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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完二哈的时候,就有一个问题,就是关于生挖灵核的,我当时就在想,其实就算没有生挖灵核这段剧情,等到了后面两世红尘交错,墨燃再一次站出来救了世人,墨燃同样回受到世人敬仰,世人对他的疑问也会不攻自破,所以肉包为什么一定要安排这段剧情呢?而且应该很多人知道,当初因为这段剧情肉包被不少人骂,说为什么要这样对墨燃。

我是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但就在我去年看了病案本之后,我才懂了,肉包在病案本的作者有话要说里说过一句话“人物若是做错了,便会有故事的悲剧性,会有悲剧桥段,会有痛苦,也许会有惩罚...

我是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但就在我去年看了病案本之后,我才懂了,肉包在病案本的作者有话要说里说过一句话“人物若是做错了,便会有故事的悲剧性,会有悲剧桥段,会有痛苦,也许会有惩罚,而那些痛苦和悲剧已经表达了善良与正确的意义。”

墨燃被八苦长恨花控制做过很多错事,即使这不是出自本意,但那些人确实是被墨燃杀死的,他们等不到一个真相。所以生挖灵核这个剧情就诞生了,这是肉包笔下的善良与正确,是她所诠释的因果。

在经历过之前的自爆灵核与天音阁生挖灵核后,墨燃早就不欠世人什么了,再加上后面他修补天裂,他就合该受着那一声“宗师”,那一声“仙尊”。

我之前跟人吵过架,关于墨燃的,那人一直拿墨燃杀过人跟我吵,我当时不明白那个道理,只能无力的说一句他不想的,但现在我明白了,我可以大胆的说一句墨燃不欠任何人。(其实关于生挖灵核这个事我很早就想说了,一直拖到现在,今天终于写出来了)

(对珍珑棋局有改动)

前世,死生之巅。

"师尊您请。"

墨燃笑眯眯地看着楚晚宁,将一盒白子推到他面前。

这是自师昧死后,墨燃第一次主动和楚晚宁说话。

他怀中抱着一套围棋,站在红莲水榭外面等楚晚宁下课归来。

"有一棋局,弟子琢磨三日也未能参透,还请师尊指点一二。"

楚晚宁觉得稀奇,以往教墨燃下棋,没见得他多感兴趣;往日非他的课业是见不到墨燃人影的,现下又上赶着来问什么?

就当是他转了性,闷在房间琢磨棋局,总比满心满眼的怨恨要好。

楚晚宁看着他手中的棋盘,沉......

楚晚宁看着他手中的棋盘,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许他跟着进了红莲水榭。

两人落座在舍屋边的凉亭中,楚晚宁自顾自倒了一杯茶,看着墨燃笨手笨脚地将棋局摆好——倒也难为他能记住每一子落位。

起初还算明了,到后来,棋局越来越胶着,就连楚晚宁都忍不住皱起眉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棋盘上是行一半的对局,黑子将白子死死围住,看似有一线生机,实则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花五聚六,复杂无比。

看着楚晚宁逐渐严肃的面庞,凤眸中光亮颤动,就连坐姿都更加端正起来,墨燃自心中升起一股快意,随后笑着将白子推到了楚晚宁的面前。

"此局乃是上古时期一人帝所创,最精妙之处是黑白子乃两方军队,每一子都代表着一队人马,自左角起,都想要逐鹿中原;而现在白子全然落了下风。"

他语调平缓,娓娓道来:

"师尊,此局,白子,何解?"

若此时抬头,楚晚宁必定会发现他神情异样,一双眸子尽是残忍的兴奋,他并没有刻意垂落眼眸,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漏出了森森白牙。

可楚晚宁并没有抬头去看他,已然沉浸在棋局中了,他抬手拾起一颗白子,在墨燃灼灼期待的目光中,即将落在一处,又收回来了。

他自顾自摇了摇头,随后又开始思考别的出路。

"师尊,若是求得一线生机,此处不正是最佳落子之处吗?"

墨燃开口问道。

楚晚宁闻言,诧异地瞥了他一眼。

"你既懂得,为何来问我?"

"嗯……"墨燃瞬间绷紧了身体,佯装轻松地笑道:

"自然是看看师尊是否还有其他解法。"

楚晚宁的目光重新落回棋盘上,墨燃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既已说此局为上古人帝所创,那么每落一子都人命关天,棋盘中厮杀说得之地必定浮尸百万,流血千里;而此局的解法在于"扑",扑入对方口中送吃,即'投入亡地而后存,置之死地而后生',必得要舍弃大片白子,那意味着千百人命丧黄泉,所以,此局,我解不了。"

解法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可偏偏不肯落子破局。

"棋如人生,每人的解法都不一样,如何破解我已经教给你了,是否去做,选择权在你的手里;而我,解不了。"

楚晚宁将手中的白子投入棋奁中,随后起身,拂了拂衣袖,便要进屋去了。

墨燃连忙叫住了他:

"既然师尊说人生如棋,那么,人,要么当棋子,要么当棋手,是否是这个理?"

楚晚宁已然走到了海棠树下,树叶随风纷飞,洋洋洒洒,偶有一叶障目,又或是凉亭下略有阴暗,楚晚宁看不清墨燃的脸庞。

若是以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也未尝不可,但楚晚宁实在是弄不清墨燃的用意,况且,两人不久前还因为师昧的死大吵了一架,楚晚宁恐自己一言一行让他误解,所以既没落子,也没回话。

他想着趁着墨燃心情好劝诫两句,或者安慰安慰他,可徒弟生了忤逆的心思,任何话落尽墨燃的耳朵里都像变了味道,思来想去,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楚晚宁陷入沉思,墨燃笑了笑,自觉是自己所言蕴含着惊天的哲理,也难倒了楚晚宁,算是扳回一局,随后收好棋盘起身离去了。

多年后,楚晚宁才知道那便是大名鼎鼎的珍珑棋局。

而棋盘上的每一子,都有对应一子打入了死生之巅弟子的体内。

差一点,差一点,他们便要各分阵营,互相厮杀,在棋盘上被吞掉的棋子,则会经脉寸断而亡。

墨燃想到这样一种方法来报复楚晚宁,他很想看看楚晚宁得知真相那悲痛又无措的样子,不过他未料到楚晚宁不肯落子,但那都不重要。

那是前世,两人最后一次以师徒的身份对话,也是从那时起,墨燃彻底沦为人界的恶魔。

面对珍珑棋局楚晚宁是必输的,并不是他天性优柔,他身为一代宗师,保全一方百姓安宁,珍珑棋局的解法在于舍,他舍不下,自然无法破解。

而墨燃不一样,对于那时的他来说,师昧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值得留恋的人事物。

正如他所说,人生如棋,每一人的解法是不同的,一步错,满盘皆输;人生更怕行差踏错,从此,整个修仙界存亡都在踏仙君的一念之间。

墨燃终究还是落子了,与他的师尊背道而驰,在珍珑棋局选了最残忍的解法。

现世,南屏山。

"下棋吗?输三子脱一件衣服。"

赌棋输衣,这种赌约盛行于勾栏,楚晚宁这等宗师自然听都没听过,只觉得恶俗;闻言楚晚宁挑了挑眉,低头瞥了眼墨燃。

堂屋桌前摆着一个棋盘,棋盘上已有半幅棋局,是改良版珍珑棋局,难度更大;黑子白子纵横交错,而黑子死死堵着白子的气,看似是活,实际半死,黑棋即刻便要围成眼,再行一棋便要提子了。

棋局是好局,可落子无论输赢必有杀有吃,赢了墨燃容易,但想衣冠楚楚对弈一局倒是件难事,墨燃必定打得是这个算盘,他那张脸皮厚得很,即使脱光了在院里子疯跑也做得出来。

楚晚宁懒得理他,转身拿起了扫帚,便要推门出去了。

"你干什么去?"

楚晚宁头也不回。

"扫地"

踏仙君顿时勃然大怒:

"楚晚宁,你这个负心汉,他在你们两个便风花雪月,却不肯与本座下棋,这不是偏心是什么?你若再无视本座,本座就————"

随后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堵住门口,一把夺下楚晚宁手中的扫帚,扔到一旁,

"你就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反了你了?"

楚晚宁眯了眯凤眼,冷哼一声,抱着双臂,抬起头看他。

"为什么不和我下棋?"

踏仙君声音突然就缓和下来,他平静地看着楚晚宁,双眼流连在他的脸上,想寻找除了不耐烦以外其他情感。

"难道是因为前世......"

"不是。"

楚晚宁回答得很干脆。

"那为何......"

"那是因为.......你落棋总爱悔子。"

两个再世为人的人,徒然无根的辛酸,孑然一身的惶恐,走投无路的困境,让他们深知相伴到此不易;即便楚晚宁如何口是心非,也不愿与墨燃再生隔阂。

他总是爱问这样的问题,其中种种更多源自他内心的束缚和压力,而非外界的影响,相比于楚晚宁,前世对墨燃造成的冲击似乎更为严重;楚晚宁足够了解他,以至于每一点悲喜都无处遁形。

"那我不悔。"

楚晚宁看着他,眼底也有了笑意。

"你可别后悔。"

还好,月亮的残缺从不会影响它的皎洁。

于是师徒二人,亦如前世一般落座,对弈。

楚晚宁行白子,墨燃执黑,这残局四方早已被黑子围得水泄不通;遂,前四子黑棋大杀四方,白棋步步退让,被攻得可怜。

依照赌约,每被提下三子,便要褪去一件衣服。

墨燃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楚晚宁:

"玉衡长老,请——"

楚晚宁也不恼,从容不迫地起身,随后解开了自己的腰封。

软丝缎面的衣袍没有了腰封的束缚瞬间松垮下来,挂在楚晚宁身上,竟多了一份悠闲松弛的感觉。

他并没有坐下,而是拈来一子,再次落入棋盘。

墨燃穷追不舍,不多时,又从盘中提下三颗白子。

拆掉腰封,紧接着就是外袍,配饰,鞋袜......

"等等,晚宁。"

墨燃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鞋袜也算?"

楚晚宁眨眨眼。

"都穿在我身上的,为何不算?"

"好好好,就算发带都算上,你也是要脱光的。"

楚晚宁眼底精光一闪而过。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待黑棋扑掉两角白棋后,楚晚宁身上也只剩一件里衣了,贴肤的面料向来轻薄,他的腰线若隐若现,头发散落下来,恍若谪仙降世,清修出尘,无论是衣冠楚楚还是衣不蔽体,都气质卓然。

墨燃看得入迷,却不知何时白棋已悄无声息地聚成一眼,瞬间吞掉他三子。

棋局顿时发生反转,白棋反守为攻。

楚晚宁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动桌面,学着墨燃动样子轻笑:

"该你了。"

脱衣服,笑死,这对于他踏仙君来说不是手到擒来?

可惜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自诩完美掌握珍珑棋局,巫山守寡十年,没少研究棋局的他,此刻傻眼了。

一袭之间,白棋已成燎原之势,杀气扑面而来,原本将被围死的局势在楚晚宁再三舍子后逃出生天,看似步步退,实则步步为营,引诱墨燃将棋子落在他想要落的位置上,以退为进,终成牢笼。

笑容没有消失,只是从墨燃的脸上转移到楚晚宁的脸上。

于是连同发带鞋袜全算上,也不够他脱的。

长年以脸皮称著的踏仙君竟生出羞耻心来,扭扭捏捏不肯脱裤子。

"青天白日的,咱俩都脱成这样不太好吧。"

楚晚宁挑眉。

"不是你要玩的吗?不悔棋了,就要耍赖是吗?"

墨燃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身上最后一件衣服也扒了下来。

"楚晚宁,算你狠!"

楚晚宁靠在凳子上,忍笑忍得腹痛,丝毫没意识到墨燃眼底情欲,于是屋中那个光溜溜的男人靠近一步,再靠近一步,恼羞成怒地扑了过来,抱起他,将他按在了棋盘上,黑子白子簌簌散落一地。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这些道理楚晚宁早就教过他,只不过他忘了,却又以为自己破了珍珑棋局而沾沾自喜。

墨燃又想起当年他问楚晚宁那个弱智的问题。

上一辈子,以为自己做了棋手,实际又沦落为他人的棋子,在人生这盘棋中,没有人是绝对的棋手,也没有人是绝对的棋子,如楚晚宁可称为国手,难免为他人做嫁衣。

他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到用何种文言雅句来形容自己总结的道理。

人生如棋,他走到这一步,算是圆满,因此落子无悔。

『早上在被推往手术室时,白敬一路都陪着他。临到要进去了,李书意叹了口气,让白敬低下头,跟他道:“我不怪你。”

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面,如果是,他不想让白敬留下什么遗憾,再带着这种遗憾记他一辈子。

白敬猛地抓紧他的手,眼眶红了,痛到极致,说不出话来。

李书意垂下目光,看着白敬惨白得没了血色,抖个不停的手,一句话没说,动作缓慢但坚定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然后让旁边的人把他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里很大,医......

手术室里很大,医生护士也很多,且大家都在做着各种准备,看起来匆匆忙忙。

李书意慢慢闭上眼睛,从他出生到现在,身体里时时刻刻绷紧的那根筋,终于松懈了下来。心上涌现出一股浓重的疲惫感,他却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安宁。

他知道,人生很长,还有许多的可能。

但等来的也许是更多的不可能。

他不想再等下去了。

所以这一刻,李书意跟上天许愿,但愿他永远也别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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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书意醒来了,伴随着剧烈的头痛,手上也传来疼痛的感觉,还简单的包着纱布,已经渗出血了。

他看四周,哪里还是手术台,这是白敬的家,是他住了3年的地方,手机上的日期还是那天。那天,他差点被他的“母亲”杀死,那天,白敬抱回了宁越。

他竟回到了这个时候。

他又开始头疼了,也许还有隐隐心痛。

但他好像因为过了一回鬼门关,心理反而觉得释然不少。既然老天爷给他一次机会重来,他已经不想再纠结于与白敬互相折磨的情情爱爱了。而以前发生过的坏事,现在还没有发生。

靳言----那个小傻子,还在活蹦乱跳着,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然后白敬----他应该早点搬出去,还给白敬“自由”,跟白敬断了,趁现在白敬还没有发什么疯,还在讨厌他。

李书意觉得肯定是因为上一世他在公墓里说了那番话,还有生了病,白敬才可怜他的。既然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发生,白敬不爱他,理所当然。

想清楚这些主要目标后,他放松了一点。白昊父母的事还没有被翻出来,现在也不是他住院的时机。夜已经深了,他要休息一下。

他看到茶几上燃着的烟和自己血淋淋的手,想到了以前的他,固执地等了一晚上白敬,结果还等来了一个被白敬抱回来的宁越。真是傻瓜。

他扔掉烟,叫吴伯帮他处理一下手。

吴伯被李书意血淋淋的手吓到了,拆开纱布一看,那么大的伤口。李书意安慰他没事,说自己只是去疗养院的时候被精神病人伤到了。吴伯震惊又心疼,包好了纱布就让李书意快好好休息。

李书意上了楼,进了主卧。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住这里了,一个人。他以为他会感慨万千以致失眠,没想到因为失血,疲惫,他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李书意被嘈杂的声音吵醒,是白敬回来了吧,还有宁越。

『白敬把宁越抱进了靠近花园最好的房间,把人放在床上正要松手时对方却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白敬,先是一笑,又轻声道:“我想喝水。”

白敬看着他,许久,目光才从他脸上慢慢移开。他起身亲自去倒了一杯温水,看宁越喝过,从他手里接过杯子放在桌上,又问他:“用些早餐?”宁越轻轻点头,白敬便交代人去准备,他也没问宁越,指名要了几样点心,又跟人嘱咐道:“牛奶放糖。”宁越听着他的话嘴角慢慢上翘,最后连眼睛里都忍不住带上了笑意。他从小就喜欢吃甜的,白敬要的几样点心都是他偏爱的,他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白敬还记得。宁越乖乖地任他动作,白敬低头时看到他脸上依恋又信任的神态,心里不禁就动了一下。

以前他跟李书意没确定关系时,遇上了喜欢的也会养一段,还能从那些漂亮听话的人身上得到新鲜感。但自从李书意受伤,他把李书意接回来后,三年间确实只有过李书意一人。李书意是个从来不会示弱的人,更不可能对谁露出这样的神态来,相处久了难免无趣。

他要的是一个知冷知热的情人,不是一个成天埋头苦干的工作机器。』

李书意下了楼,遇上了刚关心完宁越的白敬,二人一时相顾无言。然后还是李书意先开口:“昨晚我不是故意提前走的,是疗养院告诉我江曼青出事了。我过去看她,她趁我不注意攻击了我。”说着举起受伤的手来证明。

白敬一时失语,忘了自己刚想说的质问的话,也无法开口说已经让宁越住进来的事了。

李书意看白敬被噎住了,有一些快意。原来不用把什么都憋在心里是那么地轻松啊。

十五岁宰中

回礼是黑白漫本剧透一页

《情终》

吃糖了~可甜可甜的~

(侵道删)

前世今生如何能忘…

(4)

林宅。

“你还住在之前的房间,不要私自出去。不然,我也无法护你周全。”林洲彦平和地说。他坐上一进门佣人就为他准备好的轮椅,管家为他的腿盖上毯子。

徐湫轻嗤,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的话上,“昨晚跑得那么快,回了家就立刻柔弱到需要轮椅了?”

林洲彦:“……”

万籁俱寂。

一向浅眠的林洲彦在管家的服侍下吃了药,刚刚睡下,就听到窗边“嘭”的一声。

“谁?”林洲彦警觉起身。

“还能是谁?”熟悉的带着慵懒腔调的声音回答到,“你老公来陪你睡。”

看着向窗边走过来的徐湫,林洲彦微微紧张道,“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你出去。”

“那你就应该提前习惯习惯。回头你嫁给我,一起睡的...

“那你就应该提前习惯习惯。回头你嫁给我,一起睡的日子长着呢。”徐湫并不理睬他的反应。自顾自脱了衣服,躺到他身边。

“徐湫,你来我房间,就纯属是来恶心我的?”

“我真没那个意思。好吧,不是你想嫁给我,是我想嫁给你。行了吧。”徐湫毫不在意地闭上眼睛,“快躺下。”

林洲彦无奈,只得躺下,离徐湫最远的地方。

可他怎么睡得着。没过几分钟,徐湫的手就摸索着去解他睡衣的纽扣。

“徐湫!别逼着我半夜把你赶出去!”林洲彦怒道,抓住他做乱的手。

“我想抱着你睡,可你睡觉还穿睡衣,抱着不舒服。”徐湫无辜地说。

“滚开!”

“小姑父,别这么固执。”

拉扯间,林洲彦的睡衣扣子被扯坏了两颗,丝滑的睡衣从他肩膀上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月光下,听到徐湫“啧”了一声,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徐湫,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林洲彦冷声道。

“你说什么呢,小姑父。我只是单纯来睡觉的,可你非要反抗。这美人在怀,让人血液喷张的,怎么睡得着。”

“徐…唔…”

“你知道我平时是做什么的吧。来,教你点专业知识。”

“放开…呃…你放开我……”

“你别这样…越这样,我越*奋…好好学,取悦我,才能少折腾你会儿……”

“你…放肆!”

“嘘,别叫得太大声,下人也许会听见的……”

月光隔着轻纱温柔地铺在柔软的床上。一只漂亮的骨节分明的手好像在经历什么难耐的事情,用力地握着枕头一角,绞得骨节发白。另一只手顺着他纤细的手腕摸上来,迫使他的手放开枕头,**他的指间,与自己十指相扣,用力握在一起……

(5)

闹钟蓦地响起。

林洲彦艰难地睁开眼睛,关掉闹钟后,硬撑着各种酸痛得好像散了架一样的身体起床穿衣。

一只手带着浓浓的睡意揽上他纤细紧致的腰,阻止他起来,“怎么这么早起?”

“放手,我要去公司。”林洲彦没好气地说。他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地面上那乱七八糟让人闹心的一片狼藉。

徐湫放开他,调笑道,“看来我昨晚不够努力,你还有力气起床…”

林洲彦懒得理他。甫一起身,便疼得呼吸一滞。看向徐湫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寒意。

徐湫一怔,花丛老手的他立刻明白了症结所在,举着双手毫无诚意地道歉,“我的错。但要怪也只能怪小姑父你太*人了。我忍不住。”

林洲彦气结。

他也忍不住会想,那孩子对他的称呼在小姑父,宝贝,美人之间来回切换自如,心里就没有一点障碍么?也对,但凡有任何一点障碍,都不会让他嗜血成性,对黄对暴力信手拈来,对亲戚长辈下手也毫无悖德感。他就是个野兽,不服管,难驾驭,且疯狂,一如那个从开始就散发危险气息的家族的每一个人。

自己曾经看走了眼。可那时还年轻,他毫不犹豫地给了自己逃避的机会,让自己在之后的很多年后还能在噩梦惊醒时还有喘息的机会。

可现在呢。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不应该放任一只危险的野兽在自己身边出没。

他应该在那个失控的第一夜就一枪崩了他,以绝后患。

可是,始作俑者是林默呀…

林洲彦头痛。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儿子……

(6)

秘书,助理,甚至董事,每个从董事长办公室里出去的人都带着明显的落荒而逃的姿态。

每个坐在林洲彦对面的人都浑身冰冷地接受了来自背后两道寒气逼人的目光洗礼。

似乎在董事长办公室再多呆一秒,自己就要被野兽袭击了。人都是有直觉的,远离危险是本能。

被严重干扰工作让林洲彦浑身散发着低气压。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办公室里?你应该在家好好躲着,而不是在我办公室里张牙舞爪。”

“生气了?”徐湫不为所动,他乐呵呵从会客沙发上下来,跃上林洲彦宽大的办公桌。

他仍旧跪在桌上,表情无比无辜,“你看我很乖,我什么也没做,甚至一句话也没说。我离你的办公桌至少有三米远呢,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那个样子。”

“你快点回去。我要工作。”林洲彦冷声道,他被绑架这几天,堆积如山的事物需要处理。

“可是我还没有试过办公室哎,应该也很刺激吧。”徐湫认真地环视四周,好像他真的准备这么干似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像个随时发情的禽兽。”

“可我随时发情的对象是你哎。”徐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线暧昧道,“如果我是禽兽,那你是什么。”

林洲彦忍住怒火,尽量平静道,“如果你有需要,管家可以帮你安排干净的女孩子,好吧,男孩子也行,随你。现在可以走了么?”

徐湫撩起掉落额前的红发,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我真喜欢小姑父你的幽默感。你对自己的魅力值到底有多不自信,认为睡过你的人,还会对别人感兴趣。”

林洲彦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他无法理喻,“你可能还是喜欢被保安请出去。我新换的安保公司。你想试试吗?”

徐湫轻笑,“要不这样吧,一次。作为交换,我给你讲个关于林默的新故事,怎么样?”

听到林默的名字,徐湫明显看到林洲彦动摇了下。他就喜欢这种无形地扼住别人喉咙的感觉,之后要杀要剐都是他徐湫说了算。猎物越是挣扎,他就越*奋。

林默是他林洲彦的软肋,不管他承不承认,他都无法割舍。这个男人善良的本能和对亲情的维护真是通往他美丽身体的捷径啊。徐湫克制地舔了舔嘴唇。

他在等待。

只见林洲彦按下答录机,对门外的助理道,“半个小时不要让别人进我办公室。”

徐湫撇撇嘴,“半个小时,看不起谁呢。”

林洲彦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再次按下答录机,“一个小时。”

徐湫餍足地离开他的办公室时,林洲彦还衣衫不整地躺在沙发上。心理和体力的双重消耗让他一时无法动弹。

每次徐湫讲的关于林默的真相都让他更加悚然。他太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了。他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他帮他,可他似乎并不领情。和他母亲很像的林默太有主意了。主意大到超出他的可控范围。

林洲彦挣扎着起身,默默打理好自己。他还需要维护自己的公众形象。他不能让林氏蒙羞,不能让林氏在他手里垮下去。

他很累。但所有的力不从心都被他完美藏进了衣着光鲜的出众外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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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男娼,我是,汉明大学经营系3年级的,李剑!我是韩明大学经营系三年级!李剑!这些人强迫我做一些事情,正在进行非法录制请看到这个视频之后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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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派和清除派的斗争从占据世界地图不足十厘米宽度的11区板块扩张到半球联盟。

划地而治的黄昏计划要建立新的世界规则,它将除人类以外的另一种生物视为拥有和人类平等政治权力的存在。

规则意味着不自由。许多人不愿意放弃人鱼所能带来的利益,他们仍会凭借更高等的暴力手段对人鱼进行捕杀,直到黄昏派将荒神的事迹制成画作,书籍,编写出交响乐,甚至传唱出儿歌。

人们总是畏惧神明的力量。

当然也有无神论者,他们没有亲眼见到横滨曾经遭遇过的灾难,认为荒神只是无稽之谈,他们继续动用军事力量控制本地区海域的人鱼。

...

太宰治正是为此才奔走于世界各地,他为上千场因推行‘黄昏计划’而引发的战争出谋划策。

他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人们称他为‘荒神之使徒’。一次庆功宴上,他大声笑说,“什么使徒,我可是荒神的爱人。”

这句话曾经引起不少的猜测,但太宰一如既往地没有解释。

七年后,太宰治率军凯旋,回到宛如新生的横滨。

居住地的宅邸早已被海啸冲毁,太宰治拒绝上头给他分配新宅的好意,自顾自要搬到森鸥外位于远郊的遗宅。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大家都以为喜欢待在海边的他会选一个离海岸很近的地方。

到底是猜不透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森鸥外的遗宅在战争后就被封户了。海水冲刷过后这屋子就只剩个框架,要啥没啥,根本没什么好封的,政府却将这已毫无生气的地方视为虎狼之地,让世人以为森鸥外的亡灵会在深夜时分在此徘徊。

直到太宰说要搬过来,贴在门上积满灰尘的封条才被撕毁。

很快,屋子外围比人还高的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用于划地动工的围栏上面挂着‘施工中,请勿靠近’的牌子,一副百废待兴的样子。

人们对这所宅邸的评价从‘战犯的旧址’变成‘英雄的居所’,四处云游归来的乱步听闻后,玩笑说,“这是真正的英雄和战犯互相顶替了。”

为乱步接风洗尘的中岛敦意见不同,“他们都是英雄,森医生是人类和人鱼的英雄,太宰先生是中原先生一个人的英雄。”

搬家的过程远比想象的要热闹,一直跟着太宰居住的与谢野医生和谷琦兄妹自然会跟着搬进来。谷琦润一郎公事繁忙,回到横滨后,情报科要整理的工作比往常翻了数十倍不止,所以新家要购置桌椅沙发,家居用品这种琐事就由两个女孩子主理。每天各种纸板箱从不同的商家的货车上卸下来,从搬进家门到拆装摆设,她们可以嚷嚷得整栋房子都变得生龙活虎,似乎音量再高一些,这房子就能长出两条腿奔跑起来。

晚秋的夜晚,太宰治穿着深蓝色的条纹浴衣,披着一件黑色的羽织,头发刚刚经过修剪,微凉的夜风吹过,拂起耳边的一丝温柔。

“太宰先生,”

直美抱着一张深色矮几,走到太宰治身后,“您看这张小桌子摆在这里合不合适,可以给您放茶杯用。”

太宰没有回头,“有劳你了。”

直美放下桌子,秋风趁此机会灌进她的领口,直美打了个哆嗦,她抱臂站起来,虽知劝说无用,但还是说了一句,“太宰先生,您不冷吗?”

太宰治抬头望向眉梢似的弯月,想起一朵夜樱,当年拥他入怀时,似乎也是这样的温度。

他说,“不冷,刚刚好。”

直美皱起眉毛。

太宰应该是有些累了。他靠在门框上,眼睛直直地望着一个点,直美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庭院里什么都没有,移植过来的竹木松散得不成样子,毫无美感。唯一突出的是水池里的一块礁石,那块石头的大小已经大大超过庭院景观设计所需要的尺寸,显得突兀。

太宰治像是化成月光下的一片最深重的剪影,他不动声色地望着那块礁石,他单薄的似乎只要有人在他身边拍拍手,就能将他震碎成无数缥缈的灰烬。

后来,和与谢野一起收拾衣物的时候,直美突然说,他能住到离海更远的地方就说明慢慢放下了吧。

‘他’无疑指的是太宰治。

与谢野晶子摇摇头,手里的黑色裙子在膝盖上叠三折,“太宰就是在这里把他接回家里的。”

她们都习惯不提那个名字了。

尾崎红叶突然造访新宅,宅子主人很惊讶。尾崎红叶不像是来恭喜乔迁新居的,她急匆匆,甚至没来得及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就闯到太宰治面前。

多年不见她却没有说任何寒暄的话,在太宰治略显诧异的目光中,尾崎红叶连气都没有喘匀就开口说,

“还记得七年前,西川美和开发出来的人鱼水下呼吸基因技术吗?”

太宰治当然记得,那是一切的开始。

尾崎红叶深深吸一口气,她眼眶红了,强忍着激动情绪却无法完全压制颤音,她说,

“在技术实践失败了两千多次之后,今天我们终于成功了!”

无法控制的泪水从尾崎红叶的眼里滑落,她终于能为过去弥补一二,她宣布,“太宰,你可以去见中也了。”

太宰治一直知道这项研究从未停止过前进,也无数次幻想如果实验成功的那天到来,他会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无一不是焕发的,兴奋的,甚至有与他本身极不相符的痛哭流涕。

然而,等到这一天真的到来,他的世界被静音了。

脑子里空白得太久,久到让尾崎红叶误以为太宰是震惊于她的失态,她忙擦擦眼泪。

太宰治依然愣神,尾崎红叶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太宰君,你……”

话还没说完,太宰突然亮起眼睛,“我看起来还好吗?!”

尾崎红叶被吓一跳,捂着心口,太宰好不好她不知道,反正她现在不太好。

太宰也不等回答,拉起宽大的裤腿爬起来,他两步冲到最近的玻璃前,发现反射不太清晰后又冲到客厅。太宰治几乎将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照了一遍,最后尾崎红叶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见到正在徒手整理一头乱毛的他。

“还是剪得不够短啊…”

太宰治理着头发的手摸到眼角,他长年不爱笑也没有过多表情,虽说给人印象十分冷酷,却意外地没让岁月的刻刀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可太宰并不庆幸,他的指腹抚过一条并不明显的细纹,“糟了,早知道就多用用与谢野小姐和直美的护肤品,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接着他转头看向尾崎红叶,眼里带着孩子的天真和期待,“中也会嫌我没有以前帅了吗?”

尾崎红叶紧抿住嘴唇,勉强的笑意在她唇角颤抖,她的眉眼挂下来又像是要哭了,她向来优雅高贵的姿态变得复杂,“太宰君,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太宰眨眨眼,他拧着眉搓了搓脸颊,不是让自己清醒,而是根本没有把尾崎红叶的话听进去,他说,“果然还是补救一下比较好,不知道面膜那种东西是不是有用。”

太宰一边走出卫生间,一边喊着,“与谢野医生,有没有面膜借我一张?”

尾崎红叶欲拦未拦,一种极大的悲悯感突然漫上她的心头,她捂着嘴不让自己的伤感泄露,而眼里的晶莹却又一次将她出卖。

很快,太宰宅邸里出现许久没有过的热闹。

当年在中也面前显摆的那套西装早就不见踪迹,为了能够一比一完全还原,他每日辗转于不同的裁缝店,最终决定在不同裁缝师的复原作品里选择最相近的一套。跟随左右的中岛敦眉毛直抖,太宰治有点疯狂,就像出游前夜的孩子会兴奋得睡不着觉,太宰是兴奋地想啥干啥。

中岛经历过,他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痛苦。他想明里暗里给太宰治泼点冷水,但他又深知,他能明白的道理太宰治怎么会不明白。至于其他人,他们反而认为太宰的忙碌是好事,死气沉沉太久也是时候鲜活鲜活了。

宅邸里唯一能待人的庭院到处堆着水泥和刮墙的腻子,太宰治靠着成堆的水泥,面前一排假人模特穿着看起来并无差别的深灰色西装等待着他的甄选,

中岛敦看看太阳的方向,接着给太宰撑起遮阳的伞,“太宰先生,您已经盯着这几套衣服看了两个小时了,还选不下来吗?”

太宰治‘啧’一声,看起来不太满意,“那时候和中也见面已经是晚上了,光线会影响颜色,我当然要等天黑了才能选出最适合的那一款。”

那是尾崎红叶给他打来的,为他特制的战服已经做好了,通知他明天到研究所进行实地操作。

可等重聚的日子就像明天升起太阳眼瞧着就要来临时,太宰才发现这世界上有两个自己,一个老道的,不论任何事情都运筹帷幄,事事都攥在掌心里的太宰治。另一个是近乡情怯,在知道约会日已然来临而心跳加速,常年平静的胸膛猛然充实,呼不出气又吸不进去,手脚发麻,体温显著上升,掌心洇湿无法给出回应的太宰治。

他反复吞咽口水,紧紧闭上眼睛数秒才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来回答对方,“好。”

太宰治的心思已经不在选衣服上,他猛拍中岛敦的肩膀,“敦君,当时是你带了那套西装给我的,那‘选出最还原的西服’这样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他不管中岛敦的表情有多莫名其妙,拔腿就冲出庭院,跃上家门口的越野车后,油门踩到底,一路往海洋研究所飙行。

尾崎红叶早就猜到太宰不会乖乖等到明天才来,在接到太宰治已经进门的消息后她就安排下去,“总指挥官太宰治先生的液态呼吸测试将在三十分钟后开始。”

全程没有废话,太宰治来此目的直接明了,他很快就被工作人员带入尾崎红叶的实验室,一条脊椎骨形状的黑色反应器正躺在操作台上等他。

“这件由纳米技术制作拥有金属记忆的战甲会像流水包裹你的全身,入水后,模仿人鱼呼吸功能的组件将自动开启。”

“刚开始过量滤出的氧气会让你的体内产生大量的氧自由基,这些东西会让你胸闷,恶心、呕吐,甚至还会引发短暂的失明,你是否能挺过这一关将决定你明天是不是可以进入万米以下的深海。”

尾崎红叶戴着硅胶手套,将战甲反应器附着在太宰的脊椎上。反应器像一条巨型的多足虫,每一条触角都扎入太宰治的皮肤,与他脊椎上的神经元相连接,冰凉的深海战衣流水般即刻覆盖全身,好看的脸也被全呼吸面罩笼得严实,即便是眼睛也成了单面镜,太宰治能看到外面,外面的人瞧不见里面。

太宰治像被人猛戳数百针,他瞳孔已扩到最大,如果这一刻不能坚持住,下一秒必然会晕厥,脊背因疼痛而挺立非常,整个人陷入诡异的僵直。

太疼了。

通过滑道进入实验室底部的海水试验区时,战甲开始自发热,不适感如同红叶姐说的那般逐一袭来,在烘热的体温上如同吃辣椒又喝开水,这种煎熬不致命,却能让人的大脑思考与身体行动之间的纽带彻底断裂,他越是要控制肢体越是无法指挥四肢。

这位实验者身份实在过于要紧,实验室里的成员盯着监视屏个个都捏着一把汗,尾崎红叶的助理几次想喊停都被阻止。

“再等等,如果太宰君做不到就不会有其他做得到的人了。”

太宰几乎痛去了半条命,身体机能适应后,跟踪器上的数据才出现上升状态,他挺过了试验。

“你再让我等,我可能会在这三天里随时死掉。”

尾崎红叶知道太宰的决定不是权衡利弊可以左右的,他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

“到时候,只要太宰君的实时数据出现一点问题我们都会立刻将你回收到船上,不管你是不是见到了中也君。”

太宰治没有回答,尾崎红叶的假设在他这儿完全没有可能性,他不可能见不到中也。

凌晨的时候,中岛敦前脚刚把一套深灰色西服送进研究所,后脚研究所的采样船就在码头灯的护送下出航,汽笛声穿透夜空。

站在海岸上与谢野晶子围着披巾,一边的直美正挽着她的手,两个人望着采样船在驶向暗无边界又浪声阵阵的大海,直美说,“太宰先生终于赴约了。”

与谢野晶子深深呼吸,“希望,能顺利见面吧。”

“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采样船上。

“虽说是妾身牵头执行,但两族之间由来已久的恩怨不是这几年的和平就能完全消除的,他们在海域内安排警戒,太宰君真的不需要通知军队过来布防吗?”

太宰治正在整理领子,“我又不是去打仗。”

“能看到你对人鱼如此信任真是让妾身欣慰,不过也确实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好镜花前来为你带路,所有的人鱼也会为你护航避免遭受到其他生物的攻击。”

太宰治无所谓这话里的真实成分,他颔首敷衍着,“十分感谢。”

尾崎红叶倒不和他礼尚往来,她揣手在防护服的兜里,“你穿的倒像是要去结婚的,可这完全没有必要,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太宰治接过她的话,“如果中也可以,他也不会等到现在。”

尾崎红叶深深呼气,肩膀跟着松弛下来,“太宰君能够明白,那真是太好了。”

到达过去的BC-F3海域已经是下午两点。

这几年东奔西杀,每次经过这里,太宰都会停船一分钟,即便因此吃过暗亏,遭受到袭击也未曾让他改变过习惯。

今天他再次停留在这片海域上,在输送带的协助下没入冰冷的海水,海水的颜色在他面前只有一瞬的渐变,还未陷入绝对的黑暗,身旁不远处出现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像一个人的影子。

影子越飘越近,在它前进的同时,隐藏在它身后的同类也随之出现。这也亏得是太宰治,普通人在这样的水里,面对四面八方逼近的‘鬼影’肯定会直接吓晕过去。

太宰丝毫不慌的原因是他认识这大海里隐藏的‘霸主’,他们的头发在海水里散开,如同水草般漂浮,黑色的鱼群紧密地围绕在他们周边,让他们形似夜雾里的鬼怪,所到之处皆被黑暗吞噬。

太宰扣上软绳后从传送带上离开,像漂浮在太空里,直到一双小手拉住他,用于照明的灯条亮起,太宰治看到了泉镜花的脸。

她长大了,眼里有光。

泉镜花冲他一笑,也不寒暄,大概也是知道眼下的情况根本无法和他这个陆地上的人类能有过多的交流,她拽着太宰冲进黑暗的更深处。

突然,太宰感觉身体猛地一绞,像一块毛巾被人拧起,还未来得及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就被卷入了海流。

虽说也是经过飞行训练,战斗服也会调整内外压力,但太宰还是感觉五脏六腑都被搅在一起,他想吐,作呕时看到废旧的沉船出现在他脚下百米远的地方。不是他拥有极好的视力能穿过无一丝光亮的海水,而是这残破的潜水艇的某处在静谧的深海处发出幽幽的亮光。

太宰呼吸一滞,强烈的直觉告诉他,中也就在那里。

跟随泉镜花的牵引飘近沉船,在距离二三十米的距离就能清楚的看到船体中间已被重型武器击穿,只有部分船身处于藕断丝连的境地,本该封闭的船头此时开放着,数不清的手臂粗细的电缆被牢牢捆在一起,合成一颗需数人合抱的电桩从开放口里伸出插入海沟的岩层,光亮正是从这电缆上来的,犹如停留着无数的萤火虫。

这景色有几分诡秘旖旎,可太宰不关心。

他们漂浮到船体上,脚下有坚硬的触感。在他们外围,人鱼们天神降临般高低有致地围出一个保护罩,不,与其说保护罩,不如说是一个防止任何突发情况的防爆牢笼。

这里隐藏着一触即发的危险与杀机,可太宰不关心。

太宰依附着残垣断壁在观察舱门,寻找着被电缆诸遮挡住的入口。

他只关心中也在哪里。

中原中也入海后的情况一直都是无人知晓的谜团,即便是在租借地的人鱼也无法从生活在海里的人鱼口中得到更多的消息。太宰只知道中也被保护在人类无法触及的海域,可中也是在成年后劈尾的,分化出双腿后就绝无可能再重新长出鱼尾,这样的中也要如何在深海生存?

太宰治焦急地翻找,从电缆上被扫开的污垢升起一团黑云,这时引路的泉镜花再次过来牵他,不等太宰拒绝,青黑色的鱼尾一摆就将他直接带到电缆的侧方。

中原中也就在这样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出现在太宰治的面前,像拢了一夜的窗帘突然拉开,万千阳光倾泻进太宰的眼里。

他的中也面戴呼吸罩,躺在密封的水晶舱里,镶嵌在电缆围成的能量堆上,一动不动,宛如一尊来自上世纪的塑像。

泉镜花将他牵引到中原中也面前,确认他的安全锁扣在一条电缆上后,才慢慢松开手。

太宰的身体在战斗服运作的帮助下漂浮起来,在人鱼们围成的黑暗牢笼深处,太宰悬浮在一片微弱的光前,他的脚尖离着水晶舱有一拳之距,他低头望着中也。

关于中也是否能够再次去往大陆,太宰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此刻,他再次目睹了这世上最无人抗议的阴谋,最理所当然的伪善,那就是将束缚当成保护,将禁锢当成站住脚的资本。

太宰治平静的外表下是想砸碎水晶舱的冲动,但他知道不能,因为中也是心甘情愿的。

太宰深深闭上眼,平复片刻后,他膝盖下跪带着身体向下沉,直到被记忆金属覆盖的手指触摸到水晶。

中原中也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样,在这样的深海,他橘红色头发却依然明亮热烈,皮肤比起过去似乎苍白了些,他的脆弱感让太宰联想到易碎的薄瓷。

这是七年来两个人之间最近的距离,横跨大陆与海域,从地表到深海,直至此刻不足一米。只是为什么不能让中也睁开眼看看他,为什么他不能发出让中也能听到的声音,为什么不能留下他来过的证据,证明他们此刻真的再次相见,而不是做了一场梦。

太宰治真的不懂吗?不,正因为他全然明白,才无法撕心裂肺。

太宰治久久地凝视着沉睡的中也,手指隔空抚摸着他的脸颊,太宰在心里安慰中也——

‘没关系,深灰色的西服你还看不到。’

‘没关系,家里还没装修好。’

‘没关系,中也不用为我担心。’

没有回答啊,大海没有说话,中也没有说话。

世界寂静无声。

End

*指挥官宰X美人鱼中非典型末日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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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太宰又给中也的双脚上了一次药,完事儿问他,“要不,我抱你出去?”

中原中也回想到过去被嫌太重的画面,条件反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你不用跟我客气啊,反正你就这么一点。”

中也脑子里的神经嘎嘣断裂了,“什么意思啊!以前笑我重现在又笑我矮吗?!我才刚成年,你知不知道人鱼在成年后还能长到两米的!”

太宰好像没有祝祷这话里的重点,他说,“原来我以前抱过你啊……”

中也捏眉心,烦得很。

分针再次走过小半圈,中原中也将T恤脱掉...

分针再次走过小半圈,中原中也将T恤脱掉换上一件质感厚实的高领黑色毛衣,尺寸还是很大,不过这件毛衣让他感觉很眼熟,太宰帮他叠袖子的时候,他想起来以前看太宰穿过。

“其实,人鱼不怕冷。”

“我不管。”太宰治半蹲在地上给中也系鞋带,抬头时对着中也脖子上的choker使眼色,“穿毛衣的话,脖子上那个要不要摘掉?”

中原中也的指尖触碰到颈圈上的金属搭扣,“才不要,这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

中也晃晃悠悠站起来,他的外貌本就惹眼,随便穿上一套整齐干净的衣服就会让人移不开眼睛,一个温暖的怀抱当面裹住他,中也的重心不稳往后了一步,膝窝抵到床边,属于太宰治的淡淡香气笼罩他全身。

很好闻,可中也不领情,“你……这又是在干嘛?”

太宰治的声音懒洋洋的,“总觉得要多抱你一会。”

他收紧手臂,“难得和平嘛,原来拥抱是这么舒服的感觉吗?好像会上瘾呢。”

中原中也不屑,“少来,你抱过的女人怕是连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太宰治有点意外,“不是吧,中也连这个都知道了?”

“所以说你不要想糊弄我,我对你的那些破事可是了如指掌。”

“不应该啊,这不能够,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呢?”

中原中也不回答,下巴靠在太宰的肩上,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他真想就这么睡一觉。

“问你话呢?”

中原中也置若罔闻,推开太宰治的时候,来自双腿的疼痛让他皱起眉毛。

太宰说,“就让你不要勉强了,怕我抱不动中也的话,就背吧。”

他转身半蹲下来,拽着中也的手往肩膀上一带,在对方还没有反应的时候,就把人背了起来。

中原中也有些新奇又有些惊讶,“别那么自以为是好不好,谁要你背啊。”

“没办法啊,谁让中也觉得我抱过别人心不诚呢,我可从来没有背过别人啊。”

中原中也一寸一寸极为缓慢地搂住太宰治的脖子,“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太宰治笑了,“中也知道这是不一样的。”

他当然知道这不一样,说起来皲裂的伤哪里能让他寸步难行,只不过是有太宰治在,他不由自主想示弱一点,偏偏太宰很吃他这一套。

来到车上。

太宰治从副驾杂物匣里拿出一顶黑色帽子戴在中原中也的头上,又拿出一个同颜色的口罩,亲手给他挂上两边耳朵,甚至不忘将中间的铜丝压一下。

“不是,”安全带都被太宰治帮忙扣好后,中原中也又开始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突然这么体贴的样子。”

太宰治一扭车钥匙,“会有这样的疑问,就说明你是真没有坐过我开的车。”

很快,中原中也就认识到太宰治所言非虚,黑色的越野车倒出车库后,扭着麻花一路冲出宅邸,以不太正常的方式开上沿海公路,车速快就算了,车身还抖得特别厉害,中原中也怀疑这车装的不是轮子,而是直接长出四条腿,不然怎么会在平坦的公路上开出坐过山车的视觉效果。

“开稳点!”中原中也紧紧抓着车门上方的扶手,眼睛瞪得老大,“你赶着去投胎吗!你个白痴!”

太宰治笑得开心,“不要在旁边跟狗狗一样吠吠个不停,一会儿撞上护栏那可都是中也的错啊。”

引擎轰鸣就像是野兽嘶吼,很快挡风玻璃外就出现了跨海大桥的身影,凌晨死了两个携带军籍的绑匪之后,事发地点增加了一个安全岗,持枪的士兵刚看到太宰的车牌号就立刻拖走地刺,太宰治的车没做任何减速直接开过,跃上大桥后才突然静止,中原中也的上半身向前猛冲,太宰治怕他被安全带勒伤腹部,伸手挡住在中也身前。

“就在这里等吧。”

中也差点把昨天的饭都吐出来,他朝太宰竖起大拇指,反讽道,“您车停得真好,总指挥官大人。”

太宰笑眯眯的,“这年头像中也这么识货的真的少了。”

中也无语,太宰的目光越过中也身边的车窗看到矗立在两岸之间的美人鱼像,忽然说,“中也,我有一位老师,我称呼他为福泽先生。”

中也眉尾一颤,“我知道这个称呼,曾经在与谢野小姐那里听过,你想跟我说'黄昏计划'吗?”

该说不愧是中也吗?一下子就明白太宰想说什么。

太宰治不喜欢讲大道理,他把最根本的情况摆在中也面前,“我知道中也接受不了,但如今,‘黄昏’是实现你那些期待的唯一捷径,要知道‘《人鱼清除计划》’很快就会进入11区了。”

中也不想听,或者说,他对人类的计划没有信心,“这怎么看都像是个缓兵之计吧,你不觉得吗?”

太宰治关掉引擎,“我当然明白中也的意思,中也想着人鱼近些年好不容易积蓄起可以反抗人类军的实力,一旦答应‘黄昏计划’就可能会陷入假象和平的麻痹之中,如果人类军突然有一天卷土重来,那就是灭顶之灾。”

“你能分析得这么清楚,就应该知道让我们答应休战是绝不可能的。”

太宰治勾过中也的下巴看向自己,“如果你们不答应,那《人鱼清除计划》只会让你们的灭顶之灾来得更快。”

中原中也不说话了,他避开太宰的手然后看向窗外,此刻跨海大桥上没有任何的车辆通过,对外的视野变得无限开阔,中也的视线飘向桥下的海面,他也看到了那尊美人鱼像。

“有个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们会在海里设立如此巨大的人鱼雕像?”

“对人鱼的杀戮成了人类的英雄碑,这样的情况下提出所谓的‘黄昏计划’真是太好笑了,还不如痛痛快快打个你死我活,这样谁也不用窝囊。”

果然,对话的方向不知不觉走向了敌对的状态。

这时,一辆灰绿的军车从他们的后面开过来,中原中也闻声收回视线,路过他身边的军车里正好有人拉开窗帘,立原道造出现在窗帘后面,那个自从他加入革命军就一直跟在身边做事的下属,他脸上看起来没有受过什么伤,气色也还很不错,中原中也不由得露出笑容,还没来得及看到对方的表情,车子就从他的身边开了过去。

中也推推太宰的肩膀,急切着,“太宰,跟上去!”

太宰治发动车子,这次他没有猛踩油门,而是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军车后面,这样的距离是之前和森鸥外约定好的,只允许一辆军车与接应人碰头。

军车很快就经过大桥的最高点,接着向下坡行驶,这时候军车的视野已经完全掌握在梶井基次郎的眼中。

“就跟到这里吧,再跟会吓跑中也的同伴哦。”

中原中也点点头,他目送军车离开,不知为何他的眼皮重重一跳,一种强烈不祥的预感侵袭他的大脑,与此同时,梶井基次郎按下屏幕上的发信器。

军车爆炸了。

爆炸的热浪迎面袭来,一块边缘还燃着火星的车皮直接砸到太宰的挡风玻璃前,太宰根本来不及反应,中也就已经推开车门闪身出去,他三步并作两步想要冲到军车那边,却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军车被炸成两段,后半截车厢倒在大桥上,所有的窗口都冒着火,在中原中也摔倒的刹那,大量玻璃碎片从天而降,噼里啪啦打落在各处,中也站不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喉咙很痛,无法呼吸,他遥遥看到同伴们挣扎着站起来却被大火吞噬得无处可逃,他的第一批部下在他面前倒下,他伸出手想要救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中也的眼睛像是要烧起来,愤怒将他的理智燃尽。

太宰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无关爆炸,而是中也。

就像沿着身体轮廓安装上一圈极细的软灯,中也浑身都在散发着血红色的光晕,手背上像是用滚热的血液画出繁复的古老符号,这些符号延伸到中也的手臂蜿蜒进毛衣袖子里,眨眼间就从衣领里弥漫出来,爬上中也冷白的脸颊。

如同被诡异的红荆棘缠绕,中原中也此刻就像是被解除了某种封印的恶魔。

“中也……”

太宰治伸出手要触碰他,就差那么几厘米就要碰到中也戴着的帽子时,他听到一阵压抑的哼笑声,中也的肩膀在抖动,一股刀锋般锐利的杀气围绕在中也周身。

中原中也的身躯痉挛,神情狂躁压抑到极点,他仰起头爆发出无意义的狂笑,几秒后,这狂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沉重地站起来。

“中也……”太宰治伸手去拽他,“你怎么了……”

中原中也迈开脚步,重重踩下一脚,桥面陡然出现了细微的裂缝。

“中也!快停下来!”

他们身后赶来的驻守士兵越跑越近。

“中也!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又是一脚踩下,桥面塌陷进去一块圆坑。

中原中也机械地往前走,太宰治用力抓住他手肘,“我叫你站住!”

强硬的语气终于引起中原中也的注意,他转过脸来,原本湛蓝的眼瞳已成一片死白,中原中也飞起一脚将太宰踢到越野车上,肋骨瞬间断裂树根,车体凹陷出一个人形。

太宰呕出一口腥甜的血,他意识到,这可能是中也的荒神力量觉醒了,而且,中也似乎已经把他当成攻击目标。

这时,驻守的士兵赶到了,枪支的洞口纷纷对准中原中也,太宰治声嘶力竭,“别开枪!”

他一发出声音,中原中也就捏紧他的下颌骨,力气大到几乎要将他的下巴捏碎。

太宰治的半边脸颊已经被血染红,死神在向他招手,他却还在拼命唤醒中也,

“中也!”

“中也……看我……你看着我啊!”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太宰治也无法分清对方究竟有没有看向自己,而中原中也此时正处于全身感官完全开放的顶峰,太宰治知道如果现在不能将中也的理智唤回来,那他马上就会死在这座大桥上,之后,刚刚觉醒能力的中也也必然会死在军队的围攻之下。

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中也……中也……快清醒过来啊中也……”

太宰治脸上越来越多的血流到中原中也的手上,忽然间,中也的鼻翼动了动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就这么一个开小差的瞬间,太宰治反守为攻,他推倒中也双腿直接跨坐在中也腰上,更多的血滴落到中也脸上,甚至滴落进中也的嘴里,他在太宰治的钳制中本能地猛挣两下,剧烈喘气,胸腔起伏,但眼中的瞳孔位置竟然慢慢出现一个小点。

“是我,中也,是太宰。”太宰治一遍遍重复,“冷静一下,乖一点,冷静下来,是我来了。”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的伤有多重,眼里只有发狂却无助的中也。

“太宰先生……”赶来的士兵在一边提醒,“需不需要我们……”

太宰治扭头就怒吼一句,“都给我闭嘴!”

这与他平时为人处世的样子完全不同,可一回头到中原中也的脸上,太宰又跟换了个人似的,眉头依然紧锁,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却完全不同,他在哄,他说,“没事了,中也,没事了,你能看到我了吗?告诉我,你能看到我了吗?”

中原中也一口接着一口倒气,湛蓝的眼眸已经恢复大半,全身绷紧住的力气此时完全瘫软,手脚都像软掉的面条似的铺在桥面上。

太宰治慢慢放松手上的力气,他听到中也问,

“我怎么了?”

响天亮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两位老师

什么叫泪落如珠啊(后仰)

正道欣&黑化强蛊疯了

SUMMARY:“既然我能把你从垃圾堆捡回来好好养着,也能给你重新扔回去”

养父子paro,原剧向,剧情取样26集以前,两者年龄差15岁

全文2w5,单纯想看强哥装逼,没有任何背德情感元素

娱乐产物,请误当真,请勿上升演员

OOC预警!流水账记事。如有踩雷请自行避让

(一)

2000年-2003年

1

高启强带回一个孩子。

没人知道原因,只是知道高启强去旧厂街闲逛,傍晚回来便领着一个孩子。

手下替他收了伞,大衣还是湿透了。高启强拒绝了佣人替他更衣的请求,伸手将孩子拎前去,吩咐先给他洗个热水澡。

“...

“晓晨之前在这里留了一套衣服,先给他穿那个,我已经叫人去买了。”

唐小龙从客厅探出头,见状捉摸不透。他将目光投向唐小虎,他这个弟弟正低头听自家老板的交代,也不知耳语了什么,听完后便迅速带着一伙人离开。

高启强回头,对上唐小龙的眼睛。

唐小龙自觉上前,一边接过高启强的大衣,一边按捺不住好奇心。他问着这孩子的来历,以为是哪家权势或者用作计划的棋子,谁知男人坐定泡茶,一通热水过壶,氤氲模糊他身上的凌厉,茶香里完全褪去白日杀伐果断的架势。

“这孩子是在旧厂街遇上的,我觉得挺有缘,就带他回来了。”

轻描淡写一句话,唐小龙不明其意,心说只是一个小孩容得高启强突发善心?谁知半信半疑间,高启强抬眼看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唐小龙讪讪接过,自觉闭上追问的嘴。

聊天间,先前被吩咐的佣人上来回话。她身后站着那个孩子,此刻穿着不合身的卫衣,领口松松垮垮露出胸膛一大片,高启强见状连忙扯过来,替他拉紧领口。

“看来晓晨的衣服还是太大了。”他说,温热的大手摸了摸孩子的脖颈,再顺着抚上脸。“没事,待会儿他们就把衣服买回来,你先坐一会儿。”

这孩子被高启强突然的嘘寒问暖吓到,僵住身子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他想避开男人的抚摸,却发现搭在他肩上的力量大的出奇,挣脱不开。

高启强发现小孩抗拒的动作,手里按下的肩膀,瘦削僵硬,轻微地抖着。他便放下,只是笑着摸摸他的头。

“别害怕。”他说话向来不急不徐,在这孩子面前更是放软声调,像是在哄。“来,介绍一下,这是你小龙叔叔。”

唐小龙见这两人互动,这怪异的氛围惹得他坐立不安。他知道高启强擅长对付小孩,但从未见他这样亲近过谁。脑子里疯狂揣测来历,突然想到私生子的说法。唐小龙被自己的念头吓一跳,赶紧端起杯子喝茶掩饰不安。结果下一秒就听见自己的名字,他险些一口水呛进嗓子里。

那孩子被高启强圈在怀里,顺着话看向唐小龙。倒不怯场,等唐小龙收拾完漏出的茶水,便小声打了招呼。

唐小龙越看越心虚,他连连点头,觉得不妥,勉强咧起嘴角,不管笑得如何,也算是表达了友善。

“小龙,这是安欣,以后就是我高启强的养子了。”

唐小龙还在想到底是哪个安哪个欣,突然接收到后半句话,他愣了半晌。

这下名字是什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启强领了个儿子回来。

唐小龙头一次觉得有些离谱。先前他们从一介菜市场混子之流爬上现在的位置,他只是觉得高启强手段高明,并不感到迷幻。但现如今这人突然带了个十岁小孩回来,平心静气介绍这是他的养子。他重重咳了两声,似要把黏在喉咙里的茶叶吐出来,顺带还有他脑子里的糨糊。

“你、你没开玩笑吧,强哥?”

唐小龙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是他为数不多说话结巴的时刻。

“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高启强说,他把安欣拉近了些。“我说了,这孩子以后就是我的儿子,明天就会派人去办手续。”

这下唐小龙真的有在相信私生子说法的真实性了。

2

高启强是在旧厂街捡到的安欣。

难得有闲暇,他回菜市场看鱼摊的生意。下午没什么人气,便四处闲逛,打量市场新加的摊位门面。路过平日置放垃圾的角落,他听到些不小的响动。

远远望去,是几个人围着垃圾在踢打什么,旁边停着辆面包车。

他们打了几分钟便没了兴致,委身拖起垃圾堆里的人就要往车上走。高启强视力不差,烂菜叶脏水里,混了个瘦瘦小小的孩子。

他不是个什么正义勇为的人,同情心有限,光是关照自己就够呛。

但此时此刻,他恍惚在那个孩子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未等权衡利弊,他便领着人上去,拦住他们的去路。

旧厂街没人不知高启强的名声,他参与的事,就没有让给别人的道理。

这些人理亏,听着高启强报警的说法想笑,手里抓着小孩不放。但看见高启强带来的人,又没有胆子违抗。只好一把把人扔在地上,啐了口,说没爹妈的小杂种运气不错。阴阳怪气指桑骂槐,高启强不是傻子,他也没必要忍这口气。

那孩子哆嗦着爬起来,被这句话激怒,欲要扑上去,高启强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和气生财嘛,大家都冷静一些。”

他好声好气,听起来大度无比。但手底下那些黑西装早就一脚踹上去,拽起那人的领子,狠狠抽了两巴掌,打得鼻血横流,大着舌头嘶嘶求饶。

“积点口德,大家以后都有生意做啊。”

高启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卖鱼佬,放狠话也不会干巴巴地说你给我等着。能用表面功夫抚平面子他绝对不动手,故而道上称高老板仁厚。若是被打,那都是自己先不要脸皮,那高启强也只好成人之美。

他领着孩子去了鱼摊,今日老默有事,店里没人。他打开电灯,蹲下身看了看小孩身上的伤。打开水龙头,先简单用水去冲。

鱼摊的水冰,小孩缩着手直想退。高启强扯着他,愣是不让半分。

“你先忍一下,伤口清洗不干净是会化脓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小孩看着高启强这副温和的样子,一时不知是否需要防备。他挣不开,又不明白这个男人莫名其妙的好心,碍着他看起来不一般的身份,只好闷声就范。

“你叫什么名字?”高启强让人拿来药箱,棉签沾上紫药水,一点点往伤口上沾。为了分散小孩的注意力,他特地找话题聊天。

“……安欣。”

“安欣?这还真是个好名字。”

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身上没有多少能看的地方。破皮流血的不说,青一块紫一块,高启强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心说到底是可怜,不知挨了多少打。

话是这么说,安欣却忍得住:被打时没叫,上药时也没喊痛。眼睛里干干净净,愣是没有一滴眼泪。抿着嘴,腮帮子咬得紧,高启强手上的棉签头碰在什么地方,哪里的肌肉就绷得死。

高启强这才觉得这孩子有一股不错的倔脾气,他很欣赏。

“你爸妈在什么地方?怎么会被他们抓着?”

“……他们都去世了。”

高启强沾药的手一顿。

“那你还有别的家人吗?你的家在哪里?”

“……”

安欣将头别向一边,他这才注意到眼睛噙着泪,在电灯照映下,闪闪亮亮的,硬是框在眼睛里,没掉一滴下来。

高启强没再问,他已经得到答案。低头处理完剩下的伤口,他想扶安欣起来。这孩子瘪着嘴,想抬手抹眼睛,被高启强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诶,你这手上有药水,别擦进眼睛里了。”

他接过手下递上来的纸巾,原想自己动手,但看着安欣这副样子,便把纸放在他手上,示意自己去擦。

安欣小声说了谢,声音听起来软软的,和性格比起来天差地别。高启强听着有趣,这让他想到先前在老爹院子里看见的小狼狗,哆嗦着腿还不习惯走路,嘴已经喊出生人勿近的凶悍,只不过没有成年狗那么雄浑有力,但依旧能在幼声中听出其中的锐气。

安欣随意糊了两把眼睛,力气之大,擦得眼角红红的。他坐在凳子边缘,害怕自己被垃圾滚了的身子弄脏坐垫,也正因为坐得不稳,起身时险些往前栽,好在高启强的手就一直没从他胳膊上离开过。

“饿了没?”高启强问。他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污渍,安欣这回没躲。

他带他去吃了碗猪脚面。

出菜市场发现淅淅沥沥下起雨,他拿过雨伞,漆黑的伞面撑开,牢牢遮去淋在安欣身上的雨。身高原因,高启强始终倾向安欣,顾不上自己有半边在外面。手下想再撑把伞凑过来,被他推开了。

店面装饰和往常无异,高启强和老徐打了招呼,很快两碗热腾腾的猪脚面端上桌。

安欣饿坏了,抓起筷子比便闷头大口往嘴里送。高启强试图给安欣加辣椒的手硬生生停住,转头叫老徐上了杯水。

“你慢点吃,不够还有,老徐的猪脚面很好吃的,别烫着了。”

小孩身上垃圾的腐臭味散不去,混着面汤的香味,格外难闻。高启强没嫌弃,他一个劲地给安欣添肉夹面,招呼老徐又端了碗上来。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和我回家?”

很突兀,却又在情理之中。安欣听到这句话后,咬断了嘴里的面条。他低着头,包着嘴细细咀嚼。高启强很有耐心,端起自己碗,吹开浮渣,喝了两口面汤。

“……我、我爸妈都去世了,他们说我是孤儿,没有人会来照顾我。”

安欣还是低头,他不敢看对面高启强的反应,盯着手臂上的伤口,多余的碘伏在他胳膊上淌出一条很长的印记,他顺着看向水印的尽头,又从尽头看回伤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高启强放下碗,他抬手,温热粗糙的手掌,就这样放在那被脏污沾染的头发上。使劲揉了揉,似要将头顶阴冷的潮湿驱开。

“那就和我回家吧。”

3

所有人都知道高启强凭空多了个养子。

高启盛得知消息,已经是捡回来的第二天,他顶着宿醉的头闯进别墅。刚好碰见一大一小正吃早饭,他一脸不可思议,没看路,差点被茶几绊一跤。

“这是怎么回事?”

高启盛头发凌乱,他扶正眼镜,试图看出端倪来。高启强见怪不怪,他让保姆多端一个碗,招呼弟弟过来吃饭。

大学生此刻化身成复读机,大脑搅成一团,反反复复只能蹦出这句话。他看了眼在啃面包的安欣,又看了眼给安欣剥鸡蛋的高启强,想要在两人中间找出点什么相似点,好验证唐小龙给他传的所谓私生子的鬼话。

“安欣,来。”高启强将鸡蛋放在安欣碗里。“这是你小盛叔叔。”

小孩叫了声,比昨天喊唐小龙的声音大。

陈书婷知道后反应倒是不大,晓晨和安欣在一边拼积木。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朝高启强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倒是厉害,老爹前几天还想撮合你和市委的侄女,昨天就领个儿子回来。”

高启强专心泡茶,听出陈书婷的话外之音,笑了。

“这可没有什么关系,安欣只是我刚好捡到的。缘分这种东西说不准,先前老爹还想劝我们,这不是被你拒绝了吗?”

“现在外面都在传这是你高启强的私生子,版本传了好几个,搞得我都差点信了。”

高启强抬头瞥了眼玩得入神的安欣,语气皆是漫不经心。

“那就让他们传好了,我高启强单身这么多年能有些风流事,也算是看得起我。”

安欣的父母都是警察,死于一场所谓的意外。被高启强撞见的那天刚好仇家上门,把安欣从孤儿院骗出来,准备收拾一顿然后卖给人贩子。

“市警察局那个,安长林,和他什么关系?”

“我问了,好像没有。”

高启强将唐小虎交来的身份资料放在一边,保姆端上新做好的饼干,他叫人去楼上给安欣送了份。

唐小虎看不懂高启强在想什么,老实说他还真考虑过流言的真实性,奈何私下刚说出口就被唐小龙在脑袋上糊了一巴掌,说你他妈的没长眼睛,没看见就长得不一样吗。

高启强以前照看过弟弟妹妹,知道怎么养小孩。当初是没有条件,现在高启强学起陈书婷的做法,也想着给安欣报点什么兴趣班,培养点特长爱好啥的。他瞅着老爷子每次见着晓晨都让上去弹一曲,琢磨要不要也让安欣接触些高雅艺术,没事给他弄点古典音乐听。

谁知试了几次,安欣对高雅艺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乐器绘画试了一通,高启强还想整个马场让安欣骑马玩。折腾来折腾去,高启强看着对枪械玩具爱不释手的安欣,才发觉这小子还真适合高家的风气,毕竟谈判不能拎着小提琴,但可以以暴制暴。

高启盛不以为意地哼了声。

4

高启盛在建工站稳脚跟不久,虽说有了名声,但免不了被一些眼红的人针对。当年陈泰凭空认下这个干儿子,人尽皆知是狠狠打了徐江的脸。徐江忍不了这口气,对外放话是水火不容,高启强为此吃了不少亏。徐江每每指着鼻子骂,他都只是笑着沏杯茶,让徐江多败火,免得人到中年就高血压偏瘫。

中秋泰叔张罗聚餐,高启强第一次带安欣去。临桌发现少了把椅子,他发现徐雷占着两个人的空间,一瓶明晃晃的AD钙便是证明。

高启强还是笑眯眯的,他也不生气。让安欣坐在他的软座上,自己扯了把凳子搁在旁边,硬生生给挤开,横在徐雷和安欣中间。

徐雷没来,徐江也不在,他知道这父子俩就是找机会挤兑他。高启强不客气,他坐在临时搬来的塑料凳上,帮安欣拆开碗筷,低头问要不要喝点东西。

安欣没来得及回答。他意识到场面的不寻常,凭着高启强的身份断然不会少了他的位子。但养父的态度让他犹豫不定,正想着,手里多了瓶戳上吸管的AD钙奶。

“先喝这个吧。”

他抱着饮料,知道这是隔壁座上的东西。高启强示意他喝,他没觉得一瓶奶有多金贵,便含着吸管嘬了两口。

陈书婷这会儿带着晓晨落座,晓晨瞧见安欣手上的AD钙便嚷嚷着要喝,陈书婷朝他背后轻轻拍了一掌,说这玩意不好喝,妈妈让人给你上瓶椰汁。

说罢看向高启强,男人回敬一个看似纯良的笑容。全场就数他的座位最寒酸,旁边是坐在梨花椅的安欣,她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最好收敛着点。”她说。“今天过节,老爹可不希望看人吵架。”

“怎么会,”高启强一脸无辜,他摸着安欣的头,柔软细腻的发丝让他爱不释手。“你看我是那种不懂事的人?”

陈书婷冷笑一声,算是回应。

果不其然,徐雷先回来,见着自己的位置被挤了不说,桌子上的AD钙还落到别人手里。他要发作,就看见高启强那副滥好人的窝囊笑脸,更是火大。

徐雷当着高启强的面一脚踹开他的梨花凳,说我不和野种坐一种凳子,要么给我换一个,要么就把这小杂种从凳子上给我赶下来。

安欣不是个受气的主,他平日最恼别人说他身世。他父母都是警察,他的养父也对他很好,容得别人对他的家人说三道四?原本要还嘴,却发觉高启强放在他头上的手正暗自使劲,示意不要起身。

摁下火气,突然发觉徐雷的目光扎在他手里的AD钙奶上,安欣几下嗦完饮料,冲他摇了摇空瓶。

“徐哥谨言慎行啊,”他说,虽说在高家他被高启强护得很好,但他不是什么天真烂漫的人。眼下什么场景,什么局势,和徐家什么恩怨,他都在高启盛那里打听得一清二楚。“你骂人不要紧,这家店是爷爷亲自选的,你这么说岂不是伤了和气?”

“他妈的轮得到你来,老子就他妈的骂你,野种也敢坐上桌,还碰我的东西,我非要卸了你一只手不可……”

徐雷张口指着骂,高启强身后的人上来拦在他面前。好巧不巧徐江搀着陈泰进来,迎面就撞见这句脏。

陈泰好面子,老人家自然不喜欢上了台面还骂爹骂娘的,他不动神色地甩开徐江搀扶的手,自己坐到主位上。

“徐江。”

这一声喊让徐江一个哆嗦,他自是知道点名的含义,拉开徐雷,高启强摆手撤走人。

“大家都是一家人,多大点事,”陈书婷先行充当好人,搞坏气氛对谁都没有好处,她说完这句便转向泰叔,“老爹,你看这,手底下人马虎,少了个位置。也不知道小雷和安欣关系不好,这不孩子之间就有些矛盾嘛。”

“安欣口渴,我不知道这是小雷的东西,就把这瓶AD钙拿给安欣喝了。”

高启强顺势说道,他演技好,一脸无辜信手拈来。完了还没停,转过脸对着徐家父子:“孩子之间有矛盾我理解,但不至于骂得这么难听吧。安欣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多少也是老爹认下的。一口一个野种,多少伤感情了啊徐老板。”

徐江最近不知倒了什么大霉,白金汉抄出贩|毒链,子公司被人举报涉嫌洗钱,警察盯得紧。生意顺其自然落到高启强手里。徐江有气没地发,每每逮着机会骂高启强,这臭鱼贩子就装傻充愣,说没有证据的事可千万不要胡说。

“徐老板,我知道咱们之间有些误会,但生意都是老爹做决定,我这个新来的,怎么会随便动歪心思。”

要不是碍着高启强在泰叔面前说得上话,徐江早就一棒子敲过去。

当然这些暗流汹涌,他们这位老爹心知肚明,只是未闹大,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认养子不是慈善心,哪个好掌控哪个听话哪个机灵,优胜劣汰,筛下来的是什么后果他一概管不着。

这场饭局好说歹说没闹大,徐江死命拽着他家小子的胳膊示意事后解决,徐雷怵泰叔,又心虚自己刚才说的那一通气话。陈书婷和高启强一唱一和,垒足了台阶让他俩下。高启强站起身,搓着手,一脸歉意:

“我是真不知道小雷这么喜欢,要不这样,待会儿我叫人赔十箱AD钙到你家去……以后小雷的AD钙我全包了怎么样?”

话是诚意到无可挑剔,但不知为何,一口一个“AD钙”听起来着实有些好笑,衬着徐家小子为了个饮料大发雷霆,真真上不了台面。

徐雷听不出来,他现在火气下去,只觉得徐江揪着他胳膊疼得难受,面色难看,见高启强都这么说,勉强点头。但徐江品出味儿来,又臊又恼,横肉挤在一起,脸上五颜六色好不热闹。

安欣在一旁看着,他听出话外之音,不敢笑,死命盯着面前的青花瓷盘,用眼睛一遍一遍描摹上面的图案,好分散注意力。

陈泰看腻了,他别过头,让手下招呼着上菜。这场风波才堪堪停息。

高启强还是坐着那塑料凳,也不想换。梨花椅式制隔得太开,坐起来邻近挨不着。塑料凳没这么多毛病,他刚好坐在安欣身边,夹菜吃饭顺手得很。高老板此刻心情大好,有心思给安欣剥了一大盘白灼虾,专挑蒸鱼最嫩的肉放碗里,偏溺之心昭然若示。

高启强信守承诺,说给徐家送奶,还真就运了几大箱过去。

可惜徐雷无福消受

因为过了没多久,他就死了。

据说是去郊区的野塘子电鱼,电机漏电淹在水里,泡了足足几天。警察找到的时候胀得和气球一样,死相惨烈。

消息传到高家,高启强正和安欣吃中饭。唐小龙急匆匆过来俯在高启强耳边说了几句,安欣看着他面色如常,以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饭后高启强才告诉他,徐雷被电死了。

小孩没经历过这般事,还捧着高启强放在家里的AD钙喝着玩。听完手一抖,差点把奶洒在身上。高启强见状摸脸安抚,温热粗糙的手掌下是安欣微凉的肌肤。他笑了笑,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你这个事了,待会儿我会让人过来给你量尺寸,最近你长个子了,以前的西装穿不得,要换身新的去葬礼才行。

安欣看着依旧慈眉善目的高启强,头一次觉得这酸奶是如此让人恶心。抑制不住这股冲动,他干呕几声,险些将刚吃下去的午饭给吐出来。

高启强吓一跳,连忙给安欣拍背顺气,抬手将他手里的AD钙丢出去,招呼保姆端杯热水上来。

安欣好不容易喘上气,热水在他嘴里发涩。高启强见没事,让小孩去房间休息,自己则穿了外套准备出门。

临走前,安欣清楚地听见,高启强安排他的下属,说再送几箱AD钙去徐家。

安欣再也忍不住,吐了个干干净净。

5

徐雷出事,徐江怒不可遏。他执意将这场意外归结于高启强作祟,抄着家伙去砸了几处场子。事情闹大,都传高家和徐家是非有一场仗要打不可。

最近安欣身边的人也多了些,报的兴趣班都停了,高启强让他尽量待在家里。担心无聊,专门买了台电脑回来。安欣没事学着在网上看论坛,京海板块铺天盖地全是徐家这档子事。众说纷纭,有关徐雷的死因是一个比一个说得离谱。

安欣一边浏览一边皱起眉,他看着网上传高启强涉黑的消息,列举高家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命案。传得最广的,便是说这高启强当年从一个卖鱼的摇身为建工集团董事长干儿子,身份连跳至此,不沾些人命作投名状,恐怕没人会信服。

安欣读着这些他从未见过的言论,后脊发凉。被高启强领回来已经三年多,他知道家里的生意,却从不清楚还有这等传闻。他这个养父基本不带他去那些应酬场,小龙小虎虽看起来凶神恶煞,也都不怎么在他面前和高启强商量事。偶尔遇上些点头哈腰的客人,高启强都哄他说是对方有求于人,他清晰看见对方脸上的青淤,高启强却从来不给他询问的机会。

安欣又想发吐,自从知道徐雷死后他就一直忘不了那股AD钙的味道,粘稠酸涩,却使他联想到昨日在院中池塘看见的那条死烂的金鱼。

天气炎热,鱼在池水中胀泡多日,保姆捞在地上,他凑上去看了眼。白浊肿胀的鱼眼就这样雾蒙蒙地朝着他的方向,糜烂的鱼鳃往外淌着些浑白的黏液,不知是什么,腥臭味惹得他眼泪直流。他踉踉跄跄朝后退,刚好撞上过来的高启强。他的这位养父是识鱼的好手,看着安欣失措的模样,伸手扶住肩膀,委身凑在他身边,轻声细语地给他科普鱼死亡的过程。

他知道这毫无恶意,但男人仔仔细细的阐述,配合着状相恐怖的死鱼,安欣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面前捞上来的不是条鱼,而是一个被淹死的人类,高启强说的不是鱼的死亡过程,而是一个人是如何溺死,再如何肿胀发泡,浑身溃烂。

他不愿再回味,扼住喉咙防止反呕,赶紧跑到楼下去倒杯热水喝。

路过玄关,他听见门外似有交谈的声音。好奇探上去,推开房门,发现竟是两个警察正和保安交涉。

保安态度坚决,说是自家老板不在。但警察这里举着证件,说今日必须要找上高启强进行问询。

安欣天生对警察有好感,不愿见他们吃闭门羹。索性便说:

“让他们进来吧。高启强跟我说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等一下也是没关系。”

不等保安反驳,他打开房门,放这两人进去了。

虽说是养父子关系,但安欣从未叫高启强一声爸。他膈应这个,高启强也不在意,说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安欣想了半天,说你经常叫我全名,那我也叫你名字,比较顺口。

故而高启盛总抱怨这是什么父子关系,名字叫来叫去,听起来和兄弟一样,甚至比兄弟间还要不客气。高启强听罢眼睛笑成一条缝,说他就喜欢安欣叫他名字,不客气那也是他们爷俩关系好。

高启强混到这个程度,道上没人敢当着面随便叫他全名。也就只有安欣,还有那个脾气极坏的徐江。前者他乐意,后者高启强也不介意。他品着送来的名品陈皮,和和气气说这老混蛋以后也没多少机会叫了。

这话没让安欣听见,高老板睚眦必报的坏毛病,现目前还不想让自家宝贝儿子知晓。

安欣招待两位警官在沙发坐下,自己倒了两杯茶递上去。其中一个警察说了声谢,却并没有接过茶杯。安欣见他身躯凛凛,剑眉星目,很是正气,心下赞叹不已,想着以后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请问你是高启强的……”

“我是他养子,叫安欣。”

那人笑了笑,虽说看起来凛然不可近,但在安欣面前却是和善可亲:“我叫李响,是市刑侦支队的。今天来找你父亲有些事。”

“关于徐雷?”安欣想都不用想,知道最近和风风雨雨中心就是这个被糊涂电死的徐家独子。

李响一愣,很快露了个笑容:“是。”

安欣围着李响看了个遍,对警察的装束好奇又不敢随意触摸。李响见状觉得有趣,便问你是不是想找什么东西。

“我以后也想当一个警察。”安欣小心凑上去看李响肩上的警徽,掩盖不住眼里的新奇。

在高家能听出这般志向,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奉承。李响不愿将这样世故的判断放在安欣这个十四岁的孩子身上,况且看他的样子,是真心喜欢这个职业。李响微微附身,好让安欣看得更仔细些。

“为什么想当警察?”

“因为警察是正义的英雄,惩奸除恶。我爸妈以前也告诉我,有问题可以去找警察叔叔,他们会为我主持公道。”

李响听着,不觉眼角有些发涩:“你真是这样想的吗?”

“当然。”

他早就褪去初入警局时的青涩与天真,曾几何时也想真正如安欣的话而言,坚守正义。但万万没想到,京海的水是如此之深,它能轻易地让人裹上一身铜臭,也能逼着人跪在地上阿谀奉承。

好多不明不白的案子被压下去,李响想追查,却被一次一次摁下去。曹闯拦着他,说这到底不是你能对抗的事。

你毫无背景,还记得先前跟你说失踪的前刑侦副队长,他就是和你一般身份,却也还是稀里糊涂地死在家里。我们没办法对无凭无据的事作出控诉。

难道我们只能这样吗?

如果你愿意打一场持久战,那么就需要做好一次次失败窝囊的准备。

想到此,李响摸了摸安欣的头。他第一次在这片深渊中看见了一道纯粹的亮。

“那你可一定要坚持下去,说不定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

“好,我答应你。”

6

高启强听着消息赶回来,一进门便看见安欣和李响他们交谈甚欢。

按下心中烦躁,他挂上和善的笑脸,上去与李响寒暄。

得知来由他并不意外,相反早就做好应对的准备。高启强连连点头说支持工作,一边招呼人过来将安欣带回楼上房间。

“我不大想让安欣知道这种事情,自从听说徐雷死后,他就一直不舒服。”

安欣被高启强牵起一只胳膊,他刚想反驳,却挣脱不开施加在身上的力。便是一把被拉到一边,唐小虎接过他,推搡着上了楼,速度之快。

听到房门关闭的声音,高启强转过身,对着李响他们:

“我一定知无不言。”

李响见高启强对安欣急切的回避态度,觉得奇怪。转念一想,兴许只是高启强不愿意让孩子接触这类事件,也算是保护,便放下疑心。

他们在调查电机时发现徐雷的购买渠道有些问题,其中一环经手了高启强手里的人。电机表面看是设备问题漏了电,但李响总觉得徐雷不会这么轻易地搞个西贝货就去电鱼。加上高徐两家本就有恩怨,便决定来高启强这里调查情况。

高启强装傻充愣有一手,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这我可不敢啊李警官,虽然我们两家是有些不和,但终究不会把气撒到孩子身上,我也是个有孩子的父亲。更何况这电鱼本就是违法的,我也不知道徐雷是在哪里搞到的电机,这京海市这么多人,随便拉一个出来说是我的,我高启强也不会随便认啊。”

高启强这一套解释天衣无缝,李响找不到错处,只得无获而归。

目送两人出去,关门后高启强收回笑容。扯了扯嘴角,方才笑得太多,搞得脸有些僵硬。唐小虎在他身边,看着自家老板阴晴不定的脸,小声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怎么办?”高启强冷笑,“有这姓徐的一天,我在京海的日子就不舒坦一天。我给了这老东西充足的面子,现如今到了该拿回报的时候了。”

他转身往客厅,走几步突然又停下来。

“对了,”他对小虎说,“问问他们安欣的衣服什么时候做好。”

7

安欣没等到穿新衣服去徐雷葬礼的那天,

徐江出事了。

一时外界纷纷扰扰,不少人上赶着和徐江划清界限。

这还不是戏幕的高潮。

这日早晨安欣被楼下的嘈杂吵醒,有很多人七嘴八舌的,他下了楼,隔着落地窗看见外面站着陈书婷还有高启强,地上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中年人。

很吵,但他听不清这些人在说什么。只看见高启强忿忿踹了地上那人一脚。陈书婷脸色很不好看,双手抱在胸前,一语不发。

又过了没多久,他看见李响从人群中挤出来,拷着那人上了警车。

人群散开,重新回归平静。

安欣听见玄关有动静,他忙不迭躲到楼梯上,准备窜回房间,听见下面传来陈书婷的声音。

“你早就知道这些,对吧。”

“什么?”“别给我装傻,”陈书婷的声音难得有了怒意,“你早就知道是徐江杀了老白,你把郭振扣到现在,就是为了对付徐江是吧。”

“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必须搜集到足够的把柄才能一举端下徐江,光是一个郭振是不够的。”

“高启强啊高启强,我承认你是个狠人,徐江出事我也很高兴。但是你这种冷血的做法,怎么让人愿意亲近你……”陈书婷怒极反笑,“装模作样,你以为安欣永远不知道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吗?”

“你给我闭嘴!”高启强极力压制声音,声线因愤怒而颤抖着,“我说过,不准打安欣的主意。”

两人沉默许久,安欣还在费劲消化完他的偷听内容。震惊之余,楼下传来一阵高跟鞋的踩踏声,随即房门重重关闭。

安欣撑起发麻的身子,偷偷摸摸爬回房间。

唐小虎在门外目睹陈书婷气冲冲地上车,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推开房门。

眼帘里高启强正盯着楼梯的方向不放,眼神锐利一瞬,转而又恢复原样。

“小虎,听我说,”

高启强声音低沉,听起来像是缓缓拉弦的大提琴。他向来说话如此,故而命令的语气听起来像商量,但所有人都清楚这深沉和气中掩了多少戾气。

“让底下人拉紧嘴巴,不准在安欣面前多说半句废话,否则我撕了他们的嘴。”

8

徐江死了。

泰叔领了徐江当干儿子这么多年的人情,有意放一条生路。但高启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他一面笑眯眯地和老爹说能不能逃走就看本事,一面挥手让人去废弃工厂一枪崩了他。

回家便吩咐保姆拿新送来的鱼熬了锅鱼汤,安欣搅着碗里鲜白的汤水,恍惚觉得这就是AD钙的颜色。

当然也是那条死鱼身上淌出来的尸液。

“为什么不让警察抓住他?”

“有人跟他有仇,所以想私下解决吧。”

“伏法不就可以报仇了吗?”安欣不解。

“你不明白,安欣,”见安欣碗里空了大半,他起身又给添了一条。

“对于有些人而言,死人才是最可靠的,毕竟人死了就不会乱说话了。”

安欣抬头,对上高启强的眼睛。他一直觉得男人的眼睛里装着一汪深潭,平静无波,却又看得让人无端生出恐惧。

年龄越大,他便越不喜欢这个眼神。

“他应该伏法,应该被警察抓住,”安欣强调。他很少在高启强面前阐述自己的观点,但他憋着口气,从知道徐雷死后就一直郁在心里。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旁人都夸高家养子懂事听话,其实只是安欣的倔脾气没显在外人眼里。“有私仇也不应该这样解决,这是犯法的,他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这样才能帮到更多的受害人。”

高启强一愣,他没想到安欣会突然反驳他。

奈何少年牙关咬得紧,两眼锐利坚定,执拗得和当年高启强捡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不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徐江徐雷本可以不用死对吗?”

高启强笑了,像是在看一只汪汪嚎叫的小狗,调侃的意味让安欣更为火大。

“这我可不知道。”

“你明明就知道!”

“安欣,有一句话你要清楚,”他知道安欣意有所指,但别忘了他是糊弄的好手。他扯过一张纸巾,俯身摁住安欣的肩,细细替他擦净嘴角。安欣欲图错开,却挣不开高启强的力气,只能干瞪着眼抗议。

“没有证据的事是不能乱说的。”

9

徐家一倒,资源统统归到高启强手里。高家如日中天,早就做到一家独大的局面。

泰叔将徐江的白金汉买下来送给高家,算是一种默许。

安欣这日放学,发现竟是高启盛在接他。

“怎么是你?”

高启盛平日虽然不喜欢安欣,但碍于兄长的颜面还是客客气气的。他对高启强保护式的教育方式嗤之以鼻,觉得安欣就是个温室里长大的花,除了讨高启强欢心便没有别的用处。

“我哥有事,让我来接你,”他让安欣上了车,“走,带你去个好地方玩玩。”

车一路驶向白金汉,安欣认得这地方。疑虑之时,已经被高启盛拽下来,朝里面闯了。

装饰就同名字一般,金碧辉煌,透着股暴发户的俗气。也不知里面洒的什么香水,好的劣的混在一起,熏得安欣头疼。兜兜转转到了一处包间,安欣瞅着里面灯红酒绿好不热闹,脚不自觉地刹在门口,不是很想进去。

“怎么了?”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高启盛着急进去狂欢,见安欣一脸抗拒觉得扫兴。没多解释,就一把扯了进去。安欣没站稳,险些一头栽在玻璃茶几上,好在有人扶住他。安欣刚想说声谢,谁知当面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公主,他吓得推开对方,跌坐在沙发的角落里。

高启盛没理他,接过话筒就开始点歌干嚎。安欣想出去,但白金汉人生地不熟,他实在不知往哪里走。包厢里除他还有很多小姐,她们贴着高启盛,还有沙发上那些他不认识的生面孔,小龙小虎都不在,他实在不知高启盛带他来的意义是什么。

“我高家盯上的东西,早晚有一天都是我们的!”

高启盛喝高了,话筒喊得震天响,安欣听着耳鸣。这句狂言他听高启盛说过好几次,昔日徐江的地盘,现今人人阿谀逢迎,腆着笑脸恨不得跪下磕两个头。他很讨厌这种卑躬屈膝的场面,这让他觉得高家不是只做普通生意,那些他听来的谣言,似乎都像是真的。

捱了一会儿,安欣实在是坐不住。他推开门往外走,没人拦他,都在忙着讨好高启盛。他顺着走廊找路,奈何这地方实在是和迷宫一样,兜兜转转,愣是找不到一个出口。

安欣失了脾气,白金汉傍晚不是做生意的时候,来往几乎没人。正在岔路口琢磨是往左走还是右走,他听见旁边包厢传来响动。

安欣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好奇。他见门没关,凑在间隙望进去。里面光线很暗,没有高启盛的包厢那么热闹,上下总共三个人,其中一个窝在地上,任凭另外两个踢打。地上碎了一片玻璃渣,安欣隐约看见还有破半边的啤酒瓶。

包厢的音乐很吵,周杰伦的歌却全然进不了他的耳朵。安欣下意识捂住嘴,心如鼓擂,张皇间想到兜里揣着手机,谁知摸了个空。

里面单方面殴打还在继续,甚至愈演愈烈。安欣见着地上的人失了挣扎,同一滩烂泥任人宰割。那两人见人昏过去,便停下来抽了根烟。

“去,把他拖出去,要么让他家里人过来给钱,要么就让他们等着给他收尸。”

安欣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说话那人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门外。安欣没躲过,一时两人四目相对。

“安欣?”

是唐小虎。

居然是唐小虎。

安欣倒退几步,被当场捉到的感觉驱使他想逃走。唐小虎看了眼他,又迅速低头扫了眼地上的人,意识到什么,快步走向门外的安欣。

“安欣,你怎么会在这里?”

安欣撞到陈设用的花瓶,倒在地上,地毯的缓冲没碎,发出一声沉又响的撞击。

“你们在干什么?”

安欣没有忘记他方才目睹的一切,联系到唐小虎身上,是意料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

唐小虎在裤腿用力擦了把手心的汗,他拼命挡在安欣面前,试图用这种方式掩盖他在包厢做的一切。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安欣的问题,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白金汉。高启强对安欣保护得很好,放了话说绝不能带他来这种地方。现下他嘴唇哆嗦,说不出东西,满脑子想的不是被人撞见行径,而是高启强要是知道这件事,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安欣……我们这是闹着玩呢,”唐小虎避不开安欣的目光,这股锐利刺得他浑身不自在,“话说、话说你怎么在这里,是谁带你来的?”

“闹着玩就把人弄在地上打?”

安欣不管不顾,他瞪着唐小虎,语气陌生得不是在对他的小虎叔叔说,而是一个罪犯。

安欣瞧着唐小虎的反应就是一肚子气,打人者此刻惊慌失措,那刚才下狠手的劲可不见得他是为被发现而心虚。他念着地上昏过去的人,便一把推开唐小虎,没人敢挡安欣。他闯进包厢,看见那人还是倒在地上,头上甚至渗出了血。

安欣照着他在书上学来的急救知识,伸手朝那人的脖子探了探,确认心跳后,扯过沙发上的外套摁住头部流血的伤口。见走廊上乌泱泱的没一人愿意上来搭把手,安欣火气更大了:

“你们都是傻了吗?赶紧报警啊!”

那些人踌躇着,他们看向唐小虎征求意见。唐小虎抹了把头顶耷下的碎发,憋闷了一肚子火,见着这帮蠢货都望着他,一脚把地上的花瓶踢了个粉碎。

“没听见少爷说话吗?打啊!”

保镖们给他让出一条路,高启强一眼看见在门口低眉耷眼的唐小虎。他没工夫收拾他,径直走进包厢。白金汉临时找来会包扎的处理好局面,安欣坐在一边,低头看地上的玻璃碎片发怔。

“安欣。”高启强喊他。安欣抬头,说的第一句话,是问警察呢。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也不用惊动警察,来,跟我回去。”

他伸手去牵安欣的手,却被一把甩开。

“人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说不用惊动警察?”

高启强收回手,他深吸一口气,觉得领口实在扣得紧,上手欲图松开领带,却发现今天戴的是领巾。

他瞥了眼门外,人识相地纷纷退下,只留着唐小虎站在外面。高启强见场地空得差不多,便蹲下身去,再一次去拉安欣的手。

“安欣,这人是建工集团的员工,偷了公款不还,所以才被收拾。”

“欠债还钱,你们可以走法律手段。”

“是,是,”高启强放缓声调,“主要是你小虎哥性子太烈,没注意就弄成这样了。待会儿我就叫人报警处理,咱们先回去行吗?”

低声下气至此,能让高老板甘愿如此的,恐怕也就只有安欣一个。

安欣不信,他不吃这套。他知道高启强这人每次糊弄他都是这副态度,他执意要求等警察来了才走,稳在沙发上岿然不动。

高启强拗不过,也就跟着坐在安欣身边,招呼唐小虎去报警。等待的过程中那人醒了过来,一眼看见面前坐着高启强,原本直起来膝盖重新弯了下去。

“哎哟,高、高老板,我……”

高启强摆手,止住对方的求饶,他皮笑肉不笑:“你来给我儿子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听罢,看了眼安欣,转而又看向高启强。对方话问到这个地步,他自然知道要如何解释。趴在地上磕磕巴巴解释,安欣皱着眉听,竟和高启强的解释没有差异。

“没事,你先留点精力,待会警察还要找你做笔录。”

那人赶紧摇头,他怎么可能会寄希望在警察身上:“不不不,不用叫警察,就私了,我会尽快还钱,还请高老板高抬贵手,不要报警……”

高启强听罢很满意,他拍了拍安欣的肩。

“你看,事情就这么简单。你还没吃饭,咱们先回去吧。”

安欣被拉起来,他觉得那人的状态不对,还想追问,却已经被拽到门外。

唐小虎在门口安静得同鹌鹑,高启强出来给他使了个眼色,如临大赦,赶紧进去收拾烂摊子。

安欣不死心地回头看,谁知高启强步子迈得快,几步越过去,他身边的保安在后面遮得严严实实,愣是没给安欣机会。

快要出门,安欣突然想起来:

“我手机好像掉在高启盛那个房间了。”

高启强步子一顿:“我待会儿叫人去找。”

说罢七拐八拐,径直走出门上车。安欣坐在车上,觉得手腕有些痛。

“你似乎从来不想让我接触你的那些朋友。”

在车上,安欣侧目扫着外面掠过的风景,身上的酒味香水味还为彻底散去。

“他们看起来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高启强也累了,撑着头揉捏眉间穴位:“这些都不是需要你操心的事,安欣。”

“我听说,白金汉卖|淫,又涉嫌贩|毒,你还把它接过来作为自己的东西。”

“……你从谁那里听来的?”

“不用你管。”

高启强觉得安欣是越来越叛逆,他知道这是到了青春期,但终究是没及时适应这种落差。

“这都是徐江做的事,我肯定不会让白金汉变成那个样子的。”

安欣很想说你最好是,但回想起高启盛在包厢说的话,还有先日在家中听到的、在李响那里得知的东西。

嗫嚅了番,手腕隐隐作痛,安欣注意到高启强正通过后视镜观察自己。

“那就好。”

他只能这么说。

(二)

2006年

又过了几年,安欣十七岁。

高家生意稳步推进,高启强坐上总经理的位置,替公司拿了不少项目工程。

道上都传安欣是高家接班人,但高启强严格秉持自己的教育观念,依旧不让安欣过多接触。安欣这个高家养子的名号,就显得有些荒谬讽刺。

安欣不介意,高启强也不在意。这么多年不少人想上来和他沾亲带故,每隔几段时日就有哪个哪个大领导的千金想要和他接触。高启盛他们觉得是件好事,偏偏当事人推了个干净。恭恭敬敬招待人吃饭,最后送了好些礼走,问起就一律说没有想法。惹得有人动了歪心思,想给高老板送几个鸭子,没成想被大骂一通。

图个什么?所有人心里都疑着。论血缘安欣和高启强沾不到一分边,偏就是收留了安欣后,这人就再也没有娶妻成家的想法。

安欣听着晓晨给他八卦这类传言,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你少听点这种东西,高启强要是知道你给我说这个,他非要让书婷阿姨骂你。”

晓晨不以为意:“你不想要一个后妈?”

安欣呛回去:“你怎么不想要个后爸?”

高启强这人确实无欲无求,重视家庭的人往往向往娶妻生子儿孙满堂。他却偏偏搂着弟弟妹妹加上他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养子,美滋滋地说已经心满意足。安欣在高家这些年确实获得了足够的爱,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日高启强将他从菜市场垃圾堆拉出来,请他吃热腾腾的的猪脚面,把他拉进这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

但徐江徐雷的事发生后,安欣有些忌着高启强。他知道这人一定干着些不干净的事,他想把高启强拽回来,却总是被那人轻描淡写地避开——

2006年,除夕夜,高启强罕见地没有出去应酬。撇开小龙小虎的邀请,张罗高启盛一起回家,支开保姆,说什么都要亲自给安欣包顿饺子。

三人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吃年夜饭,高启强掏出好酒给自己和高启盛斟一杯,他说以前没发达的时候,就盼着过年的这口酒。

“那会儿你小兰姐姐也在,我们兄妹三人挤在那个破旧的厂房住宅里,猜到底谁可以吃到饺子里的硬币,这样谁这一年就会心想事成。”

安欣没说话,他想到自己十岁前的新年。作为警察的父母经常值班忙碌,团圆与否已经在记忆中渐入模糊。面对自己的谴责,爸妈总是歉意地抚摸他的头,说过年警察也必须在岗,不然会让坏人有机可乘。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知晓作为警察的责任,虽不满成长的缺席,却在父母的办公室看见墙上的一面面锦旗,责任心和自豪感便油然而起。

酒过三巡,高启盛晕在沙发呼呼大睡。安欣看着液晶屏上漂亮的歌舞表演,高启强还在给自己倒酒。

“高启强。”

“嗯?”

安欣眼里倒映着屏幕的五光十色,他透过这台电视,似要看到更深处去。

“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种,有些东西不是唯一解。”

高启强轻笑一声,算是回答。他闷了口酒,紧而又倒满一杯。

“你还小,安欣,你什么都不懂。”

“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种话,但这是不对的。”

“我爸妈……”安欣顿了顿,压下心头涌上来的情绪,“我知道他们没有选择,那一趟凶多吉少,我看着他们越走越深,我没有办法,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不希望看到你也……”

他听见身后酒杯放在桌面的磕碰,他不敢回头:

“他们走后我一直都在提心吊胆,我不想再次看着你也走不到回头路……”

“算是我求你,高启强——”

“你要不要让自己踏实一下?”

烟花突然在空中炸裂,五颜六色的光线透着落地窗洒在安欣头上。他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火树银花,绚烂无比。

被惊得,眼里竟有了泪。安欣咬着牙,泪水框在其中,滚动着,翻涌着。他的眼光不曾离开焰火,担心转眼低头,等看着高启强,眼里的泪就会掉出来。

良久,直到钟声敲完,电视又响起新的欢调,他感觉头上传来温热的抚摸。

高启强很喜欢摸安欣的头,摸安欣的脸。他总说以前自己杀鱼,身上有腥味,不敢轻易触碰人。现如今男人换了身份,手上只有淡淡的茶香,昔日握刀磨出来的茧子,也逐渐褪下硬皮,只留着些属于年长者的粗糙。

“安欣,新年快乐。”

他便从这时知道,

有些事情,不是无路可退,而是走的人就不曾考虑自己的退路。

还是十七岁这年,京海市靠近郊区的一处城中村。

安欣死盯着在小卖铺买烟的李宏伟等人,此刻车门大开,司机张大庆低头摆弄手机,没人关心他们的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镇定下来,手心里的刀片正磨着晓晨身上的麻绳。高晓晨泪痕未干,被胶带贴死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有人注意他们的小动作。

他估摸着程度,转手割自己的绳子,刀片锋利,还是划破他的掌心。血水不合时宜涌出,惹得他手心又湿又滑。张大庆偏出脑袋喊多带包烟,安欣顾不上疼痛,划地越发用力。汗水流进眼睛里,视线模糊和清晰反复交换,他眨眨眼,却被刺激得眼泪直流。

李宏伟他们买了东西还想在旁边铺子搞几张饼,张大庆见状跳下车选口味。刀片划破最后一根绳索,他赶紧上手给晓晨松绑。高晓晨看着安欣血淋淋的右手有些害怕,见着朝他脸伸过来,下意识想避开。

安欣才不管高晓晨的小动作,他撕开嘴上的胶带。换了左手,捂住晓晨的嘴。

“你听着,”他低声说,不时盯着车窗外的动静,“我说三二一,你赶紧跑,往人多的地方去,跑得越远越好,听到没有?”

高晓晨身上抖得和筛子一样,不晓得到底是摇头还是点头。

李宏伟一边啃饼一边随处扫视,他寻思俩小少爷被绑着肯定不敢乱动。谁知突然一声异响,竟发现两人从车里跳了出来。

“快追!”

他丢了饼掉头便追,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挣脱开的。高晓晨被安欣狠命推了一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反方向逃。安欣光顾着高晓晨,脚下一空,摔在地上,一块石头刚好撞在安欣右手手心,痛的他头晕眼花。

李宏伟本想让张大庆他们追跑的那个,碍着大庭广众,怕有人报警。只好逮住地上的安欣,见小孩手上流着血,便知道是藏了东西才得逞。

面包车重新发动,李宏伟坐在后座,揪起安欣的领子就是一巴掌。

“小东西还敢耍花招,你以为你跑得掉吗?”他咬牙切齿,抓过绳子将安欣绑得更紧。看他右手流着血,担心失血过多,塞了块擦车用的抹布过去。粗糙的面料磨蹭着安欣的伤口,他忍不住叫出声。

“你要怪就怪你那个好父亲,”李宏伟说,“高启强不知天高地厚,惹我们莽村,那只能让你这个做儿子的付出代价。”

车子驶向莽村,安欣被丢在一处破房子里。不知是谁临走前还踹了一脚,安欣蜷在地上,好半天喘不上气。

李宏伟把他丢在李家父子的房子中,撕了他嘴上的胶布。嘴唇经历两次大力的撕扯,此刻肿涨不已,密密麻麻的痛觉宛若针扎一般反馈给大脑,他都觉得嘴已经不是自己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步履不平,深浅不一,看样子来人腿脚不是很方便,不是李宏伟之流。

这人蹲在他面前,端着什么。逆光,安欣看不清他的脸。正想问,这人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安欣闻到一股饭菜的香气。

他想说自己被绑着不能动,这人已经绕在身后,笨拙地割开束缚,牵了根想重新绑。原本摸上右手,忽而又捆在左手上,另一端系在旁边的柱子。

“吃。”

他腿也被绑着,只好跪在地上够碗。右手的抹布已经和伤口黏在一起,稍微撕扯就会钻心地痛。安欣怕扯出布会继续流血,只能缩着右手,勉强端起饭碗。

“能不能……”他实在饿坏了,失血过多更让他两眼发昏,早就没有力气去逃跑,“帮我拿个勺子,我左手不会使筷子。”

这人听罢转身去给他拿了个汤勺。安欣把着勺子,使不上劲,微微颤颤试了几口,一半都掉在了地上。就这样扒了小半碗,他把碗搁回地上。

“谢谢。”他说。这人收走碗筷,又继续坐在他面前,也不说话,就是盯着安欣,防止他逃跑。

安欣简单扫了眼所处的环境,他换了个姿势,抻开自己跪麻的腿。现如今不知高晓晨有没有跑回去,也不知道高启强知不知道绑架的情况。警方给出的时限是24小时,安欣想着李宏伟他们的手段,以及提起高启强时的仇视,担心自己恐怕捱不到得救的时候。

他沉下心分析自己的遭遇,早上原本和高晓晨一起去上补习班,谁知道半道被人劫了去。他知道最近高启强忙着某个大项目,没成想起了冲突,竟遇上绑架这种事。

“我能问问为什么要抓我吗?”

他试着和这人聊天。

“高启强,他杀了我爹。”

安欣看见他背后墙壁挂的遗像,一时有些恍惚。相片上的老人眉眼友善,不像什么穷凶极恶之人,怎么会徒遭这般杀生之祸。

“高、高启强让人推了我爹,他是被摔死的……是他杀了我爹,是他杀了我爹。”

这人提此便激动起来,说话颠三倒四含混不清,并是不是偏着脑袋。安欣瞧出他有病,悄悄朝后缩了些,担心出现什么意外。

“你冷静一点……这中间说不定有什么误会……”他尝试稳定绑匪情绪,“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爹的名字吗?”

李青虽然有精神上的疾病,但情绪平稳就和正常人无异。他看着对方摸出一个药瓶,吞了几片药下去,很快就没有方才的激动。

在叙述中,安欣得知绑架他的前因后果。他深知这大概是有了利益上的冲突,高启强才出此手段,但用李顺这种老实本分的农民作为导火索,实在难以释怀。

安欣听见外面李宏伟正对李青煽风点火,教唆他以安欣的死去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他们劈手夺走李青治疗神经的药,一遍一遍夸大其词刺激李青的神经。李宏伟拖着李青走到安欣面前,端着李顺的遗照,对着即将失去理智的李青义愤填膺,为这场怒火添上最后一把干柴。

“你别忘了,你爹是死在他爸手里,高启强杀了你爹,你得报仇,你必须得报仇!”

“你闭嘴!李青你别相信他的话!”

他极力反驳,下一秒就被张大庆用交代封住嘴巴,并糊上一个巴掌。安欣被这一掌打得天旋地转,耳鸣不止,却仍旧怒视着李宏伟,呜咽着让他们闭嘴。

煽动一个人的情绪很容易,刺激一个精神病人更是易如反掌。

房门外响起警笛声,李青涨红了眼,他一把扯起安欣,拖到门外去。尖刀牢牢抵着安欣的脖子,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轻易刺破大动脉。

外面是倾盆大雨,李青被警察逼到广场。红色丝绸绑满村民对佛祖的祈祷,象征祝福的老树,却没能庇佑这个歇斯底里的可怜人。

安欣喘不上气,视线一片模糊。挣扎间手心的伤口再次裂开,混着雨水汩汩往下淌。他听见李青绝望的斥责,痛苦扭曲至此,很难想象一个小时前只是个会给他饭吃,会和他倾诉悲伤的、再质朴不过的好人。

“你不应该听他们的,就算高启强杀了你父亲,你也不能用同样的手段去复仇,这是不对的。”

“可我的父亲没了啊,他去上工就是为了让我过上好日子,我对不起他。”

“你看,你的父亲的愿望是让你好好活着。我想他一定不愿意看见你变成这个样子,为了复仇去坐牢。”

“你听着,李青……复仇可以有很多方式,如果高启强真的杀了你父亲,我们就让他去坐一辈子牢。如果你为了仇恨丢了自己的性命,你这不就违背了你父亲的遗愿吗?”

“一切都会变好的,我可以帮你,相信我。”

安欣拉着李青,他给予他希望。

但他却忘了,原本策划这场绑架的人,要的就是让李青去做替死鬼。

云雨压抑着,摇摇欲坠。骤雨汹涌,冲刷着周遭的一切。安欣感觉自己身上的热度在逐渐流失,刺骨的冷意折磨着他的神经。他扬长脖子,大口吸着空气,谁知雨滴漫入嘴中,争先恐后涌入气管,呛得他几近昏厥。

警察中走出一个人,他上前试图与李青交涉,安欣看不清脸。周遭的一切渐入混沌,唯独不远处村民的挑唆格外刺耳。

雨下的实在太大了。他想。可为什么那些人还在煽风点火,为什么他们不肯放过李青。

他知道李宏伟想着办法推李青进泥潭,失了父亲的神经病,是最好不过的替罪羊。不然为何会好心帮忙绑人,却最终让李青去操刀杀人。

他本以为恶的只有不择手段的高启强,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推波助澜至此,让高启强用此下策,离不开这些自私愚昧的吸血虫。

冷静一点,求求你不要听他们的话。

他很想这样对李青说,但已失了张嘴发声的力气,麻木占据他所有的感知。

兀的,枪响

劝说无果,为保障人质安全,李青被特警架狙击击毙,安欣得以获救。

子弹射穿李青的脑袋,没有电视上形容的那般鲜血迸出,只听得沉闷的一声,他连哼叫的机会都没有,便倒在地上。

安欣跌在泥里,有人上前扶住了他。

“安欣。”这人在喊他的名字,穿着警服。安欣用着残存的精力,推断他是李响,毕竟他只认识这一个警察。“你不要睡,马上就送你去医院,你醒醒。”

李响的手比高启强还要粗糙,有一处硬块不断摩挲他的脸,不用猜都知道这一定是持枪磨出来的茧。

我以后也会有这样的手。他想对李响这样说,发不出声音,徒劳嘴一张一合。李响颤抖着手,不停地抹开流进安欣眼睛里的雨水。身旁赶来医疗急救,他让开位置,突然瞥见安欣身下的土深了一片,那并不是李青的血。

他猛地转头,朝着刚才人群聚集的方向。目光所至之处,李宏伟的橘红脑袋正嚣张地在那里晃来晃去。

“去查,”他说,极力压下情绪。

“去查到底是谁开车绑架的安欣,李青不会开车,必定有人在帮他。”

安欣醒来,映入眼帘是医院明晃晃的天花板。

他撑起身子,惊醒了坐在床边小憩的高启强。见着安欣醒来,高启强唤来医生检查。

总体没有大问题,失血过多导致身体贫血,手掌伤口化脓发炎,好在没有伤及神经。

送走医生,高启强放下心来。他在果篮里挑出一个苹果,问安欣是想吃切块还是整的。

“先说点别的事。”安欣道。

高启强削皮的动作放缓,他笑了笑,仿佛早就知道安欣会这样说。

“你问。”

“你打算怎么处理李宏伟他们?”

高启强抬起眼,用一种很意外的表情:“我以为你会质问我为什么是李青李顺父子。”

安欣别过头:“我不问废话。”

“安欣,你很厉害,”高启强说,“想着法子去探听消息,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警察这个职业。”

安欣猛地看向高启强,一脸诧异。

“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以为我做的那些事情,是随随便便就让底下的人知道?”

“……你是故意的。”

“当然,我不介意陪我的儿子玩警察游戏。”

给安欣安排的病房是单间,没有人会干扰他们父子俩的交心。高启强三言两语,安欣便听出全貌。他愣在那里,悉数复盘他这么多年想方设法探听的小动作,谁知全部都被高启强看在眼里。高启强引导着安欣一步步靠近真相,撕开高家生意很小的一面供他窥视,却又让他急得无计可施。

“李警官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和你很像,”高启强继续说道,“你早就应该给我介绍你这位警察朋友,他关照你这么久,我应该李警官好好吃顿饭。”

高启强拿刀很稳,苹果皮薄透,且接连不断,亦如他在生意场上,不急不徐,亦步亦趋做完所有的计划准备。

“你……”

收刀,皮稳稳落进垃圾桶里。

也是他们之间默许的宣判。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房间很安静,滴管药水下滴的频率逐渐和安心的心跳相一致。

他又一次想到,这幅场景似曾相似,他好像就是那条在院子里腐坏的鱼。

被人捞上岸,被一点一点解剖开,高启强知晓他死亡的整个过程,就好像他是亲手参与了这场死亡进程。

鱼的眼睛很有趣。他当时这样和安欣说。死后眼睛会蒙上一层膜,看起来和普通的鱼没什么区别,实际上里面已经烂得发臭,为了不让别人知道,身体便会生出一层膜掩盖事实,自欺欺人。所以那些卖鱼的就会利用这一特点,欺骗客人买走那些死鱼,虽然有膜,但谁又会真正在意死鱼和活鱼的眼睛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被哪句话逗笑,高启强自己乐起来。

“毕竟鱼的眼睛永远都是睁着的,生的死的,又有什么区别。”

安欣突然发现,在他捋线索的过程中,似乎漏掉了最为重要的一环。这一环无关痛痒,却能巧妙的解释这些事件中所有蹊跷的地方。

胃不合时宜地痉挛起来,酸液顺着食道有上涌的趋势,就连右手手心也传来阵阵刺痛。

“徐雷可以不用死,对吧。”

“……如果徐江是触及到你的直接利益,那李青父子算什么?”

安欣生性敏感,脾气又倔,认准一件事绝不松手。高启强不愿意让他接触的,他越是要想办法弄清楚。他知道这世道老实人讨不到好,却始终相信高启强是善的。逼急了做些小手段,也都是事出有因。徐雷的死他可以归结为利益争斗,但李青的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释怀。

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人下手,为什么要草芥人命?

像高启强这种家庭的孩子,二世子多半娇纵蛮横。少有成熟懂事的会接触家族事务,当作接班人培养。高启强对安欣有恩,但安欣却从未接受那些暗处肮脏的行当。他在高家长大,接受的是高启强的教育,却至始至终从未放弃自己的原则:如果他选择妥协,那么他父母的死将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即便高启强是那个在人贩子面前救下他,在无家可归时收留他的养父。

高启强注意到安欣身体的不适,他探身将安欣紧握的右手一点点掰开。

“来,安欣,”他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

你说徐雷不必死,徐江没必要逼到绝境;

那么以他的手段,后面必死的就会是我。

他一边说,一边用刀切开苹果。

你看这个苹果,如果它的里子坏了,即便我不去切开,它也会慢慢腐烂。

李青的死是谁的错,你我都清楚。

高启强用刀尖挖去果核,切成四瓣,其中一个递给安欣。

“你可以骂我是操刀鬼,但你更清楚是什么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又是什么让我无法踏实下来。”

回不去了,你知道吗

在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是不对的。”

安欣还是咬着这句话不放。高启强笑了笑,他没有再反驳安欣,任由他坚持自己的观点。

“我说过,你还小,有很多事你不明白。说句简单的,如果那天不是我救了你,你觉得你能从那些人手中逃出去吗?你所向往的公平正义,为什么还会让他们有机可乘,将对你父母的恨意施加在你身上。”

高启强擦净水果刀,收在一边。他抽出湿巾,避开伤口和输液针,给安欣擦了手,再将就着给自己擦了擦。

“当年我捡到你,就是觉得你这个孩子眼睛实在好看,澄澈又执拗,我真的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眼睛。”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沉稳,此刻带着点轻快,有着来自年长者的自豪感。

“你可以唾弃我,厌恶我,我不会生气,相反我会觉得高兴,看来你并不是个轻易改变想法的人。”

“我回不了头,且无法回头。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选择,我尊重你的想法。”

“你不服气,可以选择以后来阻止我。”

高启强摸着安欣的头,前些天剪了头发,现在摸起来刺棱棱的。他莫名想到个比喻:一颗桀骜不驯的猕猴桃。

不要认为所有事情都可以非黑即白,也不要觉得京海仅我一个恶人。这个世界环环相扣,你会发现很多决定是身不由己。

“我不信。”

高启强笑了,不带调侃意味,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那就试着来阻止我。”

(三)

2000年,高启强于旧厂街领养安欣,认其为高家养子;

2003年,徐江畏罪潜逃,死于京海市一处废弃工厂,凶手不明;

2006年,莽村开发事件,李有田死于车祸,李宏伟尸体于郊区发现,凶手不明;

2007年,安欣考入警察学院;

2011年,安欣毕业,进入京海市刑警大队;

2012年10月,高启盛因贩毒并涉嫌绑架,当场击毙;与此同时,市刑侦支队大队长李响,因公殉职;

2012年11月,安欣职位变动,调入交警队。

2021年,高启强落网

-end-

(*)

[番外]归途

高启强捡到一个孩子。

这不是他一时兴起,也不是大发善心。

按着他给所有人的解释,便是有缘。

高启强为人处世这么多年,养成一个习惯:好看别人的眼睛。

看眼睛,读眼神,便可以知对方的态度用意,为人性格。

说来玄乎,原本这是他拿来辨别死鱼活鱼的方法,逐渐地从看鱼,慢慢看到人的身上。他凭着这个本事,讨好了买鱼的顾客,讨好了唐小龙唐小虎,傍上了老爹陈泰。

鱼眼呆滞,死的活的都只是一个摆设,不论什么生长环境,都是一对浑浊的眼珠子。

人也是这样,眼里塞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在一起,也就谈不上清澈;死人更不用提,他第一次扒拉死人眼睛,看见那对浑浊涣散的珠子,心想要不是眼皮掩盖,倒还真和鱼没什么区别。死鱼还可以凭着眼睛骗骗那些不懂的人,但人死了,眼睛是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久而久之,他每遇见一个人,都会去看他的眼睛。读出意味来,好换上得体的面具讨人心欢,以此达到目的。

唐小龙、唐小虎,眼神看着凶悍,其实那也只是一层皮,轻轻一撕就掉,非常好懂;

陈书婷看起来风情万种,实际很机灵,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李响,眼神清澈,但稍微搅动就会动摇,他牵挂的东西太多,光凭一腔热血撑不住;

徐江,就是个水做的珠子,稍微使点手段捏一捏,自己便爆了;

……

他看的有太多,唯独忘不了安欣的眼睛。

澄澈透亮,不像池水,倒像是一颗刚被开琢的玉。简单,却又穿着石衣,不好轻易开凿。

最后雕成什么样子,全凭自身资质,是好是坏,把坯子挖出来试试才知道。

他将他从垃圾堆里捞出来,他将碗里的面和猪脚夹在他碗里。

高启强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只能喝面汤的卖鱼佬,但他心甘情愿地为安欣去只喝面汤。

“你愿不愿意和我走?”

他实在太喜欢安欣的眼睛,就同他的名字一般——

安欣,安心。

他不愿意让安欣看清他的真面目,极力保护好他的成长环境,不让他沾高家的一分事。有人让高启强多去锻炼安欣的能力,好让这位养子成为他事业里最为有用的利刃。

反正你们无亲无故,这孩子就是最趁手的刀。

高启强承认安欣聪明灵活,有着其他孩子没有的毅力和能力。他可以让安欣成为自己计划中有利的棋子,中秋那场饭局后,他借势干掉徐雷,成功让徐江方寸大乱。

徐雷确实不用死。死了可以刺激徐江,不死徐江也会失败,这是可有可无的一环。但高启强想到当时徐雷在饭局上骂安欣的话,便想,自己已经有了可以决断的权力,为什么不能用来发泄私欲,让他为欺侮安欣而付出代价。

于公于私都有益处,徐雷的生死便被轻飘飘地决定,以最荒唐的方式,甚至没有一个完好无损的尸体。

高启强决心从菜市场走出去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没有给自己设置退路。

杀鱼需要技巧,如何用刀背敲晕鱼头,如何快速去鳞,一刀剖开腹部。熟练的鱼贩可以轻易地,在不弄破胆汁的情况挖走脏器,在鱼来不及挣扎时就搞定一切,同时不留痕迹。

卖鱼如此,处事亦是如此。

高启强在第一次接触死人后便提醒自己,弄死一条鱼有多种方式,搞垮一个人也是同理。尖刀必须稳准狠,才能用最省事的功夫搞定一笔交易。不然手脚笨拙,是会揽不到生意的。

便是如此逐步高升,他干掉了徐江,让陈泰放心。再借着这股权力扩大版图,除去异己,让京海由他一家之言。

这样做沾染的腥臭味很大,高启强不想让安欣碰上,混沌了那双澄亮的眼睛。

他喜欢安欣身上的那股子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现如今很少有人能做到像安欣这般油盐不进,亦如他那双永远都不会黯淡的眼睛。

后来安欣考入警校,再在京海担任刑警。大家都夸赞高家养子年少有为,认为高启强可以借此深入政法,黑白通吃。谁知下一秒,安欣便气势汹汹地打了他们的脸,摆出副六亲不认的态度,眼里只认正义,只懂法律。

风口转而一变,都惋惜高启强养了个白眼狼。

高启强不以为意,反倒是很喜欢安欣穿上警服意气风发的样子。这双眼睛配着他胸前的警徽,竟是相得益彰,仿佛他安欣生来就是警察。要不说血脉遗传还是有理,安欣继承了他亲生父母的意志,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高启强身上卖鱼的腥。

安欣不领情,高启强也不会让他抓住把柄。

他说过会让安欣看清现实,便不会顾及父子情谊。

高启盛死了,因为贩毒,被安欣击毙;

李响死了,因为高启盛要用这位刑侦队长的死为高启强开出一条路。

一面是挚亲,一面是他最在乎的人。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安欣的眼神,这颗玉石平日温润可琢,现如今恨不得以自身之坚将高启强砸得粉碎。

但高启强说过,他不会回头。

既然我能把你从垃圾堆捡回来好好养着,也能给你重新扔回去。

路口熙熙攘攘,高启强透过车窗看见指挥交通的安欣。这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终究被他敲断了根骨头,佝偻着,疼痛着——

却始终不肯弯下身子。

这是何必呢。他想。只要和我服个软,只要在我面前喊声疼,我又怎么会将事情做到这种程度。

他以为人心终会动摇,就像眼睛也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浑浊,这是自然规律,这是他观察了这么久得出的寻常道理。

可安欣从来不会,他不会,也永远学不会。

高启强喜欢安欣执拗的脾气,却也厌烦他的这股劲。如此不知变通,如此冲动莽撞,何必要和这个世界过不去,和他过不去。

按照他的计划,让安欣在警局呆一阵子,等小孩认清现实放弃挣扎,他就找借口把他重新带回身边,做高家养子,做那个人人恭敬的高家少爷。谁又知道这人愣是一条路走到黑,即使是离开刑侦,也还是不忘搜集他的错处,还做着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荒唐美梦。

何必呢。

你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这日他和陈书婷吃中饭,女人又一次抛出这个问题。

我之前以为你把他当棋子,那他现在这样,你图个什么?

莽村绑架事件后,陈书婷来医院对高启强发了一通火,她说你把安欣怎么样她不管,但不要将晓晨拉下水。

你到底把安欣当成什么?实现你计划的棋子?你就是这样才让安欣当你的养子吗?

安欣成为刑警后,她看着高启强将他玩得团团转,一次次给他带来希望,又一次次将他踢进深渊。

陈书婷看不下去,她看不得安欣眼里的光被高启强磨去,再生生撒上一层灰。

“他是人,是活生生的人。高启强,你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第一次,高启强找的是李有田父子的借口;第二次,他是说让要安欣接受些现实的拷打;

但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反驳陈书婷。

你是知道的啊,书婷。

高启强依旧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和和气气,善解人意。他对外人如此,是为了方便交际;对家人如此,是因为伪装早就成了他的习惯。

“我怎么可能不疼他。”

你是知道的,你怎么可能看不清。

安欣是我唯一的寄托,是我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安心。

他想到安欣的体检报告,想到他被病痛折磨的身子,想到他在马路中央跪下去的哽咽。他总是那么不顾一切,永远想着别人,从来不会考虑自己。

怎么可能不疼他。

高启强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除夕夜,他因为一台电视进了警察局。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警察局过年。

躺在拘留所的长椅上,疼痛掺着寒冷一点一点占据他的身体。高启强盯着天花板的吊灯,他在想弟弟妹妹有没有吃到热饭,会不会担心自己而做傻事。

他想,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替他做主,为什么警察不能将唐小虎唐小龙关起来,为什么被拘留的是他。

恍惚间听见外面传来炸裂的响动,他才知道已经到了零点。

用等离子电视看春节联欢晚会一定效果很好,听李谷一唱难忘今宵也许会更加清晰。

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从那时起,他便知道,与其靠着别人替自己伸张正义,不如亲自动手。

五百块就能打发两条人命,五百块只能让他们兄妹有一天没一天地过日子。

凭什么呢,为什么受欺负的永远是他。

他再也不想经历这样的屈辱,稀里糊涂过到死。

安欣问他想不想让自己踏实一下,他知道这孩子想拉回自己。可踏实并不能换来尊严,除夕夜没人会在乎一个关在拘留所的鱼贩子有没有吃到饺子,没人会特意跟他说声新年快乐。

他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他已经无法脱身。为了生活,那份善良在心里找不到位置,直到遇见安欣。

他不希望安欣同流合污,他希望安欣能永远保留这份纯粹,即使会粉身碎骨,即使他们会分道扬镳。

算是私心,这是高启强对安欣最为阴暗的算计,他想看着安欣揣着他那份丢失的善意重重摔下,告诉他不要再做着无谓的好梦,这个世界并不会有电视里的合家欢。

我不曾遇见的,我也不希望你好过。

可他永远也狠不下这个心。

毕竟是他领回来护着捧着的孩子,

他怎么会不疼。

当高启强重生重生归来

(平行时空,陈书婷和高启强是合约关系)

——————

————

“你也住过去?”

安欣奇怪道:“不是吧,我们之前听说你不是刚刚结婚吗?怎么,这就分居了?”

高启强立马道:“结婚?我什么时候结婚了?都是谣言!”

“哈哈谣言,那你和陈书婷你们……”

“朋友,单纯的朋友。”

“哦~朋友啊,可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子哎。”

高启强笑笑:“那就是传话的人胡说八道的嘛,这人嘛总是会传出来奇奇怪怪的闲话,当不得真...

高启强笑笑:“那就是传话的人胡说八道的嘛,这人嘛总是会传出来奇奇怪怪的闲话,当不得真的。”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奇怪了,李响不自在地干咳一声。

“啊,你们,咱们要不找个地方聊?”

安欣:“不用。”

高启强:“好啊。”

两个截然不同地回答让李响瞬间不敢说话了。

为什么,明明他们三个不是都认识吗?怎么他杵在这里,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

为什么!

他现在好难受啊,谁来救救他。

高启强一把拽住安欣的手紧紧握住。

安欣被高启强强行拖着离开,倒也没有很拒绝,可能是猪脚面三个字儿,降低了安欣的心理防备。

应该邀请了吧?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跟上去,就是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他现在登上去,非常的不合时宜!

还是安欣察觉到李响没有跟上来,硬是回去拉上了李响,“走,一起啊。”

高启强心里有些失望,但是面上笑的非常和善。

“对对对,一起去!”

啧,想浑水摸鱼和安欣独处的计划失败了真是的。

饭桌上,高启强努力地安利自己的房子。

“……那个地段是真的好啊,出门就是公交站,旁边的大型超市有好几家,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是医院和学校。”

虽说学校他们两个可能用不到,但是以后的事情事儿说的准呢,说不定就有一个他们两个都很喜欢的小孩子,恰好父母双亡需要他们两个领养呢?

这孩子不就来了吗?学校不就能派上用场了吗?

高启强丝毫不觉得,他这幅为自己和安欣准备婚后生活样子,和安欣对他只是一个略带敌视的关系这个局面有什么问题。

安欣吞了一口面,“你也要住到对面去是吗?”

高启强点点头,“对,我也要搬过去的,你也知道,我之前的那个房子其实有点小的。”

安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高启强一怔,小盛已经被他关起来了,正在接受爱得教育。

安欣和李响均是一愣,现在高启强,在京海虽然还算不上是只手遮天,但是,也是很有势力的商人了。

他的亲弟弟,去当兵?

不是说当兵不好啊,只是当兵这个事情,非常苦,高启强这么心疼弟妹的人,竟然舍得送亲弟弟去吃这份苦?

“你是怎么想的?你能告诉告诉我吗?”

安欣是真好奇。

高启强苦笑一声。

“我们做家长教育不了的人,就送过去,给国家帮忙教育一下吗,你说对吧。”

李响笑道:“你这话不对啊,国家是给你干这种事情的吗?”

高启强马上笑着说,“小盛主要还是去保护国家的,他就是顺带的,去接受一下教育嘛~”

安欣三两口扒拉完面碗里的面,接着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汤。

咽下去之后,他忽的问道:“你送小盛去当兵,是不是和那个光头勇有关系啊。”

高启强一怔。

“肯定没有关系啊。”

他笑着打哈哈,“小盛虽然这几年是不着调了一点,但是,这种事情可是不敢碰的啊,会掉脑袋的。”

安欣显然不怎么相信高启强的话,但他只是笑了两声,也没有说什么反驳的话。

他站起来,“房子的那事儿,我们拟一个市场价的合同,该给你多少钱,就给你多少钱。”

安欣说完,转头对李响道:“走了。”

李响眼神在安欣和高启强中间转了一圈儿,“好好好走走走。”

李响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走了之后,高启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啧,走了。

这句话对他说是不是也挺好的。

那边安欣和李响出了门,李响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居然真的要去和高启强一起生活?”

安欣马上道:“哎哎哎你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我和高启强一起生活,我那个是整租,不是合租,高启强顶多算是我的房东,我们两个只是对门的邻居关系,你说话的时候麻烦搞搞清楚好不好?”

李响挠挠头,“不是我说,你着急什么啊,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为什么要同意高启强。”

“你说,他为什么要送高启盛去当兵?”

李响沉默,他又不是高启强肚子里的蛔虫,他怎么知道高启强为什么要送自己弟弟去当兵啊。

安欣轻哼一声。

“黄翠翠怎么死的,我们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但是,高启强肯定知道,至少知道一部分。”

安欣不知道为什么高启强这么热情的邀请他和他住在一起,啊呸,他被李响传染了,是住在对门儿。

但是住过去也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高启强又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是啊,高启强不可能对他怎么样的,至少现在不会对他怎么样。

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之后,高启强很开心的吃完一碗面,一滴汤都没有剩下。

吃完之后,他喊老板结账,老板告诉他,安欣警官已经全部都结账过了,包括他的那碗。

高启强很高兴,安欣请客,早知道他就多吃一碗了。

高启强回到家,发现高启盛正坐在沙发上等着他。

陈书婷正坐在一旁看着他。

明明几天之前,他还在KTV和所有人叫嚣,就算京海天上掉下来一个钢镚,这个钢镚都得姓高。

但是转眼间,他就变成了阶下囚。

别说高启强是他的亲哥。

他现在过的日子,和阶下囚有区别吗?!

有区别吗!

没有任何区别!

他不管去什么地方,都有唐小虎那个王八蛋跟着。

那个王八蛋除了他哥的话,谁的话都不听!

他的小灵通店被彻底关停,他现在每天只能在家里面混吃等死。

这就算了,前天他刚刚被通知,他马上就要去当兵了。

是的,就是通知了他一声,完全没有和他商量的意思!

“你怎么来了?”

高启强看见高启盛,脸色沉了一下。

陈书婷见状不妙,果断走人,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她这个外人还是不要参与的好。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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