年,算哥欠你个人情。”
“得了吧。”佚名也跟着笑,他抽了抽鼻子,“你欠我上辈子的都还没还完呢......”
谁也没有再说话。他们拥吻着在地上打滚,偶尔撞到一旁的家具,贴在上面的纸条簌簌落下,就像是四十五年前的那一场大雪。
在咸湿的缠吻中,子车听见他说:“子车……一起去做饭吧。我想吃你做的板栗烧排骨,还有水煮鱼片。”
---
一些碎碎念:
其中我自己很喜欢的部分,就是子车甫昭用佚名的笔迹写字的呼应(基本可以算作主线了)。这个情节在两篇文中都有提到,意义却不同。在《痕迹》中,子车甫昭学习佚名的字迹是为了抛却过往不堪的回忆。而这一回,却是为了永远地记住佚名,让他陪伴在自己身边。
关于结局,大家完全可以带着自己的喜好来解读。我在写作的过程中构想的是以下三种:
结局一:开放式结局OE。故事到上一篇《人间路》就可以结束,那本身已经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结局二:故事延续到这篇《人间归路》,佚名真的回来了,在此基础上达成双方存活的HE。
结局三:故事延续到这篇《人间归路》,一切都是子车甫昭临死前的幻象,在此基础上达成双方死亡的HE。
结局二与结局三,前者是佚名踏着人间路回到子车甫昭身边,后者是子车在这条路上逆行着去找他的佚名。无论如何,有对方的地方才是归处。
特别感谢G814对于本篇文的支持,同样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大家。给大家磕一个!
*车男主,子车甫昭x佚名,交往中前提。
*女鬼车出没,总之是HE。
1.
夏至一过,暮坪的天气就燎了起来。
连绵的雨倾泻了将近半月,也没有一丁点儿要停下的意思。整座城都是阴的。云雾长久地盘踞在半空之中,无穷无尽的雨幕冲刷着暮坪本就短命的春季走到了尽头。
佚名曾经有一把很大的伞,是离宇亭的,可惜某天被子车甫昭从他家离开的时候顺走,就再也没有拿回来过。作为补偿,子车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把伞赔给他,说是在街角超市新买的高级货。佚名将信将疑地打开,才发现这玩意的伞径连九十公分都不到,伞面靠下的位置还印了一只追老鼠的奶牛猫。...
佚名曾经有一把很大的伞,是离宇亭的,可惜某天被子车甫昭从他家离开的时候顺走,就再也没有拿回来过。作为补偿,子车不知道从哪里捡了把伞赔给他,说是在街角超市新买的高级货。佚名将信将疑地打开,才发现这玩意的伞径连九十公分都不到,伞面靠下的位置还印了一只追老鼠的奶牛猫。
“......新买的?”
“可不嘛,这回我可是破费了。”子车甫昭大言不惭,“晚上不得请哥搓一顿?”
佚名又端详了一会儿伞柄上刻着的歪歪扭扭的名字,问他:“哪个小学门口偷的?”
“怎么能叫偷呢?谁捡到了就是谁的。”
“......子车甫昭,你弄丢了我一把好伞,就赔给我一把路边捡的?”
“甭管哪里来的,你就说还没还你吧。再说了,原本那伞不也是你占了别人的。”
......倒是也没说错。佚名一时无言以对,子车就凑上来要亲他,讨赏一般。他头发湿漉漉的,还挂着外头带回来的水珠,蹭得佚名脸上和心里都痒痒的,又被那人搂着腰往房间里带。他只得顺手把那伞隔在了玄关边的地上。
没想到却在这个季节派上了用场。
只是对于这样的一场雨来说,这把伞委实有些勉强了。佚名狼狈地在大雨中行走,胸口以下早已淋了个湿透。他走得并不快,偶尔有步履匆匆的路人经过,总是用探寻带着担忧的眼神瞧他两眼。佚名不理会,兀自迈着步子,任凭暑热的风裹挟着成滴的水雾肆无忌惮地扑过来,让他的面上泛起一片湿意。
好在下了这么一场雨。他心想。
拉开那扇陈旧的门,一股腐烂的霉味扑面而来,佚名恍然觉着这屋子和自己的躯壳一样,都在连绵的暴雨中被化开了皮,露出里头不堪的模样。他将伞搁在玄关的台子上,瞧了一眼沙发上的时钟——已经将近凌晨了。下午的工作本就繁琐,疏南风又留他到了深夜......为着什么事来着?想不起来了,应该只是些任务中的细枝末节。他一连几日都没怎么睡着,本就困顿的头脑被暴雨一搅和,愈发捉襟见肘。
也许今晚该早些睡。
佚名挥开四散的思维,走进浴室简单冲洗了一番,换上了洗衣机上搭着的睡衣。拉开浴室门时,掀起的空气再一次撩着睡衣上熟悉的气味钻进佚名的鼻腔,晃神之间,佚名出门的脚步一个踉跄,直直撞上了浴室的金属门把,在手臂上留下一道血痕。
真疼。疼得佚名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所以,他真的该睡觉了。别再做那件毫无意义的蠢事了,好吗?
路过书桌的时候,佚名的脚步一顿,但仍是逼迫着自己走向床铺。他躺下,记忆中总是狭窄而拥挤的单人床竟是这般陌生地、令人绝望地宽敞。床上放了两个枕头,只有一个上有明显的凹陷,另一个被撇在靠墙的角落里,似乎在平日里备受冷落。从浴室里带出来的水汽还沾在他的睫毛上尚未干透,佚名还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子车甫昭被他钻进被窝的动静吵醒,打了个哈欠骂疏南风压榨员工,又伸手要揽住他。他闭眼,那只手却久久没有触上他的肩膀。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床上已经只有他一个人了。
现在,闭上眼睛,睡觉吧。
可是就像前几日那样——眼前的黑暗不由分说地推着佚名的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嗅觉之上,而这枕头、被子、睡衣上的气息,无一不让佚名想起那个人。他的胃里翻腾得厉害,窒息感顺着脊椎一路向上,很快让佚名的呼吸变得局促起来。他迫不得已地起身,在屋里缓缓渡步,企图让自己恢复正常的呼吸,可一切都无济于事。子车甫昭不在家里,所以他可以在家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于是,佚名便可以在任何地方看见他。
最终,他还是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不要——
佚名又看了一会儿,愈发觉得那一行行字像是浮在手机上,看不进脑子里。他盯着面前空白的墙壁发呆了片刻,最终还是克制不住地伸出手。
他按下拨号键,须臾,细微的震动从手边传来。
佚名拿起自己的手机,来电人显示的是“子车”,他接起。
“喂。”他轻声唤那人的名字,带着细微的近乎祈求的语气,“子车甫昭?”
可除了飘渺的回音之外,没有任何人的声音传来。
“子车甫昭……”
子车甫昭已经不会回应他了。
手机自他的手中缓缓落下,重重地砸在桌面上。佚名将额头靠在手背上,干涩地长叹出一口气。
2.
佚名最后清晰的记忆停留在那一天。
佚名犹豫了片刻,按下了回拨键。
子车甫昭没有接。
二十分钟后,佚名到达了主编告诉他的位置,疏南风已经在那里等他了,狄姐也在。见他来了,主编微微侧过身。
佚名将目光从主编的脸上缓缓下移。在遍地鲜血之间,他看到了一个人。
视线聚焦的片刻,呼吸也跟着一同凝滞。地上那人周身的衣物都被血液浸满,缠绕在身上的布条也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极深的黯红。他没有脸,因为他的整张脸皮都已经被剥去了,只露出下面血肉模糊的筋骨——但是佚名怎么会认不出来他是谁呢?他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呢?这个佚名无比熟悉的身形曾经无数次覆在自己身上,向他传递着灼人的温度,现在却了无生气,全身遍布着被利刃割开的伤口,刀刀深可见骨。
看着很痛。他一定很痛。
在混沌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佚名的脚步已经动起来了。他在子车甫昭身边蹲下,伸出手,轻颤的指尖触上他的颈侧。没有脉搏,没有温度。冰冷的触感让佚名全身的血液在身体里迅速凝结成冰,心也冻得再也无法跳动。
他的视线落到那句尸体的手上。子车甫昭的手腕几乎是被利刃其根切段,只留下一层薄薄的肉勉强连接着,大量的鲜血淤积在断口处,像极了一条夸张的红线。
佚名几周前才在子车甫昭的手腕上看到过一条红线。
他还记得那天闲来无事,他顺手拿起子车甫昭送他的那枚铜钱放在眼前,才发现自己原本干干净净的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细细的红线,松松地绕着自己左手的手腕,另一端向视野之外延伸。佚名看过去,发现线的尽头系在了一只缠着黄色布条的、骨节分明的手上。他尚在反应之中,就看见铜钱四方眼里的那只手晃晃,朝着他伸过来。子车接过他手中的那枚铜钱,竖在自己眼前看了看,笑得得意:“几个月前还没有的,终于看上哥了?”
佚名摇了摇头,将视线重新转回自己的身上,他左手腕转了转,暗自使了使劲,似乎是想挣脱那根红线,可却被执拗地缠绕得更紧。他还想再试试,手腕就突然被那只绕着黄布的手捉住了。子车甫昭将他的手捧到面前,轻轻吻了吻佚名的脉搏,语气中带着狡黠的笑意:“佚名仔,这下你可别想跑了。”
佚名本就没想跑。
他心想,可是子车甫昭,你人呢?
“你还好吗?”主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说什么了?”
“我没有接到。我在睡觉,太晚了。”佚名的声线极其不稳。他像是在质问自己,“我为什么要睡觉?”
“佚名。”主编叫他的名字,手沉沉按上他的肩膀。
佚名无言。悬在空中的三魂六魄再一次暂时被按回到了体内,他却再没有留住它们的欲望。他轻声叹道:“如果我接到了……”
“那也迟了。”疏南风摇头,“因果到了,他拦不住,你也拦不住。子车都没有办法应付的局面,你又能做什么。佚名,别想太多。”
是啊......我又能做什么?佚名想扯着嘴冷笑一下,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向下撇去,露出了一个极难看的表情。
佚名没有带走子车甫昭的尸体,主编告诉他这具尸体上尚有邪祟附着的痕迹,交给他处理。
这样也好。他其实并不需要他的遗物,因为他自己就是子车甫昭的遗物。再不济,还有满屋子那人的痕迹。
3.
佚名扫了一眼手表,现在刚过了零点。铁门没有上锁,佚名将它推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孤身一人缓缓走进眼前这座废弃的工厂。
佚名这次是轻装上阵,连手电筒都没有带,唯一携带的物件便是那把破破烂烂的小伞——已经在进门时被他斜靠在了大门边的墙上。今晚虽是个雨夜,乌云却不似往日那么密,总算还有几缕微弱的月光透过厂房内巨大的窗户倾泻进来,让他勉强还能看得清这里头的陈设和布局。由于关停的理由并不光彩,几乎没有重新投产的可能,工厂里头的设施和流水线基本都已经被搬了个空,只留下满地的废弃零件,以及厚厚的一层灰。
窗外闪过一记惊雷,将佚名窄小的身影映在空旷得无边的厂房内。
不知是不是被风推了一把,铁门在他身后猛地阖上了,发出一声巨响。佚名没有回头,踏着层层叠叠的塑料膜,继续往深处走去。工厂内的密封性极好,几乎将雷雨整个隔绝在了外头,但在沉闷的雨声之间,佚名若有若无地听见了呜咽的声音。
冰凉的触感擦过他的耳畔,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低语。佚名偏过头,身侧却空无一物,只是那冰凉的感觉仍然在,并且渐渐转移到了他的肩膀上,好像有什么东西骑上他的肩膀,环绕在他的颈侧。
随着佚名一步步往厂房的深处走去,耳畔呜咽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而嘈杂,间或夹杂着一声尖锐的狞笑,让人不寒而栗。不知从何时开始,微弱的不适感侵袭上他的头部,从一开始的隐隐作痛,逐渐发展为尖锐的刺痛,也不过用了仅仅几步路的距离。
冰凉的液体倏忽流过他的嘴唇,他擦了一把,发现自己的鼻腔里正在冒出鲜血。佚名伸手扶住额头,深吸一口气将剧烈的疼痛压抑在牙关内,脚下的步伐却毫不停歇。
一阵突如其来的电流声像是无孔不入的毒蛇一般钻进他的耳朵,太阳穴好似被一柄锥子贯穿,佚名嗓子里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喘。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原本黑漆漆的墙壁和四周已然被鲜血浸满,墙上张开无数只苍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似是警告。佚名不为所动,于是下一秒,血糊糊的墙壁中伸出十余只鲜血淋漓的巨手,极快地朝他站立的位置伸过去。
起初,佚名还能堪堪躲过,朝着厂房更深处的方向跑去。可四周伸出的巨手越来越多,尖锐的指甲很快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极深的血痕。随着他渐渐深入这建筑的内部,头痛的感觉也不减反增,佚名甚至觉得邪祟已经侵入了自己的身体,正在五脏六腑里肆虐。他又踉踉跄跄地跑了两步,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巨手无法触及的狭小走道,才脚下一软,伏在了地上。
撕裂的剧痛夹杂着灼烧般的感受从体内翻涌而出,佚名撑在地上,无法抑制地开始吐血。一开始,鼻腔与喉咙里喷涌而出的仍然是鲜血,直到他仿佛是把五脏六肺里的血液吐了个干净,身体里肆虐的东西却仍然不消停,似是在由内到外啃噬自己的内脏。支撑的手臂渐渐失去力气,虚浮地再也无法支撑上半身的体重,佚名身子一歪,栽倒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他已经不再有力气和意识呕吐,嘴唇却被食道本能的反射反应牵扯着半张半阖,唇齿间开始溢出掺着脏器碎片的浊血。
血液迅速流失的体验太过真切,很快也带走了佚名的五感。他的视线逐渐发黑,耳畔再也听不见那恼人的电流声与如泣如诉的呜咽。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再也没什么能掩盖他唇边翘起的笑。
佚名心想,子车甫昭,等等我。
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恍惚间,佚名只觉得有自己的意识似乎是被一线什么东西尚且拘在人世。身体凉得要命,似乎被一团冷冽的气体包裹着,可是方才离他远去的世界像是并没有走远,一伸手还能够到那般。于是,他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将游离的意识再一次拧成一股细线,才终于意识到了将他系在人间的东西是什么。
是乐声,他听见了乐声。
清晰的,刺耳的。
一开始,佚名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大脑在人痛苦之际往往会自发地产生幻觉来自我安抚。可是那乐声却并没有带着混沌的意识逐渐消散,而是契而不舍地持续着,一遍又一遍,直到他勉强分辨出不停发出噪音的位置是来自他右侧的口袋——那里装着他的手机。
于是,他用尚且完好的左手别扭地将那只手机摸了出来。他的视线早已被失血模糊了,他看不清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只能机械地按下接听键。
刺耳的铃声戛然而止。
——很快也被打断了。听筒里爆发出了一句气急的脏话:“你他妈的——”
那声音极冷,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不来自于这个世界,穿透了阴阳两界,跨越了人鬼殊途,却仍是佚名熟悉的温度,让他所剩无几的血液顷刻间沸腾起来。
佚名的面颊苍白如纸,嘴角扬起来的那一刻,他的眼泪也跟着一并落下。他想笑,笑不太出来,只能发出期期艾艾的气音,听得听筒那侧的人更加咬牙切齿。紧接着,久违的、聒噪的、让佚名想念得不能再想念的子车甫昭骂人的声音传来:“你他妈的不要命了是不是?!你惹这些东西?大晚上的闲得不睡觉一个人跑这里来?”
子车甫昭一边骂,佚名一边笑,笑得支离破碎的,和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一样,眼泪也掉得厉害,很快将那声音中的怒火推向了新的巅峰:“还他妈的只带了一把破伞?!老子给你留的那么多法器你当手摆件呢?”
“子……”佚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嗓子里才溢出一个音节,就立刻被喷出的血呛住了话头,于是又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佚名没动,他强压着从急促的咳嗽中平复过来,而后,他极虚弱却快乐地笑起来:“子车甫昭……你果然在......”
“你……”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重复着这句话,偏执的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庆幸,“我就知道你还在......”
“……”子车被他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重新开口时,声音也有些涩涩的,“行了,祖宗,躺旁边休息一会儿吧。”
佚名摇头,坚定地、缓慢地,哪怕他已经没什么力气,只是用脑袋小幅度地蹭着地面。
“......不挂。我不挂,这样总行了吧?好了我叫你。”子车略带急切地哄他,“佚名仔,快去啊。”
佚名终于听话地翻了翻身,滚去了靠墙角的位置。
这样就足够了,哪怕他再也不会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子车甫昭的声音再一次从手中的听筒内传来:“佚名仔?”
佚名从短暂但安逸的沉眠中醒来,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我用你的手机给那太岁女发定位了,她应该不久就到。你身体里的那些邪祟我也替你除干净了。”子车顿了顿,问道,“......好些了吗?”
佚名点点头:“已经不疼了。”
“我他妈是死了,又不是傻了。谁刚才睡着的时候冷汗流了一身......”子车“啧”了一声,语气又要急起来。佚名微微扬起头,抬起被血浸湿的脸,垂下的睫毛粘连在一起,半睁着的疲惫的眼睛看向面前的空气,子车便立刻噤了声。
他再次开口,嗓音有些低哑:“佚名仔,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我真的已经去地府受刑了,或者已经魂飞魄散了,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佚名淡然地回他,“不怎么办。”
冰冷的触感即刻萦绕上佚名的手腕,几乎冻得他一个哆嗦:“你这就是在赌......”
“赌?我不是在赌。子车甫昭,有输有赢才算是赌。要是你还在,我就可以逼你现身。要是你不在了......”佚名惨淡一笑,“我就下去陪你,这不是也很好吗?”
虽然在重伤和疲惫的折磨下,佚名实在是被消耗得厉害,但他此时看起来甚至却比平日里更加冷静——以一种完全不要命的态度冷静地说着疯话。子车甫昭暗骂了句脏话,无尽的后怕让他的心跟着揪了起来。
“好个屁。”腕子上的冷意又凛冽了几分,“你这是何苦......你们佚名一旦死亡,魂魄也会立刻消散——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死了,必定也见不到我,你这就是纯粹不要命......”
“和你有什么关系?”佚名反问他,“我不想活了,仅此而已。”
“......我跟不了你太久,我要走了。”子车抽了抽鼻子,“这是最后一次,你......”
“你敢吗?”佚名打断他,旋即笑开来,“你敢的话,我能向你保证会有下一次。”
“佚名仔,你这人......我死都死了,还能怎么办?”
“子车甫昭,你自己想办法。”
“你......”
“有因就总要有果,躲也躲不了——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自己种下的因,自己还。”佚名的眼皮越来越沉,困顿如洪水那般卷上他的意识,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但依旧坚决,“就和你欠我的人情债一起,死了也别想逃......”
人和鬼的世界并不相通,因此,佚名看不见此时身畔子车甫昭看着他的视线酸涩又无奈,子车想再劝点什么,开口却说不出话,只能毫无办法地想着,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个讨债的?
怎么自己就拿他没辙呢......
算是栽在他的身上了。
良久,子车甫昭扯出一声苦涩的干笑:“佚名仔......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哥了?”
他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那人的回答,就在他以为佚名已然睡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了极轻的一句哽咽:“一直。”
4.
狄姐的车来得很快,一应药品也备得齐全。佚名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家中的床上了。
身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五脏六肺的下坠感也依旧没有褪去,即便如此,佚名还是一个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慌张地去摸床头的手机。
——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下一秒,子车甫昭的声音就跟着传来:“我操,祖宗啊,你能不能慢点......”
——不是梦。
佚名全身的力气一下子松懈下来,嘴角跟着扬起。他缓缓躺回枕头上,将整张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的声音从枕头中传来:“算你言而有信。”
“那可不嘛。”
寂静中一时只余下佚名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佚名翻了个身,眼角红红的。他开口,问道:“子车甫昭,为什么你的魂魄还能留在这里,能通过手机和我说话?这件事......还有转机是不是?”
佚名一下子紧张起来:“什么意思?”
“佚名仔,先别问那么多......”子车耐心地安抚他,“你信我,等我摸清楚了,迟早会告诉你的。”
子车甫昭并不可信,但佚名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他没有再说些什么。子车看着他紧抿的嘴唇,有意岔开话题:“不管怎么样,哥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留在你身边的。佚名仔,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就你现在这样,还想要什么?”
子车不置可否,只是在听筒里指挥着:“你往左边来点儿......哎哎,过了过了,就这样......腿也动一动,再下去点......行了,就这样。”
佚名一一照做。
子车甫昭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佚名耳畔传来:“好了,现在我抱着你了。”
佚名抬头,正想说点什么,就突然被听筒里的声音制止了:“别动......”
佚名听话地顿住了。
“我亲到你了。”
冰冷的气息清浅地蹭过佚名的嘴唇,让他眼眶酸得厉害,压抑已久的委屈和思念从空洞的胸腔里破土而出。
“子车甫昭,你能不能想想办法......”他偏过头,往大约是这只鬼脖颈的地方靠了靠,似乎在无限眷恋地蹭着他看不见的爱人,“......我想抱你了。”
从那以后,佚名便开始了和鬼共同生活的日子。虽然他想要子车甫昭回来,但是他也清楚,人死大抵是很难复生,佚名也怕任何对于改变现状的尝试会让他再一次失去子车甫昭。即使有一丝一毫这样的可能性,他也绝不愿意冒这个险。因此,佚名对现在的状态已经相当知足,子车也是如此。
唯一不满意的人大概是金逢缘——在看到月底报销的话费账单时,佚名可以感受到她那张没有眼睛的脸上闪烁出极其惊愕的目光。
“等一下。”她说,“等一下。我确认一下,这是你这小半个月的话费账单没错吧?”
“是。”佚名略有些心虚。
哦......看来也不在家里,跟出来了。
他咳嗽了一声:“......多谢金姐了。”
“行。”金逢缘快速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做我们这工作的,谁还没点难言之隐,没关......”
她的话头随着她翻到下一张账单的动作一起停滞了。她拿起后头的那张账单,语气变得更加不可思议:“等一下,等一下。我再确认一下,这个号码是之前子车甫昭的没错吧。你的意思是——这个号码也要报销四位数的话费?”
佚名的耳根有些尴尬地泛红:“不......我拿他的号码有别的用处......”
他胡乱解释了一通,也不知金逢缘有没有相信——应该是没有的,因为对方很快按住他的手,用带着微妙的惋惜与怜爱的语气打断了他:“什么都不用说了。”金逢缘从抽屉里掏出一沓钞票,塞进佚名手里,欲言又止地拍拍他的手,“别太难过了,日子还是得向前看。要不你上砂砂那个节目看看去......”
5.
——不。
——不要。
佚名衣服都没换就冲出了门,他冒雨行走在街头,全然不顾雨水浸入他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他要去哪里找一个消失的魂魄?漫无目的地徘徊片刻后,佚名最终还是去了西封,子车甫昭的宿舍里当然是空的。办公室里只有狄红霞一个人,看见几乎全身湿透的佚名,有些担心地问他:“亲爱的,没事吧?”
“子车甫昭来过吗?”
狄姐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更加不解了:“子车甫昭他......不是两周前就已经死了吗?”
再试一次,再来一次,也许他就接了呢?
他摸遍全身,口袋里空无一物,这才发现也许是来的路上走得太急,他把手机弄丢了。
“亲爱的?你还好吗?要不要……”
佚名摇摇头,兀自转身离开了杂志社。他机械地沿着来时的足迹,一步一步地走回去,一边走一边在模糊的视线中逐渐寻找手机的踪影。今天是周末,尽管下着雨,但街上的人依旧不少,三五成群地高谈嬉笑着,但周遭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他仿佛已经离开了人世许久,只是一个飘荡在街头的彷徨的灵魂。
没有。哪里都没有。手机和子车甫昭一样,都再一次被他弄丢了。
他无处可去,只能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寂静得令人生厌的屋子。他带着一身的潮意和疲惫,头脑中已经容不下任何东西,只本能地直奔卧室的床上。
佚名推开卧室虚掩着的门,却在衣柜前看到了一个身影。
熟悉的身影。
满身是血的子车甫昭站在衣柜前,显然是正准备换衣服。那人看到他来了,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哎,佚名仔,你回来了?”
佚名瞬间怔在原地。
“我操,疏南风可真他妈的黑啊,我死都死了,还要被他使唤着顺道去给他办个阴差。要不是他答应我替我想办法留着魂魄再寻个躯壳,我才懒得搭理他。”那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你是不知道,阴差的事儿是要多难办有多难办,还好你子车哥我有本事,我和你说,在过那黄泉路的时候——”
佚名没等他说完,在头脑反应过来之前,脚步先动了起来,他冲上前去抱住子车甫昭,两个人滚在身后的床上。
“哎,就不能让我吹完……”
“闭嘴......”佚名生硬地打断他,将自己脸埋在子车甫昭的肩膀上,嗅着他身上带着血腥味的熟悉气息。
活的、立体的、有温度的子车甫昭。
佚名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将牙齿深深嵌入子车肩膀上的皮肉。
“嘶......怎么还咬人......”子车吃痛,却没有推开,而是由着他在自己肩颈上乱啃,一边耐心在佚名的耳畔一遍遍重复,“佚名仔,没事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他俯身下去吻佚名,又怕压着他伤口,只能小心翼翼地虚拢住他,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个一个细碎的吻。佚名却不管。他伸手揽上子车的脖颈,拉着他将他贴向自己。
哪怕他虚浮的手臂几乎使不上力,哪怕他全身的伤口和骨骼很快扯出撕裂般的剧痛。
但是子车甫昭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体之上,硬生生地将他空洞的躯壳再一次挤出灵魂来。佚名急切地咬住子车甫昭的嘴唇,将自己炽烈而急促的吐息和因他才生出的灵魂尽数奉上。唇齿磨蹭的时候,佚名温热的泪水顺着两人凑得极近的脸颊滑落,沿着子车甫昭的脖颈落入他的胸腔,让他方才死而复生不久的身体再一次拥有了涌动的血液。
紧贴的胸腔同频地跳动着,二人都因为彼此而再一次活了过来。
在吻与泪交缠的间隙,佚名微微偏头看向窗外,轻声对他说:“子车甫昭,你听。雨停了。”
*美的心知肚明约×轻微脸盲症卡尔
*现代pa
01.
伊索.卡尔在对待死人方面有着歹毒的天赋,这注定了他要为古老的殡葬事业献出一生。所以,他在大学也毫不犹豫地成为了殡葬专业的一员。
但其实会选择这个专业除了他更擅长和死人共处以外,还是因为他不擅长和活人共处一室。
这话听起来是一个意思,其实对伊索来说还真不是。
他会选择殡葬专业,并以入殓师做为日后的职业方向也是因为逝者的面庞能...
他会选择殡葬专业,并以入殓师做为日后的职业方向也是因为逝者的面庞能够任由他装点,过后也不会有人来追问他对方到底长成什么样子——着实是脸盲症患者的福音。
然而俗话说上帝为你打开了一扇窗,就会为你关上一扇门。不仅如此,他还会锁上备用门,封住下水道口,连老鼠洞都用石头堵上,再把你绑在椅子上,享受看你连跳楼都没法跳的丑态。
伊索要是早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被绑上椅子的人,打死都不会接手舞台剧的工作。
其实这样纷闹的活动本来应该与他无关。奈何道具棺材是从他们专业借的——当然也只是学具,并非真躺过尸体,顶多躺过一两个人体模型——为了保护学院财产不受损害,就把相对开朗的伊索派过去做舞台剧助理了。
没错,开朗。
伊索.卡尔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是用在他身上的。
或许是因为职业使然,和他同专业的大家多多少少都沾点沉默寡言,矮子里拔高个,能时不时和人交流的伊索都显得活泼了起来。
“活泼开朗”的伊索就这样过上了午休被占用,爬起来和一室活蹦乱跳的活人打交道的恐怖日子。
通常他都坐在离人群最边远的角落,双目无神,眺望远方,内心默默想象某个人死后的模样,再用笔把他╱她死后的脸庞描眉画鬓,如若忘了,就再重挑一个目标,重复以上流程。
人可以是0℃,可以是100℃,但唯独不能是36.5℃,这个温度对他来说不上不下,太过暧昧。总结来说,他能接受死人,烤焦的死人,但活人不行。
别说活人,只要还在喘气,活死人和半死不活的人,通通不受理。
02.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天,对伊索来说,比三年还要煎熬。
在第四天,他照例找了阴暗的角落开始他阴暗的幻想,却听见远处蠕动的活人团体们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伊索迟缓地看过去。
凑热闹可能是某种人类的底层代码,即使他这样的社恐,热闹都到了眼前,便没有不看的道理。
这一看,伊索脑袋里便没有了劳什子的活人死人,只剩下一个念头:好伟大的一张脸。
他一向认为最美丽的脸庞应当是雌雄莫辨的,不是广义上的带上顶假发就能转换一个性别的雌雄莫辨,而是另一种恰到好处地融合了两性美感的美丽。
“伊索?你也来看约瑟夫学长啊?”
被人叫了名字,伊索才回神,发现自己已经一边感慨一边离开了自己找好的巢穴,虽然离人群还有些距离,但对他来说已经是相当难得的“融入集体”了。
和他说话的人,他已经忘了叫什么,也不记得见过这么一张脸。但这是他的生活常态,因此眼睛里连迷茫都没露出,只是淡定地“嗯”了一声,口罩挡住嘴巴,所以声音显得沉闷。
旁边的人“嘿嘿”笑着,语气有些得意:“我就说嘛,没人能抗拒约瑟夫的美貌。不过能把新闻摄影的大佬请来给我们拍舞台剧,这把也太赚了吧……”
后面的话伊索已经听不清了,他只是想:哦,原来这张脸的主人叫约瑟夫吗?
青年浅灰的眼睛此刻刚刚好和对方湛蓝的双眸对上,他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可真漂亮啊。”
约瑟夫似乎对他弯了弯眼睛,笑了一下。当然也可能是他的错觉,毕竟这个人被簇拥着,对谁都噙着笑意,而且很快就别开了视线,和其他人交谈了起来。
后半场伊索找了一个离约瑟夫的拍摄地近的地方坐着,虽然舞台剧的声音震的他耳朵疼,但是,这么好看的脸,为了多看看受点苦也是值得的。
他深以为意地想:且看且珍惜,毕竟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忘了对方的长相。而像他这样的人,要再见约瑟夫一次,估计难如登天。
03.
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这个专业的人和这个专业本身一样,都沾着“不详”和“晦气”。
虽然大学不是中世纪教廷,也没有种姓制度,但专业歧视就是存在——人类阶级分明的一生。
摄影地点并不在校内,据说是对方看不上学校提供的摄影场景,所以把地方定在了曲屏苑。要是伊索有心打听,就会知道这是全城有名的私人摄影馆,租里面的一个房间都是按小时计费的。
但就算他知道了也只会感慨一句:哇,该死的资本家。
伊索上了顶层后,被侍者引着往里走,红木地板被踩出清晰的声响,寂静的华馆里缭绕着香气,让他没来由地紧张。
等到被推进目的地,伊索愣了一下。
顶层和其他地方不同,一整个开通相连,一层只有这一间房间,透明的玻璃窗映着透蓝的天,仿佛从飞鸟眼里衔来的宝石。
窗前徐徐展开的场景让伊索怀疑自己误入了某个西方贵族的寻欢场:贵重的兔绒地毯上放着三排沙发,颇富年代感的留音机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墙壁上挂着鎏金装饰的油画,放在桌子的花瓶里,插着一大捧开的正好的黄玫瑰。
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件事:这屋子里的人钱多的烧手,没地方花了。
伊索抬眼看向房间中央除开自己唯一的人,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慨:好伟大的一张脸。
……这句台词是不是在哪里说过?
对方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是某种带着笑的声音:“好久不见啊,小卡尔。”
伊索迅速在大脑里过了一遍有印象的面孔,很遗憾没有找出此人。
他也清楚自己的毛病,于是问起来也丝毫不尴尬:“不好意思,你是?”
伊索看着对方脸上清浅的笑意瞬间僵住,带着笑的声音也染上了某种极力克制的,咬牙切齿的愤懑:“第三次了。”
作者碎碎念:彩蛋是一些约瑟夫和卡尔的过去,看不看都不影响正文。
哼哼玩第五用约瑟夫拜访擦出来一只超级主动的记忆之骑,如何呢?打败99%擦出医生的约瑟夫。
这篇文来自我之前想到的一个梗:
美人1的真谛就在于,他的脸摆在那里,就能让愤怒的老婆平静,让开心的老婆更开心,勾勾手就能把老婆拐上床。
我:哇先天摄殓圣体(喂)
钥匙扣儿:我不到啊,我一睁眼就看一个大美人对我发脾气啊我也不认识他。(无辜)
约瑟夫:第三次了!!!(破如防)
摄殓的真谛就在于,云闪付破防的时候,钥匙扣连他为什么破防都没明白(喂)
喝了安眠药后如喝了迷情剂和吐真剂混合药剂的D.M×被直球和过大信息量弄得大脑宕机的加特
药剂梗。双箭头。
正文6.7K+,请酌时阅读。
怎么有人逃离暗杀时不仅要带上卧底,还带着卧底躲去LoveHotel啊?
summary:后来,加特下在D.M红茶杯子里的安眠药化为子弹,乘着还未被命名的爱变成的风,穿过了他的胸膛。
(0)
意外发生在加特把安眠药下在D.M的杯子里,并看他喝下的两个小时后。
划破静谧黑夜的刺响在这一刻好似子弹穿过了他右手的腕骨,正处于梅洛笛家族档案室内封装资料的加特一低头,却是密封档案袋的...
划破静谧黑夜的刺响在这一刻好似子弹穿过了他右手的腕骨,正处于梅洛笛家族档案室内封装资料的加特一低头,却是密封档案袋的棉线挣断在了加特的手中。
判断出枪响的位置并不难,就像打中昏睡在与档案室一墙之隔的书法里的D.M一样。
安眠药会让梅洛笛老爷陷入四小时的昏睡,而此刻他昏睡的书房里除了他再无别人。
加特站在只余下微弱月光的档案室里下缓缓低头,怔怔的看着断在自己手里的棉线,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1)
不好出去了。
梅洛笛家族内部的暗流涌动众所周知,枪响的那一刻想必庄园各个出入口就已经被封锁,更何况他方才还心脏一抽愣了一下。
加特背靠着档案室的大门,早已无心再翻阅梅洛笛家族的秘密资料的卧底研究员面上小心翼翼的听着外头的动静,实际上心乱如麻。
我没想要D.M死的。他慌乱的捂住自己的胸口,一时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超过卧底与卧底对象之间应有反应的过激——明明如果D.M死去,梅洛笛家族的混乱之下一切真相都能更容易的浮出水面才对。
两种对立想法的纠缠一时降低了加特的警觉性,当那略显虚浮的脚步声透过门板传进他的耳朵时,脚步声的主人已经差不多和加特只隔着一扇门了,近的甚至快要能听到呼吸。
于是他慌忙拉开身边一扇铁皮柜门飞速的钻了进去,几乎是下一秒档案室的门就被人打开。
他是和侦探事务所合作的潜入卧底,无论是梅洛笛家族内的哪一支势力都不会容忍他这种会危害家族利益的卧底存在。
加特屏住呼吸把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听觉上,然而档案室在关门的那一声轻响后便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仿佛刚刚开门进来的是只幽灵。
该死的。他捂着自己的嘴,大口呼吸的生理本能根本无法遏制。加特的胸口一阵起伏,他知道在如此安静里只要距离够近那么自己的呼吸声难保不被进来的人听到,于是他最终在铁柜里一咬牙,微倾身子透过柜门间的缝隙朝档案室内望去。
空荡的档案室里只有一排排沉默的档案架陈列在微光里,他咬着下唇艰难的转动自己的身子拓宽不同角度的视线以求观察真切。
周围似乎没人,他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一点,在逻辑上确定不速之客不会徘徊在门口的同时准备趁着周围没人小心的吸口气。
他的每一个红细胞是如此急切的需要空气以至于他忘了不要让自己暴露在这条从外部也同样可以观察柜子的缝里。加特张开嘴以求空气,下一秒浅灰色眼里的一线光明倏地被遮挡,他在下意识的后退中被黑暗的柜子里铁质的棱角划了手,疼痛激起的猛烈呼吸中,柜门被人拉开的那一瞬间是扑面而来血腥气。
(2)
“你果然在这里。”
打开柜门的人拉了他一把,月光如一支褪色的笔描摹出声音主人高挑的轮廓,动作间血腥的味道却更浓郁了一分。
加特在熟悉的声音里呆了一瞬,然后他猛地抬头,昏暗的光线都没能埋没的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含笑的看着他。
是D.M。
一句话先于被想起的身份脱口而出:
“你没事!”
D.M眨眨眼,似乎对这声带着惊讶与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的话语感到有点惊讶。
“你关心我?”
他半是揶揄半是打趣的勾起嘴角,连带着眉梢都微微弯了下去,但下一秒他的笑容却突然一敛,猛然严肃下来的表情让加特把想要反驳的话都咽了回去——档案室外的脚步声又一次响起,这次显然已经不只一个人。
“看来这里不是个关心人的好地方。”
习惯性要和D.M拌嘴的举动被阻止让加特瞬间意识到了现在的情况——喝了他端上来的红茶就睡着了的D.M发现了出现在机密档案室里的自己——
自己卧底的身份被坐实了
然而又把“关心“强调了一遍的D.M看起来心情很好,好到像是不仅忘了自己还在流血的胳膊,还忘了思考一下身为研究员的加特出现在梅洛笛家族的档案室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
于是他朝一身白大褂的加特伸出了手,在加特的震惊压过了所有其他复杂情绪的表情里说:
“先一起走吧。”
(3)
正和D.M不得不面对面挤在小巷子里躲避追兵的加特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在下药前再查一遍这个安眠药的成分。
它看起来并没有四个小时安眠的药力,但喝了它的D.M却连逃跑都要拉着自己这样一个暴露了的卧底跑。
好不容易从小巷里挤出来的加特再一次从D.M受伤的左臂一路看到头顶,显然是没得到自己的猜想答案。
不是,我是卧底,他再在心里怀疑了一遍:D.M你到底伤没伤到脑子?
注意到加特目光的D.M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困惑,于是他一边确定好周边的情况择路而走,一边像是给加特解释似的自言自语。
“家里又出内鬼了,“他说这些时很是冷静,“和梅洛笛家族有关联的酒店宾馆都不稳妥,入住需要提供身份信息的也去不了了。”
想要开口试探的加特被这过量的信息冲击到打好的腹稿只剩下了个“啊?”
什么叫又出内鬼了?他大受震撼:这在你梅洛笛家族里这么平常的吗?
“不是……”他在赶路中反拽了拽一身黑衣在前带路的男人的袖口,出口的话吞吞吐吐,最后在确认这个多半被自己喂了不靠谱安眠药的男人的确状况异常后下了决心。
“D.M、梅洛笛、德希……我,你看看我,你正在带着卧底一起跑你知道吗?”
他说的恳切,甚至惊讶的发现“卧底”这两个字说出来时竟然这么轻。可这个身份明明很重,重到压低了他想在每一次汇报里看D.M的头。
状态异常的D.M选择性失聪,他没听见加特的坦白似的,甚至接上了自己方才的自言自语:“我记得这个街区有家可以放心落脚的旅馆,我们去那里先止个血,我记得在我开柜门的时候你手指受伤了吧?”
加特看了看D.M左臂处已经被血渗得深了一度的黑色风衣,又看了看自己那早已止血甚至快要结痂的手,开始担心这安眠药离谱的药效这么猛,不解开会不会让眼前这人一直这样下去。
又是分外关心自己又是什么话都往外说的,没有回话的加特没来由的想,其实好像也挺不错的。
(4)
我收回挺不错的这句话。
跟着D.M停下脚步的加特想,看着面前的建筑时嘴角控制不住的有些抽搐。
还是尽快找到解药吧。
他面前是一栋三层楼高,外墙面装潢的十分夸张又满是爱心元素,被粉红色霓虹灯装点得闪亮的旅馆,LoveHotel的灯牌高悬其上,将周边安静的街道都烘托的无端多处几分暧昧来。
操!
“你管这叫可以放心落脚的地方?“被D.M以站在外面停留太显眼为由半哄半骗半求带进酒店大堂的加特只着价目表回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正在自动办理入住的机器屏幕上操作的D.M:
“指不定里面的卧室被安装的摄像头比我安装在你办公室里的还多,你来这里?!”
选择性失聪了一路的D.M难得的把话听全了。
“你怎么说内鬼说的这么轻松啊……”
加特分心感叹,正熟门熟路的办入住的D.M看上去却是又聋了。
眼瞅着自己越来越要上了贼船的研究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因没有工具能抽他一管血去仔细化验来设法做解药而无可奈何。
正在加特头脑风暴全力想要怎么把D.M身上的药剂给解了的关键时候,D.M突然冷不丁的回过头来问:
“你喜欢什么主题的情侣套房?”
D.M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表示了解,在反应过来情侣套房是什么的加特快要炸毛的样子里按下选择键:
“尼罗河?埃及主题的是吧?那就这间咯。”
(5)
呆若木鸡的加特被牵上了楼,D.M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的用了受伤的左手,搞得他一点都不好意思挣开。
他现在觉得自己能确定这个安眠药里多半是加迷情剂了。
侦探事务所对D.M研究的很透彻,就冲他的性子,加特心想,能让他这么热情的拉我去情侣套房只能是有迷情剂在作祟了。
思路通达让研究员开心了一下,但很显然只有一下——
D.M打开了情侣套房的门,加特一眼就看到了被室内设计重点强调的那个落地柜,然后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飞快的闭上了眼睛,决定做个盲人。
“嘢?”
发现自己牵着的人变成了块木头的D.M回头笑,暧昧的暖黄色灯光给他白色的刘海挑染勾了个边。
“这些埃及风格的衣服裙子让你看傻了?”
硬着头皮进去的研究员一面紧张的看着他轻轻松松的在床边坐下,一面在羞赧里不受控制的想:早知道我就闷死在档案室的柜子里算了,在乎什么D.M的死活。
现在好了吧,和D.M一起锁在不知道能有些什么奇怪道具的情侣酒店里了。
(6)
情侣套房里一时鸦雀无声。
加特拘谨的坐在单人沙发上,他不敢睁眼,于是在视觉消失的情况下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心跳随着D.M的脚步由远及近越跳越快。
他感到那种在意识到自己下的药剂差点害死D.M时的矛盾情绪又出现了,来自自己内心的某种情感和身份的对立造成的矛盾情绪,虽然这种内心的情感一直让加特无法命名。
在研究员身边的长沙发上坐下的D.M见他紧闭双眼不肯说话,小心的伸手敲敲他的手腕。
“帮我包扎一下好不好?”他看着的蓝眼睛不知合适续上了一点泪,好似这一刻积攒的痛觉集中爆发了一样。
D.M有点可怜的补充:“我左手抬不起来啦。”
(7)
我没有心疼D.M,最后还是没忍住把眼睁开一条缝后看着D.M这副样子不自觉点头的加特在心里强调,我只是看在他带我从危险里逃了出来才答应的。
刚自我强调完他便觉得怀中一沉,低头小心的一睁眼就看到一个正经八百的医疗箱安静的被放在他的怀里,正经到和这间埃及风格的情侣套房格格不入。
“情侣套房里怎么会有医疗箱?”加特感到奇怪,第一次对D.M选择这家情侣酒店觉得怀疑。
梅洛笛老爷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就算是喝错了迷情剂也不会毫无逻辑的选择这家酒店的。
正当他开始思考这家酒店是D.M掌握下的某个隐藏安全点时,D.M有问必答的回应了。
“加特先生你不懂很正常,毕竟那个柜子里的衣服都能把你吓到,那还是方便挂出来的呢。”
“情侣之间的小情趣有时候会造成一点点小的伤口啦,“他给被揶揄一句耳根就开始泛红的加特解释:“所以有医疗箱很正常。”
于是乎加特在这好像很没道理但又好有道理的解释下点头了。他谨慎的隔着一个身位在D.M身边坐下,然后他就看到这人开始镇定自若的脱衣服,吓得一晚上已经受到了太多震撼与惊吓,心跳又总是不受控制的失速的研究员下意识的抱着医疗箱往后退。
梅洛笛老爷困惑的看着如临大敌的加特。
“你跑什么?”他维持着困惑的,把心思全写脸上的表象,觉得眼前这个灰发灰眸的青年的表现有趣又可爱。
“你看我这个样子,”他摊手叹气继续演戏:“你现在就是要严刑逼供我让我说出些什么我都是没法反抗的。”
他说的诚恳,甚至诚恳过加特坦白自己是卧底的时候。于是研究员逐渐信以为真的靠过来,虽然很难说其中没有阻止D.M想要把衬衣也脱了的动作。加特帮他解开腕口的扣子卷袖子,随后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既然D.M已经先说严刑逼供了。他想,自己今天大晚上的跟着D.M折腾这一趟也算加班了,他总得付给自己合理的工钱。
“那我严刑逼供你了。”
加特决定先礼后兵。
(8)
“所以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卧底的?”
他想着不清楚催眠但迷情并且看起来还有点吐真剂效果的的安眠药药效几何,于是率先选择问出自己最在乎的问题。
就算是有迷情剂效果让他短暂的喜欢上我了,对我是卧底是的事毫不在意,开始复盘逻辑的加特觉得有一丝不对——正常迷情剂的效果下他难道不应该先表示心碎难过吗?我可是背叛了他欸。
原来这叫严刑逼供吗?注视着加特一举一动的D.M看着他维持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给自己的左臂包扎,没忍住笑了一下。
很可惜光顾着看加特的梅洛笛老爷忘记了自己的伤口在别人手上,而很不巧加特对严刑逼供的理解就是你敢笑我我就敢往你伤口上戳酒精棉。
他手上使力,换来D.M几声吃痛的“哎呦”后满意的等到了回答。
“你来第一天我就知道了。”D.M肯定的说。
酒精棉应声掉在了床上,加特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卧底得很失败。
于是他不信邪的又反问了一遍:“你早就知道我是卧底了?”
D.M朝自己被包扎的差不多的伤口抬了一下下巴:
“哝,现在卧底给我包扎伤口呢。”
(9)
收好医疗箱的加特觉得这个逻辑不对劲。
首先,今天的D.M能对他的卧底身份包容至此完全是因为这不靠谱的安眠药起了迷情剂效果,而他肯定自己来的第一天的时候D.M肯定没中自己给他下的迷情剂,所以如果他在自己来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是卧底了,没中迷情剂的梅洛笛老爷肯定不会包容身为卧底的他。
毕竟D.M怎么可能在见到我的第一天就喜欢上我嘛。
所以这款安眠药并不包括完整的吐真剂效果。得出结论的加特恢复对自己卧底能力的几分自信,又莫名的觉出了几分失望来——
他还有好多话想趁此机会问一问D.M呢,毕竟过了今晚他可要溜之大吉了。
罢了罢了,加特开解自己。虽然这药效能这么不靠谱,但看D.M左臂上那处子弹擦伤,很明显也不是个随意给打的固定靶子。
“哎。”多看这情侣套房的陈设一会儿依旧会脸红心跳的加特靠着窗户叹气。
这安眠药除了安眠什么效果都有已经很好了,他心说,虽然离谱,但最起码没有让D.M身涉险境。
等等!我自己准备的安眠药怎么会离谱?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如果是自己做的或准备的安眠药怎么会有如此的质量问题?
这安眠药是谁给的来着……
他悄悄偏头查看房内的情况,余光看到宝贝似的看着白色包扎带的D.M时突然灵光一闪,然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想到了一个一身白色风衣踩着白色皮鞋执着于永动机更执着于领子的人。
灵犀妙探。
加特在心里长舒一口气,为自己严谨的实验精神。
是灵犀妙探弄出来的安眠药那有这效果就不奇怪了。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倒吸了今晚的第二口冷气——
D.M正坐在床上和那被自己包扎好的包扎带深情对视!他看起来中迷情剂的效果正愈演愈烈,已经到爱屋及乌的程度了。
灵犀妙探!!
加特又一次在心里问候了自己的老朋友兼前同事——
你这除了安眠没有什么效果都有的安眠药到底有多大剂量的药效啊!!!
(10)
就在加特趴在窗沿在心里把灵犀妙探的领子薅了百十来遍的档口,D.M终于抽空给等在套房外的下属回了个知道内乱已经平息的消息。
【老爷,要接您回来吗?您的私人医生已经在庄园里等候了。】
他看了眼加特的背影勾起嘴角。
给我的红茶里下安眠药?他在心里为小叛徒想法的天真和手法的稚嫩暗暗发笑。
那就别想轻易走了,也不枉我演这么一出迷情剂和吐真剂的混合戏码。
【不用了,】他给下属回话:【让老先生早点休息吧,我好得很。】
【对了,对这次暗杀的始作俑者好点。别让他死了,等我和加特结婚了,我还想请他喝杯喜酒呢。】
(11)
加特最终还是没办法放任中了药剂的D.M在波云诡谲的梅洛笛家族里不管。
他在看着D.M在大床上很熟的睡着后辗转反侧的在沙发上过了一夜,期间嘀嘀咕咕了大半的打算,仿佛无形之中也中了吐真剂一般。
只要在自己从灵犀妙探那弄来解药后,D.M还能保留点迷情剂的效果就好。
常年在实验室里和各种药剂打交道的加特对此很有信心,毕竟D.M中的药剂看上去剂量很大,解药下去后不可能立马恢复正常。
只是此刻的加特还不知道,他下在D.M红茶杯子里的安眠药早已化为一颗子弹,正乘着还未被命名,却早难以被卧底身份压制的爱所变化的风,就快要穿过他难掩心意的胸膛。
(12)
灵犀妙探的实验室一大早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可惜灵犀妙探昨晚熬夜硬肝永动机太晚,生怕迷情剂效果在拿到解药前便被代谢掉的加特又是天没亮就借着吃早饭的名头,才从迷迷糊糊醒了一下的D.M身边溜了出来。于是占着自己知道灵犀妙探的备用钥匙放哪的前同事先生飞速扫荡了一遍灵犀妙探的实验室留了张纸条便匆匆走了。
这时的他还不知道该被揪的领子一定会被揪,今天没被揪那明天也大概率要被揪,就像他还不知道D.M压跟就在他面前表演了个错位戏法没喝那杯有药剂的红茶,也根本没中什么迷情剂和吐真剂一样,都是羊入虎口的事儿。
得手的加特一路小跑回了还在情侣酒店的套房,甚至顺路还做戏做全套的给睡懒觉的D.M带了个自己都没吃成的早餐。
于是当天在这家情侣酒店暗执勤护卫D.M安全的下属们就看到一个别着尤利尔员工身份牌的研究员气呼呼的走了进来,一手提着热咖啡一手提着一袋子装着的药剂颜色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艰难到用手肘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开了他们老爷的房门。
“你看到他员工身份牌上的名字了吗?”一个忍住没上前帮忙的下属在走廊恢复宁静后问自己的同事。
“看到了,”同事说,看起来有点两眼发直,“老爷昨天发来的指示里是不是有说他要和一个叫加特的人结婚?”
走廊在这句话过后突然一片死寂。
“嘘,”另一个旁听者决定拯救这场快要中道崩殂的八卦摸鱼:
“别想了,这里的隔音效果很好的。老爷的结婚对象既然回来了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13)
日上三竿才醒来的灵犀妙探在看到加特留在自己实验室的纸条后只觉得揪领子的手蠢蠢欲动。
而被D.M借着巧合的暗杀即兴演了好大一出戏的加特还不知道他昨晚是装睡的,在羊入虎口回了那间情侣套房后到一直晚上都没能再出来。
(14)
虽然没有护住腰,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加特又互住了一天自己的领子,真是可喜可贺。
彩蛋:既然在lovehotel里自然就要做点在lovehotel里才会做的事啦。
#第五人格,隐囚cp
#含极微量心患,注意避雷
#梗源微博,有改动
#正文+彩蛋1.2w+,请酌时阅读
#ooc见谅,沙雕文,勿考究,希望看得开心
今天是阿尔瓦·洛伦兹第一次来到庄园,也是他首次和自己曾经的爱徒卢卡·巴尔萨重逢的日子。
虽然在游戏开始的时候,就被约瑟夫先生提醒过,求生者们大多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家伙,阴险、狡诈,技能又繁多又花哨,还有各种恶心组合。
并且阿尔瓦还得知,自己曾经的学生在庄园里也没学乖,居然学会了放电电人。...
并且阿尔瓦还得知,自己曾经的学生在庄园里也没学乖,居然学会了放电电人。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重生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的,阿尔瓦想珍惜自己活着的日子。
离谱就离谱吧,总比卢卡跟赫尔曼一直追求永动机要好。
这般想着的阿尔瓦进入了对局。
虽然已经提前做好了游戏会离谱的心理准备,可是他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这么离谱。
眼前的这个人脖子上还戴着锁拷,眼睛还青紫了一只,身上的囚服显得有些狼狈,完全没有当初小少爷的感觉了,只有头发也是和当初一样,从来都不好好打理,一头杂毛乱飞。
对,这不是别人,这正是自己的学生——卢卡·巴尔萨。
一别多年,卢卡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连职业都被填上了“囚徒”,落魄到不行。
然而现在的卢卡,一双灰绿色的眼睛盯着他瞪得又圆又亮,上下嘴唇翻动着强迫他听他声情并茂地讲故事:“所以,你明白了吗?我真的很爱他,他也一定很爱我!”
这已经是第四个小时了。
卢卡从他和他爱人相遇开始讲起,讲述了朝夕相处的心动,讲述了他们生活温馨的点点滴滴,目前进行到了他和他爱人争吵引发了意外导致爱人去世,阿尔瓦·洛伦兹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当年那场意外,让这位被电流直击大脑的小天才卢卡·巴尔萨,彻底变成了傻子。
“我们是天作之合!一定!”卢卡兴奋时候的小动作还是一点都没变,双手放在胸口,十根手指互相点着,跟第一次拿着手稿来见他的时候一样。
“嗯……很感人……”阿尔瓦无法忽视这跟小狗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只能勉强配合一下。
然而阿尔瓦最不想听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就在阿尔瓦以为卢卡还要继续抒情以表哀思的时候,卢卡突然话锋一转,满眼星星地描述他在伟大的先知伊莱·克拉克那里得到的占卜结果。
“他已经被伟大的神明复活了,神明拿走的代价就是他的记忆,导致他忘记了我,”说着,卢卡又往前走了一步,“不过没关系,万事都有挽救的机会,只要我努努力,我们一定会破镜重圆的!”
评心而论,从卢卡的嘴里讲述出来的往事,是阿尔瓦这辈子听过的最感人的爱情故事,听到动人处甚至让他想要掬一把同情泪,如果场合合适的话。
合适的场合是指,如果他的手没有被反绑在红教堂的树上,如果卢卡没有抱住他的腰,抬头盯着他,用下巴抵住了他的小腹和他贴贴,如果卢卡没有强调这个爱人就是他……
他一定会最后帮卢卡一次和那见鬼的爱人破镜重圆的!
事情还要从他刚进游戏不久说起。
求生者的技能有点离谱,阿尔瓦第一次进入庄园没有防备,被前锋的球装晕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根锁链硬扯着绑在了树上。
求生者还有这种能力?
还不太了解庄园的阿尔瓦尝试着挣脱一下,发现绑得结结实实,完全挣脱不开。
正头疼想要看看是谁的技能这么离谱的时候,低头一看,卢卡那张熟悉的脸就撞进了自己的视线。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他来庄园第一天的第一场对局,就要碰见这个逆徒。
但是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
卢卡那炽热的眼神,让阿尔瓦有了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于是,在卢卡打发走自己的队友后,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他得知卢卡也来到庄园的时候,本来阿尔瓦内心还是毫无波澜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了过去,跟卢卡当陌路人就好,过往的事情已经埋葬在那场火里,不复存在了。
可是谁能知道卢卡竟然给他整了这一出?
爱人?
就算是再脑补他们的关系,也不至于是这种关系吧?
现在的卢卡正一脸幸福地紧紧抱住他,这么久过去了,他感觉不到卢卡长高,站直了也就勉强到自己的胸口下面,环住他的腰讲完故事后,就一直用自己的脸蹭他的小腹。
虽然阿尔瓦的身体还残余着死者的一些僵硬,但是他还是在卢卡的这一顿操作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卢卡斯,你先放开我。”阿尔瓦阴沉着脸,他不敢保证自己一会儿不会想要一棍子敲死这个逆徒。
“怎么了?”卢卡抬头,他一笑就会有小虎牙露出来,此时的阿尔瓦一点都不觉得卢卡可爱,他只想赶紧纠正卢卡那错误的想法。
“是我把你勒疼了吗?”卢卡皱眉,一副自责的样子,然而下一秒他脱口而出的称呼让阿尔瓦想再次死一遍的心都有了,“如果疼的话,我现在就松开你,亲爱的~”
“啪嗒”一声,锁链松开了。
阿尔瓦面无表情,捡起来自己的手杖。
对着嬉皮笑脸的卢卡,直接一棍子敲了上去。
这场游戏,只有囚徒一个人上天,可喜可贺。
“你们说,我要怎么才能重新追求到他!”求生者公共休息室内,卢卡捧着自己爱吃的辣椒酱,一脸严肃地问在坐的所有人。
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想理这个疯子。
而聪明的卢卡,自然是要向已经脱单的人询问了。
于是,卢卡的视线自然而然地,移动到了埃米尔的身上。
不安的埃米尔瑟缩了一下,抢在卢卡纠缠之前回答道:“反正、反正……只要是艾达,我就喜欢!”
旁边的艾达揉揉埃米尔的头,侧身挡住了卢卡的视线后,才向卢卡示意:“你别来为难我们啊,我们一直是两情相悦,两心相许的!从来都没有误会,跟你可不一样!”
听到这话的埃米尔有些开心,悄悄握住了艾达的袖口,往她身后缩了缩。
“哼!”眼红的卢卡不屑地扭头,舀了一大勺红椒酱塞进嘴里,大声向所有人保证,“我一定会追求到他的!”
“小伙子!有志向!我支持你!”牛仔放下了自己的啤酒杯,很给面子地给卢卡“啪啪啪”一顿鼓掌,“我会帮你的!”
“真的吗凯文大哥!”卢卡上前一脸崇拜地看向凯文。
“必须的!”凯文一转自己的帽子,一脸自信,“追人这种事,你大哥我最有经验了,放心!”
“好!”卢卡跳起来欢呼了一下。
可惜,凯文完全不知道,卢卡口中的那个爱人,是个男人。
还是个顶高顶高的快一米九的大男人。
所以当他将自己追女孩的一套手段全部传授给卢卡的时候,跟他上把同局游戏的看完全场的奈布撇了一下嘴,由衷感慨——
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求生者宿舍的卢卡上蹿下跳,监管者宿舍的阿尔瓦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一回到宿舍就被人追问到底是什么对局能持续四个小时,持续了四个小时就算了居然还只挂了一个人。
“这都不重要,”阿尔瓦结束对局后头痛到不行,他现在急需这些监管者们为他出谋划策一下,趁着现在大家都在,他秉持着向有经验的人请教的科学精神,决定向老前辈们取取经,“重点是,我……呃……我有个朋友……”
“无中生友”这种手段,在庄园里也不是第一次被使用了,可怜的大发明家很明显因为长年累月沉醉研究,并没有紧跟实况,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套说辞就是在自爆身份。
不过众人也都没有选择拆穿这位发明家,他们对这位看起来禁欲高冷的隐士会发生的八卦具有极高的兴趣,一边的玛丽都已经将茶泡好了,邀请阿尔瓦坐好后再讲。
哦,是卢卡。
众人心里这样理解着。
“他的徒弟好像得了什么认知障碍,”一想到卢卡刚刚在游戏里一直抱住他的样子,阿尔瓦就头疼无比,“非把老师当作是什么爱人,还要跟他重归于好。”
嗯?
惊天大瓜!
众人掩盖性地喝了一口茶,美智子试探性问道:“那你……呃,我是说你朋友对他的徒弟是一种什么态度呢?”
“我……”阿尔瓦楞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当被提到自己对卢卡的态度的时候,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卢卡微笑的时候,那对小虎牙露出来的可爱样子。
阿尔瓦皱起眉头,不应该是这样的,提到卢卡后,他的第一个反应应该是那场夺去他生命的大火,而大火源头的造成者就是卢卡。
“如果你不喜欢的直接拒绝就好了,”约瑟夫转着手上的相片,他坐在沙发上,交叠双腿,作为一个总是能得到众多表白的人气监管,他对于拒绝人还是很有一套的,“建议你快刀斩乱麻,不然就我对卢卡那种小疯子的了解,他要是对你上心了,你可会很难办。”
“小疯子”这三个字让阿尔瓦下意识皱起眉头,又联想到卢卡对永动机那种病态的执念,他确实又无法反驳约瑟夫。
“可是还是很有趣啊洛伦兹先生,”杰克突然轻声笑了出来,“卢卡的大脑受过损伤,混乱一片,要是那让人望而生畏的执着对象变成了您,那不是很有趣的场景吗?”
变成了他?
阿尔瓦垂眸看向手里的茶,茶水映着他脸上的重生后无法被治愈的痫痕,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卢卡专注的时候的眼神,就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手里的研究能打动卢卡一样。
如果那眼神看向的,是他……
突然,阿尔瓦狠狠一捏茶杯,茶杯应声而碎,血水混杂着茶水从指尖滑落,他被自己从心底疯狂生长的兴奋吓到了,一想到卢卡那样的眼神将一直注视着自己,多年未有过的快感又重新席卷而来。
停下,这不是一个该对仇人有的态度,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放下过去的教徒该有的情感。
他想将自己的回忆拉回那场大火中,可是每每浮现的,却只有卢卡那张笑脸。
这时,一张递过来的手帕打断了阿尔瓦的思路,阿尔瓦接过来,抬头看见的是安担心的脸。
“先生,您还好吧?”安示意阿尔瓦将手上的污渍擦干净,她怀里的猫猫也走过来蹭蹭他的裤腿。
教会的影响让他很快平静了下来,他擦干净手后就低头抚摸了一下猫的脖颈,动作娴熟得让猫很快就乖巧地跳上膝盖等着抚摸。
他伸手,抚摸起怀里的猫,他感觉到他清醒了过来,刚刚一拥而上的兴奋和快感如同浪潮退去一般干净利落,他闭上了眼睛,虽然现在的公共休息区还有此起彼伏小声讨论的声音,但是这并不妨碍阿尔瓦进入冥想状态,以此来沉寂那颗躁动的心。
就在他即将彻底进入冥想时候,安补充的一句话,让他直接破防——
“所以,那个朋友果然就是您吗?先生,那个学生,果然就是卢卡对吧?”
阿尔瓦:“……”
啧,他忘了自己掩盖身份这件事了,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阿尔瓦抬眼看向周围,企图用自己营造的气势上的低气压来挽留些形象,而早就猜到了的众位监管心虚地再次集体喝了一口茶。
日子还是要过的,游戏还是正常举行的。
作为曾经远近闻名的大发明家,凭借着自己一直以来依靠的头脑,阿尔瓦很快就适应了战局的节奏。
度过了新手期的磨砺,阿尔瓦的胜率也是一点一点上来了。
而很巧的是,最近的这几场,他都没有再见到卢卡。
可能是上天的安排,教会的保佑,希望他能重归于平静,不要再被扰动心境。
可是该来的总是不会被错过的。
终于,他再次在游戏中碰见了卢卡。
依旧是熟悉的红教堂,阿尔瓦开局选择先连密码机,他不打算放过这局游戏的任何一个人,以此来证明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连接完密码机准备排查耳鸣找人的,他准备走出红教堂大房,突然鼻尖传来一阵淡淡的玫瑰花香气。
他没有多想,因为产生的耳鸣让他只当这是哪个求生者的随身物品。
刚走出红教堂,面前就是红地毯,还没开始追寻,天空居然开始下起了花瓣雨。
黄色的玫瑰花瓣在空中摇曳飘落,转成一个又一个唯美的圆圈,沾染在阿尔瓦的身上,就连手杖上也落下了几片玫瑰花瓣。
这么浪漫的技能是庄园新来的什么求生者技能吗?
阿尔瓦思索了一下,还没在脑海里将各个求生者的技能思考完毕,自己的披风就被拽了两下。
他扭头,一捧巨大的黄色玫瑰花闯入视线。
“遇见你真好,美丽的先生,今天的你也是格外吸引人,”玫瑰花的后面,果然是卢卡的那张脸,此时他正高高举着玫瑰花,努力想要传递些什么一样,“如果我有这个荣幸的话,这场比赛结束后,我们可以共进晚餐吗?我保证,今晚将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美丽的先生,格外吸引人,难忘的夜晚……
这几个词一出来阿尔瓦脸都黑了,卢卡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台词,什么乱七八糟的!
而脑袋混乱的卢卡,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只是眼睛亮亮地看着阿尔瓦。
“我不要,卢卡斯,你到底有没有找医生看过你的脑袋!”阿尔瓦伸手拂开面前的玫瑰花,暗金色的眼睛充斥着不耐,“我都说了,我不是你的爱人,如果非要定义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的话,我是你的仇人还差不多。”
玫瑰花被拂开到一边去,卢卡的手没有抓稳,那束自己求伊索好久才薅来的花束就被拂到了地上,玫瑰花散落一地,飞舞的花瓣还没有完全落下,在飘零的淡香中,阿尔瓦好像看见了卢卡眼里亮晶晶的东西有了实体,却在一个大吸气中被卢卡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没关系!”卢卡还是那副永不受挫败的样子,不管是以前研究还是现在的追人,总是能及时扯出来一个灿烂的笑容,他上前来再次抱住阿尔瓦的腰,脸埋在他的小腹,闷闷的声音透过肌肤穿越心脏而来,“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所以这些都不重要了,和你在一起的是现在的我……”
“所以……”卢卡抬起头,抱住阿尔瓦腰的手又收紧了一圈,他扯开嘴角,一对小虎牙自然而然露了出来,“所以,你重新认识现在的我就好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不需要回忆过去了!”
回忆过去?
阿尔瓦低头看向卢卡,狠狠皱起眉头,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到底是谁需要回忆过去?
他伸手,将卢卡推开,看着密码机的数量,他敛起所有的情绪,暗金色的眼神又恢复成以往的那个冷漠的隐士该有的平静,他对着被推开后呆呆的卢卡,狠狠砸了一下。
求生者的本能让卢卡下意识就往安全的地方转点,可是在跑了两步后,他居然又重新跑回来了,再次一头扎进阿尔瓦的怀里,开始了自己新一轮的耍赖:“我不管!你就是我的爱人!亲爱的!你挂我上椅子也好!反正那场爆炸都是我造成的,你想让我被炸飞天多少次都可以!”
“卢卡!”阿尔瓦真是忍无可忍,又给卢卡敲了一棍子,把人打倒后他毫不留情直接牵起来卢卡就往狂欢之椅旁边走,“你真以为我不敢吗?”
“挂!炸飞我!”卢卡也不挣扎,就任由阿尔瓦动作。
只是,就在阿尔瓦即将将他放下来送他上椅子的时候,卢卡突然一个挣扎,气球猛然一抖,阿尔瓦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他扭头看向卢卡的时候,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突然放大在他眼前。
紧接着,唇上传来温柔的触感。
卢卡的腰还是被气球牵起来的飘浮状态,他用双手搂住了阿尔瓦的脖子,拉近自己的身体,原本他只是想亲亲爱人的脸颊,可是阿尔瓦刚好又转了过来,秉持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态度,卢卡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对准嘴唇就亲吻了上去。
那是阿尔瓦从未感受过的柔软。
是过去和卢卡相处的几年中,只要想起,就会被自我厌恶的情绪里狠狠压下去的冲动,是当时在爆炸的大火里,脑海里都能清晰浮现的形状。
在这个昏暗的庄园里,一切遐想都变成了现实。
就在卢卡开始得寸进尺开始用舌尖描摹阿尔瓦嘴唇形状的时候,阿尔瓦终于清醒了过来,把卢卡狠狠甩到了地上。
“哎呦——”卢卡吃痛,但是脸上得逞的笑容却是一点都没减,甚至还兴奋地用拇指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活脱脱一个小流氓的形象。
完全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洛伦兹,第一次被轻薄还是被自己学生给轻薄的阿尔瓦很想去一趟当时关押卢卡的监狱里瞅瞅,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监狱竟然能把当年的小贵族变成现在这副欠打模样。
还晕在地上没有自愈的卢卡向阿尔瓦方向又爬了两步,不死心地再次抱住了阿尔瓦的腿。
阿尔瓦无奈扶额。
最后,他把卢卡扔进了地窖。
“别再让我看到你!”阿尔瓦扭头就想走。
“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亲爱的!”卢卡做了一个飞吻,扭头跳进了地窖。
游戏结束后卢卡特意没走,幸好这局游戏他跟伊索是一队的,于是他又从伊索那里抢了几朵黄玫瑰,在大厅里等着阿尔瓦。
等阿尔瓦一出来,他就跑到阿尔瓦的面前,重新将玫瑰举起,绅士地行了个礼后,继续说道:“亲爱的,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吗?我的爱人。”
无语的阿尔瓦不打算跟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不过他一定要把卢卡的叫法纠正过来:“不要这么叫我,卢卡斯!”
“那……”卢卡挠了挠头,想起来从凯文大哥那里学来的热恋中的人最喜欢的几个称呼,于是清清嗓子,开始一个一个试,“那……宝贝?”
阿尔瓦的眼神更冷了。
“唔……甜心?”
阿尔瓦捏紧了手杖。
“哦哦!心肝儿~~~”
“闭嘴!”要不是有规定求生者和监管者不能在庄园外互相伤害,他一定要敲烂眼前的这颗不灵光的脑袋瓜儿。
眼看着卢卡又要张嘴,阿尔瓦生怕又听见什么惊世骇俗的词汇,抢先妥协到:“叫我……老师罢。”
然而,这下变脸色的人换成了卢卡:“你……”
这副样子阿尔瓦还以为卢卡想起了什么,他放在背后的手不自觉握紧,就连指甲在手掌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都没有察觉到。
他像是在恐惧什么,又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恐惧。
就好像这个称呼出来,他们又要回到当时那大火前,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大声质问那样的关系。
于是他只能盯着那张刚刚才亲吻自己的嘴唇,猜测它下一步会吐出怎样的话来。
“你……”卢卡的脸色其实只变了一下,完全没有阿尔瓦的内心戏多,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原来你喜欢玩这么花的吗?!”
阿尔瓦:???
“嘿嘿,虽然有点不好意思玩这种师生禁忌,但是如果是亲爱的,我当然会配合!”卢卡自己挠了一下发红的脸,好像真的是有点害羞,甚至还小声吐槽,“没想到你玩得这么花,早说嘛,我绝对早早配合!”
到底是谁玩得花啊???
6.
从那以后,卢卡见到自己的称呼终于变回了“老师”,只不过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老师了而已。
“老师~”卢卡又攀过来抱住他的小臂,语调轻佻。
是的,阿尔瓦一直都没办法将卢卡的思想转化过来,到现在卢卡都觉得他让叫他老师是因为他有什么怪癖。
天地冤枉,他真不是。
“老师,你理理我啊,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吗?”卢卡抱着阿尔瓦的手臂小跑跟在后面,眼看着就要因为走得没有阿尔瓦快而被甩开了,他直接跳到前面再次抱住阿尔瓦的腰,委屈巴巴地看着阿尔瓦。
“你一定要这么叫吗?”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直习以为常的称呼,可是现在阿尔瓦却觉得自己的羞耻心在爆棚,明明两个人还什么都没有做过,可是他就是有一种自己已经把自己的学生按在了身下的感觉。
“不想玩师生了吗?”卢卡眨眨眼睛,他没有松开阿尔瓦,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下,然后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向阿尔瓦。
阿尔瓦有点迷茫,他现在完全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思考卢卡的逻辑。
“那、那就……”卢卡小声,示意阿尔瓦蹲下来。
没法拒绝的阿尔瓦蹲下来了,卢卡凑近,附耳小声:“那你更想让我叫你……叔叔吗?”
“啪”的一声,阿尔瓦再次把卢卡推开了。
这次他再也不顾及卢卡的步速了,迈着长腿提速离开了。
叔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卢卡并没有叫错,因为卢卡是他同事的孩子、挚友的儿子,叫他一声叔叔也没有错。
阿尔瓦快步向前走,希望走动的风可以吹散他那点不该有的暧昧。
现在他们的身份……
不,就不存在什么身份问题,只有卢卡单方面觉得他们是情侣,等卢卡治好了自己的脑子,他们就又会恢复到以前的关系了。
不是以前师生和睦时候,他还能看着卢卡摸摸他的脑袋的关系,而是互相憎恨与厌恶,甚至于造成死亡的关系。
阿尔瓦沉下脸,对联合狩猎的队友——蜘蛛瓦尔莱塔女士点点头示意。
而被推倒在地的卢卡,揉了揉自己摔痛了的臀,被一边也正准备去参加联合狩猎的特蕾西拉了起来。
“你还真是执着,”特蕾西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吐槽了两句,“你就这么确定洛伦兹先生是对你有感觉的?我怎么感觉他不像是你口中说的那个爱人。”
“特蕾西,连你也不相信我我真的会很伤心的!”卢卡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脸沉痛,“我的爱人只是暂时忘记了我,他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懒得听这种肉麻兮兮的话,特蕾西翻了个白眼,进入联合狩猎的房间前,不忘提醒卢卡:“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要给我提供电流做精巧的实验。”
“放心!”卢卡比了一个“OK”的手势。
他决定要用凯文大哥教的最后一招——“烈女怕缠郎”。
7.
进入联合狩猎后,连完密码机的阿尔瓦起身开始寻找求生者。
走了两步,他就看见了抱着球的前锋和翻箱子翻出来一把信号枪的佣兵。
他这是什么运气,他们这又是什么运气?
三个人俱是一楞,一瞬间,好像监管者和求生者的身份调换了,威廉和奈布像是看到了猎物,一个摘下护腕拿起了枪,一个抱起了自己的球,阿尔瓦却是扭头就想走。
“卢卡!在这儿呢!”只听见奈布大吼了一声,而威廉像是离弦的箭,直接冲着阿尔瓦就撞了过来。
该死的!
阿尔瓦被转晕了后,还没反应过来给威廉一手杖,迎面就是奈布的信号枪。
想也不用想,阿尔瓦就知道这个人是卢卡。
视线刚恢复,蜘蛛瓦尔莱塔就对着他和卢卡吐了一口蜘蛛丝。
阿尔瓦一懵,刚准备抓着卢卡衣服把他撕下来的手就被蛛丝黏住在了卢卡的背上。
“瓦尔莱塔小姐?”阿尔瓦没反应过来,他以为是蜘蛛喷错了人,直到他看见蜘蛛后面跟着笑嘻嘻的机械师特蕾西,他才隐约明白了一切。
“对不起洛伦兹先生!”瓦尔莱塔虽然看上去是一个可怖的蜘蛛模样,但是声音其实是一个温柔又胆怯的女孩声音,带着歉意与无辜,将吐出来的丝全部缠绕在阿尔瓦和卢卡身上,“呜呜呜我也不想,可是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时,蜘蛛身后机械师特蕾西适时晃晃手里她改造好的蜘蛛腿,代表蜘蛛已经被她拉拢到同一个阵营了。
就在蜘蛛的丝的缠绕中,阿尔瓦被迫和卢卡紧紧贴在了一起。
然后被扔进了地下室。
“你们好好谈谈吧!”奈布拍了拍手上残余的蛛丝,看着被他们扔到椅子上的两个人,知道卢卡的大脑曾经受过电击,记忆不清晰,于是就转头向阿尔瓦嘱咐道,“让卢卡以后少揪伊索的花,伊索马上就按捺不住棺材板儿了,你让他听点你的话!”
说完,才带着一众人离开。
他们现在的姿势也很奇怪,那些求生者把他们往地下室拖的时候,还不忘捡起他的手杖一起扔了下来,而他的双手,一只被死死黏住在卢卡的背上,另一只被缠住环在卢卡的腰上,他们现在是被迫坐在了椅子上,卢卡原本夹住他腰的动作,就变成了跨坐在他身上。
而卢卡自然不需要蛛丝,就很自觉地紧紧拥抱住了他。
不需要思考原因,阿尔瓦就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卢卡。
“你到底想怎么样?”阿尔瓦被整得实在没脾气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和我重新在一起吧!”卢卡一改自己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用这做实验的时候才会有的认真神色看向阿尔瓦。
就是这种眼神。
专注、认真、兴奋,仿佛全世界只有眼前的事物是最重要的。
这种看向实验和提到永动机的时候才会有的执着,现在落在了他身上。
曾经停止过跳动的心脏,此时疯狂躁动了起来。
卢卡好像很害怕他拒绝,眸子不安地抖动,伸着脖子努力想要凑过去亲亲,但是身上的蛛丝实在是缠得太紧了,他只能浅浅触碰到阿尔瓦的下巴。
大脑受过损伤的他此时旧伤复发,颅内开始剧烈疼痛起来,额头上冷汗将头发黏在了额头上,甚至连视线都受了影响,阿尔瓦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卢卡拼命瞪大了眼睛,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场大火,他死死揪住阿尔瓦的衣领,而阿尔瓦将他一把推开的样子。
不想……不想……
卢卡大脑混乱一片,各种记忆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思维,让他无法冷静下来,记忆中阿尔瓦温柔又绅士,就连做实验的动作都像是在舞台上正在弹奏的钢琴手。
不想……
痛苦一点一点席卷全身,不仅是脑袋里的生理性痛苦,还有从胸口传来的,心脏深处蔓延出的锥心疼痛。
这让他甚至有了窒息感,张大口拼命呼吸新鲜空气。
察觉到卢卡状态不对的阿尔瓦忍不住搂紧了一些卢卡,他低头想要检查一下,便将自己的脸靠近了些。
随着阿尔瓦的靠近,那张脸逐渐清晰在卢卡眼前,他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呼出的热气全部喷在阿尔瓦的唇上。
混沌中,卢卡没办法思考,他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说出一直想要说却从不承认的话:“对不起……请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这带着哽咽的声音让阿尔瓦的眼睛眨了一下,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吻去了卢卡眼角的泪水。
一声长久的叹息后,阿尔瓦抿了一下唇,缓缓说道:“如果你记起来了一切,你不会保持这样的状……”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卢卡已经挣扎着挺起腰,将滚烫的吻印在了他的唇上,蜻蜓点水一下后,他注视着阿尔瓦,庄严又肃穆:“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听我说……”
“如果有一天我要跑,随便你怎么对我,拿锁拷锁住我,把我关起来,时时刻刻囚禁着我,甚至是,杀了我。”卢卡头还是有点痛,但是他咬牙坚持着,一字一句像是在宣誓,“随便你,别再离开我了。”
感觉到身上的蛛丝松动了一些,阿尔瓦开始活动胳膊,将紧紧缠绕的蛛丝扯开。
他伸手揉捏着卢卡的太阳穴,帮他减轻疼痛。
期间,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卢卡的话。
他看着卢卡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了下去,到最后转化为委屈的泪花,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他。
身体有时候会先于大脑进行反应,可惜阿尔瓦控制住了自己已经快要相拥的手,改为了轻轻拍着卢卡的背。
“叫我老师吧,我本来就是你的老师。”阿尔瓦轻声道,他最后还是妥协了,比起看着每天神志不清跟着他称他为爱人,还不如再任劳任怨当老师算了。
“不要……”卢卡鼓着脸拒绝,“叫你叔叔不好吗?你想玩的话我叫你爸爸都行!”
“卢卡!”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称呼变得越来越禁忌了。
阿尔瓦拍了一下怀里人的头,语气终于严肃了起来:“就叫老师,我本来就是你老师。”
“我不要!”卢卡脾气也上来了,不愿意跟他和好当他爱人就算了,还逼着他叫这个讨厌的称呼,“你又不是沙蝗,为什么老想当我老师!”
“什么?”阿尔瓦没听清,他把卢卡扯开,让卢卡面对着坐在他腿上,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骂了,但是又不太确定,毕竟卢卡是失智状态脑子不清楚,总不能都把他忘了还要骂他吧?
懵懵的卢卡乖巧坐好,开始给阿尔瓦科普自己对自己老师的称呼:“就是,虽然我记不得我曾经的老师了,但是我记得我骂过他的话。”
卢卡的正牌老师阿尔瓦,面无表情地看着卢卡:“说说。”
“蚤蝼,沙蝗,尺蠖……还有……”卢卡掰着手指头数,太久不用这些词语让他有点不熟练,捏着下巴想了好久后,才一打响指,“哦哦我想起来了,还有拟叶的螽斯!”
“咚!”的一声,阿尔瓦将卢卡丢在了地上。
他脸色黑了几分,一边往上走一边扯掉身上剩余的蜘蛛丝,他真是再也不想理后面跟着的那个嘟嘟囔囔的逆徒了。
游戏的最后,卢卡妥协了,用着他尊师重道的精神正儿八经地叫了好几声“老师”“师父”后,阿尔瓦把他扔出了门外。
最后的最后,他们还是以师徒相称了,真是可喜可贺。
8.
一场普通的游戏结束后,裘克一脚踹开了监管者宿舍的大门。
他气得把自己的火箭筒冲着地上狠狠一摔,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看见裘克怒气冲冲对着沙发上稳坐泰山的阿尔瓦大声质问:“你!你怎么回事!”
阿尔瓦抬眼,其余监管也不明所以看向裘克。
“是你教给巴尔萨那家伙一口气连五台密码机的吧!!”裘克恨不得直接给那个混蛋的混蛋老师来上一拳。
五台机……
现在求生者修机子本来就快,卢卡能连两台机远程修机已经让人很头痛了,现在还被教了连五台机?
顶着众位监管者愤愤不平的眼神,阿尔瓦掩饰性地咳嗽了一下:“毕竟他叫我一声老师……”
“那也不能让他连五台密码机啊!”裘克真是忍不了,冲上来就想跟这位隐士来一场拳脚较量。
一边的杰克堪堪拦住了裘克,劝说道:“算了算了,反正夜莺小姐也警告过了,以后不准他用了,没事,这两天被怒修五台机的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是啊,你不要太生气,下一场赢回来就行了。”美智子掩唇轻笑,也跟着安慰了两句。
卢卡学起这个来跟自己想象中一样快,阿尔瓦有点满意,可是脸上没有表现太多,只是默默摸了一下蹭过来的猫。
“对啊,人家教自己的小男朋友点东西怎么了,裘克,你不要太酸了。”约瑟夫眉眼带笑,手上擦着自己的刀,调侃了两句。
“小男朋友”这个词一出来,阿尔瓦的表情就有点绷不住了。
这到底是哪来的传言,明明现在卢卡一直称呼他为老师的啊。
“你可能搞错了什么,约瑟夫先生,”阿尔瓦想要辩解,“我们只是师徒。”
“师徒?”约瑟夫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但是法国贵族的教养让他没有直接嘲笑出来,而是向椅子后背一靠,想说两句挖苦的话出来,“是,你们是师徒,只不过……”
他话没有说完,就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杰克接上了话:“只不过没事就要拥抱一下。”
约瑟夫笑了一下,和杰克配合了起来:“没事小男朋友就要讨个吻。”
“动不动就放个地窖罢了。”
“动不动晚上就要蹭过来睡一张床罢了。”
“感天动地师徒情。”
“要说玩还是你玩得花啊洛伦兹先生。”
两个人一唱一和,说了种种阿尔瓦不能反驳的事实。
最后,监管者们在阿尔瓦呲呲作响的电流声中噤声了。
到了晚上,正如白天监管者们的吐槽中说的那样,卢卡又蹿进了他的卧室里,并且已经很自觉地洗好澡换好睡衣铺床躺在了一边。
“老师,快来!”卢卡拍着身下的另一半给阿尔瓦的床,不知道监管者宿舍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能躺在阿尔瓦床上完全是因为他软磨硬泡撒泼打滚了许久,最后装自己剧烈头痛才混上了这张床,并且再也不走了。
看着嘴上把他叫着老师,其实把他当伴侣的曾经的逆徒,阿尔瓦无奈扶额——
到底是谁玩得花啊!
——END——
彩蛋500+,卢卡视角的一点剧情补充,不影响正文阅读
summary:隐士没想到自己能够再次见到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天才,正如卢卡没想到他会突然见到温柔的洛伦兹教授——他们早就一起湮灭在了那场命运的大火,再也找不见一丝痕迹。
*有微量说记涉及(太少了所以不打tag了),其他全员cb向
*一些溯洄线和原世界线捏造
*原世界线:不死不休的冤家式情人
溯洄线:双向暗恋纯情组
*非专业,作者心理学知识有限,可能存在错误或表述偏差,当看个乐就好,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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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伦兹教授第一次看见卢卡斯是在......
洛伦兹教授第一次看见卢卡斯是在开学典礼上。
阳光如一束束金色的丝带倾洒下来,将天空和大地妆点得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绿树掩映下,少年身姿挺拔,笑容如同三月耀眼的光。
熟悉的脸唤起沉睡的记忆,最开始或许的确只是因为他是挚友的孩子才会一次次的帮助、照顾。
但到了后来,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变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开朗、耀眼、闪闪发光的小太阳。
没有人会不喜欢。
.
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先知伊莱·克拉克才随着视野内的逐渐清晰,分辨出自己刷在了湖景村的苞谷地里。
连电声音响起时,先知不慌不忙的放出了鸟,视野跟着鸟飞了一圈;鸟飞回来后先知慌了,立刻、马上蹿了出去,同时透过耳麦联系一同游戏的两个队友:“游戏先暂停,快去找卢卡!!!”
这是哪儿?
卢卡斯嘶了一声,突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然后眼前天线顶上闪着金色的光的奇怪机子就出现了一条紫色的通路,似乎是和不远处另一台差不多的机子连在了一起。
什、什么东西?
虽然很好奇,但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卢卡还是清楚的,突然出现在陌生的地方最好还是别轻举妄动,天知道一时的大意会让人遭受什么无妄之灾。
好的、好的。现在来梳理下目前情况——
然后刚写一半,他就眼前一花。
难道我又睡着了?可我昨天又没熬夜,精力很充足啊?
卢卡斯嘶了一声,抬手朝自己的胳膊狠掐了一下。
下一秒,整个地图都听见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尖叫:“…………嗷!!!”
劲使大了。
原来不是梦……
卢卡斯呲牙咧嘴的揉着自己青紫的胳膊,也是真下得去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仇什么怨。
突然,心跳乍起。
卢卡斯迅速回头——
对上了一双盛满了错愕的金色猫瞳。
“老师!?”
惊喜的声音乍然在耳畔响起,和那个孩子偶尔用嘲讽似的语调喊出来这个名称时不同,这个身姿挺拔的孩子更接近记忆里那个令他眷恋的、过去的残影。
——老师。
无数次笑着冲过来扑入他怀里的、像太阳一样耀眼的学生。
“……卢卡斯?”隐士愣住了。
“是我,老师!老师您怎么在这儿!?”卢卡斯笑着朝他冲了过来主动张开了怀抱,就像记忆里的无数次卢卡斯扑进他怀里,“您怎么剪头发了,虽然这样也很帅!……等等,您是不是有点太高了?还有您脸上的那是什么?”
——然后与卢卡斯愤怒的大喊“小偷”将他按在墙上的身影重叠。
隐士的眸中居然流露出了一丝恐惧,于是立刻按下投降按扭,消失在了少年眼前。
卢卡斯紧急刹车,诧异的看着“大获全胜”的结算页面。
“欸——?”
青春与爱情交织的岁月,让我们彼此相依。
“毕业日”卢卡斯第一次见到“升学礼”洛伦兹教授,是在工业博览会上。
他原本其实只是想着去参观一下大能的作品激励自己,却在人群之中一眼看见了余生的欢喜。
卢卡斯不明白为什么看见那个白发男人时自己会心跳加速,有什么感情在心中漾开,如阳光般温暖,如流星般短暂,却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那是卢卡斯第一次退缩。
他捂着通红的脸从大门逃走,甚至未敢询问他的名字。
是我先喜欢你的,可惜你不知道。
莫名其妙从游戏中胜利被踢出游戏场,幸好伊莱·克拉克及时找到了手足无措的卢卡斯,同他说明了目前为止「神谕」所告诉他的一切并带他去了庄园主那里。
“怎么样?”同局游戏的艾格问道。
“庄园主说本来隐士这局是卢卡今天的最后一场游戏,但是隐士这边出了问题没能正常排上,所以他得补上最后一场,还必须玩完。”伊莱道。
“那怎么办?”佣兵挑眉看了眼眼神里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的卢卡斯,“我不觉得他玩得了这种游戏。”
“不必担心,那家伙不可能放着他不管。”艾格耸肩,“就算他真不管了,大不了同监管商量一下,咱们仨自愿飞放他跳地窖就是。”
卢卡斯闻言顿了一下:“……或许你们也可以教我怎么玩?”
“好主意。”奈布·萨贝达点了点头,赞许道,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拳就砸了过去——
卢卡斯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回神的时候拳头堪堪停在他面前,奈布·萨贝达伸出一根手根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连我一拳都躲不开,还想躲监管的技能?”
卢卡斯沉默了:“……”
这也是如今卢卡斯、伊莱、艾格和佣兵四个人坐在准备席上的原因。
看着面前的红椒酱,卢卡斯本能的想起了阿尔瓦。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艾格注意到卢卡斯似乎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老师……”卢卡斯叹了口气,“没道理啊……老师当时为什么要投降呢?”
“……庄园线的你和隐士关系并不算好,”艾格漫不经心的从所有可能性里挑出了最不可能的那一种,道,“也许是他恨乌及乌,所以也不喜欢你,见到就烦所以干脆投了呗。”
卢卡斯的叉子掉进了盘子里,满眼写着不可思议。
这理由逻辑不通,惊到卢卡斯的是艾格眼中“他”和隐士的关系——艾格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居然差到了这种地步?怎么可能??他和老师???
艾格见状愣了一下:“怎么?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觉得他喜欢你?”
卢卡斯没回答,而是捡起了叉子:“……抱歉,失礼了。”
“是真的哦。”伊莱微笑道,“就在上一局赛前你还说你恨不得亲手送他下地狱呢。”
“……请怒我无法认同二位的评价。”卢卡斯到底还是选择了礼貌驳斥,“我不认为我会有这种……嗯……该说是‘大逆不道’的想法?”
这下不可思议的变成了艾格:你骚扰人家电人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什么大逆不道?
“而且……”卢卡斯没有注意到艾格一言难尽的眼神,反而是想到了投降的那个时候隐士的眼神——心痛、诧异、怀念……还有更多更多他无法一一辨别的情感,“老师不可能不在乎我。”
“是的,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伊莱·克拉克轻笑一声,卢卡斯恍惚间感觉自己似乎要被那双蒙在眼罩后面的双眼看穿——伊莱·克拉克看着他,先知的目光似乎透过他看见了芸芸众生,却又好像谁也没看。
“你就这么确定?”艾格听不下去了,“你要知道但凡(这个世界线的)你们两个遇上就是一阵腥风血雨!”
“我的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卢卡斯随手点了准备,笑着眨了眨眼睛,“这一点,我相信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这个世界线也许的确发生了什么,但我不认为会动摇这个根基,我们还在一起就是最好的证明。”
“……肉麻。”瓦尔登大少爷最烦这种腻腻歪歪的恋爱脑行为,当即白眼一翻就去继续研究自己的画了。
……不过,如果这才是巴尔萨那小子本该有的样子与人生,那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真不怪艾格会觉得阿尔瓦和卢卡相互厌恶,师徒之间处的比朋友还不如——囚徒和隐士的关系真的是已经差到了一定地步,人看了人嫌、狗看了狗厌;甚至你但凡跑去囚徒那里提一句“你和隐士是不是感情很好”,卢卡立刻就会掀桌子跳起来离你八百米远问你是不是瞎。
……但是这么想想两个人之间其实一直都是卢卡在挑事,隐士对他的态度则很微妙,除了个别时候真的被触到了逆鳞会疯狂报复回来外,意外的似乎很纵容?
艾格的画笔顿了一下。
反而是卢卡·巴尔萨,一旦发现隐士的逆鳞,就会不计后果的一次又一次去触碰,直到隐士的底线一降再降。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针对……
等等。
艾格抬头看向了卢卡斯,耀眼的少年天才已经放弃了思考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此刻似乎正在计算着什么东西,无意识的用笔杆戳着脸颊。
……就像是当年有个混蛋小子不知道怎么引起艾拉的注意,所以就去扯她的辫子一样?
艾格睁大了眼睛。
“靠!!!”艾格突然大叫一声,把头重重砸到了桌子上。
这一声吓到了其余三人,卢卡斯立刻上前关切的询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不干净了……”艾格吐魂。
???三人疑惑。
“卢卡·巴尔萨,我谢谢你全家!”艾格看起来要碎了。
卢卡斯莫名其妙:?????
艾格欲哭无泪:亏我之前那么相信你口中的“分道扬镳从此陌路”!!!死楠桐你还我清白的大脑!!!
相对于艾格这厢因为想通了不该知道的东西而整个人龟裂,一帘之隔的隐士却还沉浸在“小洛伦兹”的发言中睁大眼睛迟迟无法回神,整个人都在颤抖。
——我的老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
——这一点,我相信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闪亮的、发光的、自信的向着所有人宣言自己占有了他全部的爱的、被爱灌溉着长大的、他的小太阳。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卢卡斯这样闪闪发光的、自信的模样了?
他已经记不清了。
太久了。
庄园里的那个孩子太破碎太沉重,将他一同锁在了黑暗里,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此刻乍然见到一缕阳光,居然也让他有了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本该也是这样的。
——这本来也该是那孩子的人生。
卢卡·巴尔萨,他的囚徒,他该死的学生,他爱恨交织的“小洛伦兹”。
——曾经也是这么爱过他、相信他的。
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阿尔瓦也不明白。
一句造化弄人含括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生死、爱恨、误解……
他们彼此盘根错节的人生。
卢卡斯喜欢洛伦兹教授,除了洛伦兹教授本人所有人都知道。
洛伦兹教授不擅表达、沉默寡言,可其实很多时候他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于是慢慢儿的,白纸就不再只是试题答案的安身地,同时也变成了那些说不出口的话的承载物。
这让洛伦兹教授想起学生时代的小纸条——上帝!要知道他已经脱离学生时代八百年了!
……但是。
洛伦兹教授轻笑一声看着白纸上学生工整却也张场的字迹,字尾几乎飞起来。
不讨厌这种感觉。
老师在躲他,卢卡斯很清楚。
游戏场里,卢卡斯和伊莱一同破译着一台密码机,气鼓鼓的脸颊像是河豚。
游戏刚开始伊莱就放出鸟找到了卢卡斯,同时佣兵奈布撞了鬼,本来奈布是想同计划一样和监管商量一下来着,结果没想到对方看了他一眼,敷衍的转了一个圈,然后就走了。
接着一整局都没再出现过。
卢卡斯找遍了地图愣是没找着。
阿尔瓦·洛伦兹,你不当冒险家真是屈才了。
这是最后一台机,卢卡斯越想越气,抬手砸在了键盘上,炸了个机。
——然后惊奇的通过天赋发现阿尔瓦居然躲进了地下室。
卢卡斯:“……”
逃脱门通电后,四个人整整齐齐的站在了大门前面。
伊莱:“你不去看看吗?”
“我一但过去他就会立刻投降。”卢卡斯咬牙切齿:不是都多大个人了?怎么就是学不会直面??
他总这样沉默、逃避!
赫尔曼的事情是、爱上我是、如今更是!就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好好跟我说清楚能要他的命!!
“我就很好奇这个世界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能让老师、让阿尔瓦·洛伦兹像避开脏东西一样避开我?!”卢卡斯到底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有些事情您必须自己调查,即使有神谕我也无法给您答复。”伊莱道,“如果,您一定要我们给个提示的话——”
“在这里你是从监狱来的囚徒,本来要处以绞刑,但被庄园主保释了出来。”奈布默契的接上了伊莱的话,“罪名是:谍杀。”
卢卡斯破译大门的动作一顿,震惊扭头。
联想到大改的样貌、非人的体征、怪异的态度,死者是谁非常明显。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
“你的确亲手送他进过地狱。”艾格没好气的一锤定音,堵死了所有卢卡斯想说的话,“然后他从地狱里面爬出来找你了。”
——他怎么会杀死他最爱的老师!?
卢卡斯走进监管宿舍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奈布三人原本是想陪同他一起但被他婉拒了。
——有些事,你们在,我就说不出口了。
“虽然游戏外不准互相攻击,但是亲爱的,求生阵营的小可爱随便踏入监管阵营也是不太安全的。”红蝶落到地上,折扇掩面,轻笑,“所以到此有何贵干呢?”
杰克吹了个口哨:“我就说小家伙一定会过来找人的。”
“今天下午洛伦兹突然来找我换班,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约瑟夫面无表情,“原来又是庄园Bug,中招的还是他不幸的小徒弟。”
“巴尔萨克先生,请跟我来吧。”清冷的声音响起的一刹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女孩穿着黑白相间的修女服,过分长的脖颈和苍白的肤色乍看之下有些渗人,“神明命我带您去见祂的信徒,洛伦兹叔叔等您已久。”
卢卡斯闻言沉默了一刹。
“那就麻烦你了,美丽的小姐。”他抬头,露出了一抹阳光般耀眼的、虚幻的微笑。
“终于不躲我了?”卢卡斯走进去时,阿尔瓦正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封信——这是上一局结束后卢卡斯写的,拜托了路过的黑猫送到了隐士这里。
可是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卢卡斯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这边这个我真的是很糟糕啊,都被你宠坏了,老师。”
“其实也没那么糟糕,”隐士闻言扯了扯嘴角,“只是如果能别那么偏执、自说自话就好了。”
“难道不差劲吗?不好好听人说话、不愿意接受现实、一言不合就拿刀往人的心上捅……”卢卡斯的声音在颤抖,求生者「卢卡·巴尔萨」的档案被他捏的咯吱作响。
“确实,这个角度考虑的确……”隐士、阿尔瓦垂眸,“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卢卡斯双眼蓄满了泪水,再也忍不住了,这一次如愿以偿的扑进了隐士的怀里;他低着头,埋在他脖颈里,在黑暗中闪着光的水也跟着滚进去,打湿了那片衣服——阿尔瓦是他的避风港,他的栖息地,好似无坚不摧,却又因他而破碎,露出这般颓废而茫然的表情。
“他害死了你……!他把你杀掉了……!他把、他把最爱他的人、杀掉了……!”卢卡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凭什么啊、凭什么……为什么总是要你来承受这一切……为什么死的会是你……”
“我捧在心上的宝贝,他凭什么说摔就摔啊!!!”
是啊,为什么、凭什么呢?
因为命运就是这样残酷、这样反复无常。它要穷人有钱,要患者健康,要被爱者永远失去最爱他的人还要坚强的活下去,又要爱人者被他最爱的人所伤。它把一切你该承受的不该承受的压在你的身上要求你坚持,又在你不堪重负时添加最后一根稻草。
等到你死了,它却又像是幡然醒悟开始爱你,把所有你得到得不到、想要不想要的送给你。
即使那时你也早已无力相迎。
阿尔瓦抱着怀中哭泣的小太阳,凝望着透过窗扉落地的月光。
“不是你的错。”
卢卡斯睁大了无神的眼睛,阿尔瓦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给他无声的安慰。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老师,”不知道过了多久,卢卡斯才总算是平静了下来,“我是不是很冷漠?奈布说未来的我除了永动机什么都不在乎。”
“……还好。”洛伦兹垂眸,“只是永动机对你而言恐怕早已经是执念了。”
可是不对、怎么会?
永动机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他会用一辈子去尝试离它近一些、再近一些,但却不应该会让他为此疯魔、成为他这辈子的执念。
喜欢与执念是有区别的。
这个故事一定有遗露之处,那是连阿尔瓦·洛伦兹都不知道的事。
会是什么?什么才能让他、让卢卡斯·巴尔萨克这般执拗?
——等等。
卢卡斯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老师、”卢卡斯·巴尔萨克抬起了头,一双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看的阿尔瓦心头一紧,“您不会事到如今,还依然叫他‘卢卡斯’吧?在明确被告知他叫‘卢卡’之后。”
阿尔瓦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老师这个大笨蛋!!!”卢卡斯表情空了一瞬,反应过来大喊道,“如果我的老师也总是看着我喊卢卡的话,我也会生气的啊!!!”
“……可他们明明都是你。”阿尔瓦不理解。
“可对于他来说,你记忆里的人并非他的过去,你只是给他讲了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就像我一样。即使你告知了他你们的故事,他也没有这段回忆,那么他就依旧会觉得你是透过他在看着另一个人。”卢卡斯看着他,“没有经如历过的故事的主人公,又怎么会是他呢?”
——因为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辉煌不是他的,意气风发不是他的,连阿尔瓦的爱都不是他的。
——他们都属于卢卡斯。
他是囚徒、是刽子手、是杀人犯。
卢卡·巴尔萨除了永动机这个目标,什么也没有。
“‘永动机’早就不是他的梦想了,或说不只是他的梦想了,”卢卡斯瞳孔失焦,一字一句,“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阿尔瓦沉默了很久、很久。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真的爱他?”卢卡斯同那双鎏金色的双眼对视。
“我说过了……”阿尔瓦与他额头相抵,眼神疲惫,“我说过了、很多次。”
每一声“卢卡斯”,代表的都不只是对过去的眷恋,还有再见的欢喜。
一字一句,都是“我爱你”。
“可是你…他不承认我们的过去。”
于是也否认我的爱。
……卢卡,我不知道怎么办。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算是发现了。”卢卡斯沉默了很久,“老师,你是真的怂。”
阿尔瓦:“……???”
“难道不是吗?”卢卡斯睨了他一眼,爆了个惊天大瓜,“你和赫尔曼的那点破事我早就知道了。”
阿尔瓦这下是真的懵了:“!?什、什么!?”
“老师,在我的世界线,工业博览会、开学典礼,我和你的开始一共也就才见过两面。”卢卡斯淡定的说道,“我估计这个世界线的我和你交集只会更少。”
阿尔瓦一愣,的确,他在工业博览会上见到卢卡斯(并被递了投名状)后就直接带人走了。
“即使我和你的灵魂再共振,我也不相信你会大意到会同一个陌生人同处一个屋檐下,照顾他、呵护他——你做的已经超过了一个老师应该做的太多。”
是啊、是啊。
聪明一世、天才般的阿尔瓦·洛伦兹怎么就忘记了这么重要的、显而易见的事实?
——无论是卢卡还是卢卡斯,都曾经是十几岁就凭借着脑子独自在社会中摸爬滚打活过并活了下去的。他们赤诚,却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孩子。
“我的母亲是位深闺小姐,她不可能认识您;”卢卡期扭头看过去,“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个人渣的确是物理学天才,您和他再没缘分至少也拥有无数个可以认识他的机会。”
那么出名的人,甚至不用废心思,只要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
“更何况,那个时代研究过永动机并拥有在此领域的成就的——又有几个?”
“老师,我只是在等。”卢卡斯看向他,“——等您亲自告知我。”
他只是不说,他想等他的老师自己告诉他。
阿尔瓦·洛伦兹,你怎么就忘记了?你怎么就忘记——卢卡斯·巴尔萨克,你的小洛伦兹,他也是名副其实的天才呀。
“——我就不明白,”卢卡斯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我曾经和你的父亲是挚友,曾经一起研究过永动机,但因为理念不合所以分道扬镳了,我并没有抄过袭。’——这句话是烫嘴还是怎么着?说出来就这么废劲?”
“我查到这些东西,只用了两个月。”卢卡斯叹了口气,“我估计你的卢卡斯当年是真的很爱很爱你。”
所以他等了解释那么那么久。
“我妈妈因为赫尔曼那个人渣死亡,你却偏偏与他有牵扯。”卢卡斯眼眶湿润,“我不喜欢那个卢卡,他害了你……可我也怪不了他。”
所以在误解之后——一切都毁了。
阿尔瓦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出身的地方太困苦,他的家人倾尽所有给了他爱,但却也造就了他沉默寡言、不善表达的内敛性格。
阿尔瓦·洛伦兹太胆小。
——他害怕和他的小洛伦兹之间产生隔阂,如果卢卡斯厌恶、憎恨他,那对他而言比死了更难受。
但如今这却都已经成为了不争的事实。
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啊,”阿尔瓦瞳仁空茫,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啊……”
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在他的卢卡斯发现那张手稿之前——他分明有无数次的机会。
有无数次的机会告诉那个孩子有关当年的一切。
害死他的从来都不是卢卡斯·巴尔萨克,或说至少不只是卢卡斯·巴尔萨克。
还有他的沉默。
阿尔瓦·洛伦兹的沉默与卢卡斯·巴尔萨克的冲动是一切的元凶。
他们联手剥夺了阿尔瓦的生命与卢卡斯的前程,亲手谋杀了他们本该璀璨的未来。
——那场大火同时带走了他们所爱的一切。
“少在那边站着说话不腰疼,把你扔到他的位置,你做的恐怕还不如他。”
声音传过来时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同时侧过了头。
只见囚徒卢卡与洛伦兹教授站在三米开外,夜莺女士站在他们旁边。
看清了两个人现在危险而暧昧的姿势,卢卡不爽的啧了一声:可真是宠啊,如果是我的话,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压在沙发上面了吧?
卢卡眼尾下压,声线冷漠:“从老沙蝗身上下来,蠢货。那家伙可是会吃人的。”
似乎是没想到卢卡居然会突然冒出这么大的敌意,洛伦兹的眼睛里划过了一抹惊讶。
“……老师!”卢卡斯没理卢卡,而是看着洛伦兹教授惊喜的喊出声,“您回来了!”
洛伦兹教授抬起手来招呼卢卡斯:“卢卡斯,过来。”
“老师!!!”卢卡斯的眼睛亮晶晶的,闻言迅速翻下来跑到了他的洛伦兹教授面前。
“没事吧?”洛伦兹教授把卢卡斯转了一圈又一圈,仔细检查。
“没事。”卢卡斯摇了摇头,如果他有尾巴这会儿估计已经像小狗一样欢快的摇了起来。
处于当局者感受没那么深刻,直到如今隐士阿尔瓦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卢卡斯对他的爱居然有这么深——看见“他”,他眼睛里流露出的笑意,那是掩饰不住的喜欢。
它盛满了一个少年满溢出来的蓬勃爱意。
——当年的卢卡也是这样吗?这样炽热、这样欢喜。
少年的爱永远是最炽热的。
在那段青涩的、美好的、此生仅有一次的时光里,为了你,什么都能做。
这是初恋才拥有的特权。
——卢卡斯·巴尔萨克对阿尔瓦·洛伦兹的偏爱有目共睹,他扎根在阿尔瓦冷色的生命中,像个小太阳照亮了他的灵魂,与他同频共振。
隐士阿尔瓦愣愣的看着那双澄澈的、明亮的眼睛,或许是某些过去的隐痛作祟,他居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阿尔瓦透过这双眸子看见了大海,看见了花田,看见了那片蔚蓝色的、属于少年十七岁的晴空。
他又看向卢卡——看向了属于囚徒的那双阴豫的、雾蒙蒙的瞳,现在它难得的流露出了一丝留恋。
仿佛伦敦终年的雾中透出的一绥阳光。
那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从来不敢看囚徒那双灰绿色的瞳,因为那双眼——那双破碎的、阴暗的、疯狂的眼,它也曾盛满笑意,也曾在阳春三月的睛空下,对他笑的温暖。
——他曾经真切的拥有过少年一片赤诚的真心,拥有过磅礴的、青涩的、那个孩子所能付出的、全部的爱。
而尚未明晰的萌芽折在了他们满心期待的明天,被他们亲手葬送。
“……狐狸之窗?”卢卡做好了赛前准备,疑惑的看向了还在对着不远处的空地比着奇怪手势的奈布·萨贝达先生,“什么东西?”
“是美智子小姐告诉我的,在她家乡那边传说这个手势能够见到思念的已逝之人。”佣兵先生耸了耸肩,经过反复试验后确定了即使是在庄园,这也不过只是个传说,放下了手转而拿起刀叉。
“先不说你为什么会和监管者阵营的红蝶小姐有交集,”卢卡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奈布,“这种传说一听就知道根本是用来哄小孩的吧!”
“不要这样说,巴尔萨先生。”伊莱·克拉克微笑着说道,“这样的传说温柔的守护了一个人的念想,可一点也不幼稚哦?巴尔萨先生难道就没有强烈的思念过谁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卢卡嘟囔了一句,“……至于思念谁,也许曾经的确有过这么一个人吧。”
午夜梦回中一抹白色的、温柔的身影,隐匿于记忆囚笼的幽灵——
“可我毕竟已经没有过去了。”
那些意气风发、壮志凌云、光鲜亮丽的过去从来都不属于“囚徒”,卢卡·巴尔萨只是一抹没有过去、被永动机的执念强行栓在人世的亡魂。
——随时可能消散的亡魂。
“请别这么说,巴尔萨先生。”先知的眼睛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眼罩,卢卡却好似被它遮挡起来的目光刺穿,“——过去是永远不会被遗忘的,您只是暂时还没能记起来。”
“……”卢卡闻言沉默了一下,笑了一声,“可我也不想记起来。”
卢卡知道,那一定是一段很长、很长的美好的时光,美好的总是叫人流连。美好到仅仅是午夜梦回的一丝残影都能够让他一次次痛苦而悲戚的落泪;美好到那个冷冰冰浑身上下写着“莫挨老子”的隐士先生偏偏对他有些许微不可察的特别。
可他没有过去,也不想记起。
那些属于卢卡斯·巴尔萨克,不属于卢卡·巴尔萨。
卢卡从来没有过这样温暖的时光,非要说的话,故事后面的误解、猜疑、争执和死亡才是他真正熟悉的底色。
……可那依旧是一段美好的令人心痛的时光。
卢卡垂眸,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不过巴尔萨的话,你思念的人其实也在庄园吧。”奈布眼皮一掀,道。
“哈,谁?那个老沙蝗吗?”卢卡讽刺的笑了一声,把叉子扎在了食物上面,“别逗了,我恨不得亲手送他下地狱。”
他知道他会面对什么样的怒火,可他不仅不畏惧甚至有所期待,那个老沙蝗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笑得有些疯,却又不可避免的记起午夜梦回的、温柔的白色身影。
就在这时第四位队友艾格终于匆匆赶到落座,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卢卡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他缓缓的伸出了手,做出了“狐狸之窗”的动作。
他好像看见了谁,又好像谁也没见到。
只有一颗小小的、透明的水珠,证明那微不足道的感情在那一瞬间存在过。
一帘之隔,隐士同样抬手,抓住了学生渺小的梦。
“对他还真是好啊,就这么喜欢那个卢卡斯吗?”卢卡不自觉的喃喃自语,看着不远处其乐融融的溯洄钱的师徒两人。
“他毕竟是他学生。”隐士阿尔瓦垂眸,“你在羡慕?”
“是吃醋。”卢卡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毕竟他那么温柔,简直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
“吃醋?温柔?”阿尔瓦不自觉的冷了声音,“怎么,你也想勾//////////引他?就像当年勾/////////引我一样?真可惜,人家名花有主了。”
“哈哈哈……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呢?”卢卡闻言居然笑了起来,转身逼近阿尔瓦·洛伦兹,眼睛冷冽,手像勾子一样隔着衣服划过阿尔瓦的腹肌,一路向下,轻点某个部位,暧昧的在他耳边轻语,“……你硬了,亲爱的。”
!!!
阿尔瓦立刻抓住卢卡作乱的手,眼神里翻腾着怒火:“卢卡·巴尔萨!!!”
卢卡眼神中有兴奋一闪而过,语气冰冷:“发///////////情的公狗。”
情欲与怒火交织,氛围降至冰点,仿佛一点即炸。
“明明是你在发///////////情吧!”然而最先爆发的居然是原本应该在一旁看戏(甚至被老师捂着眼睛不让看)的卢卡斯·巴尔萨克。
“我们之间的小情//////////趣,巴尔萨克先生是不是管得太多了?”卢卡斜眼看过去,眼神不善。
“吃醋就应该明明白白说出口,巴尔萨先生!”卢卡斯眼神中爆发出了同样的恶意,但是却咧嘴笑了出来,像是捣蛋的小男孩,“在吃老师…不对,隐士先生的醋就应该说出来。知道吗?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这样别扭明明自己也不好受吧?”
自己永远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谁会吃老沙蝗的醋!怎么,上了一次床给你睡出感情了?”卢卡好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口不择言道,“这么维护他?”
“卢卡!”洛伦兹教授厉声呵斥,这话太过了。
卢卡的眼神蓦然空洞,然后埋没在了流海儿中。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啊!?我怎么会和隐士……”卢卡斯这下是彻底炸毛了,攥紧拳头就要冲过去,“我早就想给你一拳了!!!你这个杀人犯、白眼狼!!!”
“卢卡斯!!!”洛伦兹教授人傻了,手足无措的赶过去拦,“那只是个意外!”
“来啊!”卢卡试图迎过去,“你不过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温室花朵,又凭什么对我的人生评头论足!?”
“卢卡!”隐士眼急手快的钳住了囚徒的胳膊。
“你又好到哪里去!?阿尔瓦·洛伦兹是我放在心上珍视的宝贝,你凭什么说摔就摔!?你是没长嘴还是脑子有坑,开门直说‘我爱你’是不是能要了你的命!?还是你就必须要让你们两个的关系差到极点才满意!?”卢卡斯字正腔圆声如洪钟,贵族的什么教养什么优雅全扔在一边了,他现在就想控诉眼前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明知自己被爱进了骨子里却还要通过伤害来一遍遍确认,你是没长大的小孩子吗!?我四岁就没再做过这种事了!!!”
ok,薄纱。
一段话把除他自己外的三个人都骂了,在场的除了他还真就是三个都没长嘴。
“……”隐士和洛伦兹教授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沉默了。
“对,你做的好做的棒!让你的老师出走整整三个月就为了躲你!!”卢卡大怒径自输出,“你又比我好哪去!?”
“好歹我的老师还活着,我还被他爱着!”卢卡斯眼眶红润,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而你,你害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那个人!!你这个蠢货!!!”
卢卡睁大了眼睛。
羡慕、嫉妒。
这么自信、这么阳光、这么肆无忌惮。
因为无论做了什么都会有人站在你身后帮你处理帮你兜底。
被爱者的持宠而骄。
“卢卡斯,少说两句。”洛伦兹教授捂住了炸毛小狗的嘴,看向了阿尔瓦,叹了口气,“隐士先生,你或许应该看看那个孩子。”
卢卡在颤抖,似乎还沉浸在那句话里。
“我不是要求你原谅他,你是那段回忆的拥有者、那场事故的受害者,不会有人比你更加痛苦。”洛伦兹教授道,“我只是想请你用余光看一眼那个孩子,你知道没有人比他更爱你。”
光是活着就已经让我拼尽了全力,可神明却偏偏又要一无所有的我在这时遇见了你。
我破碎、我不堪、我伤人害己。
我这种人,根本没有爱人的权利。
卢卡咬牙切齿:“可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实验做一半跑去计算永动机,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拔了电源,你觉得你还能和你的亲亲老师站在这里教训我!?”
我……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你的劣质替代品。
9.
“最开始是囚徒先生和隐士先生在吵,吵着吵着囚徒先生就和毕业日先生吵起来了、隐士先生和升学礼先生劝架,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了四人混战……”被遗忘在一旁很久也没人记起来的夜莺女士通过耳麦向庄园主报告任务情况,语气要多无奈有多无奈,“总之现在的情况很混乱,你最好快点与那位「神明」交涉好把这个「Bug」修复掉,不然他们四个会干出什么来我可没办法保证。”
“……”庄园主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能力再厉害感情上的事他也没辄,只能嘱咐道,“好,我知道了。你看好他们别让他们乱跑就行……另外多加小心。”
“没问题。”联系断线,夜莺女士抬头将注意力放回那四个人身上,却正见两个阿尔瓦一人一个拎着挣扎着要互扯头花的俩徒弟,顿时一惊,“不许打架!!!”
“那么,接下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庄园主双手交叠置于下巴下面,漆黑的眼睛看过去——
安端着咖啡,声音清冷:“当然,奥尔菲斯先生,当然。”
黑猫坐在两个人中间的茶几上,面前同样放了一杯咖啡,他似点评面前咖啡的味道,又像是在赞同信徒的话,淡淡的“喵”了一声。
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发光。
“卢卡斯,别冲动。”洛伦兹什么时候见过自己的学生对谁的攻击性这么强,此刻手足无措的拦着卢卡斯,语无伦次的安抚着。
“放开我,老师!”卢卡斯的脸颊气的像河豚一样鼓了起来,“我必须教教他什么叫尊师重教!”
“来啊、来啊!”卢卡一只手也被隐士钳制着,此刻也鼓着脸颊像仓鼠一样气呼呼的挑衅,“你也不过是温室里的花朵,你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相对洛伦兹教授的温柔,隐士阻止碍徒的方法则简单粗暴,权杖一歪,一个电荷就打在了卢卡身上,打的卢卡嚎叫了一声:“别挑事。”
溯洄线师徒:!?
匆匆忙忙跑过来的夜莺女士:“不要打架!!!”
然并卵。
不顾傻眼的师徒俩和劝阻的夜莺小姐,卢卡怒气冲冲的扭身一个蓝色电荷招呼过去:“沙蝗你是不是有病!!!”
“不许语人事非!”隐士皱眉,又一个电荷袭击过去。
“放屁!”卢卡被他抓着躲不开,只能气呼呼的一边承受一边反驳。
夜莺女士:“不许在游戏外使用技能!”
“给我放手!!!”
“你的教养呢!?”
噼里啪啦电流一顿乱飞。
夜莺女士忍无可忍,扬起了一抹天使般迷人的微笑。
在经历过混战后,四个人平分秋色,谁也没输但也谁也没赢。
毕竟哪有人吵得过自己涅(那种语气)。
总之,在经历过半天的四个人唇枪舌战、两位师长拦着两个学生互扯头花最后被夜莺女士一柄机关枪暴力镇压后,四个人总算是心平气和的坐了下来,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爱丽丝拎着月饼机关枪优雅入座:都是渣渣!)
但这场争吵也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至少在场四个人都弄明白了许多事。
1.隐士死于意外,起因是卢卡,但并非直接原因。
2.毕业日卢卡斯做实验时做一半去写永动机了,差一点也触发一场意外送走两个人。
3.阿尔瓦·洛伦兹喜欢他的学生,两个都是。
4.当年阿尔瓦·洛伦兹并没有背叛赫尔曼,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误解。
5.除庄园游戏外禁止使用技能互殴。(夜莺女士iswatchingyou)
虽然但是……
“你和卢卡斯的过去关我什么事。”卢卡呵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事实就是我已经杀了你,那些过去简直就像是一场笑话.。”
“卢卡!”说话的人是洛伦兹教授,他下意识地呵斥了一句,才像是反应过来这孩子并不是他的学生时声音柔了下来,“不要否定自己的过去,即使它并不美好。”
“就是因为它太美好,才更像个笑话。”卢卡嗤了一声,“他也是,你也是。就不应该招惹我这种人。”
洛伦兹教授一愣,刚要说什么。
“感到抱歉你应该说的是‘对不起’,而不是试图用自毁去折磨老师。”卢卡斯按下自己的老师,瞳仁冷漠的啧了一声,“你能伤到的永远是在乎你的人。”
“怎么,你又支棱起来了?”卢卡嗤了一声,“他自己都没说什么,你在那边嚣张个什么劲?”
眼看卢卡斯又要发作,洛教授连忙上前想分开二人顺便挡住夜莺女士——
“——是啊。”
平静的声音令所有人一愣。
卢卡不可置信的转头看过去,瞳仁塌缩。
“可不就是、笑话一样的人生?”隐士声线平静脸色平静,仿佛在点评的是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欸……
欸???
“老……唔!?”卢卡斯刚想要说什么便被洛伦该教授从背后抱住,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卢卡斯瞳仁空茫、下意识的扭头——洛伦兹教授辐度轻微的摇了摇头,不注意看根本不能发现。
……啊。
夜莺女士则是挑眉看了眼隐士,又怜悯的看向了当事囚。
……请君入翁,老狐狸啊。
不过,也好,否则这两个人不知道还要绕多久的圈子。
“你,刚刚……说什么!?”卢卡震惊的重复。
“你和我的过去、现在、未来。”隐士不带一丝感情的、平静的叙述,“全都是场笑话。”
……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
卢卡居然……笑了。
“人的情绪在极端的情况下是互通的。”庄园主、奥尔菲斯坐在窗前,阳光洒下来将他温柔的包裹进去,仿佛整个人在发光,“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可能会大笑,在极端喜悦的情况下可能会痛哭,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可能会暴怒。”
“这是因为极端的情绪会对大脑造成剧烈的冲击,大脑为了应对冲击就会分泌激素激活其他情绪,减少极端情绪的冲击。大脑中有不同的区域负责处理不同的情绪,当一种情绪过于激烈,对应部分的脑细胞活跃程度就会异常,导致其他地方的脑细胞受到波及,从而感到其他的情绪。”
“就像你之前跟我说的‘可爱侵犯*’一样,在极端情绪下需要相反的情绪来平衡?”夜莺女士、或说爱丽丝·德罗斯,用叉子剜走了一块松露蛋糕送入口中。
“差不多。”奥尔菲斯道。
“……可爱的话应该算在美好情绪里,”爱丽丝唔了一声,道,“极端的美好情绪都能引发暴力倾向来平衡状态么?人体真的很神奇啊。”
“这很正常,”奥尔菲斯道,“物极必反。”
——物极必反。
夜莺女士怜悯的看着此刻已经近乎在崩溃边缘的卢卡。
在最绝望的时候,人永远不会哭,而是笑。
“……哈。”
卢卡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肩膀、心脏都在颤,灵魂似乎要撕碎身体跑出来。
“……哈哈!”
第一声的出现仿佛是个幻觉,却一石子激起千层浪,后来一声高过一声,来自于卢卡的、癫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窒息的、绝望的笑。
好像世界上再没有留恋一般。
笑话啊……
卢卡站起了身,向门外走去,背影单薄,“是啊,多可笑……”
可不就是个笑话吗?
你杀了他,害他来到了生不如死的庄园,一次又一次伤害他。
卢卡·巴尔萨,你凭什么妄想他爱你、在乎你?
凭你和他的夜夜笙歌?还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对他的伤害?
——你不配。
手腕突然被拽住。
卢卡扭头,空茫的瞳仁中映出阿尔瓦瘦削的身影。
果然、果然——
阿尔瓦欣喜若狂的看着眼前的卢卡:他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无论出于什么、无论出于什么——
他也无法放下那些过去,纵使他已经遗忘。
——你知道没有人比他更爱你。
阿尔瓦突然想起洛伦兹的话。
即使扭曲、即使疯狂、即使痛苦,但那也是爱,你可以拒绝、可以抛弃、可以嗤之以鼻。
——但你绝不能否认他爱你。
——既然你不爱我,那么就来恨我,至少我能知道你还在乎我。
——我是泥沼、我是尖刀、我是杀了你的凶手。
——我罪无可怒。
——我不该乞求你的爱,因为你爱的不该是这样的我。
卢卡下意识张口想要反驳,可闻言那一瞬间眼神中惊愕里夹杂着的慌乱已经给了阿尔瓦一切的答案。
阿尔瓦在他说话前就将他拽入了怀中,扣着他的脑袋,唇舌纠缠。
——没关系,亲爱的,我也是。
————————
*可爱侵犯,或称为“嬉戏侵犯”(playfulaggression),指的是因为看见可爱的事物而引发的表面上的攻击行为。处于可爱侵犯状态下的人会情绪兴奋、握紧拳头,甚至会咬或捏对方,但并不想给对方造成伤害。
晚安
【真实事件改编】校准被吓了一跳的某卢卡…吓得差点飞起,然后被踹了机子!
练习②今天好速度的摸了,想做做拍立得了——
就是,有无想要这种立牌的?企图发问
又名,是的,我们有个孩子。
abo俗套脑洞,两个人已经有了孩子,但没有详细生子描写。
私设初遇年龄是22岁零和17岁新,故事发生时就是29岁透和24岁新。
abo元素不多的abo,意识流片段矫情文学。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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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室透打工地点楼上的侦探事务所,最近来了位新住客,是个一头金发的孩子。
安室透听了后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一边给蛋糕抹上奶油一边笑着搭话:“是吗,为什么小梓小姐会这么认为呢?”
“毕竟你...
“毕竟你们都一头金发嘛。”年轻的店员小姐左右转头,看起来在寻找沙发上的小朋友和吧台后的青年之间的相似之处。
安室透放下奶油,他在意的不是在这个国家中罕见的金发,而是那双眼睛。
他曾经见过相同的眼睛,那双浸在凛冽清泉中的蓝宝石,有过一面之缘都肯定不会忘记,更别提他曾经欣赏过一晚,伴随着柠檬的清爽香气。
这个孩子和那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眼睛。
一头金发,六七岁的年纪,很难不让安室透产生有点庆幸又很自责的联想。
于是他抓住只有毛利小姐在波罗里的时机,将话题引到事务所新成员身上,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那个叫柯南的孩子,看起来很辛苦呢,小小年纪父母就不在身边了吗,真让人担心啊。”
“柯南君的妈妈外出工作,说是不方便带上他才拜托我照顾的。”毛利兰坐在吧台的位置等待店员先生为她打包,似乎不愿过多涉及那位神秘的母亲,她表情为难,“对不起安室先生,柯南君的母亲不太希望别人知道柯南君的事情,也拜托了我不要随便透露他们的关系,所以原谅我有所隐瞒。”
安室透连忙摆手:“小兰小姐不必道歉,本来就是我不该因一时好奇,随便打听他人的家事,但是柯南君那个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让人忍不住多关心他一些。”
毛利兰很坚定的颔首表示认同:“他们母子两个都很让人担心啊。”
“这么说,柯南君的母亲是因为什么让人担心的事情,所以才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安室透放慢手上的动作,尝试诱导性发问。
年轻的女性BETA没有过多思考,很顺从的回答:“他侦探的工作难免结仇,为了不让犯人报复柯南君才这么做的吧。”
“诶……”安室透应了一声接住她的话,没有再继续发问,把打包好的三明治递给吧台在的毛利小姐,“给,波罗火腿三明治,打包好了哟。”
目送拎着打包袋的毛利兰离开,安室透给他优秀的下属发了条信息。
安室透有个秘密,曾是他想要带进棺材里的秘密。
在他还是降谷零的时候,曾与一个OMEGA有过一场露水姻缘,虽然当时是征得对方同意才在情急之下落成的临时标记,他甚至没有进入到对方最敏感的腔体内,二人也没有交换姓名,但一直以来安室透都难以放下那个人,那双因他而充盈泪水的眼睛在时刻灼烧着他的良心。
他一面希望查出那个OMEGA的身份,一面又在真相前却步,虽然只有一次,但他已经被那个人深深吸引了,如果那个人忘了他、如果那个人已经有了ALPHA,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些本不该出现在优秀的警察先生脑海中的问题,不停的盘桓在他心中,直到如今——
时隔多年,那双眼又出现在他面前,他在闪烁着的蓝色光芒中退无可退无处可逃。
属下汇报的调查结果更是掐灭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那位叫江户川柯南的少年,真实姓名为工藤柯南,从出生证明来看,生下他的OMEGA名为工藤新一。
安室透翻到工藤新一那一页,照片中的青年穿透了纸张直直向他望来,摩挲着那双与他对视的亮晶晶的蓝眼睛,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找到你了。
在夜幕包裹下,安室透悄悄接近沉默的工藤宅,他轻巧的翻过院墙,落地没有一点声音,环顾四周确认自己彻底融入黑暗中无人发现,带着兜帽的青年才蹲下身熟练的撬开豪华洋房同样豪华的门锁。
专注于手中动作的安室透没有发现,他的行动被隔壁白色房子中小小的人影尽收眼底,那个少年藏在平光镜片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闯入工藤宅的安室透仔细翻找了这栋洋房的每一个角落,出乎意料之外的,房子的主人没有留下一点存在过的痕迹。
——诺大的房子中没有留下哪怕一张照片,从房间中灰尘蓄积的厚度来看,这里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最可疑的是整个房子没有一件属于孩童的衣物。
如果说这是工藤新一为了隐瞒孩子的存在而为,那他没必要把自己儿时的衣服也一起处理掉。
安室透翻开写着“新一小时候的衣服”的纸箱,直觉令他嗅到了微妙的疑点,就好像工藤新一想要隐藏的不止是柯南君的存在,还有另一个小孩子,在这个世上一点痕迹都找不到的孩子。
埋头苦思却毫无线索的安室透决定,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直接找本人问一问。
“安室先生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问题本人抱着安室透为了收买他而特制的冰咖啡,却没有丝毫动摇,目光中锋利的探究毫不掩饰。
不知如何应对大人作弊的美貌攻击,江户川柯南避开视线,切了一块蛋糕送进嘴里缓解尴尬。
就在安室透以为自己不会有所收获时,沉默的孩子视线落在别处,开口询问:“安室先生很喜欢小孩子吗?”
“诶?为什么这么问?”完美的微笑有一瞬间僵硬,这个孩子实在难以捉摸,轻易就能抛出一个让安室透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可爱的孩子嘴角还挂着奶油,却故作成熟蹙眉催促:“别管那么多了,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真拿你没办法。”安室透耸肩,暂时放下了自己的疑问,“喜欢哦,毕竟孩子们是这个国家的未来和希望嘛。”
怎么感觉,柯南君对这个回答很失望的样子。
安室透惊讶于在沉默中读出的失落情绪,快速回忆了一遍自己说的话,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抱着尝试的心态又补了一句:“当然最喜欢柯南君了。”
“……”回应他的是小朋友逐渐涨红的脸,和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先走了,谢谢款待。”
满腹疑惑的安室透仍然看着那个孩子曾坐过的座位,少顷,他忍俊不禁的眯起眼睛,拿起那个孩子的餐具挖了一块蛋糕,正好覆盖在缺少的小小的角上,连带着那个孩子的甜美一起送进口中。
真是个有趣又可爱的孩子。
无论如何,工作和生活都在继续。
各方势力对组织步步紧逼,处境不妙的组织下达任务的频率也直线上升,安室透作为组织最著名的情报屋自然也免不了忙碌起来。
在这种时候,他接到了朗姆亲自下达的命令——调查工藤新一。
根据组织的记录,这位偷偷调查他们的侦探应该悄无声息的死于APTX-4869了,但最近工藤新一还活着的传闻甚嚣尘上,已经达到朗姆都亲自过问的程度了。
安室透知道,这次任务就是一记重锤,能够让波本更加深入的扎根在组织中,成为击破组织不可缺少、不可动摇的楔子。
完成公安那边的工作后已是深夜,安室透下意识将鼠标移到加密照片上,点开是黑发蓝眸的青年,少年疏狂意气风发,身着帝丹高中校服青春逼人,笑意盈盈的望向镜头。
作为降谷零必须承担的义务,和作为波本必须完成的任务难得一致,而作为安室透的那部分在其中彷徨迷茫、摇摆不定。
不想伤害那个人,还有那个奇妙的孩子。
不知不觉间,名为江户川柯南的难题已经在他心中蛮横的占据了一方天地,少年与青年的面容在他心中交替出现,惊人的相似程度任谁也无法忽视。
也许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放任自己的感情驶出既定的轨道,踏上前路未知的艰难之路。
“江户川柯南”是否存在,是否应该存在,都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事情,无论他是降谷零还是波本。
可为了更多数人的利益,为了国家更美好的未来,他不得不“知道”,他不得不、伤害那个孩子。
这是正确的。他如此坚信着。
所以他第二次造访了那栋柠檬香气早已散尽的房子,只不过这次房子的主人在等待他的光临。
金发蓝眸的男孩正踩着垫脚凳等待咖啡粉中萃取的精华滴落,热腾腾的蒸汽飘满整间屋子,热情的迎接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安室透甫一进门,长期泡在各类咖啡中浸染出的职业习惯就自动运作起来,本能的捕捉空气中飘荡的咖啡香味。
这一定是杯成功的咖啡,完美的萃取程度令咖啡的酸度和苦度形成了恰到好处的平衡。
现在这杯咖啡被房子的主人摆放在他面前,静待他验证自己的猜想。
“既然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已经知道了我此行的目的了吧。”醇香的咖啡终究无人品尝,只有香气蒸腾,夹在二人之间狰狞的扭曲着。
江户川柯南仔细把面前这人印在眼中,半晌默默无言,只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透过不停变化形态的蒸汽眼前的世界都在弯折变形。
鬼迷心窍一般,他卸下了伪装用的金发,露出原本属于亚洲人的发色。
孩童的身体几乎要整个趴在桌子上,才把那顶金发推到安室透的手边。
青年的手指蹭着柔软的发丝,他想要说话,开口却喉咙梗塞,尝试了几次才发出沙哑的声音:“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不是我想要做什么,而是你要做什么,安室先生。”少年终于说出了二人相见后的第一句话,声音是不符合这个年龄的低沉,“选择权在你,不是吗。”
或许正如少年所说,他的命运掌握在安室透股掌之中,一旦他向组织如实汇报,那死亡对于这个瘦弱的少年来说就是最轻松的下场了,可怕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生死皆系于他的一念之间。
这世间总是有不出鞘便能伤人的利刃,也一定有伤了他比伤了自己更痛的人,正是因为伤害格外轻巧,守护才弥足珍贵。
少年看似把选择权交到了安室透手中,但其实从最开始——二人初遇时,他就再也没了其他选项。
安室透起身越过不再热腾的杯子,他自踏入这个房间时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此刻不过是传递出他的决心,脚步松快的他还有余裕可惜没能尝上一口少年亲自冲泡的咖啡。
他在少年面前站定,执起少年娇小的手掌才觉察风平浪静的伪装下隐藏的是何等汹涌的狂澜。
江户川柯南的手掌搭在安室透的手心,冰凉凉的,无端让青年想到艳阳高照下逐渐消融的冰川,他也要在自己的手心融化吗。
不。安室透斩钉截铁的否定。
他向少年低下头颅,在少年波光粼粼的目光中,柔软的触碰上明月冰霜,献上臣服的吻。
让我来送你一场雪吧。
波本早已想通,得到工藤新一确实已死的情报,与查出他未死同样重要。
他只需要在汇报时加上以假乱真的“幕后黑手”——放出工藤新一未死这个假消息的人或组织,那他同样是完美的完成任务。
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爱慕多年的人,身心舒畅的安室透翘着尾巴走出工藤宅,还没上车就被偷袭了,一枚子弹擦着他的脸钉进土里,溅起一片灰尘。
安室透立刻蹲下身子,向附近的掩体转移,这枚子弹的来向让他判断出大概方向,再辅以计算分析,短短几秒他就锁定了狙击他的地点。
这个子弹,这个狙击距离……
安室透狠狠的咬牙,恨不得从眼睛中射出激光直取对方性命,他从牙缝中勉强挤出那个名字:“赤井秀一!”
怪不得他出门前,少年把他送到了门口,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为了庆祝我们的结盟,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安室先生。
“应该在你回去的路上礼物就能送到,请小心收取哦。”
不同于安室透这边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炮火连天的激烈场景,久违的回到自己家的江户川柯南悠闲又惬意,续上一杯热气飘飘的咖啡,无视外面子弹撞击的背景音,翻开新出版的推理小说。
又是祥和的一天。
他用江户川柯南与工藤新一的亲子鉴定证明了工藤新一已死,不然他不会放任他的孩子寄人篱下,还与组织的波本交往甚密。
另一条有力的证据是,他中了FBI的埋伏,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会出现的工藤宅,赤井秀一不会在八百码外架着狙击枪等他。
“看来是那个混蛋利用了这个消息,为的就是把我引出来。”波本的声音不稳,喘息中还泄露出一两声痛哼。
“辛苦了,波本。”朗姆象征性的安抚了一下,后续对于波本动用琴酒的行动资金修他那辆一碰就散的FD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END?
后记1
等到彻底铲除那群乌鸦后,安室透终于得偿所愿——搬进了工藤宅。
虽然现在的工藤新一还未恢复成年人的身体,但只是每天第一眼就能看到他,就足够令安室透幸福到流泪。
这天难得的,家中有客人来访。
安室透打开门,面前空无一人,他愣了一下才往下投去视线,是个金发蓝眼睛的小孩子。
这个形容很眼熟不是吗。
身后传来孩童轻盈的脚步声,安室透僵硬的回头看,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脖子转动时咔咔的机械声。
工藤新一出现在视线中,门口的孩子也嗖的一声不见,直奔工藤新一,抱着他和差不多高的伪小孩嘴巴一瘪就要哭出来。
“妈妈!”
安室透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打结:“柯南君,这是……所以江户川柯南是真实存在的?”
工藤新一哄着孩子完全不耽误递给青年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我以为公安早就查了这孩子的出生证明的。”
“原来那是真的!”安室透恍然大悟。
“我看起来像是会做伪造证件这种违法操作的人吗?”工藤新一不满辩驳。
你不是像,你就是。安室透识趣的没有说出口,也没敢细数“江户川柯南”所为的违法操作。
“因为小兰小姐对你就是江户川柯南的事完全没有产生怀疑,我还以为她其实并没有见过柯南君呢。”安室透呆滞的看着面前“母慈子孝”的场景,把脸深深的埋进手中,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在这个前提下,得出江户川柯南是不存在的人也很正常吧。”
哪里正常了!工藤新一蹬着小短腿在桌子下面给了安室透一脚。
这个孩子除了长了一双和工藤新一一模一样的蓝眼眸,剩下的地方简直是安室透的复制版,尤其是那双走势下垂的眼睛,他直愣的盯着一个人看,任谁都要先心虚三分。
“诶柯南是自己从美国坐飞机回来的啊。”安室透手上拿着小朋友炫耀般递给他的“无人陪伴儿童”的牌牌,装作惊奇,“那柯南是怎么从机场回来的呢?”
“是赤……”赤这个字刚冒出第一个发音就被工藤新一捂住了嘴。
赤井雷达十分灵敏的安室透笑嘻嘻:“嗯?赤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他是自己打车回来的!”工藤新一直冒冷汗,挠着头打哈哈,还向小柯南求证,“对吧!”
小柯南看不懂工藤新一疯狂的眼神暗示,但小孩子能敏锐的察觉到周身气温骤降,对危险有天生感知的小柯南顺从的点头。
拳头硬了的安室透:“没关系,等你变回工藤新一的身体后,咱们再慢~慢~聊~”
后记2
恢复工藤新一身份后,他轻车熟路的来到波罗咖啡厅,因为青梅竹马的好友就住在楼上的关系,曾经的工藤新一可是波罗的常客。
工藤新一叼着吸管无所事事的盯着青年忙碌的背影,漫无天际的胡思乱想。
不知为何安室透还在咖啡厅打工,不会是被公安开除了吧。
被炽热的视线盯得快要燃烧起来了,安室透赶紧转身打断他的术法吟唱:“不过柯南君为什么选择住在侦探事务所呢,如果想要追查组织的这里不是最优选吧。”
举报!这个人骂毛利大叔!
压下直接跑到楼上打小报告的心思,工藤新一把吸管捏在手里搅了搅正在消融的冰块:“倒不如先说说你,为什么要来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的咖啡厅打工呢,组织和公安的工作还没有闲到这种地步吧。”
突如其来的反问一下令安室透无法回答,这其中的理由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见安室透难得吃瘪,侦探先生露出胜利者的笑容,站起身捧着金色的脑袋落下一个响亮的吻,身心舒畅的蹭着他的脸颊:“我和你的回答相同。”
为什么会来波罗咖啡厅打工/住在侦探事务所,当然是想要离他更近一点。
两个人都脸颊通红,直到看不下去了的榎本梓清了清嗓子,二人才回过神来,这时工藤新一才听到身后议论纷纷,锋利的视线如芒在背。
坏了,忘记了安室透在JK里很有人气,工藤新一掩住嘴,小声对安室透说:“或许我现在应该快跑?”
“看起来是的。”安室透也学他的样子凑近,像间谍接头一样压低声音说着。
二人头挨着头凑的极近,恋人的美貌在眼前无限放大,工藤新一心痒痒的又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口,在被偷袭的这位反应过来之前,转身就跑。
“那我先走了——”声音飘散在空中。
安室透抚上被恋人蜻蜓点水般亲吻了两次的脸颊。
像春风卷起新生稚嫩的枝丫,像母鹿轻轻舔舐过新生的小鹿,像于天光乍破处相遇又暮雪白头到老。
旧世界被他们亲手埋葬,新世界在春风中萌芽,一切刚刚好。
他只是想和你贴贴而已~
感谢柏图斯来客串兽拟的空空子!!!颜色真的很像!!!而且我拍图的时候真的狂蹭……
◇原著背景,两人已确定关系
◇两名芳心纵火犯你来我往的过招,嘿嘿
▼
“别动。”
刚刚被那人口腔中的热气覆盖过的地方,逐渐泛起丝丝的凉意。
工藤新一原本下意识挣扎的动作也随之停顿消失,整个人稍稍放松了绷紧的身躯,听话的安静了下来。伸出未被身后那人完全控制住的那只手,点了点对方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示意他挪开。
重获自由的嘴巴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他不禁暗自腹诽这人手套的触感还真是差劲,却还偏偏用了大力气去捂他的嘴,那布料擦的他怪...
重获自由的嘴巴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来,他不禁暗自腹诽这人手套的触感还真是差劲,却还偏偏用了大力气去捂他的嘴,那布料擦的他怪难受的。
随即他又用同样的方法轻拍了几下对方仍然搭在他腰上的另一只手,不过这次对方没领情,非但没松开,反倒揽的更紧了些。
工藤新一暗恼,左手仍旧被那人连带着腰一并揽住了抽不出,他便试图用空闲的右手背过去打那人几下给他个教训。谁料半途就被身后之人给拦截,十指相扣地攥住了他作乱的右手,然后放到唇边亲了亲。
“不想被发现的话,你就老实一点。”而后借势与他贴的更近了一些,几乎是蹭着他的耳廓低低地说出了这话。灼卝热的气息激的他险些腰椎一软卝瘫在对方怀里。
“Gin!”工藤新一咬牙切齿地冲身后的男人发出警告。奈何为了隐匿行踪他不得不压低音量,搞得这句警告特没气势,反倒有些欲擒故纵之感。
Gin无声地笑了一下,被他这般生气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取卝悦到了。虽然这声笑并未发出声音,不过从鼻腔中喷洒出的气息显然没能逃过近在咫尺的侦探先生的感知,又是惹得他一阵羞恼。
抬脚就往身后那人价值不菲的皮鞋上踩了一脚。
工藤新一狡黠一笑,他就是听到了往这边来的脚步声,摸准了Gin要来个哑巴吃黄连,才故意挑在这时候发难。
得意够了,他又老老实实把脚收了回来,拿脑袋在对方下巴上轻蹭了几下,算作是安抚。
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工藤新一是来组织这边的分部偷些重要资料的,奈何无论他再怎么小心,却还是触发了严密的防御措施。正被一支监察小队追的紧呢,就突然被一只手给拉到了资料室这处由资料柜和墙壁形成的隐秘角落之中。
说实话,他在这个资料室里呆了这么久完全没有发现这里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人,被人拉住时当真是吓得他魂都快出来了;听到Gin熟悉的声线时天知道他有多庆幸。
外面的脚步声离这里越来越近了,工藤新一屏气凝神,主动往Gin的身上贴了贴。他们的这处藏身点当真是狭小,希望这些检察人员不要发现。
位于他身后的Gin,正好整以暇的感受着他这般的反应,觉察到他呼吸纷乱的下一秒就眯了眯眼十分惬意地笑了。
他带着手套的手一手仍旧扣住工藤新一的左手和腰卝腹,另一只手却是掀开了对方的衬衫衣摆,极富技巧地使坏。略显粗糙的手套布料随意地划过光洁的皮肤,透出一点点指尖温热的同时又夹带着布料的微凉,惹得怀中人本能的发出一阵阵颤栗。
工藤新一本想用自己自卝由的那只手捉了Gin这只在他身上作乱的手以平息自己的身体反应,却不料他刚碰到对方手背的下一秒,一个带着灼卝热水汽的亲卝吻,就落到了他的耳卝垂处。他的耳卝垂最是受不得这般的挑卝逗,整个人瞬间就被抽走了力气,瘫倒在了对方怀里;靠着对方仍旧扣在他腰卝腹上的那只手发力才是堪堪站稳。
他闲赋的那只右手,更是脱力到掰不开对方仍在四处游走的手,只得向上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来引起外面巡查的注意。
然而他身后之人却全然不似他这般紧张,甚至还心情甚好地在他身上敲起了摩斯电码——别出声,保持住哦。
靠,待外面这帮人走了以后自己一定要这个狗男人好看!
“这里没人。”
“这边也是。”
“同上。”
“扩大搜卝查范围,关闭所有出入口,一只苍蝇也不要放过!”
“是!”
脚步声终于远去,最终带上卝门离开了这间屋子。此时的工藤新一憋的眼尾都红了,生理眼泪也是浸卝润了他的整双眸子,半掉不掉的挂在眼眶。
身上发力离开了这个狭小的角落跟身后之人拉开距离,工藤新一死死拽住略显凌卝乱的衣摆,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混蛋。”
被骂了也丝毫不恼,Gin一双绿眸此刻正展现出一种惬意的弧度,亦是抬脚从那方逼厌的角落里走了出来,靠着一排资料柜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工藤新一气死了,要不是他从小到大的教养不允许,他一定要把“救你奶奶个球”这句话扔在对方脸上!
Gin像是看穿了他内心所想,勾了勾嘴角继续道:“别想着要怎么骂我了,不如留点力气把我们刚才没做完的事情做完了?”讲道理他也挺难受的,力是相互的,火也是相互的。他自己也被这人的体温灼的起火,却又不得不顾念着外面那帮子人不得动作,着实难受的紧。
事实上被脑子里的怒气一冲工藤新一现下倒是好了许多,身体里那股子酥卝麻劲儿都退的差不多了。此时见了Gin一副仍然被他撩的难受的模样,他整个人着实乐了。
收敛了方才那副想要骂人的表情,工藤新一悠哉悠哉地把自己的衣服又打理到一开始的那样一丝不苟,然后学着Gin抱臂,咧开嘴笑了:“Gin先生,就现在这个场合来说,我呢是警方那边来窃取你们资料的人,你呢则是组织这边的人。”
他顿了顿,观察了一下Gin逐渐变得有些阴沉的眸子,笑的更开心了:“咱们可是敌人呀,作为敌人,在对方伤口上撒盐才是基本操作,帮助对方那可是大大的没有职业素养的表现~”
Gin抬眼看着他,不明意味又极其微小地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工藤新一没发现他这一动作,对于他的吃瘪十分满意,摆摆手就大摇大摆地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然后过了两分钟他又回来了。
“好Gin,好阿阵,快跟哥哥说说,现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通到外界的密道在哪里?”
之前光顾着跟这人拌嘴了,他都忘了所有明面上的出入口都被那帮孙子给封了,他先前得到的地图完全失效,根本出不去啊!
Gin脸上方才还甚是微小的笑容这次倒是变得愈发的明显了。他挑眉,语气和神态都甚是抓到了前不久工藤新一说话时的精髓,甚至还伸出一根食指做拒绝状摇了两下:“工藤先生,我们可是敌人,要保有自己的基本职业素养才行。”
工藤新一:……
他组卝织了半天语言,也没想出来该怎么战胜自己的理论,只得眼神幽怨地盯着Gin看——弱小、可怜、又无助。(屁)
Gin被他盯得乐了,身上的躁动也早在这里分钟里被他压的差不多了;没想太为难人,心情颇好地从兜里掏了个早就做好的指纹膜丢给他。
“C区348号卝房西侧墙壁前有排书架,指纹检测仪在第三列的那本圣经后面。”
工藤新一欢欢喜喜地接过了指纹膜贴到了自己手上,然后就又一次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不过他这次半路刹了个车,又回到了Gin面前,树懒似的抱住了对方,趴到了对方耳朵边:
“今天晚上你来找我,咱们就暂且不当敌人了。”
“哦?那当什么?”Gin眼珠微转,聚焦到了脸侧的那颗脑袋上。
“恩爱夫妻,举案齐眉。”工藤新一故意把尾音往上挑,短短八个字说的活色生香。
把对方的脸掰过来,直直对上那双干净又漂亮的眼眸,Gin勾唇笑了。
“好啊。”
Sherry。
*我流ABO预警!
*私设众多
*不算原著向最多只是原著AU
*凡是不科学的情节都是柯学
*十分狗血ooc令人窒息
*全文加两篇番外,因为重发增加一篇番外内容
SUMMARY:在赤井秀一殉职五年后,带着孩子的降谷零偶遇了一个叫冲矢昴的男人。
有生子设定。ABO平等设定,有易感期(AO都有)但是基本等于生理期一样,正常普遍现象,一般不会造成危险,有安全可靠的药物可以抑制。
可以接受以上所有设定的...
可以接受以上所有设定的,GO~
【零】
急流岩上碎,无奈两离分。
早晚终相会,忧思情愈深。
【一】
“晴一,过来。”降谷零招了招手,蹲下身轻柔地帮儿子戴上帽子,笑眯眯地问,“准备好去学校了吗?”
黑发的男孩子点了点头,降谷牵着他的手出门,小孩还扭过头朝家里的狗狗挥了挥手:“哈罗再见~”
哈罗歪头汪了一声,有些不舍地跟到门口,目送小主人离去。
降谷将儿子送到幼儿园后舒了一口气,这才调车往办事厅的方向去,路上接到了来自风见裕也的紧急联络后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我知道了,立马带队守住玉石路上最大的两座商场的所有出入口,我马上就到。”
降谷零今年三十一岁了,有时候不禁怀疑这种疲惫的感觉到底来自于什么原因,是因为年纪渐长,还是因为照顾一个孩子所要付出的精力比扮演三个角色还要多得多?孩子固然是自己生命的延续,但并非是自己的从属,而是一个完全有着独立思想的个体。虽然晴一非常懂事,对他的工作也向来理解,不过歉疚的情绪依然在降谷的心头挥之不去。
他看了看路况,然后重新接入了公卝安专用的通讯频道。
等这一天的紧急事务处理完之后已经到了晚上,降谷零驱车前往阿笠博士家,看了一眼隔壁没有亮灯的工藤宅,下车敲响了门。
“来了?”宫野志保打开门示意他进屋,“晴一还在拼拼图,等他拼完再走吧。”
降谷零按了按额头,近来他头疼的症状越来越频繁:“好的,多谢志保。博士呢?”
“在地下室做研究,晴一也在那。”宫野志保摊了摊手,“真的不知道是博士在看着晴一,还是晴一在看着博士。”她端来红茶,将杯盘推到降谷面前,客厅的电视还在循环滚动今天玉石街上恐怖分子被控制住的消息,“今天又是什么?”
“炸卝弹。”降谷叹了一口气,“还好发现及时,很早就封卝锁住了。”
“你啊……”宫野志保摇了摇头,抬起绿色的眸子看向他,“我本来不想和你说这些的。但是……事情已经过去五年了,你不打算重新组建家庭吗?”
降谷拿起红茶,听闻这么说又皱了皱眉,放下了杯子:“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因为晴一。”志保示意了一下楼梯的方向,垂下了眼睛淡淡道,“当初我们都觉得你不应该留下这个孩子,是你执意要这么做的……我们都知道双亲对一个孩子的重要性。现在这样,不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对晴一,你不会觉得太不公平了吗?”
“……我确实对不起晴一。”降谷撑住额头,声音有点嘶哑。
志保搅了搅红茶:“我知道你还放不下他……但其实今天这番话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玛丽阿姨的意思。”
“什么?”降谷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玛丽妈妈怎么会……”
“你知道我不会说谎。”志保轻声说,“阿姨不来直接看你,只是怕你见了她伤心。阿姨也说了,你以后的路还很长,没必要搭上一辈子。如果真的遇到喜欢的人,不管是什么性别、身份,阿姨也是愿意支持的。”
“……在务武先生走的时候,妈妈没有这么说过。”降谷道。
“你明知道这不一样。”宫野志保冷静地回答,叹了一口气,“我知道玛丽阿姨是认真的……虽然我们都知道你很强大,不需要人来照顾你。但是,家庭和工作上的付出没法简单衡量。你这样真的太辛苦了。”
降谷沉默了很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志保,忘记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我知道,尤其是那个人是赤井秀一的时候。”志保也垂下了眼睛,不再多说。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是八年前在黑衣组织中卧底的时候认识的。来自两方不同阵营的卧底却无可救药地被彼此吸引,在六年前组织被击破之后便迅速走到了一起。
苏格兰,或者该说诸伏景光听到她这样的疑问忍不住大吐苦水:“你应该问,我造了什么孽才会被琴酒指派去和他俩当组员?”
宫野志保不解地挑了挑眉毛:“怎么?”
“他们后来再也没吃过抑制剂和阻隔剂,除非那两天我们都在外面出任务。”诸伏景光露出恍惚的表情,“虽然我是Beta根本闻不到信息素,他们不吃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是这不意味着安全屋的隔音好到我什么都听不见。”
婚后赤井和降谷虽然因为工作的原因难得见面,不过感情好到让人歆羡的地步。在雪莉记忆里的莱伊总是沉默而冷峻的,但是赤井在降谷的面前却非常温柔。应当说对于身边的人赤井向来十分照顾,但是在别人面前却很少表露出感情的波动。然而在降谷面前赤井秀一甚至会撒娇,一度惊掉了周围人的下巴。虽然他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和其他伴侣有很大的不同,但是亲友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这一切都在五年前戛然而止。
五年前赤井秀一回美国的时候发现了组织余党的踪迹,所以迅速安排了行动负责追击,不过在最后为了避免误伤他人,赤井秀一直接将自己作为鱼饵引诱对方上钩,却也因此而殉职。
消息传回日本的时候降谷零昏了过去,下属手忙脚乱地将他送到医院,所有事都乱成一团。而就在这个时候,降谷被医生告知已经有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当时哪怕是赤井的母亲玛丽和弟弟羽田秀吉、妹妹世良真纯都不建议他留下这个孩子。
“……不。”降谷艰难地摇了摇头,脸色憔悴,拳头紧紧攥在一起,眼里的光却亮得让人心惊,“玛丽妈妈,我不想放弃这个孩子……”
“零君。”玛丽微微皱眉,“这样太勉强你了。”
“不。”这次降谷几乎是咬牙说出这个字,嘴唇抿得发白,狠狠摇头,“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玛丽最终拗不过他,无奈地坐到病床的边缘,抱住了降谷,安抚地轻轻拍拍他的后脑和脊背:“……难过就哭出来吧,零君。没事的,没事的……”
在长辈的怀抱里,降谷终于泪如雨下。
而五年过去了,降谷手上的婚戒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在他怀孕到后来的几年里,赤井一家都竭尽全力地给予他照顾,哈罗也是世良在那个时候送给他的。他们真正把他当成了家人,降谷固然感激,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放下了过去。
正当他和宫野志保小声交谈的时候,阿笠博士抱着晴一从地下室走出来,降谷忙起身,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地接过晴一,降谷低声向博士道谢便打算告辞,志保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一个小建议。如果还做不到的话,不妨从这个开始。”
【二】
“爸爸……”
降谷晴一叫他的时候降谷零还愣了愣,才从神游的状态里跑出来,抱歉地向儿子笑了笑:“怎么了?”
“你的戒指为什么不见了?”晴一戳了戳他的手背,不解地歪了歪头,“是丢了吗?”
“不是。”降谷难得地有些尴尬,仿佛小孩子上课传纸条被班主任抓了包一样有点心虚,他从脖子里拉出一条简单的项链,项链尾端坠着结婚的戒指,“在这里。”
晴一眨了眨眼,认真地问他:“爸爸有新的喜欢的人了吗?”
降谷被水给呛到:“……什么?”
“单身的哥哥姐姐们不会戴戒指哦。”晴一说,“上次新一哥哥和兰姐姐来看我们的时候,他们戴了戒指,新一哥哥告诉我这是两个人相伴的誓言。”
降谷沉默了一会,摸了摸儿子柔软的黑发,轻声问:“那你是怎么想的呢,晴一?”
“唔……”晴一咬着勺子努力地思考了一会,扭头看了看摆在橱柜上两位父亲的合影。降谷晴一早慧,他知道降谷这么多年还是孤身一人,是因为心里还装着自己的另一个父亲。他扭头,用绿色的眼睛看着降谷,有点踌躇地问:“……爸爸不会丢下我吧?”
“说什么傻话!”降谷皱眉,抱起孩子坐到自己的腿上,凝视着儿子和赤井秀一过于相像的面庞,“……有什么能比你还要重要呢?要是你不喜欢的话,爸爸就把戒指戴回去。”
没想到晴一摇了摇头:“如果爸爸真的有喜欢的人的话……我没问题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觉得父亲要是知道的话,也会支持的。”
降谷紧紧抱住晴一,看向一直放在橱柜上的赤井的照片,里面高大挺拔的男人温柔地注视着他。
“……不,他才不会。”降谷的声音近乎哽咽,眼泪无声从他眼角滑落。
诸伏景光看到降谷父子两人的时候,冲他们挥了挥手:“啊,Zero,这边!”
“景光。”降谷牵着晴一的手走过来,一边手上还拿着一顶小小的遮阳帽,晴一捂着自己的脑袋,坚决不肯戴上那顶帽子。
“哦,小帅哥这点倒是很固执。”诸伏景光笑起来,一把抱起晴一,“好久不见啊,晴一酱。”
“景光叔叔好。”晴一点头打了打招呼,露出大大的微笑,“我要看景光叔叔女朋友!”
“别喊别喊。”诸伏景光手忙脚乱地捂住晴一的嘴,露出没辙的表情。
降谷晴一虽然是随着他发小的姓氏,长相上却基本和赤井秀一一模一样。无论是漆黑的头发还是白皙的皮肤,乃至于绿色的眼睛,都仿佛和赤井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只是晴一的眼睛没有赤井那样凌厉的弧度,更多承袭了降谷零柔和温软的线条。
不过这种恶劣的性格倒是真像他俩的崽。
这时一个纤细娇小的女孩子提着饮品走过来,诸伏景光看到对方眼睛就亮了亮:“未绪。”
“景光!”女孩笑起来,眼睛仿佛月牙弯弯。
“啊,跟你介绍一下。”诸伏景光指了指降谷,“未绪,这就是我的发小降谷零,这是零的儿子晴一。零,这是我的女朋友,藤原未绪。”
“一直听景光说你的事,今天终于见到了。”藤原未绪微微倾身,“我是未绪,请多指教。”
“我是降谷,请多指教。”降谷也笑起来,“没想到景光的女朋友是这样的大美人,怪不得景光不愿意带你出来,难道是怕女朋友被人抢走吗?”
“喂零,不要乱说啦……”诸伏景光脸色有些红起来。
晴一趴在诸伏景光的肩头眨巴着眼睛看着藤原未绪,清脆地问好:“未绪姐姐好,我是晴一,请多多指教。”
“啊,晴一好过分,为什么叫我叔叔!”景光开玩笑般掐了掐晴一的脸。
藤原未绪倒是一下子就被逗笑了,主动问:“我可以抱抱晴一吗?”
降谷便接过她手中的袋子点了点头:“不过晴一有些闹腾,他自己走也可以的。”
四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了游乐园,晴一到底还小,一下子就被各种玩具和摊位吸引了眼球,他又乖巧可爱,惹得藤原未绪喜欢得不得了,一直牵着晴一的小手。
“他这个不喜欢戴帽子的脾气倒是和赤井一点都不像。”跟在后面的诸伏景光对降谷零笑了笑,“我记得只有你们婚礼那次才见他拿下过帽子。”
“是啊。”降谷无奈地回答,转移了话题,“难得说这次要带女朋友让我见见,怎么,遇到对的人了?”
“啊,被看出来了嘛。”诸伏景光挠了挠头,“……其实想求婚了,但是有点担心未绪会不会觉得这样进展太快?”
“挺好的。”降谷有点出神地应了一声。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手肘碰了碰好友:“你决定重新开始了吗?”他示意了一下左手,“戒指。”
降谷垂下眼睛:“……玛丽妈妈是这么希望的。我也觉得有点对不起晴一,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法很好地陪他。看其他小朋友都有双亲,晴一也有点羡慕。”
“……但是你自己不想,是吗?”诸伏了然地看着他,“你只是为了晴一……为了让玛丽夫人他们放心而已。Zero,这不像你。”
“早就不是原来的我了。”降谷自嘲地笑了笑,抬起左手,无名指上戒痕犹在,“……但是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还有爱人的能力。”
“总之,不要太为难自己,好吗?”诸伏景光最后只能安慰地说,“顺其自然就好。”
降谷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你,景。”
那边的藤原未绪向他们招手:“景光,降谷先生!这边!”
晴一也举着气球喊:“爸爸快过来啊,我们去玩旋转木马嘛!”
降谷被儿子的声音吸引了目光,好笑又宠溺地摇了摇头:“好,这就来!”
晴一一边挥手一边蹦跶,猛然转身的时候撞到了一个人的腿上,当场摔倒在地:“唔……!”
“晴一!”降谷瞳孔一缩,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过来,蹲下来检查儿子的手掌和膝盖,“有没有受伤?”
“你没事吧,小朋友?”被撞的男人俯身下来伸出手,抱歉地说,“我没有注意到你。”
晴一摇了摇头:“我没事,爸爸。”然后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那个行人道歉,“是我没有看路,先生对不起。”
未绪满脸歉意,愧疚地说:“是我没有看好晴一。”
降谷零示意没事,顺着晴一的目光看向那个男人:“这位先生,对——”
他忽然怔住了。
身形高挑修长的男人戴着一副墨镜,棕褐色的头发垂在左右,音色沙哑却温和。
让降谷怔住的不是对方的面容,而是身形。
如果不是看见了男人的脸,他会认为这个人是他五年前就殉职的丈夫。
看到降谷零的呆滞,那个男人似乎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不小心撞到了孩子,便郑重地向降谷欠了欠身:“这样吧,作为赔礼,我请这位小朋友和诸位去那边的店里坐坐,好吗?是我的不是。”
“啊?啊,啊,好。”降谷有些反应不过来,几乎是魂游一般牵着晴一的手答应了。
那男人看他答应,反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冲矢昴,目前在东京都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降谷零。”降谷回答,深深吸气平复了呼吸。
【三】
“喜欢这个蛋糕吗?”
冲矢昴笑着问晴一,得到了晴一重重的点头和一声含糊的“嗯”,降谷拿出手帕来帮晴一擦了擦嘴。诸伏景光有些奇怪地看了冲矢昴两眼,未绪偏头低声和他交谈了两句,诸伏景光拍了拍未绪的手,主动问道:“所以冲矢先生还是学生吗,怎么会一个人到游乐园来呢?”
“啊,说来惭愧。”冲矢的眼镜在室内较为柔和的光线下变成了透明的镜片,但是依然眯着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据他解释是因为眼睛受过伤所以受不了强光,“我的学业中断过,所以才会到了这个年纪还在学习。我攻读的是工学学位,因为想写一篇关于游乐园设施的小报告,最近才会经常来这里。”
“……冲矢先生的手上为什么有那么多老茧?”降谷零轻声问,虽然问题是问冲矢的,目光却垂在桌面上。
“我很喜欢自己做模型。”冲矢昴推了推眼镜,“这个游乐园的模型也正在制作途中呢。虽然是还在上学,不过也要有谋生的手段吧?”
晴一站到凳子上,兴奋地问:“会有摩天轮吗!”
降谷忙把儿子从凳子上抱下来,些微责怪道:“晴一,不要站到凳子上。”一边拿纸巾将椅子擦干净,让晴一坐在自己腿上,晴一还是执着地伸出手去问冲矢:“有摩天轮吗,有碰碰车吗?”
“还没有做好,不过摩天轮确实快要完成了。”冲矢昴笑起来,“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请你参观哦。”
“您的家人……”诸伏景光听他这么说,犹豫了一下才问,刚问出口就看到冲矢摇了摇头,便没有接着问下去,转了话题,“所以您是一人在外住吗?”
“有和其他人合租,不过因为作息不同的关系我和室友很少见面。”冲矢想了想,“唔,我就住在米花町三丁目那边。那诸伏先生你们几位是做什么的呢?”
“我和景光都是公务员。”降谷这下反应得飞快,眼神示意了一下,“朝九晚五,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是一个编辑。”藤原未绪主动接话,“不过看到冲矢先生,觉得自己当初没有继续攻读学业很遗憾呢。”
冲矢昴看到他们似乎有意遮掩的态度,却也不以为意,只是顺着未绪的话说了下去:“哪里,像藤原小姐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才让人敬佩,我是因为没有目标所以才决定在学校多呆些日子的。”他看了眼降谷,“不过没有想到,降谷先生这么年轻就有了孩子,不过晴一这么可爱,想必即使忙乱也很幸福吧。”
降谷戳了戳晴一的脸,问他:“你呢,怎么说?”
“幸胡!”晴一嘴里嚼着巧克力慕斯模模糊糊回答,把一桌人都逗得笑起来。
期间冲矢去了趟洗手间,诸伏景光也借口要抽烟跟了出去,示意未绪留下,未绪点了点头,目送男朋友走开。因为柜台边上有专门设的儿童区,降谷看晴一一直看着那边,便放晴一去玩了。未绪看向刚刚和见到冲矢之后情绪似乎一直有些恍惚的降谷,轻声问道:“怎么了,降谷先生?那位冲矢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啊,不是。”降谷零摇头,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只是……他让我想起了我的爱人。”
未绪有点疑惑:“您的爱人……?可是,晴一是黑发吧?”
“不是外貌上的相像。”降谷道,“是其他方面的。”他说完自己也怔了怔,觉得好笑。冲矢昴待人温文和煦,赤井对外人的时候却很少有表情,这样的两个人,也会被自己认为相像吗?
“应该是身材方面吧……也许。”降谷深深吸气,“抱歉,我受了点影响,实在是失礼了。”
未绪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景光和我提到过一些关于您还有赤井先生的事……我一直很敬佩你们。而且看晴一那样,您对家人一定很好。”
降谷苦笑,看向正在研究柜台机关的晴一:“无论如何,我也没法给予晴一本该是双亲的爱。”
“我还以为冲矢先生会问零家庭的事。”诸伏景光一边点燃香烟,一边若不经意道。
诸伏景光目光震动,拿在手中的烟都熄灭了:“你怎么……你刚刚甚至没有和零说几句话!”
“但是我和晴一说了很多话。”冲矢昴回答,“当人们讨论一个孩子的时候会去了解他们的家长,反过来也是适用的。”他指了指诸伏景光指间的烟,好脾气地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您和降谷先生似乎对我很防备的样子,不过,有话直接问我就好了。您不怎么抽烟,对吗?”
“?这又是……”诸伏景光摁灭了烟,站直了身体拧眉看向对方。
“您会抽烟,”冲矢昴说,“不过您的打火机和香烟都是崭新的,才刚刚开封,是临时买的。您没有烟瘾,大概也很久不抽了。”
诸伏景光震惊地看着对方,他一瞬间真的仿佛回到了六七年前,莱伊也是用这种平静无波地语调剖析了波本,最后惹得波本直接赏了他一拳——现在诸伏景光理解那时降谷零的内心了,当一个人瞬间能看出你生活中这么多的细节,对于一个秘密搜查官来说,起杀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看冲矢昴歉意地向他说了抱歉,然后径自离开,忍不住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担忧了起来。
“啊,抱歉,我的导师临时有事联系了我,我得走了。”冲矢昴回到咖啡厅的时候向几人告辞,看了看手表,“今天很抱歉给你们造成麻烦。我在假期的时候也会在米花大楼那边的山雪花坊打工,也算半个咖啡厅。如果你们有空的话,不妨来坐坐,随时欢迎。”
他看向降谷零,笑容温和:“如果是带晴一一起来的话,我会很高兴的。一些我做的模型也会摆在店里展示呢。”
“好呀好呀!”晴一率先答应,然后仰脸问道,“那下回我去的话,能不能看到昴先生做的摩天轮呢?”
“唔,这有点困难啊……不过等晴一来了,就知道我有没有做好了。”
“拉勾勾。”晴一向他伸手,“下回去的时候要给我看哦。”
“我会尽力的。”冲矢昴顺从地勾住晴一的小拇指,不舍地摸了摸对方漆黑柔顺的短发,想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挂饰,“这个是刚才在等参观的时候赢来的礼物,送给晴一了。你可以带这个来找我,好嘛?”然后起身看了降谷一眼,拿起外套跟晴一挥了挥手。离开了咖啡厅。
诸伏景光沉着脸回来的时候,未绪善解人意地抱走了晴一去看别人套圈的游戏。降谷看他脸色不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诸伏景光回答,看向降谷,“……你对那个冲矢昴很感兴趣吗?”
“……”降谷零不回答了,只是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诸伏景光一看就知道他走神了的表情。
景光无奈地扶额,过了一会才说:“我懂你的感觉。”
“什么感觉?”降谷零状似无辜地反问。
“他确实很像赤井。”诸伏景光承认,“在很多方面。”他有些担忧地敲了敲桌子,“……零,我是觉得你是时候走出来了,但是……你在寻找的依然是赤井的影子。”
降谷叹了一口气,回答:“景光……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在遇见秀桑之前,我对于‘爱情’这个词没有具体的概念。”是因为遇见了赤井秀一,才明白爱情,“……我爱的从来都是他。”
“所以即使是危险这一点也是一样的?”诸伏景光看了一眼未绪和晴一的方向,“但是现在和以前不同,我怕你和晴一涉入危险之中。”
“危险?”降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强调道,“秀桑不危险,只是神秘。”
“……”诸伏景光深感自己和好友不在同一个聊天频道上,最后只能说,“……总之,你自己有数就好。如果真的感兴趣,试试也无妨。到底还有玛丽夫人他们能替你把关呢。”
降谷却摇了摇头,语焉不详地轻声说:“你是对的,景光。”
也不知是承认了什么,还是否认了什么。
说完降谷便起身走向晴一,目光却被晴一正在看的那个游戏吸引了。远处的标靶,三次投标全部满分才会得到限量的蓝色海豚挂坠。
而晴一手中,正拿着一模一样的海豚饰品。
【四】
“山雪花坊?”降谷把碗筷收拾起来,有些意外地看向亮晶晶地抬头盯着自己的晴一和哈罗,“……啊,是冲矢先生说过他打工的地方。你这么想去吗?晴一怎么这么积极,真是少见。”
“爸爸不是很喜欢昴先生吗?”晴一拉住降谷的衣角,童言无忌地继续说,“上次是因为爸爸一直偷偷在看昴先生,我才说要去玩的。”想了想又小小声补充,“想看模型的原因只有一点点,真的只有一点点哦。”
降谷失笑,蹲下来来摸了摸儿子的头:“好,那就去。不过哈罗不能去,好残忍哦……”
“明天我会带哈罗出去玩的。”晴一信誓旦旦地举起小手,“带哈罗去公园跑步!”
“昴先生!”晴一啪嗒啪嗒地跑过去挂到冲矢昴腿上,小脸红扑扑的,拿出海豚挂饰骄傲地抬头求表扬,“我来赴约啦。”
“哇,真棒。”冲矢昴笑眯眯牵住晴一的手,“模型在这里哦,你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看。”然后向降谷笑了笑,“降谷先生,好久不见。”
“昴先生真的在做兼职啊。”降谷看到冲矢昴真的穿着服务生的服侍,想起从前为了任务莱伊也这样打扮过,也不由得笑了笑,“真是意外。”
冲矢昴似乎有点不解:“……我没有必要骗您啊。”他想了想,解释道,“啊,如果您是说我的眼睛的话。虽然可能有点吓人,但是不会影响日常的起居。我担心会吓到客人,但是店主说没有关系。”
降谷摇头,坐到晴一对面:“是我失言了,可以给我一份菜单吗?”
“当然。”
冲矢把菜单交给他们之后就匆匆去接待另外两个来买花的客人,在花香包裹的午后咖啡厅,修长高大的男子向着客人温温微笑,将指定的花从瓶中取出来,仔细地包装好再交予客人,白皙修长的手搭在红色玫瑰上的样子令降谷心里一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晴一就不看做好的摩天轮模型了,只是托着腮看看自己爸爸,看看昴先生,再看看自己爸爸。
降谷零注意到儿子的目光,红了耳根,扭过头去问他:“怎么了?”
晴一绿色的眼睛里流淌着暖色的阳光,定定地注视着父亲:“昴先生和父亲相像吗?”
降谷零怔住了,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他摆脱别人的询问,他有三种方式能逃过诸伏景光的疑惑,但是面对自己儿子的问题,他无处可逃,无所遁形。
——他只有沉默。
晴一看到他这样,有点低落地坐回位置上,噘着嘴闷闷不乐地戳了戳刚刚店员送过来的蛋糕。
“怎么了,晴一?蛋糕不好吃?”冲矢昴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他端着饮料的盘子走过来,“那是我做的诶,那么失败吗。”
晴一一惊,然后大力摇了摇头否认:“不是!”又自以为很隐蔽地瞥了一眼降谷,鼓了鼓腮帮子。
把降谷点的咖啡放下,冲矢笑了:“好吧,等你想说了再告诉我也可以。”他转向降谷,神色微微收敛起来,轻声问,“来这里坐坐很勉强吗,降谷先生?”
“……没有的事。”降谷也否认,低头啜了一口咖啡。
“是吗。”冲矢昴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端着托盘去了后厨。
晴一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模型上,降谷也凑上去和他一起研究。
展示的柜台擦得很干净,但是似乎临时改造过才放得下摩天轮,想必之前放的展示品没有这样的高度,但是看不出其他细节。摩天轮的细节做得很考究,东都水族馆的双层摩天轮很有特色,轴承和外观都以十分精细的比例一一还原,乃至于灯光秀使用的灯架和出入口的告示牌都有做好。
不知道能不能转动。
“可以转动的哦。”
仿佛回应了他心中的疑惑和期待,冲矢昴那温和略有沙哑的声音响起来。他似乎拨卝弄了某个开关,五色的光柱依次亮起,两边的摩天轮向两个不同的方向转动,摩天轮上的小型LED屏幕上显现出标识和海豚的样式。
展示柜的背景是暗色的,顶灯投在背后,显现出宛如烟花一般的光影质感。
冲矢昴静静地站在那里,迎着降谷零惊诧的目光微笑。
“你……”降谷欲言又止,最终咬住下唇不说话了。
……若我询问,又是否便能得到回答?
冲矢昴推了推眼镜,因为离光源太近的关系,镜片变成了浅浅的褐色,迷迷蒙蒙看不清镜片后的眼睛。他笑了起来,轻声说:“等降谷先生想说了再告诉我也可以。”
降谷零怔怔看着他,下意识去摸自己左手的无名指,却发现戒指不在那里。他最终扭头看向晴一,问道:“那个挂坠是你赢的吗?”
“是的。”冲矢昴也俯身观察自己的作品,轻笑起来,“别看我的眼睛这样,我很擅长飞镖和射击哦,在俱乐部的时候发现的。”
“昴先生的生活真丰富。”降谷零抱臂看他,“跟我们这种无聊的上班族可不一样。”
“认识到现在,一直是我在说我的事,降谷先生却什么都没说呢。”冲矢昴唇角微扬,“不过,即使这样,也很有趣。”
“……什么?”降谷零皱眉,不知道自己这是被调戏了还是被嘲讽了,下意识摆出防御的姿态,又放松下去,“嘁。”
晴一看看冲矢昴,又看看降谷零,最后决定还是接着看模型比较好。
“真的吗?”晴一眼睛一亮,“谢谢昴先生!”
“阿晴……”降谷喊了晴一一声,却没有阻止的意味,只是看了冲矢一眼,“带着这种大箱子挤公交不方便吧?我送你一程。”
不容商量的口气呢。冲矢昴笑了笑,点头道谢。
米花町三丁目离降谷的家不远,那确实是一个用于合租的小型独栋院落。冲矢昴开门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被里面的亮光闪了眼睛,闷哼一声捂住了脸,左手还紧紧拎着装着模型的箱子。
“昴先生?!”降谷箭步冲上前帮他挡住前面的光,扶住冲矢的肩膀,手轻轻搭在他的镜片前,指尖碰到冲矢昴冰凉的手背。降谷零皱起眉头:“怎么回事?”
“啊啊抱歉。”里面的年轻人似乎是搞摄影的,一边关上打光灯一边抓了抓头发,跟艳丽的模特解释了一下,“这是我室友,眼睛有点问题。”
降谷沉下了脸。
冲矢昴放下遮住脸的右手,镜片呈现出淡淡的褐色,镜片后的眼睛几乎紧闭起来,生理性的泪水沿着颧骨滑落,他拦住降谷:“井上很少在这个点回来,我没事。”他用袖子稍稍擦了擦脸上的痕迹,扭头对晴一微笑,“今天家里有点乱,就不请你们做客了,谢谢降谷先生。”
降谷零盯着冲矢看了一会,眼里有压抑的怒火。看冲矢昴毫不退让降谷这才牵起晴一:“跟昴先生说再见。”
晴一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爸爸和昴先生之间的气氛都不太对,一步三回头地看向冲矢昴,最终还是乖乖道别,跟着爸爸离开了。
【五】
那天晚上降谷零彻底失眠了。
事实上,这种情况在赤井秀一殉职之后非常频繁,很多个夜晚在晴一睡着之后,他会在晴一床边或是门外守上大半夜,才能勉强安抚自己的心跳。
他翻过另一边床去打开床头灯,坐在床沿愣了一会,想一个人睡双人床还是太空旷了。
床头放着赤井秀一和他举行婚礼时候的合照。
赤井秀一在卧底的时候将黑发留得很长,几乎垂到腰际。后来脱离了组织,在得知宫野明美和赤井务武的死讯后赤井便将长发剪去。他们在决战前相见的时候,相对无言。
降谷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如果我们都活下来的话,把头发留回来吧。”
“你喜欢?”
降谷扭头看着他笑,灰蓝的眼睛里映着一泓澄澈的月光:“我希望你在婚礼的时候是长发,魔法公主。”
赤井纵容地笑起来,扯过他轻轻捏了捏对方的耳垂:“你是在求婚吗?”
“你敢不答应吗?”降谷转了转手中的枪,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只是诧异你抢了我的台词。”赤井勾住他的小指,“……一言为定。”
所以婚礼的时候,赤井把长发梳成马尾,穿着笔挺的西装。他第一次穿上那套成衣的时候降谷心头一跳,几乎想直接跳起来不管不顾地拥吻自己的爱人。
降谷零迷恋赤井秀一长发时的装束。在遇见赤井之前他从未想过一个留长发的男人能兼具柔和和强硬的特质——琴酒?琴酒是什么?
镜头里的男人挺拔而英俊,两人依偎在一起,看向对方的眼睛里盛着无尽温柔。
降谷把相片拿起来,愣怔地看着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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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清心寡欲?降谷本来觉得自己是淡然的人,直到他遇到了赤井。腺体抑制的手术后他也很少再品尝那些滋味,最多只会自己潦草解决,却觉得这简直是折磨。
没有赤井秀一,这些就变成了无聊可憎的独角戏。
他太想念赤井的温度。
“……秀桑。”他轻轻将额头贴上了照片,蜷缩到了被子中,发出沉闷的叹息。
【六】
“Zero?”诸伏景光看到降谷对着一堆资料皱眉,走上前去探头,“最近有什么让你也头痛的案子吗……诶?”
他吓得拿手中的资料盖在降谷的文件上,压低声音:“你在查冲矢昴?你这是私人调用吧?”
“我们不就擅长违法调查嘛。”降谷还是把文件扣到桌子上压住,“你怎么过来了?”
“哦,报告一个案子。”诸伏景光皱眉看他的面容,示意了一下那份文件,“你查到了什么?”
降谷摇头,端起了桌上的咖啡:“……他的资料很少,而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假身份?”诸伏景光神色严肃起来,“让我看看。”
“这可是私人调用哦。”降谷打趣一声,却还是拿起文件,把资料递给好友。
诸伏景光接过,发现真正的资料只有两张,剩下的都是降谷搜集到的冲矢昴的照片:“冲矢是大约半年前来到东京的,但是……他居然不是日本人?!”
“没错,他是美国人,能进入东京都大学是因为推荐信,不过他在大学内成绩优异。”降谷点了点纸面,“信用良好,交际简单,他说的去游乐园是为了写调查论文是真的,在我们去之前他就已经连续在那里考察了很久。”
“……这也太简单了,但是也看不出明显的疑点。”诸伏景光看了看后面的照片,基本都是一些冲矢在花店工作的抓拍,说不定是降谷在网路上找到的,“……啊,他会每半个月去一趟医院,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医院的资料我还没有调查,但是他的眼睛有问题是真的,上次我去他家的时候他被打光灯照到就出现了严重的反应。他很少在学校提及以前的事情,所以不知道他在美国的生活情况。”
“……你去了他家?”诸伏景光抓住重点,露出微微惊悚的表情。
“……等等,景光,不是你想的那样。”降谷捂脸,“是顺路送他一程而已,他的室友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就是很没有礼貌。
“我说,Zero,”诸伏景光也捂脸,“我希望你谨慎一点只是担心你太勉强自己,但是你这是在做什么,嫌疑人调查?”
没想到降谷点了点头:“算是吧。”
“还真是嫌疑人?”景光皱眉。
“……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我不该幸灾乐祸吗?”降谷潇洒抓起外套,“等你结婚了就懂了。”
诸伏景光哈哈笑起来:“借你吉言。”
因为遭遇堵车,到幼儿园的时候比降谷预计地晚了一些,但是还在巷子外他就看到前面围了一群的人,只好把车停在外面,徒步走进去。
结果刚刚走到就看见自己的儿子被“嫌疑人”抱着,高大的男人似乎正轻声细语地和晴一说着什么,晴一伏在冲矢昴的肩头,瘪着嘴擦眼泪。
“晴一!这是怎么了?”看到儿子掉眼泪降谷零一下子就觉得心被揪成一团,什么也顾不上了,拨开人群冲到冲矢昴面前,把晴一接过来,心疼地拿下晴一捂住脸的手,“怎么回事?”
晴一的眼睛都有些肿起来了,却不肯说话,看到降谷反而眼泪流得更厉害,让降谷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只能求助地看向冲矢昴:“昴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冲矢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推了推眼镜:“……我只是来送花的,没想到就碰到了晴一,但是……”他停住了,示意了一下晴一的老师,“具体事情,降谷先生还是和老师了解吧,我不好说太多。”
降谷这才注意到冲矢昴的脚下还放着新鲜的插花,皱了皱眉,再看了一眼周围的打扮——到了傍晚,幼儿园里面所有的灯都还亮着,甚至还拉着横幅和彩带,心里就有了点数,于是向晴一的老师颔首:“我是晴一的爸爸,可以向您问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老师为难地看了一眼边上的家长,那个家长便示意自己的管家带走了孩子,然后老师才说:“降谷先生,还有田中女士,请跟我来。”
降谷帮晴一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抬头问冲矢:“抱歉,能再帮我看一下晴一吗?”
“可以。”冲矢昴蹲下来摸了摸晴一哭得泛红的脸颊,轻柔地说,“晴一,能不能帮我拿一下那一枝花呢,其他的事等你爸爸回来再说,好吗?”
晴一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声,委屈地点了点头,拿起那枝掉在地上的康乃馨,牵着冲矢昴的手摇了摇,冲矢扭头和降谷零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把晴一带走了。
“联欢会?”降谷了然,正襟危坐地看着老师,“确实,晴一没有告诉我这件事,但是为什么晴一会哭呢?”
“啊、这是因为悠君说了晴一……呃,因为晴一君从来没有叫过家长来参加类似的活动,悠君嘲笑了晴一君……是单亲家庭,晴一君就和悠君起了争执。”老师显然也说得很艰难,不知道怎么表述才不会让家长难堪,勉勉强强才说清事件的原委,“……冲矢先生是来送今晚联欢会的花束的,晴一君似乎认识冲矢先生。”
“你的孩子怎么还打人呢?”边上化了妆的女士扭头抱怨。
“这点我很抱歉,但这似乎并不是您的孩子拿单亲家庭这一点攻击我孩子的理由。”降谷注意到晴一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任何一次活动,心底微微一痛,眼神却坚定冷静,“我希望您孩子能对晴一道歉。”
“昴先生……”晴一拉了拉冲矢昴的衣角。
“怎么了?”冲矢昴把花束帮忙摆好,这才扭头看他,“愿意说话了?”
“……对不起,”晴一抽了抽鼻子。
冲矢昴微微笑道:“为什么和我说对不起?”
晴一又攥着花不说话了。
冲矢昴俯身看他:“你是不是对降谷先生撒谎了?那你该和你爸爸道歉。”
“……可是,爸爸一直很忙。”晴一小声说,“很多时候甚至没有办法来接我,如果我告诉了爸爸他却没有办法来的话,爸爸也会很愧疚吧。”
冲矢昴一个心软,忍不住把他抱起来:“他们经常和你说那些话吗?”
“还、还好。”晴一嗫嚅道,“我不怎么生气的。”
冲矢昴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声问:“是因为降谷先生最近摘下了戒指吗,晴一,你在害怕?”
晴一立马否认:“我没有。”
冲矢昴看了他一会:“……你要是不喜欢我和降谷先生往来,可以直接告诉我。”
“没有!真的没有!”晴一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崩溃了,死死抓着冲矢昴肩膀上的衣服大哭起来,“呜,不要……我、我也喜欢昴先生……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呜……”
冲矢昴拍拍晴一的背,小声向一边的老师要了一杯水,等晴一哭够了才哄他补充一点水分,小孩坐在他手臂上打了个哭嗝,乖乖两手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地喝。
晴一终于扯了扯冲矢昴的领子:“昴先生……”
“嗯?”冲矢昴接过他手里的杯子,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叹气道,“明天眼睛肯定不舒服。”
晴一别扭地绞紧了衣角:“……爸爸把戒指拿下来了……”
“嗯。”
“大家……都说我和父亲很像。”晴一咬住下唇,“爸爸要是放下父亲的话……大概、大概对我也……”
冲矢昴怜爱地摸摸晴一的后脑勺,轻声道:“傻孩子。”
“我没见过父亲。”晴一小声说,蹭了蹭冲矢昴的肩膀,“……爸爸说父亲是殉职了。我总觉得是假的。爸爸这么爱父亲,父亲怎么舍得走呢?爸爸一直以来都很辛苦,也很不快乐。”
“很不……快乐?”冲矢昴问。
“嗯……”晴一说,“……爸爸待在家里的时候经常看着父亲的照片发呆,或者就是陪着我。我很想知道他们过去的故事,可是爸爸从不说。我不敢问,我怕爸爸会伤心。”
“那说明降谷先生真的很爱你的父亲。”冲矢昴的声音轻了下去。
冲矢昴捏了捏晴一的鼻子笑起来:“你爸爸喜欢的只是我身上可能和你父亲相像的那部分影子。”
晴一大声反驳:“才不是!”但是说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闷闷不乐地靠在冲矢的肩膀上不说话了。因为刚刚大哭过一场的关系,小孩很快就眼皮打架,在男人怀里睡着了。
降谷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冲矢昴抱着晴一靠在学校门口,身后的欢声笑语似乎与他无关。他一手抱着晴一,一手轻轻遮住晴一的耳朵,晴一侧着头枕在对方的肩头,睡得昏天黑地。
冲矢昴抬头看着天空,但是因为镜片的遮挡,降谷依然看不清他的眼睛。
“……降谷先生。”冲矢昴站直了身子,轻声道,“晴一累了,但是还没有吃晚饭。”
“……谢谢。”降谷凝视了他片刻,“我想昴先生也没有吃晚饭吧,不介意的话,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冲矢昴笑了,低低道:“荣幸之至。”
降谷打开家门让过冲矢昴,拿出拖鞋,轻手轻脚地抱过晴一送回到房间,然后出来准备料理。
冲矢昴蹲在门口和哈罗大眼瞪小眼——大眼的那个是哈罗。他伸出手去,哈罗没多犹豫就乖乖地伸出头任摸,低低地汪呜了两声。
“Goodboy.”冲矢笑了起来,抱起小狗摸了摸它白色的绒毛,降谷过来替哈罗加了狗粮和水,也挠了一下哈罗的下巴,转身拿起围裙系好:“抱歉,今天有些晚了,晚餐可能会简单一点。”
冲矢放下哈罗,啊了一声:“没有关系,我不挑食。”
降谷皱了皱鼻子,发出轻轻的哼声:“来不及泡茶了,您请自便。”
冲矢昴来到餐厅,靠在橱柜上看降谷做饭,转眼看到了橱柜上赤井和降谷的合照。他接着灯光眯眼仔细打量了一会照片,又缓缓扫过整个房间,才道:“晴一确实很像降谷先生的爱人。”
“因为他很霸道。”降谷分心瞥了他一眼,“明明也是我的孩子,像我的地方却不多。”
“降谷先生很擅长家务啊,工作明明那么忙。”冲矢昴的目光又回到了合照上,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提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工作很忙?”降谷问。
冲矢昴笑了笑:“今天的事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降谷不说话了,房间里只剩下锅中咕嘟咕嘟的沸腾声,将空气都慢慢煮得稠密起来。
“所以这就是降谷先生最近会来见我的理由吧,为了晴一。但是您还没有走出来吧?更何况对象是我这样可疑的人。”冲矢昴再度看了眼合照,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里面的黑发男人,可是,是在哪里呢?
降谷零关了火,回头抱臂看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冲矢站直了,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自如:“虽然降谷先生从没提过自己的职业。不过……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的工作,是‘不存在的部门’吧。”
冲矢昴站在灯光下看着降谷零,眼眸始终看不清晰。
“您——必然无法信任我。”他说,“不得不承认,我非常喜欢您,但是,我也不想做任何人的替身,我也不想取代那个让您刻骨铭心的人。我不介意照顾晴一,因为我也很喜欢晴一。不过今天,就这样吧。虽然不能吃到您的料理,我非常遗憾。再会。”
他向降谷优雅地颔首,打开房门离开了。
“……真纯吗,能不能来接我一下,地址,唔,地址是……”
与此同时,降谷零一边重新打开炉灶的开关,一边发了一条信息给宫野志保。
“志保:
帮我调查一下这些事。
一……”
【八】
几天后降谷零去做身体检查,他在五年前进行的手术时效只有五到六年,因为最近的种种变故,他必须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
“什么?真纯吗……没有,她最近很忙吧?”降谷皱眉,停了一会才继续说,“我知道玛丽妈妈是为我好,但我有我的顾虑。请她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降谷在心里骂了诸伏景光两句——是亲发小吗,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一边还要无奈地安抚太阁名人:“秀吉,我的事我有分寸,你少操这些心,好吗?是由美不够你操心的吗,还来管我了。”
“零哥也没比我大多少……”
羽田秀吉拿着被挂断地手机,一脸懵逼,然后呆呆地扭头去求助自己的妻子:“是不是我听错了,我为什么觉得零哥有点……开心?”
羽田由美也呆呆地看着他:“……好、好像是的?”
“那么喜欢那个先生吗?”羽田秀吉挠了挠头,“这么快……?”
“您的身体条件不错,有坚持锻炼吧?”医生翻阅着检查报告,“不过您的整个激素水平一直有点失调,这和心情也有关系。但是作息用药都比较规律,所以状况也还好。您近期的激素水平有复苏的迹象,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医生和蔼地笑笑,“比如什么特别的人?”
“算是吧。”降谷不置可否,又追问道,“那,请问我五年前做的那个手术……”
“从你现在的信息素和激素恢复水平来看,很快就会失效了,大概一两个月左右。”医生回答,“你知道做这个手术先期准备很严苛,如果你要再次做手术必须尽快决定了。而且,二次手术对人的伤害很大,几乎等同于永久性摘除腺体,有些人会出现很严重的术后症状,包括头晕、容易疲劳、以及一些关节活动的问题。考虑到你的职业需要,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现在有通用的抑制剂和阻隔剂,副作用很小,虽然效果没有手术那么显著,不过也是很多人的选择。”
“我明白了。”降谷起身深鞠躬,“谢谢您。”
回程的路上他路过米花町三丁目,来到冲矢昴寄宿的房子,那个叫井上的摄影师却告诉他冲矢昴已经搬离了。摄影师打了个哈欠:“他不是眼睛有问题吗?前两天好像发病住院了,一个黑头发的男孩子就来把他的东西都带走了。什么?我怎么知道他上哪了,我连话都没怎么和他说过。”
降谷闻言感觉不对,立马驱车前往东京都大学的研究所。
研究所的接待人员对这个有着金发和蜜色皮肤的帅哥印象深刻,可是上一次来的时候他显得随和可亲,这一次灰蓝的眼睛里却落了阴霾,风衣在他身后扬起来,竟无端有些萧肃的味道。
“冲矢先生请假了。”接待人员笃定地回答,又有些担心,“冲矢先生真的有点奇怪,说他身体不好吧,上次来参观的孩子从楼梯上摔下来,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冲矢先生就冲出去了,他直接从栏杆上跳下去抓住孩子再滚到另一边楼梯上,把大家都吓了个半死,没想到他那么矫健呢。可是说他身体好也不对,听其他同事说冲矢先生有头痛的毛病,眼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时好时坏。眼睛不好的怎么能做这些研究呢,一些器械对精密度的要求很高的。可是冲矢先生的手又是公认的稳,老教授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降谷听完这番话,面色变了几次,最后化为浓浓的担忧:“那,请问你知道他请了多少假期吗?”
“这个倒是没有明确的说,不过至少一个月吧。”
挂断手机后,降谷转拨了另一个号码:“……是我,明天你有空吗,嗯,很久没见了,晴一也很想你。好,到时候见。”
“晴一,明天秀吉叔叔来带你出门玩,可以吗?”晚饭的时候降谷告知了儿子这个消息,“爸爸明天有些事,晚上再去接你。”
“爸爸是有工作的事吗?”晴一歪头问,“不过我也好久没见秀吉叔叔了,由美阿姨是不是有宝宝了?”
“是哦,你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堂妹。”降谷摸了摸晴一的发顶,“爸爸明天有一些私事要处理,你也不要给由美添麻烦,可以把哈罗带去。”
“好~”晴一乖乖扒了两口饭,绿色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小声问,“爸爸的事和昴先生有关吗?”
降谷托着下巴,笑着看着儿子:“这么明显啊?”
“不然你哪有什么私事啊……”晴一嘟囔了一句。
“那你喜不喜欢昴先生?”降谷伸手把晴一嘴边的米粒拿掉,看着儿子问。
“……”晴一乖巧坐直,答道,“爸爸喜欢所以我也喜欢。”
降谷哭笑不得,头一次感受到儿子太过聪明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零哥!”世良真纯在咖啡厅的卡座上向降谷招手,“好久不见了,晴一……诶,晴一呢?”
“晴一在秀吉那里。”降谷零走到世良对面的座位上从容落座,十指交错抵在颔下,灰蓝的眼眸锋芒凛冽。他缓缓勾起一个波本般危险的微笑:“我不这么说你会推辞见面的吧。”
“该和我说实话了,真纯。”
【九】
六年前。
“秀哥你就那么喜欢他啊,非要和他结婚。”真纯不太高兴地戳了戳冰淇淋,“降谷先生很可怕诶……”
“真纯!”玛丽喝止了女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可是真的嘛,当时我在车站碰到秀哥他们的时候,降谷先生的表情吓了我一跳。”世良道,“而且秀哥也凶巴巴的,好不容易安慰了我两句降谷先生就瞪了我好久。”
“……真纯,降谷先生那大概是在吃醋吧。”羽田秀吉无奈地戳了戳妹妹,“你当时怎么叫大哥的。”
“秀哥……吧?”世良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啊,我没叫完就被秀哥吓回去了……诶?原来那种表现是吃醋吗?”
赤井秀一还是叼着烟,露出新奇的表情:“嚯——原来当时零君还吃醋了?”
“你看什么热闹啊。”玛丽弹了他个脑瓜崩,“所以呢,你们两个对婚礼什么的有安排吗?”
“没有。”赤井摊了摊手,“……秀吉当伴郎真纯当花童?直接领证不行吗?”
“?”玛丽冷静了一下,“你想挨打就直说,不用这么委婉。”
赤井秀一扭头用看天外来客的眼神看了眼玛丽:“……可是我们该做不该做的都做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玛丽狠狠一脚踹在凳子腿上,直接摔了出去。
玛丽对长子露出了和善的微笑:“你再接着在真纯面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当年只有十六岁的世良真纯看了眼摔在地上的大哥,看了看面色不善的母亲,再看了眼扶额的二哥,决定不追问刚刚大哥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赤井秀一没法子地爬起来摁灭了烟,举手示意自己不乱说了:“那我回去问问零君吧……老妈没有意见的话,今晚我带零君来家里吃个晚饭……不,我俩烧饭就好。”
“……臭小子。”玛丽哼了一声,沉默片刻又皱眉问,“所以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刚认识没多久的时候吧?”赤井秀一不太确定地说,“两年前?总之挺快的,我没仔细算。”
玛丽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羽田秀吉忍无可忍地起身把妹妹拖走了:“真纯,小孩子不要听这种东西。”
世良真纯:“?????”
“我真的会紧张的……”降谷零扒拉在门口不愿意走,仿佛前面是龙潭虎穴一般。
“……我妈没有那么可怕,零君。”赤井秀一锁好了车,跟在他后面哭笑不得。
波本当年出任务的时候可以面对腥风血雨面不改色,甚至被贝尔摩德拿枪指着头也谈笑生风,甚至执起对方的手调笑一吻。但是降谷零却在赤井秀一家门口浑身僵硬,几乎像是浑身毛都炸起来的猫,爪子死死扒拉着地板不肯行动。
“可那是你妈妈……”
赤井秀一戳了戳他的脸:“我妈妈和艾莲娜很像,这样想会不会好一点?”
“完全不会!”降谷转身就是一拳,“这样更紧张了!!”
赤井轻松接住爪子,叹了一口气,直接把降谷壁咚在了墙上,按下了门铃。
“……初、初次见面玛丽夫人,我是降谷零……”降谷小声说,“是秀一的男朋友……”
“结婚对象。”赤井秀一纠正道,“我已经跟老妈说了。”
降谷当时脚一软,被赤井拦腰扶住的时候面带微笑地向玛丽道歉,然后毫不留情地狠掐了赤井的侧腰。
淦,都是腹肌,无从下手。
赤井得寸进尺地偏头亲了亲他的侧脸。
这下降谷零感觉自己大概头发丝都红透了。
玛丽却挑眉笑了起来,主动上前抱了下降谷:“欢迎,零君。”她轻轻拉住降谷的手,笑得很柔和,“在我们家,会烧饭的人掌握话语权哦。”
那天晚上降谷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后来慢慢自如,能自然地参与家庭的话题,很快就得到了真纯的认可。在晚饭后降谷还和羽田秀吉下将棋,不过第一盘在十分钟内就输掉了。
“啊?降谷先生第一次下将棋啊!”真纯在边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降谷,“好厉害。”
“没有没有……”降谷双手合十,“秀吉先生手下留情啊,我只有这么多水平了。”
“那可不行哦,我也要捍卫自己的名人头衔呢!”羽田秀吉一本正经地回答,笑着把将棋重新排过。
赤井秀一在他耳边轻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我会输的很惨的啦……你会不会下将棋啊?”降谷放松地靠在赤井身上,偏头问他,灰蓝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赤井叹了口气:“我不是问这个。”
“?”降谷看了他一眼,“那是什么?”
他无限凑近降谷的脸,问他:“我是说,我家,怎么样?”
“唔……玛丽夫人很温柔。”
“温柔……?”赤井抽了抽嘴角,行吧,玛丽是挺“温柔”的。
“秀吉和真纯都很可爱。”
当时还没有拿到所有将棋头衔的羽田秀吉抗议道:“不要用可爱来修饰我啊降谷先生。”
“总之就是都很好啦。”降谷笑眯眯接口,小声说,“我很开心。”
赤井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然后当着家人的面直接道,“那么,和我结婚吧,零君?”
【十】
五年前。
“是组织的事情?”降谷给自己倒了杯牛奶,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落到他的脚面上,“……朗姆?”
“八九不离十。”赤井说,语音里面贯穿着嘈杂的风声,“抱歉,本来说好要早些回去的。”
降谷笑起来,敲了敲手机:“什么时候赤井搜查官也会说这种话了?”
“如果是对你的话,那么一直都是。”赤井身边有一个女性用英语抱怨了两句,赤井忍不住也笑了,“是朱蒂,啊啊,被嘲笑了。”
“是你笑得太奇怪了,秀!”朱蒂用日语大声地反驳了一句。
“那你告诉朱蒂搜查官,再这么叫你我会吃醋的。”降谷打开扬声器,一边换上了工作的外套。
赤井低沉地笑声震动了降谷的耳膜和心跳:“我知道了,再联系。”
“好,我也要出门了。你一切小心。”
“了解。”
朱蒂拧着眉:“……你不对降谷先生说实话,没有关系吗?”
朱蒂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拜托……好吧,拿你没办法。一切小心。”
赤井比了个手势,朱蒂便迅速离开了天台,只有赤井安静地趴在掩体后,深深呼吸。
他开了第一枪,打碎了目标的窗。
然后他猛然离开掩体起身,一把摘下自己的针织帽丢出去,任它在夜风中打着旋跌坠。漆黑的长发飘散在月色下,赤井眯起了眼睛。
急性子的朗姆,能不能忍受这样的挑衅呢。
然而工藤新一的出现是始料未及的。
年轻的侦探窥破了朗姆的后手,切断了朗姆所有的逃生途径,但是却被恼羞成怒的朗姆挟持。
赤井秀一端着枪和他对峙,寒声道:“你已经逃不了了。放开他,你还有生路。”
“赤井先生……”工藤新一的脸上淌着鲜血,他艰难地睁开眼睛,蓝色的眼眸里却显现出决绝的光芒,“若能毁灭他,我很乐意迎接死亡。”
“闭嘴,小鬼。”赤井啧了一声,“还有人等着你呢。”
“他走,可以啊。”朗姆笑了笑,神色阴狠,“那你跟我陪葬,怎么样?”
朗姆将工藤新一按在了高楼的边缘,举枪对准了炸弹。
开枪的同时,他把没有抵抗之力的工藤新一推下了窗台。
赤井秀一毫不犹豫地从几百米的高空一跃而下,抓卝住工藤的同时举枪打碎了对面高楼的玻璃,用后背挡住了爆炸的火光。
“!赤井先生——!!!”
在跌入对面高楼的时候赤井还用身体挡住了错杂的家具,工藤新一听到了让他心惊胆战的断裂声。
“赤井先生,赤井先生!!”
在少年侦探急切地呼喊中,赤井秀一露在外面的脸和手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的脸上全是玻璃划出的深深血痕,一块爆炸的碎片嵌在他的脸上,鼻梁也扭曲了。黑色的长发上跃动着鲜艳的火光,对呼喊毫无反应。
仿佛被彻底摔碎的乐器一样,悄无声息。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优作先生?”世良真纯抑制住自己几乎崩溃的声线,语无伦次,“不可能的,秀哥怎么会……”
“真纯酱,你冷静一点。”有希子抱住浑身颤抖的女孩,哪怕自己的声音也已经哽咽,“……你要相信秀一……”
工藤优作面色凝重地站在原地。
不久前工藤新一已经完成了手术,但是赤井秀一的急救却还毫无消息。
工藤新一的伤势不重,但是赤井秀一被秘密送到医院的时候只能用“不成人形”来形容。有希子看了儿子的伤势还能勉强忍耐,却在看到赤井的一瞬间崩溃了。整个急救担架几乎都被鲜血浸透,让人疑惑一个人身体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血,而赤井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没有一寸是完好的,数道伤痕深可见骨。
工藤优作强自镇定,联系了也在美国的世良真纯请她尽快赶来,并帮赤井秀一签署了手术同意书。
进行手术前,主治医生只丢给他们一句话。
“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这次手术……”医生戴好了口罩,似乎是不忍心再说下去,便匆匆转身进入急救室。
病危通知下了无数次,急救进行了多久,世良真纯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一天,两天?
赤井秀一的命保住了。
但也仅此而已。
透过ICU的玻璃,世良真纯不敢相信那是她向来无所不能的兄长。
那个人……仅仅是一个苍白的人形,被包裹在冷白的纱布下和床单中,身上插满了各种导管。医生告诉她:“我们尽力了,但是他无法恢复自主意识。三天后才能知晓。”
那三天她无时无刻不在乞求奇迹,但是奇迹没有降临。
“那么,他可能再也无法醒来了。”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医生没法治愈生命,抱歉。”
为了使组织成员放松警惕,FBI对外宣布赤井秀一已死,却不知道如何把这个消息传回给赤井的家人。站在空白的走廊中,世良真纯一瞬间甚至有了一了百了的念头。
“……发给他们吧。”世良真纯最终这么和朱蒂说,坐在朱蒂对面的女孩发色漆黑,眼眸冷绿,脸色苍白,神情却仿佛几年前赤井秀一的复刻,冷漠坚定宛如石雕,“……妈妈因为药物的原因身体一直不好,秀吉哥还在查羽田案子的始末,零哥也还有很多事要做。被他们知道的话,又能怎么样呢。只会让那些组织的余党发现秀哥还活着,然后又卷入无尽的危险中吧,秀哥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她抬起眼看向朱蒂,那一瞬间朱蒂以为坐在那里的人是赤井秀一,或者是赤井秀一的灵魂借由世良真纯的身体说出了那句话:“想要骗过敌人,就得先骗过亲友。”
让世良措手不及的是,在一星期后,她得知了降谷零已经怀孕的消息。
那一刻世良真纯已经拉到极限的神经绷断了。
她拿着手机蹲在赤井秀一病房外面,失声痛哭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降谷呢。如果告诉降谷会造成什么后果她不敢想象。她只能匆匆把哥哥托付给FBI和工藤一家,便打点好自己回到日本。
好在每个人都愁云惨淡,没有人会注意到自己格外的压抑,世良自嘲地想。
玛丽和羽田秀吉都劝降谷放弃这个孩子,世良亦然。只是她的理由不同。如果降谷放弃这个孩子,她就告诉降谷赤井未死的消息。
她无法告知降谷这个真相——她知道以降谷的脾气,说不定会执意保住孩子,并且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他的爱人。可是现在,她的哥哥根本没有任何意识,别说是保护自己的爱人,赤井甚至无法给予降谷一个眼神。这太残忍了,她说不出口。
孩子。这个词太过沉重,孩子意味着爱和延续,也意味着软肋和责任。如果降谷选择留下这个孩子,世良就再也难以告知他真相。因为那会使降谷和孩子都陷入危险之中,而她怎么能这么做?
降谷选择留下这个孩子。
那是他能抓住的,这个世界上“赤井秀一”存在过的证明。
后来世良回到美国,工藤新一已经苏醒。他摇着轮椅吃力地到她面前向她道歉,世良却只是摇头。
“换了是你,也会这么做的吧。”世良轻声说,“选择救一个人的时候,也许真的想不了那么多。”
“我们会照顾秀一先生的。”工藤优作这么告诉她,闻名遐迩的小说家推了推眼镜,郑重躬身向她承诺,“这是我们工藤家的责任。”
“或许现在零酱更需要你。”有希子拉着世良的手,眼里泪光朦胧,“……你们都要好好的,无论如何,我们、我们都会尽力……”
世良深深向他们鞠躬:“谢谢,拜托了。”
晴一降生的那天赤井一家都在降谷零身边。孩子很乖巧,没怎么折腾他爸爸就平安出生了。玛丽抱着晴一,眼里满是欢喜。她对在床上精神尚好的降谷零说:“我觉得孩子该姓降谷。名字呢,你打算叫孩子什么名字?”
降谷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但是看向孩子的时候神色里又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阳光穿过窗棂在他洁白的被子上投下暖色的光影,降谷把手伸到阳光里,阳光顺着蜜色的手腕蜿蜒流淌。
“……那个时候,他们叫秀桑银色子弹,意思是他能划破黑暗的长夜。”他轻声说,“我们的孩子不会再面对这样的黑暗了,从此之后……”
降谷零说:“就叫,晴一吧。”
“真纯酱,秀一他醒了!”
那一刻世界天旋地转,在混沌之中,世良真纯终于看见微弱的光明刺破黑暗。
她赶往美国,但是得到的消息不甚理想。
赤井秀一完全不记得他们了。他依然具备一切生活的能力,但是不记得人际关系——甚至不记得自己。而且当解开绷带时才发现,他的头发也褪了色,从漆黑变成了浅淡的棕褐,其间夹杂着无数白发。他的面容已经完全毁了,脸上全部是凹凸不平的伤疤,鼻梁歪斜,颧骨塌陷,可怖到让人不敢看第二眼。他的脊椎里打入了钢钉,骨折将将恢复,但是肌肉僵直,十分不灵活。声带也受到了损伤,即使修复后也变得与曾经不同了。
唯一让人感觉熟悉的,只有那双翠绿色的眼睛。
平静宛如深湖和森林,里面浮动着浅浅的迷雾,却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你是我的妹妹?”赤井戴着墨镜,他的视力没怎么受损,但是容易受光线刺激。他第一次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的时候顿了顿,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看向目光躲闪的护士,轻声说,很可怕吧。那,请问能不能给我一顶帽子和墨镜?
“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了,但是没关系。”世良很平静,“反正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是这么问的。我可以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姓世良,世良真纯。”
“我们不同姓?”赤井慢慢地打量着她问。
“不同,我们家有好多姓氏呢。”世良勉强笑了笑,“哥哥,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赤井摇了摇头:“……很抱歉。不过……”他抬起左手,在他出任务之前他摘下了戒指,所以此时这上面空无一物,他凝视了很久,才不太确定的问,“我……我是左撇子吗?”
“……你是。”真纯咬住下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赤井不记得任何事,他对世良也不再有往日的亲呢。那么,该不该告诉他他有丈夫和孩子这个事实?
——一个对人际关系全然空白的人,能否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感情?他或许会承担责任,但是却无法给予曾经的爱意——更何况现在他根本无力照顾他人。而即使赤井秀一丢失了记忆,他依然是骄傲的,他能否忍受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的丈夫”面前?
“哥哥考虑整个容吗?”世良换了话题,勉强地扯出微笑,“虽然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了,但是哥哥你底子很好,照样能整成大帅哥哦。”
一直沉默的赤井似乎被这句话逗笑了,他牵了牵唇角,但是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于是又不笑了,只是淡淡回答:“好啊,也不能更差了吧。”
之后便是漫长的整形,以及艰难的复健。
但是他对于赤井秀一这个名字没有反应。
“那个我,已经死了吧。”他说,拆下的绷带下,露出的是一张和以往有着些微相似的轮廓,但是却截然不同的脸。他平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和站在自己身后的世良对视,“我曾经的工作大概是FBI之类的吧,我猜。但你们都不是特工,所以,我的身份应该已经被彻底抹杀了。”
“……那我该怎么叫你?”震惊于兄长依旧敏锐出众的观察力,世良有些茫然地问。
为了躲避光源,男人轻轻眯起眼睛,想了想说:“就叫,冲矢昴吧。”他摸索着戴上光敏墨镜,转头冲她笑了笑,“谢谢你……真纯。”
时隔三年,世良终于再次听到兄长呼唤自己的姓名。
她忍住眼泪,扯出大大的笑意:”嗯!“
复健的过程非常痛苦和艰难,但是冲矢昴都坚持了下来。连医护都为他展现的坚定所打动。他从沉郁中渐渐恢复,因为眯着眼睛的关系,似乎常常微笑。整容后的嘴角变得有些天然的上扬,冲矢昴对所有人都秉持着有礼和温和的态度。
只有世良真纯看懂了他坚持背后的柔软,温柔背后的疏离。
冲矢昴身体恢复得很好,但是记忆始终没有进展。他时常沉思,翻看书籍,但是眼里流露出空落落的神情。有时世良会看到哥哥注视着左手发呆,目光被掩饰在镜片后,再也看不清晰。
有希子来时,冲矢昴送了她一条红豆的项链——带切割工艺和拼花的那种。
光彩照人的前女明星惊喜地捧着那条项链,说这比她所有红宝石的首饰都更加美丽。
对于这样的兄长,世良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难过。
【十一】
十个月前。
冲矢昴说:“我想回日本。”
他看向窗外,声音清晰:“……我知道你很想我想起来什么事,我也知道你在瞒我,真纯。”
他扭头看向女孩笑笑:“想让我想起来的话,一直呆在这里是不行的。我觉得在那里……我能找到答案。”
“好。”世良终于答应,几乎是松了一口气,出门前问,“可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只是……”冲矢昴推了推眼镜,合上手中的福尔摩斯探案集,轻声说,“莫名感觉,十分介意。”
他那时恢复地已经相当不错,也已经离开了医院。除了记忆方面没有任何进展之外,身体上的伤痛逐渐痊愈。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知识却没有丢失。在病中行动受限,他便将多余的注意力投入到书籍中。在回到日本之前,他通过了东京都大学博士的考试,在工藤优作的帮助下拿到了offer。
他成功之后反而怔住了,有点疑惑地问世良:“…我没想到这么顺利。好像……”他努力措辞,“我以前学习过吗?”
“是的。”世良挠头,仔细回忆了一下,“以前在出任务的时候,哥哥就有考过东京都大学工科的研究生。”
“啊,是吗。”冲矢昴笑笑,“听起来生活很多彩。”
世良笑嘻嘻地回答:“以后也会的。”
冲矢回到日本之后选择了在米花町和别人合租,婉拒了真纯的邀请。
“已经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了,真纯。”他说完就注意到了女孩低落的情绪,于是摸了摸女孩的头顶,补充道,“…就算你是我妹妹,也没有一直要妹妹照顾哥哥的道理。”
对于真纯的亲昵他无所适从,女孩对他的依赖显而易见,却也因为他的疏离黯然神伤。但是没有过去记忆的自己,无法给予女孩期待的亲情,他所能能表达的温柔只有沉默,听着真纯对他倾诉。真纯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想,或许女孩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倾听者而已——而他恰好是那个导致女孩烦恼的源头,恰好是女孩的兄长。
工藤一家对他很照顾,他能模糊推测出一些事实,却也不好评价。他和工藤一家的关系若即若离,总体还算熟悉。不过他极少见到工藤新一,根据有希子说,工藤新一还在日本上学。
日本。
他心里一动,突然生出想要去那个国家看看的期望。
在学校的生活没有什么特殊的,也没有让他记起什么。他往返于学校和房子之间,努力让生活趋向于规律。后来,他在米花大厦的山雪花坊兼职,那个店主曾经也是东京都大学的学生,对他颇为照顾,也十分欣赏他做的模型。
“你的手很稳。”店主说,“这不像是一般人的手。”
冲矢昴看了看自己手上交错的浅淡伤疤,耸了耸肩:“我出过意外,这些都是那些时候留下的伤疤。”
“不是这个意思。”店主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不过,这个月的业绩因为你好了不少,以后即使你不在这里打工了,还是随时欢迎你来坐坐——话说回来这个模型送我怎么样?”
“那以后我来可以免单吗?”冲矢摘下眼镜擦去上面的灰尘,眯起眼睛笑着问。
“当然。”店主比了个大拇指,“你的朋友和恋人也免单!”
冲矢昴愣住了,许久才轻声说:“……恋人啊。”
视力很好啊。冲矢昴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参加了射击俱乐部,对于枪械的熟悉是意料之中的,拿起枪他便能自然而然地组装,调整,本来打算带领他的教练耸了耸肩,默认了他是老手,退去帮助其他的成员了。举枪的时候,冲矢昴几乎没有犹豫,甚至没有多费心瞄准。
三枪之后他就放下了枪,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枪,然后把射击靶调到近前。
两枪都正中红心,剩下一枪在红心的边缘,依然能算作十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结果他既惊讶又有些烦躁,他总觉得不对……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三枪之间的差距应该更小。接着他尝试了移动靶和狙击模拟练习,成绩好得让俱乐部的人都为之惊叹,前来问他是不是哪里的王牌教练。他摇了摇头,没有多做解释。
他要怎么解释呢,他熟悉枪械就像熟悉自己的手,即使他的右手曾在事故中骨折,恢复后不再那么灵活。他拿起枪的时候知道要如何检查,他能感觉出枪支上的隐患和长处,他瞄准移动靶的时候身体每一次呼吸都在调整,肌肉记忆纠正姿势的失误,大脑自然开始计算风速和运动的轨迹。
然后他被一边的一个飞镖项目吸引了目光。
不如试试这个好了,冲矢昴这样想。
然后他试投了一次——命中率如他所料,虽然和射击不同,但是也非常得心应手。奖品是游乐园的限量挂坠,在阳光下呈现出靓丽动人的灰蓝色。冲矢昴没有多想就放进了口袋,但当他往回走的时候,一个大约三四岁左右的小孩撞到了他的腿,biaji一声摔到了地上。
“你没事吧,小朋友?”他抱歉地伸手,“我刚刚没有看到你。”
他没有说谎,因为带了墨镜而且刚刚走神的缘故,他并没有注意到有小孩靠近。
黑发的小孩长得很乖巧,碧绿的眼眸让他感觉有些熟悉,下垂的眼尾却显得温良又无害。他主动向冲矢道歉:“对不起。”
赶来的年轻男子像是他的父亲,他顺着小孩的眼睛看过来,在那一瞬间,冲矢昴也愣住了。
对面的年轻男子有着对于日本人来说很特别的蜜色皮肤,发丝是浅浅的金色,眼尾下垂却不显得没有精神,眼眸是漂亮的灰蓝,五官组合起来有恰到好处的妥帖俊秀。不管凌厉或是温和,冷肃或是诱卝惑,他相信这张脸都可以完美地驾驭。
仿佛齿轮咔哒作响,拼图嵌合,他们的目光相遇。
“这样吧,作为赔礼,我请这位小朋友和诸位去那边的店里坐坐,好吗?是我的不是。”冲矢昴这么说。
“啊?啊,啊,好。”那个年轻的男人拉起孩子的手,目光游离,把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边,偏偏不敢直视他的脸。
冲矢昴忍不住疑惑,自己整容后的脸有那么糟糕吗……?他看了看和年轻男子同行的人,主动道:“那就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冲矢昴,目前在东京都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降谷零。”年轻男子这么回答,声音轻而高远。
【十二】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晴一对他十分亲近,降谷虽然几乎全程都没有和他说话,但是冲矢昴看到了对方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不过当冲矢探究地回望过去时,对方又会像受惊一样转开眼神。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挺可爱的。冲矢昴这样想。
冲矢看了看降谷的手,老茧。他推了推眼镜,基本已经明白了两个人工作的方向。降谷若即若离,想要探究又快速退开的样子很像受惊的小猫,冲矢昴看着并不反感,反而饶有兴致——原来自己喜欢这种类型吗?
诸伏景光盯着他的态度倒是耐人寻味,冲矢昴很轻易地发现了对方对他的戒备。
……戒备。这个词语对于一个刚刚见面的人来说有些新鲜。
他想了想原因,难道他们曾经认识吗?
可是要说认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不像在看一个故人,却像是在看某个图谋不轨的歹徒。
…职业病吗?冲矢昴思考地摸了摸下巴,因为自己对降谷零很感兴趣所以引起了警觉?
他再度看了降谷零一眼,判断他大概是刚刚下决心忘记一段感情——从他手指上的戒痕来判断,那段感情必然刻骨铭心。啊,大概是被人误会成痴卝汉之类…的了吧。但是考虑到降谷零的工作,冲矢昴不认为一个普通的痴汉能对他造成什么困扰。冲矢昴冷静地反思了一下,难道是因为自己现在的外貌非常糟糕吗??
所以他主动起身,果不其然,诸伏景光跟了上来。
行吧,还真被怀疑了。
然而连联系方式都没有要到。
反而是晴一满脸不愿意他离开,冲矢昴心里也不经变得柔软。他揉了揉小孩的发顶,将礼物送给了他,告诉了对方自己打工的地点。
“你可以带着这个来找我。”冲矢昴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注意到降谷零也在注视他。
如果你带晴一来,我会很开心的。冲矢昴没有说谎。可是现在看回去的话,又会被逃掉吧。冲矢昴想,取走了自己的外套,对接下来的日子突然多了点期待。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世良真纯趴在桌子上,“秀哥说要回来我是很开心,但是直到现在秀哥也没有完全接纳我。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零哥,秀哥已经根本不记得那些事了。”
“你这么问我,我也没有办法啊。”工藤新一也苦恼的抓了抓头发,“会不会告诉降谷先生比较好?现在的情况也基本安全了…但是不知道晴一能不能接受?”
“更棘手的明明是秀哥好吗?你也看到了零哥对秀哥的感情,但是对于秀哥来说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有丈夫。”世良说,“亲情可以慢慢培养,但是爱情却没有办法勉强吧。”
“告诉赤井先生的话,赤井先生应该也不会逃避的。”工藤新一托腮,“至少降谷先生能知道赤井先生还活着。”
世良头疼地抱住脑袋:“工藤你搞清楚,问题就在这里啊!是,秀哥知道的话肯定不会放零哥和晴一不管,但那只是出于责任而不是爱!他会照顾他们,但也仅此而已。你设身处地想想,你能容忍你深爱的人用没有感情的眼神看你,像一个雇员一样照顾你吗?!”
工藤新一愣了愣,沉默一会才说:“那我可能会放手吧……如果对方不爱我了的话。”
世良冷笑一声:“在你明知对方还有严重后遗症、一个人生活的情况下?”
“那我希望能照顾她……”
“然而秀哥并不想被照顾。”世良摊手,“你觉得以他们的脾气,会变成什么样?是让零哥黯然神伤,还是让秀哥恩断义绝?”
工藤新一对于感情的处理向来也是笨拙的,这么一个问题把两个侦探都给问住了。他想了想,换了个思路:“那,要不要先告诉太阁名人和玛丽夫人?至少他们应该可以知道了。”
“我也想啊,但是由美姐怀孕了,她前些时候出任务还受了伤,我哥吓了个半死,而且最近因为准备名人战,紧张得不得了。妈妈受当时那种药物的关系近几年身体越发不好,还在医院疗养,我怕她受不了冲击……”世良真纯皱眉双手抱头,工藤新一都怕她把自己头发给薅下来,“而且啊,我还瞒了他们那么久…”她垂下眼睛,声音骤然低落了下去,不让工藤看见自己流泪的样子,“…我果然,是个坏孩子吧……”
在看到降谷零带着晴一走入店中的时候,冲矢昴真心实意地露出微笑。
晴一蹦蹦跳跳地冲他挥了挥挂饰:“昴先生!我来赴约啦。”
当他前几天在研究所工作的时候,注意到车库里多了一辆白色的马自达RX7。第一次他没有放在心上,第二次当他站在窗台边休息时,看到那辆车打了个弯拐走了。第三次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安保人员,安保人员明确告诉他那是外来车辆,开车的是一个带着墨镜的年轻金发男子。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冲矢昴发现自己毫不意外,也并不反感。无论这么说,遇见降谷零之后,他的生活确实变得多彩了。
不知道为什么,冲矢昴非常笃定自己很快就会和降谷零和晴一重见。
所谓等待会使重逢变得令人期待,大概就是如此了。他看到两人的时候不是不高兴的,但是降谷的态度让他有些挫败。
“……来这里坐坐很勉强吗?”冲矢昴问。
即使降谷否认了这一点,但是冲矢昴难得地疑惑了起来。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外形不够有吸引力吗??冲矢昴再次怀疑自己的外表。虽然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长什么样子,但是根据平时周围人的反应,现在的外貌至少还是能入眼的才对。总不能说自己偏偏整成了降谷最讨厌的样子吧……?
冲矢看了看晴一,唔,那降谷喜欢的应该是皮肤白皙的黑发类型,听起来很像典型的亚洲美人…如果对方的发质和晴一这么好的话,黑色长发披散的时候大概如同瀑布一样让人心动。
…等等,话说起来,降谷的性别到底是什么?冲矢昴发现了自己的盲区,他一直以来觉得降谷应当是一个beta,因为他没有闻到降谷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但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晴一的另一个家长的基因未免太霸道了,这种状况在Beta组成的家庭里并不常见。
……Omega,还是Alpha?
冲矢看到降谷零在看到摩天轮模型的时候露出了怀念的神色,但是眼神灰蒙蒙的,像是尘封了太久的往事被揭开,美梦醒后一无所有。
……想要点亮他的眼睛。
冲矢这么想的同时,直接打开了安装在模型上的灯光。
“会亮的哦。”
……也想重新点亮他的生命。
他说通过孩子来了解父母,并不是胡诌来骗诸伏景光的。而是他能感觉到降谷对于晴一的温柔和爱意,即使失去了伴侣,降谷也为孩子筑起了足够牢固的保护,使晴一能够快乐地长大。而这保护太过密不透风而降谷零自己也被包裹其中,乃至于他对别人的温柔变得太少,他没有办法打开自己的心房,因为跟随其余感情涌出来的还有无法抑制的悲伤。
然而冲矢昴却感觉到了。
降谷看向他的眼神像是长夜中窥见最后一盏灯火,虽然飘飘摇摇,却是那样真实。仅仅是那些在不经意间短暂流露的温柔,都让冲矢感觉到心脏跃动。
如同他猝不及防被强光照射的一瞬间,降谷挡到了他的眼前。
……会不会呢,仅仅是对于“冲矢昴”的喜欢。
去送花碰到晴一是始料未及的事情,但是看到晴一皱着眉头却咬牙不愿意哭出来的样子,冲矢一下就觉得心被揪紧了。
“怎么了,晴一……?”他还没有打完招呼,晴一就看见了他,表情渐渐从忍耐变成了委屈,最后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冲矢昴大脑瞬间清空,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扔下了手中的东西,把晴一抱起来轻声安慰。在晴一断断续续地哭诉中他听懂了事情的始末,但只能心疼地安慰着晴一,却不好为降谷越俎代庖。
最后降谷来了之后委托他照顾晴一,小孩别扭了很久才和他说了真话。
降谷对于自己爱人的爱意,对于晴一的保护,以及晴一的不安,冲矢昴都完全能够了解。想起自己对于世良刻意保持的距离,冲矢昴忽然明白了世良的感受。他大概有些自作多情了,失去了所有过去的自己,怎么和降谷真心爱过的爱人相比呢。
是的,他并非没有察觉到降谷对他的注意是有理由的,只是不太愿意相信。这样一想,没法好好扮演世良兄长的角色的自己,也真的很差劲。他的感情和生命就如同一口枯井,里面再流淌不出清澈的泉水。而连亲情都无法给予的人,又如何有勇气说自己能够成为降谷的家人?
冲矢在进入降谷家中的时候看到了那只叫哈罗的小狗,非常意外的,哈罗对他并不排斥。他本来确实想留下来吃顿晚餐,但是他看到了橱柜上降谷和他丈夫的合照。冲矢昴不得不承认他们看起来非常般配,黑发的男子高大又挺拔,眼眸苍苍,长发漆黑。如此幸福的模样,绝非作假。
他感觉到头痛,这个男子出乎意料得眼熟,但是他想不起来了。可愈想看清,视线就变得越模糊。跟降谷交谈的时候,他的手心已经全部是冷汗,只有咬紧牙关才能迫使自己站直。说出不想做替身之类的话确实有些冲动了——但是不这么说的话,他没有办法马上让自己离开。
每一分每一秒痛觉都在加深,他感觉有什么劈裂了他的颅骨,千百细细的针扎入他的后脑,走到楼梯间的时候,他的视线已经几近漆黑。
凭着记忆拨通了世良的号码,却没有能够说出地址,意识就轰然倒塌。那一瞬间冲矢昴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觉得那个男人眼熟。
因为那个男人和世良真纯的五官非常相像。
【十三】
不需要冲矢昴说出地址,世良真纯就凭借装在冲矢手机上的定位系统找到了他。
那个地址世良再熟悉不过。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心惊肉跳地赶去,支撑着高大的兄长一步一步挪下楼梯间,风驰电掣地送往医院。
她替兄长向学校和打工的地方请了假,然后在赤井住院的第二天帮他退掉了合租的地方,带走了一切冲矢留在那里的东西。
她真的已经要到极限了。
“那,他的记忆……”世良真纯惴惴不安地问。
“这个得他醒来我们才知道。也许恢复,也许不会。”医生回答。
世良低低向医生道谢,这才勉强镇定了下来,但是仿佛回到了几年前赤井秀一的病房外,她茫然无措。
世良真纯不知道哥哥是不是在无意中和降谷碰面了,她不敢去确认,也不想去确认。
她背着这个巨大的秘密太久了,她无数次地问自己如果回到五年前的那一天她还会那样选择吗?可是永远得不到答案。无论哪个选择背后都是如履薄冰的危机,走错任何一步她都没有办法承受。
世良真纯也不想再遮掩了,走到了这一步,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她能掌控的方向,随时可能变得更好,或者更坏。
在心不在焉地熬过两天之后,降谷找到了她。
降谷在冲矢离开他家的那一天请宫野志保帮他查了工藤优作夫妇在那几年里的行踪,以及五年前赤井殉职的那个案子。
不是因为别的理由,而是从第一次和冲矢昴见面开始,他就觉得对方是赤井秀一。
一开始是猜测,他不敢投入太多的希望,因为他太害怕希望落空后的失望,飞蛾扑火可以得到短暂的温暖,可结局只会在火焰之中化为灰烬。但是他无法遏制想要进一步接近的想法,越接近,就越笃定自己的猜想。
冲矢昴误会降谷零的是,他并没有在冲矢身上寻找赤井的影子——降谷只是看到了,他就是赤井秀一这个事实。
即使冲矢昴没有赤井秀一的记忆,但那些温柔、敏锐、体贴,乃至于说话的语气,行事的风格,都和从前的赤井一样。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曾经赤井的温柔几乎是降谷零的专属,现在却被切割成了许多零碎的边边角角,许多人都透过这些破碎的玻璃去窥探冲矢的内心。这并不是说赤井秀一是一个冷硬的人,相反,降谷知道赤井的内心有多柔软;只是赤井太过不假辞色,才导致许多人对他有所误解。可是失去了记忆的赤井不明白那些伪装的必要,却也不知道如何拉近和别人的距离,呈现出来的表象才会如此矛盾和疏离。
他追寻真相的同时也被真相割得遍体鳞伤,他不敢想象赤井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冲矢昴”,那些猜测都让他不敢相信。但是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在得到宫野志保的回信的同时,他也收到了风见传来的邮件。那个帮赤井搬离米花町三丁目的人呈现在画面上,虽然有所伪装,但是降谷轻易地发现那个人是世良真纯。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等下去了。
降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万万没有料到迎接他的是女孩瞬间决堤的泪水。
“真纯、真纯……”降谷手忙脚乱地安慰她,似乎被路过的服务员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好像他变成了抛弃女朋友的渣男一样。
降谷无奈地苦笑,要是可以的话,他也很想哭一哭啊。
“呜……零哥对不起……”世良扑到降谷怀里,用力地抱住他,“……可是、可是秀哥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怎么做都是不对的……呜……”
“好了,好了,这些事我以后再问你。”降谷安抚地拍拍世良的背,“那秀一现在在哪里?他到底怎么了?”
“呜……秀哥前两天在零哥的公寓那边昏倒了,所以现在还在医院。”世良抽了抽鼻子,“医生说没有大碍,但是记忆的话,还是……”
降谷摇了摇头:“那种事情不重要,我得去看看他。”
“零、零哥,秀哥他甚至不愿意我喊他秀哥……”世良抓住降谷的袖子,怯怯地说,“他也不记得自己结婚过,你、你不要伤心好不好……呜,都是我的错……”
“别说傻话,怎么就是你的错了。”降谷摸摸世良的头,轻声说,“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们……怎么这个脾气也和秀一一模一样。”
“真纯酱?秀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他现在在我家这边。不知道他怎么从医院出来的……”
世良一下子紧张起来:“什么?!等等,秀哥他没事吗?”
“给我。”降谷闻声立马要过世良的手机,“有希子夫人?是我,秀一他怎么样了?”
有希子愣了愣:“零酱?啊,这个……要不,你们还是自己来看看比较好。”
降谷回答一声把手机扔还给真纯,向门外冲去:“上车!”
隔着高大的铁门、翠绿的草坪和温和的阳光,降谷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冲矢昴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提着水管在替院子浇花。他本来身形就修长,病了两天,又有了点消瘦的味道,站在那里几乎像是一个虚幻的倒影一样遥不可及。
“……昴先生?”降谷上前两步,感觉嗓子眼仿佛塞了大团的棉花,一出声就会咳出鲜血。
冲矢昴慢慢回过头来,睁开了翠绿色的眼睛。
那是久别未见的瞳孔,里面弥漫着春晨的绿意。降谷零几乎被这一眼看到无法呼吸,他这才猛然意识到——在阳光下,那镜片依然是透明的。
站在那里的男人露出了一个哀伤却真实的微笑。
“好久不见啊,零君,真纯。”
赤井秀一这样说。
【十五】
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那些记忆都重新回到他的脑海。
看向镜面中熟悉又陌生的自己,赤井秀一感到一种可笑的荒谬。
所以他吃了自己的醋好久。
还脑补了零君的黑色长发小娇妻。
啊,丢人。
而之所以来到工藤宅,是因为在和组织决战之前,这里曾经短暂地作为红方的临时基地,在主人不在的时候,也是赤井和降谷的安全屋。那个时候赤井也会偶尔帮主人浇花,但是因为不得章法而被降谷喊停。
真的是太久不见了。
他向自己的爱人伸出手,而降谷也毫不犹豫地向他跑来。
“……我真的很想你,秀桑。”
“彼此彼此,零君。”
而意料之中的,真纯被玛丽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我都说支持零君去寻找新的幸福了!”
降谷挠了挠脸心想也差不多,只不过他特别喜欢在赤井秀一这个坑里面跌倒,所以找来找去还是找到了赤井秀一的头上。反正没有赤井秀一也没什么幸福可言吧,嗯。
“还有谁告诉你瞒着家人就能解决一切的!什么都和你大哥学!”玛丽骂道,“是妈妈和哥哥不能让你信任了吗,你非要自己承担这些事!”
“好了好了,妈妈不要生气,真纯当时也没有办法……”羽田秀吉努力尝试平息玛丽的怒火,“呃,优作先生还说要亲自来道歉呢……”
“还有秀一……”玛丽也想教训自己的长子,但是看到长子的瞬间鼻子就是一酸,“跑去执行那么危险的任务,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有没有考虑过零君?”
赤井蹲在玛丽身前牵住母亲的手,抬头轻声说:“对不起妈妈,让你们担心了。真纯这些年也很辛苦,不要责怪她了。”
他的面容上还是依稀能看出受伤的痕迹,曾经漆黑的头发现今显得枯黄,牵住玛丽的手上也全是深浅破碎的伤,只有眼睛还似他们旧日的记忆。
那样熟悉,那样温暖。
赤井看到手背上滴开的水痕,叹了一口气,起身抱住了母亲:“……都没事了,妈妈。”
玛丽浑身颤抖地靠在儿子怀里,对于她的孩子们来说,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看见母亲的泪水。
“……所以,昴先生就是父亲。”
在降谷和赤井忐忑不安地把过去几年的事情告诉晴一的时候,晴一接受得意外的很快。
“是。”赤井小声问,“晴一,不害怕吗?”
晴一摇了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天在幼儿园的时候,我说爸爸喜欢你,你却说爸爸喜欢的只是幻影的时候,我就反驳过你了哦。”
“什……”连赤井都愣了愣,才回想起当时晴一那声嘶力竭的否认,“怎么会……”
“因为我知道爸爸才不会喜欢虚假的幻觉呢。”晴一跳下椅子,迈着小碎步哒哒哒跑到赤井身边,握住他的手,轻轻摸了摸上面的伤疤,抬头伸手要抱抱。
赤井抱起儿子,晴一捧着父亲的脸,左看看右看看,问:“疼吗?”
“早就不疼了。”赤井秀一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儿子的额头,笑了起来。
晴一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耳朵转过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小孩笑嘻嘻地说,“我一直很想叫你父亲,现在我是不是真的可以这么叫你了?”孩子的声音那么清脆柔软,“……父亲。”
赤井紧紧地抱住儿子,另一只手伸向降谷,自己明明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了,却瓮声瓮气地说:“我也要抱抱。”
降谷好笑地拉住丈夫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却在同时也潸然泪下,他笑着回答:“那就不要再松手了,秀桑。”
在跌宕起伏之后,命运终于对这饱经磨难的一家露出了微笑。
急流在岩石上破碎,却在分离后又重新相遇。因为只有他们知道,在更久之前,他们的宿命便是会纠缠到一起,大浪淘沙,奔流入海。
至死,方休。
【完】
【番外】吃醋,嫉妒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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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降谷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想到要回日本的?”
赤井从床头摸了一根烟,耸肩回答:“突然想起来,觉得很介意就回来了。”
“说嘛!”降谷伸手把他的烟拿掉,手脚并用地扒拉他,“快点,我赶着睡觉。”
赤井无奈地任爱人拿走他的烟,犹豫了一会才小声说:“你还记得你和新一君说过什么吗?”
“……?哈?我和新一君说过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是哪句?”降谷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好像也没对新一君说过什么暧昧的话。”
“……你说了你的爱人、是这个国家…什么的。”赤井说完就把降谷往被子里一按,“好了,睡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降谷毫不留情地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卷走了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看向赤井,脸上不知道是因为笑得还是憋出来的红晕,“你好可爱啊,秀桑。”然后飞快地撑起身子亲了亲赤井的脸,“不过不管是以前的秀桑还是现在的你,我都很喜欢。”
然后降谷果断地越过赤井关掉了灯,趟回被子中,眼神在夜色中一闪一闪:“秀桑晚安。”
赤井无奈地捂脸,自己嫉妒以前的自己这种事被降谷看破让他耳根子都烧红了,但是拿自己的爱人他半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掀起被子将降谷揽入怀中,轻吻对方的额头:“晚安,零君。”
【彩蛋】
为了向降谷证明自己的身体真的恢复的很好的赤井秀一跟着降谷到了道场,风见裕也有些怀疑地看着这个表面上看起来非常温和的男人,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赤井秀一。
“呃……请多指教?”虽然这么说但是风见心里还是有点打鼓,换作几年前他绝对不会跟赤井切磋的,因为毫无疑问他会被单方面吊打。但是现在他有点摸不准了,万一下手重了打伤了赤井先生绝对会被教训的吧?!绝对会被教训的吧!!所以他决定稍稍放点水。
后果就是在三招之内被赤井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摔懵在了地上,而赤井淡然地推了推眼镜——他居然还戴着那眼镜?!
“这样是不行的哦,风见君。”
风见裕也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番外】绝不允许的事情
虽然两人都有过玩笑,什么二胎之类的笑话也不是没说过,但是事实上,无论是降谷还是赤井,都并不真的再想要一个孩子。
降谷当年怀孕的时候好友们并不是没有劝过他,松田阵平也一度十分不解。
“我真的不明白,零,这值得吗?我理解赤井先生很优秀,但是你……”好友有些焦躁地在降谷的病床前踱步,“以前从来不觉得你那么死心眼,而且万一把你的命赔上去,你让赤井先生怎么想?”
降谷只是回答:“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小阵平,零,你们都冷静一下。”萩原研二按住松田,“零还病着呢,你干嘛说这些。”
“我知道松田的意思,但是我保证。”降谷看着好友们微笑,眉宇间露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决意,“我不会赔上自己的命,也绝不会放弃这个孩子。我……有过许多想要保护的人,但是我最终能保护的太少了。我甚至、甚至无法保护自己的爱人……如果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住,我降谷零还算什么?”
他目光坚定:“曾经你们认识的我永不服输,那么我现在也绝对不会向命运低头。”
赤井秀一回来后和身边的人了解过降谷当时的情况,玛丽说起来都忍不住叹气:“……你不在,他要注意的事情太多了。后几个月易感期重新开始的时候,那简直是……志保要求他控制饮食,而且只能使用阻隔剂,不能用任何抑制剂,也不允许任何Alpha的接近。只能生生熬过那几天……零君骄傲,都不愿意让别人照顾,只有我给他送点吃的他才愿意,几次我都听到他在喊你的名字……我担心去看他,才发现他抱着你的衣服,烧得神志不清,整个人都快要脱水了……”谈到这里,玛丽的眼里都忍不住浮现泪光,“……你能回来的话,你们两个,都要给我好好的,听到没有?”
对于玛丽而言,当初她何尝愿意劝说降谷放弃这个孩子,但是身为母亲,她太明白赤井对于降谷有多珍视。她已经饱尝丧子之痛,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让降谷去冒这个风险。
好在命运对他们,终究是仁慈的。
赤井秀一深深觉得,自己亏欠了降谷和晴一太多。
无用,赤井秀一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么评价自己。
他只能尽力地重新适应自己的身份以及和以往比起来几乎是僵硬的身体,每当旧伤隐隐作痛的时候,赤井都忍不住担忧。
而对于降谷零而言,这失而复得的际遇太过珍贵。
他几次梦中惊醒,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去确认身边人的温度。而赤井睡得很沉,都没有发现过他醒了——曾经他们都是敏锐到极致的人,稍有风吹草动都能够瞬间醒来。他酸涩地轻轻触碰赤井手臂上露出的伤疤,知道经过那样惨烈的灾难之后,赤井的身体无论如何都无法恢复到从前了。他能察觉赤井每次旧伤疼痛时候的波动,但是赤井对此始终表现得若无其事。
他重新钻到爱人的怀抱中抱住对方,天知道他有多害怕赤井有一天可能会再度离他而去,而他并不觉得自己还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再要一个孩子这样的想法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保护现在最重要的人都已经耗尽心力了,他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担负另一个生命的重量。
那一天晴一跑去毛利侦探事务所玩,只有赤井和降谷两人在家。赤井说起那个话题的时候,降谷大脑停摆了好一会,只能愣愣地看着对方,做不出反应。
“我是说……如果,如果哪一天我真的……离开。零……那你一定要把我忘掉。”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两人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降谷一边咔嚓咔嚓薯片,舒舒服服地靠着赤井,偶尔投喂对方一两片,心满意足的时候突然被赤井这当头一棒砸到懵逼,整个人瞪大了眼睛,微微颤抖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揪着赤井的领子将他按在了沙发上扇了他一巴掌,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线抖得厉害,泪水不自觉地夺眶而出:“……赤井秀一,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他的泪水滴到赤井敞开的领口上,赤井几乎被那温度灼伤,伸手抱住自己浑身战栗的爱人:“……零君……我怕我会食言……”
生死对于赤井来说,重要也不重要。他爱着降谷,与此同时也由衷地希望对方幸福。然而若自己只能给人带来痛苦,那如何才能不再自责。
“你听着,”降谷紧紧地抓着他,用力到指节都要发白,“……我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赤井轻轻拍着降谷的背,梳理着他的发丝:“对不起,零,对不起……”
“知道对不起就给我好好活着啊混蛋!早点开始养生还不会吗?!”降谷狼狈地抹了一把眼泪恶狠狠地吼回去,“死神也别想和我抢人,你自己也不许说这种话!你真的敢再丢下我的话……下辈子也不要原谅你!”
赤井怜惜地起身吻去降谷脸上的泪痕,抓住降谷的手按到自己的胸口:“……只要我能做到,零,只要我能。”他喃喃着轻吻降谷金色的睫羽,“……这里,是因为你才能重新跳动。”
降谷埋在他肩膀上闷声道:“去医院不许瞒着我。”
“哦呀,被发现了。”赤井按着降谷的的发丝,轻轻揉着他的穴位——他发现降谷有头疼的症状,但是降谷也从不和他说,“不愧是零君啊。”
“哼,你知道就好。”降谷哼哼了两声,“我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赤井被戳到痛处,不敢说话。
降谷气得不轻不重地咬了对方的肩膀一口:“回FBI之类的你想都不要想……除非是给新一君他们做协助可以,但是不准随意跟别人动手!你现在可打不过我。”
“是、是,”赤井被他逗笑,捏着降谷的下巴亲了他一口,“明天去医院复查,检查单第一个给你看。”
“这还差不多。”降谷嘟囔道
纱帘在微风中一起一落,投下的色彩喧嚣着跃动。
碎碎念:终于写完了这一篇,乱七八糟毫无文笔,我土下座谢罪。有一些小心思,比如“山雪花坊”,其实指代的是原著猫哥和伤疤赤井在米花大厦重见的那个雪山事件。本来不打算更改年龄设定的,但是真的不想把猫哥学生的设定给扔掉,所以把赤安两人的年纪都稍稍调小了。以及哈罗为什么会不排斥秀哥呢?因为哈罗是真纯送的,狗子在秀哥身上闻到了真纯的味道w说秀哥小眼不是我的本意,是在弹幕看到的,眯眯眼小哥哥什么的23333感觉这个ABO设定就跟没有似的,我可能就是想吸崽了……秀哥观察孩子来推测家长的理论来自红黄白的案件中提到的福尔摩斯里面的《铜山毛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