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没更就表示我去过一个正常的周末了……
本期片段:
蓝忘机抿着唇,神情肃厉。魏无羡见此,忙宽解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也可能他并不知道那里有危险的东西,想借我之手去查探一番,哪知道我也在那里栽了跟头。”
金凌道:“你别嬉皮笑脸的,我也有此意。若你愿意代莫玄羽行入族礼,后日便是个吉日,把这件事给办了。过了后日,再选日子就得两月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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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牡丹花亦冷(二)
月色朦胧,窗边一片静谧。屋内传出一声餍足的粗.喘,重瓣牡丹香盏中最后一截檀香星火微迸,吐出一截没有尾巴的烟氲,袅袅地在屋子里弥漫开来,似乎味道比之前的都要浓郁些。织金妆彩、干花丝绒填充...
月色朦胧,窗边一片静谧。屋内传出一声餍足的粗.喘,重瓣牡丹香盏中最后一截檀香星火微迸,吐出一截没有尾巴的烟氲,袅袅地在屋子里弥漫开来,似乎味道比之前的都要浓郁些。织金妆彩、干花丝绒填充的软枕横七竖八地躺在在地上,间或穿插着几件撕碎的衣物、绣工精致的缎被和倒地不起的座凳。
(有补档在浪)
两人皆是汗流浃背,魏无羡对准蓝忘机胸口猛地一贴,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惊喜喊道:“蓝湛,你看。吸住了!”
蓝忘机低低地笑了一声:“嗯。”于此事上,蓝忘机一如他那张波澜不惊古井无波的脸,不爱换姿势,更不求新意,但魏无羡对于这样的小情小趣却乐此不彼。蓝忘机其实觉得很好。
蓝忘机动了动,想出来,魏无羡马上制止道:“别动。”
蓝忘机道:“又做什么?”
魏无羡勾唇一笑,道:“反正你别动,让我试一把。”说着,他维持着相拥的姿势,抱着蓝忘机侧翻了个身。两人瞬间上下调换,所连之处挤压翻转,蓝忘机差点就忍不住扬帆再起,魏不要脸还趴在他身上庆祝试验成功:“哇,没出来!含光君越来越厉害了,和避尘有得一拼。”
蓝忘机伸手就在魏无羡后面响亮地一拍。
“嘿,家规……”魏无羡刚张嘴,就被蓝忘机堵住了嘴。然后蓝忘机将他一夹,迅速一个翻身又给翻了回来。低磁撩人的声音,穿进魏无羡的耳膜:“此鞘不错!”
“蓝……”魏无羡被人上下堵着,话也说不了,动也动不了,只能伸出手臂去抓人,一摸就摸到蓝忘机背后那片斑驳,那该死的胜负欲顿时就缓了下来,只余满心怜惜。掌心沿着每条熟悉的戒鞭痕滑过,最后停留在心脉上的一条深痕上。魏无羡闭上眼,手指轻轻划过凹痕,仿若无数次梦境里见到的一片红。
若这鞭子打下来的力道再深两分……魏无羡不敢往下想,他明知没可能修复那条伤疤,可鬼使神差地,他在指端灌入了小股灵力,缓缓地触上那条疤。蓝忘机立刻就察觉了,把他那只手拿下来,吻了吻指节,眼神相询道:“嗯?”
魏无羡一脸无辜,道:“试试你会不会痒?”
蓝忘机面上不动,手指轻轻一按。魏无羡“啊”一声,全身一抖,人就滑了出去。他见蓝忘机又伸手过来,赶紧捉住道:“不是让你试我!除非……你不怕我叫得金鳞台的人都听到,那我就让你试。从头到脚,哪哪都行。”
蓝忘机其实只是想抱他去沐浴而已,因那东西残留在身体里易起高热,他向来很注意,不管多累多晚,便是魏无羡已经困得不省人事,也要把人抱过去洗干净。可是,见刚才还戏耍人起劲儿的魏无羡将他的手捂在胸口,就差大喊“非礼”的装模作样,蓝忘机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兄长的禁制术,你想试?”
“?!”魏无羡一噎,护得更紧了。
谁人不知姑苏蓝氏家主泽芜君的禁制术高超,整个修真界能出其右者都寥寥可数。昨夜蓝曦臣听到屋内动静,差点没有下一打禁制在门口。如今就算蓝忘机一掌震碎这里面的浴桶桌椅床榻,门外也未必听得见。
魏无羡一边感慨蓝忘机实在是上辈子拯救了修真界才得了蓝曦臣这个兄长,一边把蓝忘机的手抱得死死的,喊道:“你等等!”他本来想加一条静室家规,但是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如何要兼顾撩人又不被反制,最后只能摸着蓝忘机的手,讨好道:“亥时息,现在都快子时了,今天停战嘿嘿。”此人怕是忘了,蓝忘机和他天天的时候,从来就没有亥时息过。
蓝忘机往他嘴上狠狠啃了一口:“皮。”
魏无羡道:“没人与你皮,怕是你还不习惯。我才不在你身边几天,蓝二公子居然想我想得口舌都上火了。”他忽地伸手就在蓝忘机唇角外一戳。
蓝忘机躲闪不及,轻轻“嘶”了一声,眼睛里有危险的光闪了闪:“魏婴。”
魏无羡眉眼嬉笑,马上脆生生地回应道:“嗳!”
蓝忘机喉结动了动,还是克制道:“沐浴。”
魏无羡把人按下来在下巴上吸出了个红斑,低低道:“我都帮你泄了火,你好歹陪我说说话,哪有干完就走的道理。”
他拿起蓝忘机的手轻轻按压了一番,肌肉的淤青肿胀确实都好得差不多了,问道:“泽芜君怎么说,灵脉没事吧?”
蓝忘机只道:“兄长在,无妨。”
果然还是受损了……琴道集大成者,手上灵脉异于常人,好在蓝曦臣与蓝忘机修为相当,能助其将受损的灵脉一条条打通修复。可惜自己这副身体修不出金丹,永远做不了那个相助之人。想到此处,不管魏无羡对金丹一事如何看得开,都生出了些许遗憾。
蓝忘机看这个吵着要说话的人垂着眼,伸手擦掉魏无羡鼻尖的汗水,问道:“金阐……怎么回事”
魏无羡故作委屈道:“你叫人传话让我别回去,我以为你生我气,不要我了。这一伤心着急,就晕过去了。”
蓝忘机把人抱得紧了紧,道:“胡扯。”
魏无羡道:“嘿,我逗你玩的,有些累罢了。医师来看过了,和泽芜君说的一样,开了一大堆的苦药,都不如你让泽芜君帮我做的药丸好。”
蓝忘机沉默了一会,只道:“按时服药。”
魏无羡凝视着蓝忘机,突然咧了下嘴,点了点头。
两人相对躺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皆是心里有话也无话,说到底,如此安安稳稳在一起,便是世间最大的幸福。
看了一会儿,魏无羡就忍不住伸出爪子在蓝忘机脸上摸来摸去。蓝忘机长臂一伸,便将人捞过来趴在自己身上,指尖按住其后腰几个穴位轻揉,缓解他的腰痛。
魏无羡一边酸疼得龇牙咧嘴,一边调笑道:“嘶……几日不见,怎么觉得含光君又好看了些。据说这几年女修们口味变了,喜欢你这样‘看起来’清心寡欲、雅正严肃、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在床上又凶又猛的高冷公子。”
蓝忘机不说话,就看他瞎编。
魏无羡挂着一副夸张的愁容道:“唉……泽芜君在修真界‘第一公子’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不知道我这个道侣的位置还能不能保得住?”
蓝忘机轻笑一声:“油嘴滑舌。”
魏无羡趴在他身上嬉皮笑脸道:“我就对你一人油嘴滑舌,不可以吗?哎哟……”后腰最酸的痛点被蓝忘机揉到,魏无羡软成了一滩泥,从他身上滑下来。
蓝忘机赶紧换成手掌揉道:“可好些?”
魏无羡背过身去,把蓝忘机手掌放在后腰上:“这样好,你帮我揉着,我们继续说。”
蓝忘机道:“嗯。”
魏无羡问道:“甘泉方氏上云深不知处为了何事?”
蓝忘机道:“要钱。”
魏无羡微微侧头,疑惑道:“找姑苏蓝氏要钱?
甘泉方氏也是近几年才出现的小仙门。其实方梦辰父母原为河间一带的散修,“射日之征”中才投奔到聂明玦帐下。温氏覆灭后,方家以清河聂氏客卿身份,参与了不夜天誓师大会。方氏夫妇惨死,赤锋尊承诺好好照顾年仅七岁的方梦辰,对他一家负责到底。可惜赤锋尊也很快走火入魔爆体而亡,聂怀桑匆忙上任,清河聂氏乱成一团。他的族伯带着方梦辰到不净世哭,聂怀桑就跑到金麟台哭。金光瑶二话不说,竟将兰陵金氏旗下的甘泉划了一半给方家。
彼时,坊间对敛芳尊此举大加歌颂,认为金光瑶对死去的义兄尽心尽力。但方梦辰的族伯却逢人就声泪俱下,说方梦辰的父母当年响应金光善的号召才去的不夜天,如今自己年纪大了,稚子无所依仗,还要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说得不好听点,是同被圈禁的温氏残部做邻居,和流放没什么区别。此话也不假,甘泉虽然不少奇猎,但人烟稀少,土地荒芜,又靠近岐山温氏残部的拘禁地,不过是兰陵金氏几百个猎场里毫不起眼的一个。
金光瑶听说后,亲自找上门去,方梦辰的族伯一见金光瑶就下跪不起,痛哭流涕,说来说去,重点就是换个好的猎场。金光瑶闻言只是轻轻一笑,说请方梦辰的族伯喝茶。这茶也就吃了一炷香,方梦辰的族伯便高高兴兴送别金光瑶,第二日就带着一家老小去甘泉了。
之后不久,金光瑶提出在偏远地区筹建瞭望台的方案,并游说仙门百家集资出人。最先动工的上百座瞭望台,就是由兰陵金氏带头出钱,在甘泉以西兴建的。方梦辰一家便成了离那边最近的仙家。兰陵金氏派人驻守时,方家总可以最先得到通报,并获得十分可观的助猎报酬。方家便拿着这些钱修了仙府,增募子弟,自己也出人驻守十几座瞭望台,每年都能从金光瑶的募资中拿到不少驻饷。就这样,方家脱离清河聂氏,逐渐以“甘泉方氏”行走修真界。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仙门,但是方梦辰的族伯成日都把方梦辰父母伐温倒魏挂在嘴上,恨不得学兰陵金氏刻一面墙,彰显方家是为匡扶仙门正义而献身的大英雄。听到方家故事的人,无不唏嘘一声幼童何辜,顺带再义正言辞地大骂夷陵老祖丧心病狂、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许是因为瞭望台这钱来得太容易,方家没有半点居安思危之感,又因着金光瑶筹备的第二批瞭望台中,甘泉以北的辽阔之地也被纳入进来。方家以为抱上了摇钱树,增募了很多修士。谁知道,金光瑶罪行暴露,任仙督时的各项施令全数叫停,别说第二批瞭望台直接搁置,第一批瞭望台也逐渐被弃用。以前支持这个想法的仙家,也不再出钱出力。
魏无羡道:“若作保的是江澄,方梦辰必定不敢去,就算不怕被鞭子抽,也说不过江澄那张嘴。泽芜君虽然修为高,但为人处世一向谦和。方梦辰父母的死确实是我的责任,只要把这事情抬出来,你兄长就很难挺直腰板和他讲道理。蓝湛,你实话告诉我,你叔父气得心绞痛,是不是方梦辰又拿我说事儿了?”
蓝忘机道:“姑苏蓝氏没有你想得那样脆弱。”
魏无羡转过身子来对着蓝忘机,闷闷道:“不论上次在乱葬岗我们做了什么,有些命债永远还不清,有些仇恨永远抹不掉。当别人要施压于你时,那些黑历史永远都会被翻出来。讹钱哪里是个头,其他仙门若有样学样,拿着不夜天的伤亡名单去姑苏蓝氏要钱,云深不知处就是金子打的也赔不起。”
蓝忘机手指从魏无羡隐隐可见的断眉处抚过,轻声道:“换你安宁,倾尽所有又何妨。”
魏无羡抬眼,怔怔地看了蓝忘机一会儿,突然右手一伸,翻身抱住蓝忘机,埋在那片肌肉结实的胸口。暖帐春宵的一床天地,他听到蓝忘机胸前烙痕下不疾不徐的心跳,将他身体里的那颗也带慢了下来,隔着两层皮,同起又同落。
默了好半晌,魏无羡满胸的酸涩才褪去,闷声调侃道:“含光君这个亲成的,亏大发了,又穷还是个赔钱货。”
“别乱想……何况,”蓝忘机轻轻拍了拍魏无羡的背,低低道:“兄长另有对策。”
魏无羡道:“继续实施瞭望台?”
蓝忘机点点头。
魏无羡道:“瞭望台若有成效,确实不必因为提议者罪大恶极,就全盘否定掉。若没有瞭望台为地标,我就算窥溯,也不知江澄追着那假宋岚去了哪。何况……我们现在不知道那个蒙面人和银袍人到底有什么后招,他们如此辛苦地拿到紫电,必定不是为了拿来当武器,而是紫电身上有什么其他特殊用途。若是真的召来什么东西,有瞭望台在,总比没有的好。”
蓝忘机道:“兄长亦有此虑。”
魏无羡继续道:“听说,我之前被冲到赤金江下游,也是附近瞭望台给你们发的信号?”
蓝忘机道:“嗯。救你的猎户去报的信。”
魏无羡道:“赤金谷这边没有,我去之前本想找附近的人问问,探听一下那些煞羽鬼鸮什么时候开始聚集的,可惜除了一个废弃的瞭望台,半个人都没看到,否则这么大的冥鱼怎么会无人上报。”
蓝忘机道:“兄长此行,正为查卷。”
魏无羡道:“若是四大世家都支持,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刚好江澄和金凌都在,泽芜君可先与他们通通气,然后在下个月云梦江氏清谈会上在和大家磨一磨。金光瑶一个人能磨下来,没道理我们三个人还磨不下来。只是清河聂氏那边……看那人对封阴冢分棺的态度,我拿不准。”
蓝忘机道:“我去趟清河。”
魏无羡道:“你别去,让他来,且先别提此事,探探他的口风。还有件事,我一直觉得有蹊跷,也想趁机问问。”
蓝忘机道:“赤金谷?”
魏无羡道:“希望他是无心的。”
蓝忘机抿着唇,神情肃厉。魏无羡见此,忙宽解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也可能他并不知道那里有危险的东西,只不过想借我之手查探一番,哪知道我也在那里栽了跟头。”
蓝忘机微微叹了口气,眉间亦是化不开的忧虑。魏无羡便岔开话题,说起别的来:“蓝湛,我猜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
蓝忘机道:“什么?”
魏无羡眉飞色舞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潭州的时候去的那个莳花园吗?我当时还奇怪,莳花女应该不会无故弃园不顾,任她那宝贝园子破败成那样。原来金光瑶把莳花女收了,放在了芳菲园里。”
蓝忘机道:“我知。”
魏无羡道:“你知道?他怎么收的?我之前去过多次,就是想把她带回莲花坞,帮师姐照看菡萏院的莲池,金子轩一年也来不了两次,她却每日都去辛苦打理。可那花精要求太苛刻,要吟诗三千首,句句有花名,她才肯随我走。”
蓝忘机道:“是兄长。”
魏无羡道:“果然是泽芜君!我当时道那花精为难我,索性逗她玩,胡乱吟诗惹她生气。后来把她惹毛了,每次去都给我下一顿花雨。”
蓝忘机轻描淡写道:“你再拾去街上送人。”
魏无羡愣了一瞬,一头扎到蓝忘机怀里笑个不停:“哈哈哈哈哈,这么久远的事你怎么都知道哈哈哈哈哈。”
蓝忘机等他笑完了,道:“婚礼请柬已至。”
魏无羡问道:“什么婚礼请柬?”
蓝忘机道:“天子笑酒庄。”
魏无羡一拍脑袋,道:“哎呀,差点忘了这事!什么时候?”
蓝忘机道:“下月初三。”
魏无羡算了算,道:“还好,闹完洞房还能赶得上云梦江氏清谈会的尾巴。”
蓝忘机道:“你要回莲花坞?”
魏无羡道:“我答应子真去看他,再说,瞭望台的事,最好借清谈会的时候定下来。不管啦,先去把天子笑喝够!”
两人又乱七八糟地说了些别的,直到魏无羡开始打哈欠,蓝忘机揉揉他的脑袋道:“别睡,先沐浴。”魏无羡被他拉着坐起来,“啪唧”一声在蓝忘机肚脐的位置亲了一口,仰头道:“我们去厨房另外烧水好不好,这里都是香汤池,温泉里不知放了什么奶,上面又弄了好多花,香得腻死个人。以前金子轩身上就那味道,受不了。”
蓝忘机道:“好。”
魏无羡伸手摸了一下蓝忘机的下巴,笑着道:“厨房有些远,人家要问你脖子上怎么有个红印,你要怎么答?”
蓝忘机淡声道:“为何要答?”
魏无羡一副醍醐灌顶的样子,伸出手在蓝忘机眼前比了一个大拇指,结果被蓝忘机一口咬住。
“哎哎哎,怎么又咬人?蓝湛你属狗的吗?再咬我也咬了啊!”
“来。”
“亲娘的,我今日干……嗯嗯……啊哈哈哈……蓝湛……蓝二公子……二哥哥……哥哥哥哥……嗯嗯……啊……啊……别别绑我的手啊……”
“求饶。”
“为什么?”
“苍城,屋顶。”
“唉我错了我错了哈哈哈……二哥哥……我错了,你大棒不计小人过……唉你……不要了……脚你也绑……哎呀呀呀……求饶!我求饶!!夷陵老祖求饶!!!”
第二日,因为和蓝曦臣约好谈事,蓝忘机卯时便起了身。
魏无羡照例睡到日上三竿起,吃完了早膳便出去溜达。远远地看到金阐从芳菲殿里出来,他立刻打招呼道:“金阐!”
金阐看到魏无羡跟见了夜叉似的,脸刷地一白,就差没打个哆嗦了。
魏无羡看了自己一眼,应该没露出脖子上那些斑斑点点,走过去问道:“你干嘛?又作坏事了?”
金阐猛地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道:“我是欺负过莫玄羽几次,别的真的没做过,求你放过我。”
魏无羡大约明白过来,道:“我也没说要把你怎么样啊?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你跟你那些兄弟,不准再给阿凌找麻烦了,既然都姓金,就得好好相处,听见没?”
金阐连连点头。
魏无羡道:“乖,去吧。”
见金阐一溜烟跑远了,魏无羡回过头来,看到金凌站在他背后,眼里说不清什么情绪,似有感激,有钦佩,还有些内疚。魏无羡笑道:“哎哟,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怪肉麻的。”
金凌立刻换上一脸无语的表情,道:“你跟我来。”
进了芳菲殿,金凌道:“金阐今日来跟我提,让我考虑莫玄羽归宗,他叔叔伯父也没意见。你怎么想?”
魏无羡啼笑皆非道:“看来金阐还真没少欺负莫玄羽,都吓成那样了。”
金凌道:“你别嬉皮笑脸的,我也有此意。若你同意代莫玄羽行入族礼,后日便是个吉日,把这件事给办了。过了后日,再选日子就得两月后了。”
魏无羡见金凌不似开玩笑,道:“哇,你认真的啊?”
金凌道:“献舍契约还没完成,是不是真的?”
魏无羡道:“吓唬他们罢了。”
金凌低下头,道:“那你频频晕倒,神识不稳,是赤金谷受伤的原因?”
魏无羡看他那副模样,心里淌过微微的暖意,道:“没事,那次就是意外,夜猎时候受个伤挺正常的。”
金凌道:“那就这么定了,我今日便修书给长老们。”
魏无羡思忖片刻,道:“兰陵金氏入族仪式,是否可以请其他的世家?”
金凌道:“我查过,反正上次就是从简举行,别的世家谁也没请。”这个上一次,自然就是说的孟瑶归宗的那次。但孟瑶归宗之后,立刻便与聂明玦、蓝曦臣歃血结义,因为三人都是“射日之征"中家喻户晓的大人物和功臣,那场结义声势浩大,仙门百家都去观了礼。彼时,孟瑶已额点明志朱砂,身着兰陵金氏金星雪浪服,并在结义誓词中以“金光瑶”自称,众人也就知道兰陵金氏正式接纳了他。
魏无羡道:“我毕竟是代莫玄羽行礼,以后也不会顶着他的名字行走,多几名仙首在场,也是个见证。”
金凌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不就是想让含光君去吗?难道我还能拦着?”
魏无羡道:“既然含光君能去,那你再帮我请一个人。”
金凌道:“谁?”
魏无羡道:“聂怀桑。”
金凌道:“你请他干嘛?”
魏无羡道:“有面子啊,莫玄羽在地下也安心。这可是你登任家主后,四大世家家主第一次在金麟台齐聚,好好办哟!”
金凌白了他一眼道:“后天行礼,你还嫌我这里不够忙的。”他把桌上的一串银铃拿起来,道:“你上次让思追送过来的是什么东西,连温宁都不敢靠近我。先前在封阴冢也是,袭击我们的阴灵好像都不敢近我的身。”
魏无羡笑了笑,淡淡道:“很早就想给你了,你就收好吧。”
金凌伸手就回了魏无羡胸口一下:“谢了啊!”
魏无羡扑过来就把金凌的脑袋撸成炸毛:“你个臭小子,敢袭击我。”
金凌被他压在腋下大喊:“我是你宗主!”
魏无羡伸手就在他屁股上一巴掌:“你是我小祖宗!”
午膳后,魏无羡便拉着蓝忘机进了芳菲园,一路穿花拂柳,进了仙子洞。
魏无羡行了一个大礼,道:“齐前辈,晚辈又来看您啦。”
幽蓝之光闪过,那缕身材高大的魂魄如从虚空渐行而来。
魏无羡介绍道:“这是我的道侣,姑苏蓝氏蓝忘机,可是位行侠仗义、逢乱必出的仙门名士,人称含光君。是不是长得跟神仙一样?”
蓝忘机微微拍了魏无羡一下,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尊礼。
那缕魂魄道:“姑苏蓝氏……蓝愈可还好?”
蓝忘机顿了顿,道:“……家父早已过世。”
那缕魂魄叹道:“但见时光流似箭,岂知天道曲如弓。我曾以为,自己走得比他们都早,如今旧友们皆成一抔黄土,我却能以一缕残魂存于世间。岐山温氏后人造下这些孽,如何对得起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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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现实生活中结了婚,也就是晚上能见个面。所以我其实挺喜欢写忘羡在被窝里聊事情这种套路,觉得十分之温馨。
辅导儿童作业,真的气得我肝痛……都少写了两千字……本来想走到含光君看到朱砂痣都没走到。
打勾勾:
莳花女(TBC)
金凌的铃铛(TBC)
关于方梦辰,帮你们回忆一下:
1、另一名年轻的修士也站了出来。他朗声道:“魏无羡,我就不问你记不记得了。我父母都是死在你手下,你欠下的血债太多,肯定也不记得他们两位老人家了。但是,我方梦辰不会忘!也不会宽恕!”——应该那时候还比较小。
2、在伏魔洞羡羡帮众人引开凶尸之后:
忽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谢什么?”
蓝思追等人回头望去,发话的人,又是那方梦辰。
只见他站了起来,一脸愤怒地道:“这算什么?”
蓝思追迷惘:“什么算什么?”
魏无羡和蓝忘机也望向他,方梦辰厉声道:“我问你这算什么?赎罪吗?!你们心里该不会都真的开始感激他了吧?!”
而伏魔洞里,一片死寂,连窃窃私语都听不到。
众人此时心头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大张旗鼓来围剿,结果反倒被围剿了。摇旗呐喊要除害,最后还要靠“害”来救自己的性命。
真不知究竟该说是滑稽、是诡异、是尴尬、还是莫名其妙。只觉得在这场大戏中义愤填膺、上蹿下跳的自己,着实不怎么风光体面。
对着魏无羡说感激?似乎太不像话;可毕竟是为之所救,直接说完全没有感激,仿佛也不合适。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好像只有保持沉默了。
见无人应答自己,方梦辰更加愤怒了。他一剑刺出,道:“惺惺作态地做点好事,表示自己悔过了,就可以一笔勾销你手上的累累血债了吗?!”
魏无羡闪身避过。旁人有来劝解的:“方兄!你别激动,算了吧……”
那人话一出口,立即觉察自己说的不对,方梦辰果然双目发红了。他道:“算了?!什么叫算了?杀亲之仇,你说算了就算了?!”
他大声质问道:“魏无羡杀了我父母,这是事实,可为什么他现在却好像变得像个英雄一样?!做点好事,转眼就能让人忘掉他干过什么吗?那我父母算什么?!”
原著写到这个程度其实就可以了,很真实。不可能因为魏无羡救了这些人,这些人就真的永不提起魏无羡当时在不夜天的人命债。哪怕他已经死过了。
毕竟很多伤痛是死都抹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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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捞一下昨天新更的小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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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篇如此清水可爱,为什么会被永久坪掉?
我重发时增添了不少小细节。
本文设定:婚后几百年,忘羡带灵力活到现代
含光君的小情敌
蓝忘机面无表情地从魏无羡手里接过这封淡蓝色的信件。
魏无羡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揶揄道:“这是小姑娘给你的情书,你自己看吧,我不会偷看的。”
魏无羡毫不介怀的样子,让蓝忘机有一点微妙的不高兴。
而让蓝忘机更加不高兴的是,魏无羡...
而让蓝忘机更加不高兴的是,魏无羡这阵子都和这封信的作者玩在一起。
几年前,两人再次在龙脉阵法中醒来,发现文阁已经彻底结束,世界即将迈入二十一世纪。为了尽快恢复耗损殆尽的灵力,同时也是为了迅速汲取新知识、适应新时代,两人将身体缩小至少年模样,进入初中学习。
原本打算只呆两个月就“转学”,但是,隔壁班级的小姑娘对蓝忘机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课间总是魂不守舍地守在走廊上默默注视着蓝忘机。
魏无羡担心早恋影响她学习,便主动去开导她,开导来开导去,两人成了好友,时常在一起自习。
现在,一学期结束,忘羡将现代社会的初中、高中知识全部学完,灵力也基本恢复,便打算变回平时模样,进入大学。
两人“转学”在即,小姑娘也已在魏无羡的帮助下调整好心态,于是托魏无羡转交这封情书,与自己的初恋做一场正式的告别。
蓝忘机当着魏无羡的面,拆开了信封。没想到魏无羡却笑着转过身,进了卧室,果真没有同他一起读信的打算。
蓝忘机沉着脸展开信纸,字迹娟秀清丽,娓娓道来:
蓝忘机同学:
你好!
冒昧给你写信,希望没有打扰到你。听说你和魏无羡同学都要转学了,下学期便不能再见面,于是决定以写信的方式,同你郑重的道别。
我还记得去年九月份第一次在操场上看见你的情形。你穿着校服,眼睛的颜色很浅,不苟言笑、成熟稳重,不像是我们的同龄人。
每一次见到你,你都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我那时每天都在想,若是能见你笑一笑该多好啊。
后来我果真见到你笑了,不知魏无羡同学对你说了什么,你浅浅地笑了。
我想我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你的。你笑起来真是太好看了,电视里的明星也没有这样好看。
再后来,我每天最盼望的事情,便是课间的十分钟。我会来走廊上等你,若你和魏无羡同学出教室,我便可以看到你了。
那段时光真是又快乐、又难捱。我想我心里是清楚的,你长得这么帅,成绩又这么好,我配不上你,甚至没有勇气同你说一句话。
可我现在有勇气给你写这封信了。
我遇到了魏无羡同学。
是他鼓励我:要为了喜欢的人,成为更好的自己。
现在的我,比以前更加自信。
曾经看你一眼都要害羞的我,想到自己一天一天在变得更好,就觉得自己很厉害很厉害,离优秀的你更近了。
可惜,你和魏无羡同学即将转学,我们要分开了。
我想写这封信给你,想要谢谢你,因为曾经喜欢你,我努力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听闻你们转学的消息,我真的很难过。
我想告诉你,我曾经非常非常喜欢你,喜欢到只要远远看你一眼就能高兴一整天。
我也想告诉你,我现在真的非常非常喜欢魏无羡同学!我非常非常喜欢他!
魏无羡同学是我遇到过的最温柔、最聪明、最幽默的人了!全世界再也找不出来一个这样的他了。
如果要设计一个好男友、好丈夫的模板,那一定就是魏无羡同学的模样。
看着你的时候,我很紧张、很向往。可看着魏无羡同学的时候,我就只是单纯的开心和快乐,是很幸福、很温暖的感觉。
他就像小太阳,若是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也不会厌倦。
可是,我发觉,他也喜欢你。
他好善良,明明比我还要喜欢你,却一直在帮助我、鼓励我。我想,一定是他觉得他的喜欢不会有结果吧,所以他才会努力去帮助另一个同样喜欢你的人。
你知道吗?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对每一个人都在笑,可独独对你,独独对你,他的眼神、他的语气,全都不一样了。
他同我提到你的时候,眼睛里全是星辰一般的光彩。在他心目中,你什么都好,让他细数你的优点,他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一整天。
我知道,你也喜欢他。从我第一次见你笑开始,我慢慢发现,你只对他一个人笑。
我其实准备了很多很多话要跟你说,但是,我现在只想说:我还会更加努力的,我会考上最好的高中,最好的大学,舞蹈和笛子都会继续练习,魏无羡同学擅长吹笛,我也要成为最好的笛手。我还会学习厨艺,魏无羡同学喜欢吃辣菜,我会把川菜和湘菜都学会的。
我会成为配得上魏无羡同学的人!
如果你们以后没有在一起,那我一定会想办法与魏无羡同学再次见面的,一定会的!请你牢牢记住这一点。
再见了,蓝忘机同学。
再见,我的初恋,我的情敌。
蓝忘机拽着信纸,走进卧室,努力克制自己的手劲,不把信纸震成碎片。
魏无羡正趴在床上看漫画,见他进来,开心笑道:“蓝湛,你看完了?有没有很感动?少女情怀总是诗,要好好回应哟。”
“感动?回应?”蓝忘机问道,声音无波无澜,听不出情绪。
魏无羡道:“对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心思多单纯啊,感情多真诚啊,被喜欢上真的很值得感激呢,你要好好回应她,让她的青春有一段美好的记忆。”
“感激?”蓝忘机胸膛起伏一下,沉声道:“魏婴。”
“嗯?”察觉到蓝忘机的声音过分严肃,魏无羡坐起身,疑惑地看着他。
“信,你读过吗?”蓝忘机问,将手中的信纸递给魏无羡。
魏无羡道:“当然没有。信是给你的嘛。不过大概也想得到,肯定是说如何如何喜欢你啦……唉,你为什么非要我读,我读完吃醋怎么办?我的心也不是真的那么大……”
魏无羡一边说,一边接过信,却并不展开来。
蓝忘机道:“你读。”
魏无羡道:“不好吧?不是给我的。”
蓝忘机道:“是给你的。”
魏无羡更加疑惑了,展开信,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哇,小姑娘真敢写啊,“好男友、好丈夫的模板”,“为我学笛子,为我学做菜”,简直句句精准踩到蓝湛的醋点上。读到后面,感觉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十分明显的酸味道。
魏无羡放下信,看着蓝忘机。蓝忘机已经恢复成旧日模样,肩膀宽阔、长身玉立,灯光在他高大的身形上投下暗影。
魏无羡道:“呃,很醋?”
蓝忘机道:“你说呢?”
魏无羡也恢复原貌,一头墨黑长发在床上随意地铺洒开来。魏无羡耸耸肩,道:“我魅力太大,这也不是我故意的。”
魏无羡道:“蓝湛,你不会真的为个小孩子吃醋吧?”
蓝忘机一字一顿,缓缓道:“魏婴,你教她数学和物理,陪她跑步、跳绳,还教她吹笛。”
魏无羡道:“我这不是教小孩子教出习惯了吗?”
蓝忘机不睬他,继续道:“她说,你像小太阳,若是和你在一起,一辈子都不会厌倦。”声音依旧平静如无波古井,最后却像咬着牙一般,幽幽补了一句:“我也是如此认为。”
魏无羡笑道:“你不至于吧?我们都老夫老夫几百年了。”
蓝忘机道:“你方才也说,’我的心不是真的那么大’。”
魏无羡道:“我心挺大的,我还去鼓励她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人呢。”
蓝忘机垂首,一语不发地捻了捻手中的信纸,仿佛在说:你鼓励她的结果就是这样。
魏无羡微微歪头,笑道:“忘机兄,你这个样子,有点可爱了。”
蓝忘机不答话,眼神深幽沉郁,如月下暗涌起伏的海面。
两人沉默着对视一瞬,蓝忘机道:“你打算如何回应?”
魏无羡道:“回应?”
蓝忘机道:“是你说的,少女情怀总是诗,要好好回应。”
魏无羡道:“嗯……那我得好好想想……”说完,展开信纸,似乎打算重新认真读一遍。
蓝忘机纵身扑上,将他牢牢压制住,信纸扔到地板上。
(以下内容导致下午发的被永久坪掉了,只好删改之后重发。)
“喂,蓝湛,轻点~”
“这真的不关我的事!”
“醋坛子!你这个醋坛子!”
“夫君,我错了还不成吗?”
“蓝湛!蓝湛!老公,饶了我!老公!饶命!”
……
最后,两人都没有给那位少女写回信。
大家都要记得羡羡教的:
要努力为了喜欢的人,成为更好的自己哟~
我觉得这篇文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揣摩忘机读信时的心情变化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敲门声,是蓝曦臣的声音:“忘机,你在吗”
魏无羡抖了一抖,强行分开一些,刚要问泽芜君怎么也来了。蓝忘机腾出一只手将魏无羡的后脑勺紧紧捂住,吻得难解难分。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蓝曦臣说:“嗯……我就是跟你说一下,这些案宗我一日看不完,可能要在这里多住两日。你们……你们那个早点睡……”说完,蓝曦臣似乎还在门口上了一个禁制,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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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牡丹花亦冷(一)
整整一夜过去,魏无羡和江澄才分别在阵法中醒了过来。魏无羡往江澄那边看了一眼,金凌正红着眼睛抱住江澄...
整整一夜过去,魏无羡和江澄才分别在阵法中醒了过来。魏无羡往江澄那边看了一眼,金凌正红着眼睛抱住江澄不放,便对蓝思追勾勾手指头,两人悄悄地溜出地下密室,直奔通往小校场的石门。
金闵还在门口守着,魏无羡一见他便急急问道:“含光君来了吗?”
金闵摇摇头,道:“尚无人来报。”
魏无羡扶着石门揉了揉太阳穴,道:“这边的事都解决了,烦请金侍卫先带我们出园吧。”
蓝思追看了看魏无羡脸色,有些愧疚道:“都怪我。”
魏无羡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思追,施阵也好,施法也好,虽然求的是万无一失,那也只是求。你第一次护阵,还一次护双阵,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蓝思追对金闵道:“金侍卫,能否先带我们找个休息的地方?”
金闵道:“早就安排好了,就在芳菲殿东翼的芳华殿,是金麟台招待宗主亲眷的地方。”
蓝思追道:“这里毕竟是兰陵金氏宗主寝殿,我等蓝氏子弟不方便进出。以前泽芜君来的时候大多住在绽园,不知是否可以行个方便。”
金闵面带难色道:“……此事……恐怕须报宗主。”
魏无羡把手放到腰间的霜华上停了片刻,道:“金侍卫不用麻烦,我们就不叨扰了。思追,我们去找景仪,速回云深不知处。”魏无羡虽然心里一片乱麻,但他知道,不管蓝忘机是不是和他赌气去了别处,总归是要回家的。
金闵赶紧道:“……魏先生,宗主他好不容易盼着您来一次,不多住几日吗?”
魏无羡打断他道:“我这回有急事,下次再来看他。”
金闵看了看他们身后,支支吾吾道:“不如……等宗主和江宗主一起出去?”
魏无羡知道金凌因为莫玄羽骚扰金光瑶的事,始终对断袖存有心结,又因为畏惧蓝忘机,不敢与自己多走动,所以见缝插针就怂恿自己回莲花坞,多少存了些撮合他同江澄和好如初的小心思。这次好不容易三个人重聚金麟台,蓝忘机又不在,金凌这孩子说不定又要找机会对他磨嘴皮子。魏无羡从小到大就不知道纠结为何物,自蓝忘机在那颗核桃树下接住他的那一刻起,魏无羡就决定他今生的归宿,无关地点,无关门派,无关恩德,只有那个人。他不想对金凌说得这么直接,因为他觉得这般大的少年,对世事心存几分理想也没什么不好,长大了就自然明白,这辈子圆满不了的事情还多得很。
不想让金闵为难,魏无羡便道:“金侍卫,这次你们找我找得太急,我走的时候还未和含光君打声招呼。你可知,这犯了姑苏蓝氏多少条家规?含光君可是掌罚的,你家宗主若再留我,含光君便要闯到金麟台来拿我了。是不是啊,思追?”
蓝思追被魏无羡胳膊肘一捅,只好道:“嗯。”
魏无羡也不期望蓝思追和蓝景仪一样,能与他配合无间并添油加醋地撒谎,赶紧拱手道:“麻烦金侍卫转告你们宗主一声,我们先告辞了。”说完,带着蓝思追就往外走。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金闵也不好强留,只好跟上来道:“这花园有阵法,我带你们出去。”
魏无羡摆摆手,道:“多谢,我知道如何出去,可能比被人带着还快些。”
金闵被他说破心思,也不敢多话,只能一直在后面跟着。他见魏无羡并未沿路返回,而是带着蓝思追在园中极有章法地穿行,很快出了花阵到了芳菲殿,心里是又惊讶又钦佩。世人把夷陵老祖驱鬼驭尸传的神乎其神,往往不知魏无羡悟性非凡、涉猎极广,除了自创的鬼道之外,骑、射、剑、阵皆是造诣不浅,放眼整个修仙界,真正能与其比肩的,统共也没几个。
出了芳菲殿,金闵领着他们一路往大门口行去。此刻旭日东升,微风徐徐,金麟台花海摇曳,各处金瓦玉顶的亭台楼阁被映得璨璨发光,显得更加气势恢宏、美轮美奂。金闵见魏无羡路过一座雕金漆银的阁楼时频频回首,赶紧介绍道:“这里是小佛堂,里面的玉佛可是百年前的金氏家主遣人去天竺请回的呢。魏先生可要进去看看?”金闵心里的小算盘自然是能留一会儿就一会,说不定金凌一会就跟上来了。
谁知魏无羡只是看了两眼,完全无意停留,脸上就差写着归心似箭四个大字地直往外冲。拐过小佛堂,便看到有侍卫带着一高个少年正往这边走。蓝思追立刻高兴道:“魏前辈,是子真!”
欧阳子真看到他们,亦是满脸开心地飞奔过来,隔着老远就对着魏无羡一个直扑:“魏前辈,你可把我害苦了!”也就是蓝忘机不在,欧阳子真才敢对魏无羡如此热情似火。
魏无羡拍拍他的背,发现全是灰,身上还沾着马毛,问道:“臭小子,去哪儿疯了?含光君呢?”
蓝思追也问道:“景仪还一直在外面候着你们呢!你们没碰上面吗?”
欧阳子真松开魏无羡,一脸疑惑:“含光君没和我一起走。我进来的时候也没看到景仪啊。”
魏无羡一把将欧阳子真的胳膊紧紧抓住,急急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和含光君一路”
欧阳子真道:“你们没收到含光君的口信吗?前几日,又有仙家上云深不知处求评理,把蓝先生闹得心绞痛,所以含光君赶紧先回去了。”
魏无羡道:“哪个仙家?”
欧阳子真道:“我也是听了一耳,来报信的蓝氏师兄说,甘泉方家。事情紧急,含光君让两个师兄去追你们,自己先御剑回去了。他还特地嘱咐我,说让你不必着急回去,他过几日自会来接你。”
蓝思追拉了拉魏无羡的袖子,低声道:“方梦辰……”
魏无羡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名字,第二次乱葬岗围剿的时候,这个人曾说自己父母死在他手下。魏无羡撇撇嘴,又是一笔没还清的血债,定是因为这个原因,蓝忘机才让他先别回去,省得又惹一身骚。
欧阳子真在魏无羡面前随便得很,龇牙咧嘴地锤着腰板道:“赶马车真是累死人了,那个死绵绵,一路上还尽和我作对。”
魏无羡道:“马车?小绵绵?”
欧阳子真道:“恩,含光君那天早上出去买了两辆马车,那马场离苍城二十多里地,跟云深不知处到彩衣镇差不多,我去找他的时候差点都走岔了道。两辆车我一个人也赶不了,姜夫人一家便帮我把另一辆马车也赶过来,现在他们在兰陵城外的客栈里休息呢。”
蓝思追道:“他们为何不进兰陵城?”
欧阳子真道:“我听小绵绵说,姜夫人好像因为什么事,曾发誓此生再不踏入兰陵城一步。”
魏无羡看着欧阳子真两眼青黑的样子颇有些心疼,转头对金闵道:“麻烦金侍卫去吩咐一些饭食给这位小公子。”
金闵赶紧领命退下后,魏无羡揉揉欧阳子真的脑袋道:“从苍城御剑过来,一个白天也就到了。你把马车扔在那里就行,何苦大费周章。”
欧阳子真一副看木头的表情道:“你可知道这是含光君大老远去二十里外的马场给谁买的马车?难道是给我们三个买的?”
魏无羡一直低闷的心突然放了晴,欣喜道:“给我买的啊?”
欧阳子真哼了一声:“要不然呢?还不是担心有人长途御剑又掉下去,你上次把含光君吓成什么样子你是没看到。不解风情……”
魏无羡迎头就给他一个爆栗,再一把将人搂过来把头发抓成了个鸡窝,道:“我让金凌请你吃好的,想吃什么山珍海味这里都不缺,好好给你补一补。吃完了去见江宗主,把三毒给他,这次护送他回云梦吧。”
欧阳子真从魏无羡的禁锢里钻出来,不满道:“刚来你就要和我吃散伙饭!”
魏无羡拍拍他的肩膀,道:“不是你说要回去建功立业的。再说没有分别哪来相聚呢?下个月云梦江氏的清谈会,你好好帮忙办,我到时候来看你。”
欧阳子真这才高兴了:“真的啊!”
蓝思追也马上道:“魏前辈也跟着去吃一点吧,回去也不急着这一会儿。”
魏无羡点点头,哼着小曲儿把笛子拿出来转得飞起。蓝忘机还给他买马车,那就是没生气啰。
正在这时,远远传来一声信号烟花爆裂之声。魏无羡抬首一看,金麟台西面的天空,隐隐出现一个云纹。
魏无羡收起笑容,肃色道:“思追,景仪是不是在那边?”
蓝思追点点头,道:“嗯。”
欧阳子真道:“我刚才也是从那边过来的,没看见景仪啊。”兰陵金氏的金麟台坐落在兰陵城最繁华之处,但南大门通常只在开宴、举办清谈会等大场合开放,来客需乘坐金氏的辇车,通过门外长达二里的长坡辇道,一路观瞻并听金氏门生讲解金家历代家主名士的生平佳绩。平时没有活动的时候,零星前往金麟台的仙门访客皆由西大门进入。兰陵城西边正是当年温卯大战穷奇的山谷,那里风景秀丽、奇峰峻林,本就是百年来的观光游览之地。兰陵金氏将其收入囊中之后,把两边山壁的温氏壁画都铲干净,在山道上新建了不少山亭观台,方便御剑而来的修士落脚停歇,整理仪容。
金麟台驻守的侍卫们也都看到,纷纷往这边张望。看到刚刚返回的金闵,魏无羡问道:“金侍卫,穷奇道可有你们的人驻守?”
金闵摇摇头:“这几日我们把人都调芳菲殿了,那边就没有驻守的侍卫,只会每日巡逻三次。”
魏无羡又问道:“泽芜君在金麟台这几日,可有姑苏蓝氏的人来报过信?”
金闵还是摇摇头。
魏无羡立刻道:“快去请你们宗主到穷奇道。”金闵忙不迭地往芳菲殿跑去,魏无羡带着欧阳子真和蓝思追则往穷奇道方向而去。
他们三人匆匆到了穷奇道,根据烟花的位置寻去,便看到蓝景仪在一处山谷边的小树林里,被一群金氏子弟围住,蓝思追立刻上前,拔剑出鞘护在蓝景仪身前。见到魏无羡来了,蓝景仪惊喜大叫:“魏前辈!”
那群小子一听魏无羡来了,立刻散了开来。蓝景仪顿时一改被人欺负的熊样,大声喝道:“来啊,刚才不是那么横吗?”
魏无羡扫了一眼,看到一个眼熟的金阐,厉声喝道:“全都把剑给我收了!”话声不大,但说得在场少年们均是一个哆嗦。蓝思追和蓝景仪交换了一个眼神,率先把剑给收了。金阐那边本来不服,见魏无羡把手放到了腰间笛子上,也只好忿忿不平地把剑收好。
魏无羡眼神从每个人身上扫过,冷冷问道:“怎么回事?为何在此斗殴?”
蓝景仪怒道:“他们简直欺人太甚!我昨晚等得着急,便御剑往回走了一段,回来的时候就被他们截住,非要问我何事,还不准我上金麟台,说有什么事让他们代为通秉。”
金阐道:“金麟台不是姑苏蓝氏想来就来的地方,你们没有请帖,自然是要代为通秉。等什么时候金宗主召见我们了,我们自然就通秉了。”
魏无羡顿时明白过来,这群少年向来与金凌不睦,又不喜姑苏蓝氏,所以守在穷奇道里专挑姑苏蓝氏的人下手。他昨日和蓝思追蓝景仪过来时,这群人不敢造次,等蓝景仪一落单,便出来找他麻烦。蓝忘机之前派来送口信的人为何没到,多半就是被这群毛小子给骗了。虽然是恶作剧,但是真碰上大事,造成的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魏无羡抱着手,慢慢地踱到金阐面前,每走一步脸上的神情就冷峻一分。那些少年从小在锦衣玉食中长大,何曾像魏无羡他们这一辈经历过那些腥风血雨,登时觉得头皮发麻,小腿发软。金阐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将剑横于胸前,额头汗如雨滴,颤声道:“夷……夷陵老祖,你要做什么?这里……这里可是兰陵金氏的地方。”
魏无羡本来面色阴沉,忽地勾唇笑了笑,道:“倒是比你几个长辈还有勇气,小小年纪就敢当面直呼我的尊号。怎么现在兰陵金氏的小辈们都不去云深不知处学规矩了吗?啧啧啧,我们当年要是敢这样,蓝先生的二十戒尺就该罚下来了。”
蓝景仪岂能放过这种怼人的好机会,和魏无羡一唱一和道:“魏前辈,金阐来过的,不到四个月就被蓝先生勒令退学了。百年来第一人呢!”
魏无羡轻轻咳了两声,说百年来第一人,只怕是三个月就因打架回了云梦的自己,只不过当时蓝启仁还没提出来退学的事,江枫眠就主动说要带他回去,两厢面子都顾全了。
金阐忿忿道:“你们姑苏蓝氏天天让我们背诵礼仪修身那些无聊东西,到头来还不是仗着打压我们,好让自己在修真界独逞威风!”
蓝景仪张口就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蓝思追听他又出言不雅,立刻道:“景仪,别和他一般见识!假传宗主讯息,自有他们金氏的家法惩戒。”
魏无羡上下打量了金阐一番,问道:“上次教阿凌的时候,我忘了问,你家长辈到底是谁,还能教你越过宗主假传讯息?”魏无羡故意称金凌为“阿凌”,已是将自己的辈分拔了拔,激这群嚣张的少年把给他们撑腰的长辈给报出来。金阐的父亲与金子轩、金子勋都是堂兄弟,和金凌算是同一个祖爷爷。金阐生得比金凌高大,修为也不错,且他们那一支子嗣颇多,同辈的几个都以他为尊,小时候合起来没少欺负金凌。虽然金凌是宗主,但金阐的叔叔伯父都是兰陵金氏的长老,算得上地位尊贵。
可那些长老的地位再尊贵,辈分再高,论起在整个仙门的威慑力,又如何与血洗不夜天的夷陵老祖相比。金阐听魏无羡那阴森的语气,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旁边的金氏子弟也纷纷侧目,士气陡降。金阐边往后退,边犟着脖子道:“你……你要干什么?当年穷奇道杀的人还不够吗?那笔帐算清了吗?”
蓝思追喝道:“金阐!”
金阐道:“蓝愿,上次夜猎的时候,你不过靠着鬼将军才胜我一筹,我可……”他嘴巴突然闭上,说不出话来,呜呜地指着蓝思追不知道要表达什么。蓝景仪看了蓝思追一眼,蓝思追摇摇头。金阐忽然感觉嘴松了松,立刻大喊:“你敢……”刚说了两个字,嘴又封上了。金阐还没惊讶完,发现嘴又能张开了,就跟被人逗着玩似的。他气得抽出剑来,大喊一声就往前冲。结果冲到一半,大张的嘴巴突然又合上,一口冷气吃进去,开始打起膈来。可惜嘴巴封上,膈也打不出来,憋得他满脸通红,最后一个大喷嚏掉下两条鼻涕,就连周遭金氏的少年们看了,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魏无羡吐出一口气,喃喃道:“哎,学个半吊子还能这么玩,有意思。”
金阐擦掉鼻涕,羞愤交加地道:“姑苏蓝氏就会用这些鬼玩意儿,怪不得招募邪魔外道,哼,一丘之貉罢了。”
蓝景仪怒道:“你胡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魏无羡回头道:“景仪,这种人你想不想打?”
蓝景仪道:“魏前辈,他们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魏无羡问蓝思追:“你呢?”
蓝思追虽然嘴上不说,但到底是少年,眼里全是怒火,抿着嘴使劲点点头。
魏无羡拿出玉笛在手里一敲:“年轻真好,打完了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长大就不行了,打了架就伤感情。有些特别想揍的人吧,你还得勉强自己和他们好好相处,累得慌。”那些人一看魏无羡拿笛子出来,清一色又再往后退了一步。
魏无羡笑道:“既然都看不顺眼,有气憋在心里不好。来来来,大家把剑都卸了,你们自己打一架。我吹一首曲子,曲子完了,输的那一方就得服,必须道歉。”
蓝思追和蓝景仪疑惑地看向魏无羡,意思是敌众我寡,不明摆着要输吗?
魏无羡对着蓝思追眨了眨眼,蓝思追立刻领会过来,对着蓝景仪伸出两个手指,悄悄做了一个手势。
蓝景仪和蓝思追卸下剑交给欧阳子真,道:“今日我们二人,战你们十人。”
金阐冷哼一声,道:“好!这是你们自己说的!”说完,把自己手上的剑往地上一扔,其他人也跟着扔掉,赤手空拳全都围了上来。
魏无羡拿起笛子,吹起了一首欢快的曲子,不知道还以为他在给一群打群架的少年们助兴呢。其实这是平时魏无羡无事的时候和蓝思追蓝景仪玩的一个游戏。他虽然不是姑苏蓝氏的人,但对姑苏蓝氏的身法早就烂熟于心。有几次,他无意间看到蓝思追在夜猎时用到温氏的身法,发现有几招和蓝氏身法可以互为攻防,配合起来天衣无缝,转换流畅让人防不胜防。于是,他闲暇时就给二人排了一个阵法,平时就拿笛音提示他们招式,还取了个浑名叫“二人转”。
现下,蓝景仪和蓝思追跟着魏无羡的笛音,背对背面对金氏十个少年出招如电。魏无羡告诉过他们,二人转最厉害的是两人心意相通,一人可以另一人身体为刃为盾,攻防角色随着身位变化瞬息流转,拳影重重以快打快,搅乱对方阵脚。以少攻多虽然难,但对方人数多又没有章法的时候,彼此也是障碍,只要充分利用好转位,就能让他们自己人打到自己人。
一曲结束,金阐看见地上躺着七八个金氏子弟,气得脸都绿了。蓝景仪拍拍身上的灰,得意洋洋道:“服不服道歉!”
金阐气急败坏地道:“他这个笛音必定有古怪,一定是召了什么鬼怪附在你们身上。”
魏无羡道:“唉,你这个想法倒是很有创意,可是操作起来很困难哪。鬼祟一旦附身,哪里说出来就出来。这么容易,那些寻常人家还要我们这些修士前去驱什么祟。不如我召一个来,你帮我试试。”
金阐一听最后一句,立刻无话可说。他倒也是个汉子,撇撇嘴,对着蓝思追和蓝景仪揖了一礼。
突然背后利箭破空的声音,魏无羡用笛子回身一挡。一见这熟悉的弩箭,他马上意识到后面必定还跟着两只箭,魏无羡大叫:“快让开!”在场所有人四散逃去。蓝思追和蓝景仪召剑出鞘,挺身而上,将那两只箭打落在地。谁知,另外一个方向,又飞来一箭,朝着金阐直冲而去。魏无羡立刻发现了,他身法极快,在空中一个翻腾,将那支箭踢走,嘴中喊道:“金阐趴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金阐身前,在后面两支箭离金阐身体一厘之差时抓住了箭身。
“鬼将军!”
温宁手上一使劲,那支箭砰然化成粉末。
穷奇道顿时安静了下来,温宁听了半晌,迅速朝一个方向冲去。魏无羡正要叫住温宁,另一个方向又有暗箭射来,远远地似乎看到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在密林中跑过。魏无羡将腰间锁灵袋打开,顿时几个凶灵直冲那密林而去。他一边吹笛一边护着一大群少年,往金麟台方向退去。
这时,山上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奔过来,正是金凌带着自己的近侍队。魏无羡对金阐道:“你的人少不少?”金阐看了一眼,道:“没少没少。”魏无羡立刻对金凌道:“赶紧回去,勿在此耽搁。”随后,他对着山谷打了很敞亮的一个口哨,尖锐的声音在山谷里来回激荡。众少年想到刚才的险境均是面面相觑,后怕非常。
魏无羡不知睡了多久,睡得脑仁都疼,直到听到一阵清悦的琴声,闻到微微的檀香味,他倏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这才看清楚自己正躺在一张雕刻精致、纱幔低垂的床上,房间里配着金玉烛台,梨木桌椅,装潢十分奢侈。一个造型别致的牡丹香炉里青烟袅袅,放的是上好的檀香。
“魏前辈?魏前辈?”蓝思追看着他的目光十分诡异,带着三分小心,三分警惕,三分担忧。
魏无羡也顾不得问别的,先问道:“含光君来了吗?”
蓝思追抿了抿唇,摇了摇头。
魏无羡眼色微黯,道:“可有来信?”
蓝思追疑道:“昨日就来信了,说今晚就到。”
魏无羡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昨日来信?”
蓝思追也颇为惊讶,道:“您……您不记得了?您果然不记得了!”
魏无羡道:“什么叫果然不记得!?”
因为江澄也刚刚醒来,毕竟多日滴米未进,身体十分虚弱,金凌为了方便照看和医师问诊,就将两人都安顿在了芳菲殿东翼的芳华殿。芳华殿是金氏宗主招待直属亲眷的客居厢房,蓝思追和蓝景仪非金凌亲眷,只能住在其他地方的客房,每天白日过来探望。可是,魏无羡却让人传话,让他们不要过来,推说自己想睡觉。蓝思追无意间听巡逻的侍卫说,好几次看到魏无羡半夜出房门,浑浑噩噩的跟梦游似的,不与人说话也不答话,觉得十分奇怪。刚好昨日下午有姑苏蓝氏的人过来送信,蓝思追立刻来向魏无羡报讯,发现魏无羡听过之后仍是呼呼大睡,觉得实在有问题。所以今日蓝思追找了个理由,说是为了帮魏无羡清心抚魂,在此为他奏琴。
蓝思追道:“魏前辈,这几天你不会一直都在梦游吧?”
魏无羡思索片刻,发现自己对晕过去后发生的事确实毫无印象。不过听到蓝忘机马上就来了,他心思早就跑得老远,问道:“昨日传了什么口信来?”
蓝思追道:“接你回家。”
魏无羡道:“啊?”
蓝思追站起来,对着魏无羡学着来报信的蓝氏门生揖手道:“金宗主,含光君明晚将抵金麟台,接魏前辈回家。”
魏无羡翻身就跳下床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眉眼里全是欣喜:“思追,快去帮我找纸和笔!”
蓝思追刚出了门,温宁就过来了,手里端着一碗药,端到他面前:“公子……”
魏无羡一见这黑乎乎的药就难受,道:“不用了,这不是喝不喝药的问题。”他拉着温宁坐下,问道:“金凌让你进金麟台了?”
温宁点点头,道:“公子,为什么你不让我去找那两个人。”
魏无羡道:“穷奇道这个地方,你还是别出手的好,我总觉得有古怪。你想想,那天遇袭若有金氏的人出了事,我们都说不清楚。这次我们万不可再像以前那样掉以轻心了。”
温宁道:“嗯。”
魏无羡道:“你想说什么就说,怎么也学会这样吞吞吐吐了。”
温宁也不知道是想笑还是什么,勉强地动了动僵硬的脸,道:“没有阴虎符,公子的脾气比以前好了很多。”
魏无羡叹口气道:“哪里好,我之前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对含光君发脾气了。下次你要看到我凶他,你就打我,听见没有!”
温宁疑惑道:“啊……那含光君会打我的。”
魏无羡道:“也是,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他叹口气,托着腮看了温宁几眼,问道:“温宁,当凶尸是什么感觉?”
温宁道:“挺好的。不疼,不累,没有什么感觉。就是想笑的时候笑不出来,想哭的时候也哭不出来。”
魏无羡拍了拍温宁冷冰冰硬邦邦的身体,道:“对了,宋道长你不用去找了,那件事已经解决了。”
温宁道:“阿苑跟我说了。”
魏无羡赶紧道:“小声点,这是在金麟台,别叫他阿苑了。”
温宁忙道:“哦哦哦,思追小公子说,您近来频频晕倒,含光君一定很担心。可惜我姐姐不在,我的医术不好。”
魏无羡笑着把温宁的衣服整了整:“含光君担心,你不担心吗?”
温宁低着头,捂着心口道:“我想担心,可是这里也没有什么感觉。”他胸口曾为了帮金凌和江澄阻挡赤锋尊的一击,被打穿过。虽然魏无羡又想了些办法给填上了,触感比以前差不多,但喜怒哀乐的感受似乎更淡了。
魏无羡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江澄记忆有损,我和他说金丹是你姐姐修复的,他应该信了。这次你可真的半个字都不准说了,要是再露馅,我可兜不回来了。”
温宁道:“公子,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魏无羡道:“你觉得不该说,你就别说了。”
温宁点点头,就不吭声了。魏无羡喝了一口茶,道:“你这是要憋死我吗?说吧说吧,你不就是觉得这件事不应该瞒着江澄吗?”
温宁看着魏无羡,眼神十分不解。魏无羡道:“你知道江澄之前去做了件什么事,差点把命都丢了。他过意不去金丹的事,被人骗去找抱山散人。唉……他这个人,放不下怨恨,也放不下恩情,整日里纠结,金凌夹在中间也难受。”
“你还知道我夹在中间难受?”金凌连门都不敲,直接就推门进来了。温宁看到他身上的铃铛,似乎有点害怕,立刻站起来避开很远。魏无羡只好道:“温宁,你去找思追景仪他们吧。”
金凌对温宁道:“他们正在用膳,你也去吧。”说完了才想起来,温宁根本不用吃饭。
温宁道:“我就在门口守着公子。”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金凌找个凳子坐下,道:“你终于睡醒了,看你这几天的样子,我还以为看到莫玄羽那个胆小鬼了呢。怎么,怕见我舅舅,那天一声不吭就跑了。”
魏无羡道:“我哪有,是景仪在穷奇道被人截住。对了,你和金阐他们还没握手言欢呢?”
金凌道:“换你试试?你和我舅舅那点破事还没搞定呢。”
魏无羡道:“怎么没搞定,我跟你说啊,金丹的事情你一个字都不准说。”
金凌拿起一个杯子在手上翻来覆去地道:“不准说不准说,谁都不准说,我又不是……”
魏无羡道:“你嘀咕什么呢?”
金凌道:“没有啊。我就是想来问你,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上次在赤金谷受伤还没大好吗?”
魏无羡默了片刻,对金凌道:“你对莫玄羽了解多少?”
晚膳之后,魏无羡拿着笔还在奋笔疾书,蓝景仪匆匆跑过来通风报信:“来了来了!含光君来了!”
魏无羡手忙脚乱地把一叠先抄好的《静室家规》在墙角放好。他单手一撑,翻身倒立在墙边,然后继续边抄边等蓝忘机。这动作还真的挺难,魏无羡抄了两页,就发现之前作弊抄的十几页还不够潦草发抖。正想着如何补救,就有人推门而入,一阵风带进来那淡淡的檀香味,差点没让魏无羡一个激动就翻下来。
他赶紧收敛心神,装作聚精会神、诚意十足地继续抄家规。脚步声越来越近,魏无羡心如擂鼓,又是兴奋又是担忧,终于那双一尘不染的白鞋子停在了他面前。
“魏婴。”
魏无羡倒立着打招呼:“啊,啊哈哈哈哈哈,含光君,你来啦,我五十遍家规还没抄完呢。自罚,自罚的。”
蓝忘机道:“自罚?”
魏无羡道:“家规第四条,夷陵老祖不可对含光君发脾气。”
蓝忘机道:“何时加的?”
魏无羡道:“一直都有,一直都有,忘了告诉你,嘿嘿嘿,你别生气,我抄完就下来。”说完,魏无羡继续倒立着,颤颤巍巍地抄他们俩之前随口编的四条家规。
“第一条,含光君不可撩夷陵老祖。
第二条,含光君不可打夷陵老祖屁股。
第三条,外人面前不可失礼数。
第四条,夷陵老祖不可对含光君发脾气。”
忽然一阵衣衫响动,魏无羡原本仰着脖子看地上,一低头便和倒立的蓝忘机脸对脸,下一刻就被人吻住了。
魏无羡未想到还有这一出,一时心急问道:“你……手手……”
“好了。”
“哦……”
魏无羡被蓝忘机吻得迷迷糊糊,手一松,毛笔就掉在那一堆纸上,他也管不着了,只管激烈地舔舐着蓝忘机的唇齿,辗转着头亲吻着彼此,多日前的那些不愉快好像从来没发生过。
魏无羡抖了一抖,强行分开一些,刚要问泽芜君怎么也来了。蓝忘机腾出一只手将魏无羡的后脑勺紧紧捂住,吻得更加难解难分。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蓝曦臣说:“嗯……我就是跟你说一下,那些案宗我一日看不完,可能要在这里多住两日。你……你们……早些歇息……”说完,蓝曦臣似乎还在门口上了一个禁制,脚步声才渐渐远去。
结束了这个深长的吻时,蓝忘机比平时更用力地咬了魏无羡,魏无羡喘着气,笑道:“含光君心中还是有气啊?”
魏无羡道:“那你想要怎么补偿,说!我要是有二话,我就不姓魏。”
蓝忘机拾起地上的毛笔,将那张抄写了家规的纸倒转过来,在魏无羡那龙飞凤舞的字下面端端正正地写下:
“第五条,婴不可撇下湛。”
他写完了一张,又拿过魏无羡之前写的第二张,第三张……直到魏无羡抄写的二十多页,每一页都一丝不苟地添上。
魏无羡眼眶有些发热,道:“你说就好了,干嘛也抄。”突然一个天旋地转,蓝忘机已经揽着他的腰翻转回来。站直了,两人都是脸色红润头发微乱,倒真像是激烈云雨过一般。魏无羡黑亮亮的眼睛水光溢彩,咧着嘴对着蓝忘机笑得不可开支。蓝忘机在他眼角轻轻一吻,将魏无羡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微微的歉意:
“自罚。”
魏无羡扑哧一声,仰头哈哈大笑,跳到蓝忘机身上,最后捧起蓝忘机的脸,额头鼻子都靠在一起,像要偷偷做什么坏事不让人听见似地虚音道:“宗主有令,让我们早点睡觉。”
蓝忘机唇角微弯,也浅浅地笑了。
你们还记得前三条家规怎么来的吗?上雪岭的路上出了两条,看到双道长重逢的时候出了第三条。这一章出了第四条和第五条。
魏无羡一拳就击在江澄脸上,江澄捂着脸,不可置信看着他。魏无羡道:“我早他妈就想打你了,来啊!”
江澄揉了揉脸,冷笑道:“好啊!我看你也是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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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华胥了无痕(三)
把金凌送出去后,魏无羡随便找了块石头,在地上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又三两下添了几个圈在里面,线条简约流畅,倒也能看出是个独眼怪。画完之后,魏无羡潇洒地把石头一扔,叼了根草在嘴里,盘腿坐下来等。
那边枯树下,“温情”手执长剑,用事先准备好的几十个问题反反复复问着...
那边枯树下,“温情”手执长剑,用事先准备好的几十个问题反反复复问着蒙眼的“江澄”,魏无羡静静地看着,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当时温情都问了什么,站在旁边的自己又是个什么心境,远得好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他转念一想,可不就是上辈子么。
蓝曦臣不愧为仙门百家数一数二的人物,这么快就找到以香炉行窥溯阵的法子,创出神识之境的阵法,让金凌和魏无羡得以进入江澄的神识中寻找其元神。神识之境虽与共情、窥溯、入梦相通,却不尽相同。入阵的元神并非附在谁的身上,而是如旁观者一样,游走于魂识的记忆中。
找到金凌之前,魏无羡也进了江澄的魂识之境,只是他和金凌好比坐在戏楼的不同楼层,看着同一场戏,却看不到彼此罢了。准确说,江澄正处于一种假性“失魂”的状态。他的魂魄毕竟在雪狼身体里待了好几日,虽然在狼王主人的帮助下保住了元神,但代价就是有一部分魂魄会先被蚕食。虽然被蚕食的魂魄业已被蓝曦臣召回,可上面承载的记忆却永久丢失了,犹如被过滤的茶水,空白一片。
狼王主人告诉他,这世上从未有人能将雪狼吞噬掉的回忆找回去,可魏无羡天生就不是认命认输的人。前尘往事本就诸多反转,江澄又是个放不下痴嗔怨的性子,在支离破碎、衔接混乱的回忆中百思不得其解,故而钻了牛角尖不愿醒过来。假如不解江澄的疑惑,这家伙能把自己困在这里一辈子。
魏无羡没像金凌那样,一直无头苍蝇般在江澄的神识之境里乱逛。他原来夜猎时就总是想尽办法让猎物自投罗网,从来不费心思去追。所以,他索性打开自己的神识之境,寻一个共同的记忆点,和江澄的神识之境套叠相连。狼王主人说,这个符号是江澄十分看重的东西,那么应该就能将江澄的元神给引过来。
魏无羡等了半天,江澄的元神并未出现,他不禁有些怀疑江澄是不是把这个符号也忘了。魏无羡嚼着草根,对着地上那个从未用过的云梦双杰暗号看了半天,心有不甘地把那块石头捡回来,另找了个地方重新画了一遍。
果然,待他按照江澄的画法重新画好暗号,忽地一阵白雾掠过,神识之境中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身材颀长,眼神傲慢锐利,样貌算得上英俊却令人不愿亲近,可不就是“月老不过莲花坞”的江澄。
魏无羡把草根吐掉,心中腹诽:“死江澄,你赢了……”当初江澄提议把这个符号作为云梦双杰暗号时,其抽象的画风被魏无羡嘲笑了一整天。魏无羡从来没用过,一来那时“射日之征”已经结束,没什么机会用,二来魏无羡内心十分之嫌弃,觉得江澄把好好的独眼怪画成藕片,有失云梦双杰的审美,可惜没等与江澄商量个更好的,也就再也用不上了。
江澄盯着地上的暗号看了半晌,抬头看着魏无羡,道:“你是谁?”
魏无羡嘴角一勾,坐在地上挥手道:“江澄,好久不见啊!”
江澄略略歪头,疑惑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符号?”
魏无羡和江澄嘴仗从小打到大了,顺口就道:“你画得这么丑,想忘也难啊。”
江澄冷笑道:“好一张利嘴,也不怕哪天被人撕了。”
魏无羡立刻回呛道:“你那张嘴又多好听?怎么现在都讨不了媳妇?”
江澄冷哼一声,转身便要走。魏无羡这才叹口气:“走吧,走了,你想不起来的事,可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江澄果然停住了脚步,面色狐疑道:“你知道我在找什么?你到底是谁?”
“一个你忘记了的熟人。”魏无羡边说边站起身来,向江澄走过去,劝道:“江澄,别陷在往事里钻牛角尖了,你连自己在找什么都没弄清楚,何苦把自己困在这里?跟我出去,你想知道什么我以后慢慢再和你说。”
前世的魏无羡比江澄高出一点,所以在魂识之境中,以元神模样出现的魏无羡要微微低头才能和江澄说话,这样的身高差明显令江澄有些不悦。江澄向来好强,不由挺直了腰板,面色不善地对魏无羡道:“你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一来就要我跟你走,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魏无羡道:“那没办法,我这个人天生就自信。”
江澄转过脸去看树下的几个人,道:“你若真的认识我,必定知道我此生最恨姓温的人。他们杀我爹娘,毁我金丹,你和他们站在一起,还要我相信你?”
魏无羡忽然转头看着江澄,问道:“你还记得金丹被毁之事?那你可记得金丹是如何修复的?”
江澄垂首,似乎回忆得很艰辛,道:“好像是……抱山散人,可是……可是我明明记得自己蒙着双眼找到抱山散人的居处,修复了金丹,为何总有一个印象说这不是真的。”
话语间,枯树下的“温情”从腰间掏出一根手帕往“江澄”脸上一拂,“江澄”登时倒了下去。“魏无羡”疾步上前将“江澄”扶住,背到背上,“温宁”也过来帮忙把人扶正些,一行人未向云雾飘渺的山顶上走,反而一路向山下行去。
江澄看向“温情”他们离开的方向,猛地睁大眼睛,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突然回头抓住魏无羡的衣领,厉声道:“这就是我当时蒙着眼睛时发生的事对不对?所以其实山上根本没有抱山散人,是那两条温狗!”
魏无羡捉住江澄的手,吼道:“你他妈嘴巴放干净点!”
江澄对魏无羡怒吼道:“你知不知道姓温的做了什么!温晁害死我爹娘,云梦江氏数百人全都死在他们手下,尸首堆满了莲花坞!姓温的丧尽天良,我叫他们一声温狗都是便宜了他们!温晁把我踩在脚下时,我就发过誓,若我活下来,这世上姓温的,我见一个杀一个!”
魏无羡道:“温晁是温晁,温情温宁没有干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不信你跟我来!”魏无羡抓起江澄,向那一行人追去。
此山荒无人烟,杂草丛生,一路皆是碎石荆棘。上山时只是费些体力,下山时却要极小心,一旦踩滑就会滚下去。“魏无羡”背着“江澄”走得十分艰辛,“温宁”在一旁帮忙扶着,一边劝道:“魏公子,要不我来吧,这时候要节省体力呢。”
“魏无羡”摇摇头,低首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行,嘴上不停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谢谢你们啊,谢谢你们……谢谢……”
“魏无羡”小心的看着脚下的路,陪着笑道:“好,你说了算。总之,温情姑娘的大恩大德,魏婴没齿难忘。”
“温情”打断他:“没什么恩啊德的,我再说一遍,只有五成把握,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魏无羡”把背后的“江澄”往上腾了腾,笑道:“五成也好,一半一半呢。现成的大活人给你试验,你上哪找去?做成了,就是十成十。”
“温情“道:“医师治病不治命,若有任何不测,后果自负。事后再来纠缠,莫怪我不留情面。”
“温宁”道:“姐姐,魏公子不是这种人。”
“温情”道:“臭小子,你才认识他几天?他背上那个你更不认识。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他二人的血海深仇与我岐山温氏有关。你现在胆子肥了,姐姐管不了你了,你若清楚现在什么形势,就离他们远远的,莫整日想着与他们结交。”
“温宁”素来怕他姐姐怕惯了,低低道:“哦,知道了。”话虽如此,温宁帮忙托着“江澄”的手也没收回去。倒是“魏无羡”把“江澄”再往上托了托,回头朝“温宁”一笑,道:“没事,我一个人可以。”
“温情”冷声道:“魏婴我告诉你,我这次帮你,是还你当日在不夜天城对我弟弟一句肯定。这件事是你求我的,不管成与不成,我温情一族与你再无干系。你二人以后若要报仇,最好擦亮眼睛看清楚。”
“魏无羡”赶紧道:“我分得清,温姑娘放心。”
大约绕过一片林子,在山腰的山谷尽头出现一座石头房子,早已有两个中年男子候在那里,正准备着热水和烧酒。
跟过去看到这一切的江澄停下脚步,对魏无羡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去哪?”
魏无羡平静道:“你的金丹,就是温情在这座房子里给修复的。”
江澄问道:“我不信,温情年纪轻轻,怎可能会修复金丹?”
魏无羡道:“她以前的确没试过,可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江澄道:“你拿我去给她做试验?”
魏无羡默了一瞬,道:“不管怎么样,你的金丹修复了。”
江澄神情突然一冷:“骗我说去找抱山散人的,是不是你?”
魏无羡看着江澄,十分的肯定道:“是,因为你当时情绪崩溃,我怕你不接受。”
江澄怒道:“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帮我做决定?你可知温晁灭我莲花坞的时候怎么说的?他要杀绝我云梦江氏的人!上天留我一命,便是要我报仇雪恨,让每个姓温的不得好死!就算要欠人情,我也绝不欠姓温的!”
魏无羡一拳就击在江澄脸上,江澄捂着脸,不可置信看着他。魏无羡道:“我早他妈就想揍你了,来啊!”
江澄揉了揉脸,冷笑道:“好啊!我看你也是欠打!”说着,江澄扑上前去,和魏无羡扭打在一块。两人你一拳我一脚,谁也不让谁,就像小时候那样手脚并用地胡乱出手,贴身肉搏。几十招后,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衣发凌乱,狼狈不堪。魏无羡喘着粗气,把江澄胳膊反手卡在自己膝下,喝道:“你服不服?”
江澄拧着脖子红着脸,骂道:“不服!有本事再来!”
魏无羡松开桎梏,一脚把人踢开,随即瘫在一旁,大喘了一口气,看着虚无的天空,道:“我们好久都没有这样打过了,爽,真她妈爽!”
江澄也翻过身来,和魏无羡一样躺在地上,喘着粗气道:“刚才不算,再打!”
魏无羡看了他一眼,道:“你从小就打不过我。”
江澄重重地出了一口气,终是闷闷道:“看来我真的是失忆了,好多事我都想不明白。”
魏无羡道:“你在一次意外中丧失了记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片段,所以回顾往事,你觉得厘不清因果,想不通关节,不明白到底哪些事发生在前,哪些事发生在后,一时神识混乱,魂不归位。”
江澄问道:“为什么我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
魏无羡勾了勾唇角,道:“想不起来也挺好,至少我们能正常说句话了。”看江澄疑惑地看着他,魏无羡摇摇头,接着道:“你这个人就是死心眼儿,过去了就过去了,想不明白又怎么样,你现世的人生还要继续,把自己困在这里又有何用?江宗主,外面一大堆人等着你,金凌都急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吗?”
江澄道:“金凌那小子除了哭,知道什么?哭一会儿给颗糖吃,自然就好了。”
魏无羡侧头看他片刻,问道:“金凌多大了?”
江澄道:“十四岁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魏无羡心头微震,看来江澄丢失的记忆远比他预料的还多。金凌十六岁时,他才被献舍回来,也就是说,江澄除了忘记他,对金凌十四岁之后的事情也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魏无羡道:“十四岁,不还是个孩子吗?你别把他逼得这么狠,孩子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他怕你,就不会和你说实话。”
江澄道:“你懂什么,一个世家公子,十四岁了还都没猎到过什么东西,说出去好听吗?金光瑶那点小心思我还不懂,无非就是把阿凌宠成个废人。阿凌是我的外甥,我自然得把他看紧了。”
魏无羡道:“把夜猎场子围起来不让别的修士进,再找一堆人在旁边保护他,你就这么带孩子的?”
江澄道:“若不尽快让他做出点成绩,如何在仙门立足?我十四岁的时候,都猎过六臂猿和七尺鱼精了。
魏无羡斜眼看了他一眼,道:“那是我陪你猎的。”
江澄冷哼一声,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魏无羡坐起来,呼出一口气,道:“走吧,我带你出去。”
江澄一动不动,道:“我们……以前是不是经常这样打架?”
魏无羡笑道:“怎么你还记得这个?那你十场九输的战绩还记得吗?”
江澄爬起来就给魏无羡一脚:“你不用这么得意,我就是觉得有点熟悉罢了,出去再打过。”
魏无羡默了默,道:“出去了,我们就不能再打了……”
江澄问道:“怎么,怂了吗?”
魏无羡轻轻地叹口气,道:“该打的都打完了,不想打了。”
江澄忽然道:”就这样离开这里,那些失去的记忆是不是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魏无羡问道:“江澄,得失真的这么重要吗?”
江澄回呛道:“难道稀里糊涂过一辈子就好?”
魏无羡道:“你想知道什么?”
江澄道:“所有的事。”
魏无羡重新躺倒在地上,双手枕着后脑勺,道:“我的记忆也不全,可我懒得去找。找到又怎么样,那些发生过的事再也无法重来。不如珍惜现在的日子,好好地过下去。”
江澄道:“那你便说你知道的,是男人就坦荡点,你是谁,和我怎么认识的?”
魏无羡道:“你既然选择忘记,就不必再记起了。总有什么原因,让你决定忘了我吧。”
江澄沉吟片刻,道:“果然这世上谁也靠不住,信别人不如信自己。”说着,江澄起身便要离去。
魏无羡知道若此时再放走他的元神,以江澄这样钻牛角尖的性子,再难哄出去了。
他叫住江澄:“你还记得你的三只小狗吗?茉莉、妃妃,小爱?”
江澄停住身形,转过身来,道:“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养过,不过后来去哪儿就不知道了。”
魏无羡道:“因为我怕狗,所以你不得不把它们送走,为着这事,你对我发了好大一通火。”
江澄冷哼一声,道:“那我也不至于要把你忘了。”
魏无羡接着道:“后来,你虽然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但是怕我晚上在外面走丢了,还是打着灯笼出来找我,自己傻乎乎地摔倒坑里。”
江澄侧头看着魏无羡,眼神微动,嘴上却道:“注意用词,什么叫傻乎乎?出来找你才是傻乎乎。”
魏无羡不理他,接着道:“我们就这样成了朋友,像亲兄弟一样长大,可是干什么都闹个不停。大家都叫我大师兄,你就偏不叫。我叫你的名字,你却偏要叫我表字。我喜欢师姐做的莲藕排骨汤,你明明不喜欢吃藕也偏要和我抢……”
江澄看着魏无羡微红的眼尾,不由道:“你……”
魏无羡轻笑一声,接着道:“但我被罚了被打了,你还是会想办法偷偷来看我,背我去找医师。我被恶犬追,你帮我赶走了狗却又竭尽全力地嘲笑我。从小到大,我们一起打山鸡摘莲蓬,一起看春宫逛窑子,一起去云深不知处求学,一起去彩衣镇喝酒。我被困屠戮玄武洞,也是你历尽艰辛,跋山涉水搬来救兵。莲花坞沦陷后,我们一路逃亡被温晁的人找到,是你帮我引开了追兵,自己却被抓去化去了金丹……”
江澄捏紧了拳头,道:“所以……你就让温氏的人帮我修复金丹,对吗?”
魏无羡回头看着他,道:“那个时候我无计可施,是温宁把你从莲花坞救出来,还帮我们找到了江叔叔和虞夫人的骨灰。可是你醒来后情绪很激动,我怕你不愿接受温氏的救助,也怕温情会因你的迁怒不施以援手,所以蒙上了你的眼睛,骗你说这是我母亲的师傅抱山散人隐居之地,让你去找她修复金丹。其实修复你金丹的人,是温情。”
江澄闭上了眼,道:“你骗我,我不信你。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医师,就算再神通广大,如何能凭空修复金丹。”
魏无羡道:“你不要小看了温氏的人,温若寒的修为冠绝修真界,无人能及。他手下的温逐流能徒手化人金丹,怎么会没人具备修复金丹的医术?”
江澄道:“那你到底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魏无羡道:“如果我问你,你就会像现在这个样子,温情看到了还会帮我们吗?你没了金丹,便再也不能报仇雪恨,你的余生要如何才能振作起来?你瞧你现在,多大点事就把自己困在这里,到底要较劲到什么时候?江澄,放下这些过往吧,跟我出去。”
江澄眉头紧蹙,默了片刻终是开口道:“……虽然很多事忘了,可我记得有一个人对我许了个誓言,说蓝氏有双璧,云梦就有双杰,但这个人食言了。”
魏无羡垂首无语,江澄转头,直直地看着他,道:“你既然知道这个符号,这个人是不是你?”
魏无羡道:“有些誓言既然忘了,就不必再想起。”
江澄道:“说忘就忘,又算什么誓言?”
魏无羡道:“那个发誓的人已经死了。”
江澄瞪大眼睛:“怎么死的?”
魏无羡道:“修习邪法……万鬼反噬。”
江澄上下打量了他半晌,道:“不可能。”
魏无羡一挥手,神识之境转到了那日杀死温晁的客栈。他们站在屋子里,江澄再一次亲眼看到“魏无羡”如何使用阴邪无比的鬼道,和他一起残忍地杀死了温逐流。两人久别重逢后怅然相拥,同仇敌忾回怼蓝忘机。将蓝忘机气走后,他们如何咬牙切齿地将温晁凌迟至死。
魏无羡看着那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自己,道:“看到了吧江澄,这就是修习了鬼道邪术的我。正如蓝湛所说,修习邪道,终将付出代价。我的死,早就是命中注定,与任何人都没有干系。”
神识之境里,往事如同走马灯一般情境变幻不停,从反温联盟初期的苦战到阴虎符激杀三千人后的反噬,从云梦重建到百凤山围猎,从温情求助到斗妍厅之争,从穷奇道劫囚到两人假意决裂……一件件,一桩桩,那些知道的,不知道的,都这样坦然地摊开在了江澄面前。
最后,魏无羡将记忆停在了江厌离出嫁前,三个人最后见面的夷陵镇小院里。石桌上是冒着热气的莲藕排骨汤,“魏无羡”和“江澄”还在为了金凌的表字相互回呛调侃,穿着大红喜服的“江厌离”看着他们二人,偷偷擦掉泪水,去厨房里端出汤罐,分给两人一人一碗,又拿出第三只小碗,送去给门外的温宁。
“魏无羡”小口小口地抿着碗里的汤,每一块骨头上都细细嚼过,连一丝肉都没放过。“江厌离”从门口给温宁送完汤回来看到,眼里满是心痛,伸手抚了抚魏无羡的头发。
“魏无羡”对着江厌离笑了笑,终是把那碗里的最后一口汤都倒进嗓子里,一拳打在毫无准备的江澄身上:“我走了。”
“江澄”气得咬牙切齿,还是收住了拳头,道:”不要送了,被别人看到就糟了。”
“魏无羡”点点头,回头看着江厌离,咽了咽嗓子,才拉住“江厌离”的双手,扯出一个笑容道:“师姐,你一定是这世上最漂亮最幸福的新娘。”
“江厌离”刚喊了一声“羡羡”,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一把抱住已经比她高处一个头的“魏无羡”。
“江澄”轻轻道:”阿姐,说好不哭我才带你来的。”
“江厌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江澄”也拉过来,抱在一起。三个人头顶着头,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旁边的石桌上,放着空空的两个汤碗。
往事不可追,故人再难回。那随之不可再见的,又何止一碗汤。那是魏无羡最后一次喝到江厌离做的莲藕排骨汤,也是江澄的最后一次。江厌离一直盼着三人重聚那日,再给两个弟弟做一次,所以即使江澄去金鳞台探望她,她也没再做过。
看着那月下抱在一起的三人,江澄不由得眼睛酸涨,哑声道:“阿姐……”
而他身后,传来一声更嘶哑的哽咽:“师姐……”
江厌离的死,好像最后一根稻草,同时压垮了他们两个人。那个黑夜中负着两个弟弟艰难前行的娇小身躯,那个在莲花坞码头边哭边给他们的行囊塞满吃食的爱哭少女,那个射日之征时每日在营地门口苦苦等候的温柔女子,看似平凡羸弱,却是这个家最大的支撑。
神识之境突然浓雾渐起,魏无羡知道定是因为自己情绪波动引起了阵法不稳,忙收敛心神,在手上画了一个符咒,对着江澄高声道:“先跟我出去!别的以后再说!”
然而,魏无羡并未如愿从阵中醒过来,而是浑浑噩噩的仿佛进了谁的身体。他掀开帘子,走出船舱,看到头戴垂纱斗笠、身披黑色斗篷的女子背对他站着。河水潺潺,水面波光粼粼,似乎诺大的江面上只有这一片孤舟。头顶的月亮像是被狗咬缺了一块,让人觉得十分不圆满。
魏无羡听见自己道:“阿姐,别看了,小心着凉。”
江厌离哑声道:“山高水远,再见不知是何日。”魏无羡突然明白过来,不知是不是蓝思追的护阵出了问题,他似乎与江澄正在共情。
江澄道:“他护着温氏的人,又炼出那样的凶尸,仙门百家早就视他为异类。如今修真界逢温必反,原来依附的门派全都被清算,连外祖都不敢出来说句话。云梦江氏如今的光景你也知道,以前父亲在的时候,可曾有哪家的私宴和清谈会不给莲花坞发邀约的。事关姓温的,这事情就没法善了。他从来就这样,一旦决定的事,我说什么都没用。”
江厌离擦了擦眼角,望着那片早已看不见的夷陵群山,道:“你有机会再见到阿羡,记得告诉他,云梦江氏没有放弃他,莲花坞从来都是他的家,我们三个人永远都是最亲的亲人。”
江澄给江厌离擦干眼泪,道:“阿姐,这么肉麻的话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得出口。”
江厌离哭道:“……阿羡他一个人在这里,该有多煎熬。”
江澄叹口气道:“好好好,等过几年阿姐生了小外甥,云梦江氏的元气也恢复了些,外面风声没那么紧,我们再想办法让他出来一次。毕竟他取的字,该送的礼也不能少。到时候,阿姐亲自告诉他吧。”
魏无羡只觉得心被紧紧揪住一样的痛。血洗不夜天城的那一晚,受伤的江厌离在江澄的怀里,微弱地说:“阿羡,你之前……怎么跑得那么快……我都没得及看你一眼,和你说一句话……我……是来跟你说……”
说什么……
魏无羡曾想过,江厌离当时想和他说什么。在深爱的丈夫死在温宁手下,刚出生的孩子就没有了父亲的时候,作为妻子和母亲的她到底还能对自己说什么。后来,他就不琢磨了。虽然江厌离没说出口,但在看到魏无羡背后的冷冷剑光时,仍毫不犹豫地为他挡了那致命的一剑。所以不管那句话是什么,江厌离到死也没恨过自己,到死她还是把他当作亲弟弟。这就够了。
那一世,他活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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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羡想借着这个契机,让江澄忘记换丹的事,变成由温情给他修复的金丹。也给江澄说清楚,他是百鬼反噬而死,这也是原著当中他一直强调的事。羡羡不喜欢别人老是觉得欠了他的,对他来说也是个负担。
但是呢……
其实没啥,我就是很想他们两个痛痛快快打一架。
可能会场空调太冷了,周三觉得特别不舒服,再加上被疫情吓了一吓,所以这几天开完会就在睡觉,一直没动笔。
一个食言的人,是不敢上来看留言的。
吃着散利痛更的一章,补上周的,明日还有一更。我答应本周要写到含光君到金鳞台来的,甜甜的一章。
啊,我爱公主抱~写小段子好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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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哥~”夏日炎炎,魏无羡在地板上像烙饼一样滚来滚去,滚到蓝忘机腿边,抱住他的小腿,将脸枕在他的大腿上,一头青丝柔软地铺散开来。
“无聊?”
魏无羡躺在蓝忘机腿上,仰头看他优美的下颌线,美滋滋地想:蓝湛怎么生得如此好看?不管什么角度都是这么好看。
这样想着,魏无羡不自觉地探出手,在蓝忘机下巴上摩挲了一把。蓝忘机捉...
这样想着,魏无羡不自觉地探出手,在蓝忘机下巴上摩挲了一把。蓝忘机捉住他的手,在手指上轻轻啄了一口。
魏无羡心里甜得吃糖饮蜜一般,侧过脸,对着蓝忘机的腿根就是“啾啾啾”几下,正好脸转向了重点部位,魏无羡干脆将脸埋入他腿间,关键处也“啾啾啾”几下。
在蓝忘机有所反应前,魏无羡迅速爬起,坐直身体,道:“我不闹你了我不闹你了。”
蓝忘机伸出一只手,扶住魏无羡的腰,帮他调整了一个更加端正的坐姿,道:“坐好。”
又道:“稍等。”
蓝忘机左手握住魏无羡双手,右手继续批复公文。
魏无羡就这么让蓝忘机握着手,继续目不转睛地看他。岁月安然静好,窗外玉兰花香,他俩一人专注纸笔,一人百无聊赖,像极了少年时。蓝忘机素衣若雪,颜若冠玉,目如琉璃,面容不改,也像极了少年时。但周身褪了霜雪气息,多了温柔静默,又不似少年时。
“我的。”魏无羡欢欣地想,满心都是鼓胀的幸福泡泡。
魏无羡安静太久,蓝忘机有些不习惯,转头去看他,目光灼灼。
魏无羡道:“含光君,你这样看我,我会觉得很热。”
蓝忘机轻轻松开握着魏无羡的那只手,抽掉魏无羡的腰带,剥落他随意披着的外衫,拨开他的前襟,露出形状姣好的锁骨。修长的手指向下,将衣襟解得更开,露出一线白皙的胸膛和小腹,带着琴茧的指腹,不经意地擦过肌肤,顺着锁骨的凸起抚至肚脐处,带来丝丝战栗。
“可好些?”蓝忘机问道。
怎么可能会好些!分明更热了!
“等我。”蓝忘机道,复又握住魏无羡双手,悄悄加快了批复的速度。
很快,蓝忘机批完了全部公文。
“久等了。”蓝忘机道,起身将魏无羡打横抱起,放到大床上,欺身压上。
蓝忘机轻轻浅浅吻了一下,低声道:“想要?”
“没有没有没有。”本来没有的。他只是顺应本心随便发个花痴,不是故意的。
“不想要?”
“想想想想想~好想好想~”魏无羡抬起腿,牢牢盘在蓝忘机背后,将他压向自己。
“二哥哥,你想不想?”
“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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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回个“已阅”或者“啊啊啊”,让我知道你在看,谢谢(ω)
婚后叽+青年羡
私设:婚后十几年,两人对彼此的各种招数都已能够熟练运用。
因为后文中A版的存在,羡是一种随时可以想起来的、介于“楼台抛花时期”和“婚后时期”的中间状态。
蓝忘机握着一支妖娆盛放的芍药,静静看着眼前黑衣长发的青年。
那人眼中闪烁着慧黠的光芒,像一只刚做完恶作剧的顽皮黑猫,等着瞧他的反应。
蓝忘机柔声道:“花,是送我的?”
魏无羡双眸含笑,柔软的腰身往软榻上斜斜靠去,胸前衣襟顺着他不羁的动作滑低半寸。魏无羡道:“自然是送给含光君的。鲜花配美人,理当如此。”
一众...
一众女鬼“咯咯”笑开,银铃一般,花枝招展。
蓝忘机微微叹气,将芍药郑重地别在了心口处,抬起头,望着魏无羡,目光幽深缱绻。
魏无羡心神瞬震——从未受过他这样直白的注视,恍若琉璃的眸中涟漪摇曳,柔波荡漾着将他吸入漩涡之中。难以名状的情愫在他眼中静静升温,仅仅是被蓝忘机这样看着,魏无羡便觉口干舌燥,浑身微微发烫。
“魏婴。”蓝忘机道。声音又低又磁,听得魏无羡手心都沁出汗来。
“蓝……蓝湛?”被他唤一声名字,魏无羡情不自禁地也去唤蓝忘机的名,出声才发觉自己声音毫无缘由的颤抖。
魏无羡很快回神,觉得自己今日太过奇怪,仅仅是被蓝忘机看一眼、唤一声,便生出莫名其妙的怪异反应。
要夺回主动权。
平时不是总由自己来戏弄他吗?
魏无羡稳住心神,倒了一盏酒,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指尖轻推,将酒盏由案几一侧推至另一侧。
“含光君,难得你竟来了云梦,陪我喝一杯?”
他一定会推辞,自己趁机取笑他一番,然后便替他喝了这杯酒。
蓝忘机走到软榻榻尾,敛袍坐下,惊得魏无羡急忙把半蜷在软榻上的双腿放下,不敢将一双黑靴对着他。
蓝忘机手指抚过酒盏天青色的杯沿,认真道:“魏婴,我若饮酒,会醉。”
又来了。要命!蓝湛今天怎么回事?看人的神情、说话的语气,那么吓人……
魏无羡按下内心惶惶悸动,戏谑道:“醉了,会如何?”面上仍是玩世不恭的样子。
女鬼们接二连三地起哄:“醉了便醉了呗,公子又不会吃了你。”
魏无羡觉得她们有些吵嚷了,又突然意识到,从蓝忘机进屋起,就只专注地看着自己,对这些他以往十分反感的鬼侍,并未瞧上一眼。
“魏婴,你,很想我陪你喝酒?”蓝忘机的确毫不理会女鬼们的哄闹,只看着魏无羡,端起酒盏,认真询问,仿佛这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一件事。
魏无羡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神使鬼差地点了下头。
蓝忘机胸膛不甚明显地起伏一下,似在叹息,道:“待我醒来,你须先告诉我,你现下的年纪。”
说完,举起酒盏,满饮一杯。
魏无羡正要阻止他,或是让他只饮半杯,便见酒盏已空。
蓝忘机将酒盏放回案几上,望着魏无羡,低声唤道:“魏婴。”他眼里恍惚升起淡淡的雾气,一手支着脸侧,闭上了眼睛。
“蓝湛?蓝湛?”魏无羡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晃了晃,连着唤了七八声,却未见他反应。
蓝湛这是,睡着了?
“公子,这位俊雅仙君的酒量真差。”
“是呀是呀看,一杯就醉倒了,嘻嘻……”
女鬼们叽叽喳喳地闹开,魏无羡急忙道:“你们别说了。别把他吵醒了。”
魏无羡知蓝忘机恪守家规,一定极少饮酒,却不知他酒量如此之差。没想到自己让蓝忘机喝酒,他便真的喝了。现下魏无羡开始担心蓝忘机醉了之后难受,想让他多睡一会儿,便让女鬼们都保持安静。
魏无羡也同蓝忘机一样,以手支头,静静观察他睡着之后的模样。蓝忘机面如冠玉,长眉如画,魏无羡忍不住伸出手,去描他的眉形。
指尖轻轻触到他的眉,魏无羡立刻缩回手,又觉自己如此小心翼翼,颇为好笑,索性放大了胆子,细细去摩挲。
蓝湛今天真奇怪啊。
蓝湛说,待他醒了,先告诉他自己现下的年纪?这是什么意思?
魏无羡琢磨着,手指已经无意识地滑到蓝忘机的脸颊,在他俊朗的弧线上反反复复描摹。
蓝湛长得真好看啊。
魏无羡想着,指尖停在蓝忘机的下颚,忽然很想,再摸一摸他柔软的唇瓣。
没来由的,魏无羡想起了百凤山,想起了唇上温润潮湿的触感。
“公子……”
女鬼们轻声连唤数下,才唤得魏无羡回神。
“嘘!别吵!”魏无羡回过头,低声斥了一句,他并未发觉,自己方才已与蓝忘机靠得越来越近。
再转过头时,蓝忘机已经睁开了双眼,浅淡的琉璃目一瞬不移地看着他。
“蓝湛,你醒了?”魏无羡惊道,心里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也是,哪有人一杯就醉的。”
魏无羡转过头去,瞪着女鬼们,假装凶巴巴地训道:“都是你们,吵醒他了。”
“是她!是她!”
“公子,不是我!是她!”
见蓝忘机醒了,女鬼们不再压低声音,嘻嘻哈哈,互相指认,笑闹不停。
魏无羡瞪着她们,正想叫她们不要吵,突然,她们全都消失了。
确切地说,是被收走了。
谁能收走他的鬼侍?!
魏无羡震惊地回头,看着屋内除他之外的唯一的那个人。
只见蓝忘机将一枚系着红丝带的云纹封魂袋放到自己面前。蓝忘机沉声道:“魏婴,看我。”
不许看她们。
魏无羡心里惊涛骇浪。仔细看了看封魂袋上鬼画符一般熟悉的符咒,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蓝忘机,还是不敢相信。
蓝湛他,他用了鬼道?!
蓝湛用鬼道收服了我的鬼侍?!
用的还是我做给他的器物?!
魏无羡豁然起身:“蓝湛,这是怎么回事?”
蓝忘机微微偏头,似是不解。
魏无羡抬手指了指案几上的封魂袋,又指向蓝忘机:“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你。鬼道。”
不可以!
蓝湛不可以!
他是含光君,皎皎君子、泽世明珠,他不应该习鬼道!鬼道是……
蓝忘机望着魏无羡指向自己的手,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魏无羡大骇,正待抽回手,却见蓝忘机微微蹙眉,道:“魏婴,你手怎么这么冰?”
“我……”
不待魏无羡回答,蓝忘机猛地站起,将他另一只手也握住,双手一同拢入掌中,淡蓝灵光亮起,一股暖烫的热流从交握的指尖传来,瞬间温暖了魏无羡全身。
“好些了么?”蓝忘机柔声道。
灵脉早已枯竭多年,猝然被蓬勃灵力填满,难以形容的舒服畅快,充盈了魏无羡。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抽回了手——再多让蓝湛输送几分灵力,他就要发现自己并无金丹了。
“魏婴?”蓝忘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探出手,似乎想去触碰他的额头。
魏无羡退后一步,避开了他,喝道:“你还没有解释,你为何会用鬼道?”
蓝忘机道:“你教的。”
魏无羡悚然:“我教的?”
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以教给蓝湛这种东西?!
自己怎么会教蓝湛鬼道?蓝湛怎么会学?
鬼道是……明明是……
邪魔外道。
与蓝湛不配!
但蓝忘机兀自点头,笃定道:“你教的。”
魏无羡突然冷静了,又退一步,干脆利落地抽出陈情,直指蓝忘机:“你到底是谁?”
以下分为A、B两版不同的后续:
A版:只能去WB了
B版:只能去WB了
没了,B版太尴尬了,大家自行想象这尴尬的后续吧,哈哈哈~
鬼道那段吧,我觉得,那时候的羡,其实有一种隐隐的自卑感。他自己知道何为阳关道,何为独木桥,但他没有选择。他在他心目中无比美好的含光君面前,是自惭形秽的。偏偏叽又不会说话,屡屡戳他痛处。所以羡用一身尖刺来掩饰自己。显出一副“鬼道得心应手”的样子,是羡的自我保护方式。
又甜又飒的忘羡又双叒叕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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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29章
【魏无羡想了想,像是最终下定决心似地道:“含光君,还有一事。”
蓝忘机问道:“何事?”
魏无羡抬眼看着窗外,太阳虽然已经落山,那雪岭的白色山头依旧清晰可辨,道:“我想上雪岭一趟再确认一次。我那日化身纸人时,似乎听到一个人说话,如果这不是我的幻觉,那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我们下一步的关键。”】
三十、蛛丝马迹显(二)
蓝忘机见魏无羡眉目含忧,右手覆上他的手背,问道:“有何异常?”
魏无羡修炼鬼道术法已久,听到冤魂的声音并不奇怪。当初在行路岭...
魏无羡修炼鬼道术法已久,听到冤魂的声音并不奇怪。当初在行路岭的时候,魏无羡一进刀冢就听见无数冤魂喧嚣,吵得他头昏脑涨,而蓝忘机则毫无知觉,只觉堡内死寂无声。若这个声音能激起魏无羡注意,必然有其蹊跷之处。
魏无羡放下手中碗筷,走到窗前,抱手望着远处的雪岭,又仔细再回忆了一番。当时,他魂魄依附于纸人上,通过那洞顶绿石连接到头狼的元神,看到蓝忘机和那二人在洞口外对峙谈判。彼时局势紧张,他全神贯注于蓝忘机那边,不防识海中突然有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他未及分辨就变故陡生,但这声音像一粒沙子,硌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魏无羡反复回忆当时情景后,确定道:“若我没听错,那个声音问’你是谁’。听其音色,绝非是江澄。”
蓝忘机道:“可是在问你?”
魏无羡摇摇头,眉头微蹙道:“我不知。那声音响起后,你突袭对方,传送阵就被仙子触发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听到了。”
后来他和蓝忘机通过传送阵回到洞外,并未发现传送阵里有什么异常。彼时洞外众修士狼狈不堪,待他七七八八忙完,金凌又来了,魏无羡忍着渐渐发作胀痛的三毒剑伤送走众人时,已是冷汗如雨脸色惨白,差点让蓝忘机以为他又遭反噬,急急将他抱回苍城疗伤,此事也就被抛诸脑后。魏无羡以前被三毒刺穿腹部,疼得连温情的药也镇不住。温情举着银针,送他一句话——“叫得厉害的,都不是真疼”,惹得他大为不平,和温情斗嘴了半日也就熬过去了。可面对关心则乱的蓝忘机,魏无羡只能嘻嘻哈哈开着三毒的玩笑让蓝忘机宽心,但这具身体实在娇气,刚熬过最痛的时候,他连水都没来舔一口就昏睡了过去。直到此时,魏无羡才想起这个疑点,越想越觉得自己错过了重要的线索。
蓝忘机见他蹙眉不语,起身缓缓走到他身后,广袖微展,拥人入怀,低声道:“我知你所虑,勿太担忧。”
魏无羡微微侧首,道:“你知道?”
蓝忘机道:“兄长在金麟台,自会尽力。”
魏无羡轻笑一声,道:“看来我现在什么都瞒不了你。蓝湛,我并非不信任泽芜君,而是……而是我们对幽荧雪狼的了解实在有限,我担心江澄魂魄归体出什么纰漏。就这样让金凌带走江澄和头狼,我们会不会太大意了?”
蓝忘机安慰道:“兄长招魂从未失手,江晚吟魂魄离体未超七日,应无大碍。”
魏无羡道:“我给他用过护魂草,照理应该问题不大。可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是不安,觉得……事情可能比我们原先预料的复杂。”
蓝忘机道:“嗯。”除了莫玄羽无法修出金丹和那个不确定的声音,魏无羡早已把自己在雪岭上的所闻所见和蓝忘机说过。
魏无羡背靠着蓝忘机的胸膛,道:“对方本意是通过绑魄阵,让头狼吞噬江澄的魂魄,再通过控制头狼,让紫电发出认主的指令。可我观察,江澄的神识一直未被头狼完全控制……有意思的是,这一点好像也出乎对方意料。对方不得不是以我和思追为要挟,才迫使江澄屈服的。”
蓝忘机道:“既如此,那声音主人是友非敌。”
魏无羡道:“所以我觉得,若要查那两人身份,这个声音的主人或许知道。可那个声音到底从哪里来的呢?”
蓝忘机道:“古书有云,幽荧之眼,吸魂噬魄,途径之地,游魂不留。”
魏无羡道:“你说的没错,魂魄一旦被分解转化为雪狼分身,原先的神识就难以保全。可结了死契的魂魄,却另当别说。比如……”
蓝忘机便懂了他的意思,道:“凶尸?”
魏无羡点点头。作为炼出高阶凶尸的第一人,没人比魏无羡更了解凶尸魂契。江澄和宋岚都被绑魄阵所困,宋岚不受影响的原因就在于此。
魏无羡神色肃然道:“那两人似对仙门大世家怨恨颇深,若不查清此事,修真界怕是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赤峰尊去世后,清河聂氏实力大减。所以他们首先跟聂怀桑合作,借我们的手扳倒金光瑶。兰陵金氏业已式微,说不定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云梦江氏,或者姑苏蓝氏。对了,你今日在苍城里可有什么新发现?”
蓝忘机道:“卖酒之地已歇业两日,其他如常。”那银袍人是魏无羡在苍城唯一贩酒的妓院里碰见的,蓝忘机自然首先去了那里。
魏无羡在蓝忘机怀里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笑道:“含光君,又去啦?”
蓝忘机淡声道:“查探。”
魏无羡身体后倾,双肘撑在背后的窗台上,眉毛一挑,醍醐灌顶般地道:“哦,查探啊!这个词好,我以后去查探,有人可别打破了醋缸子,又是磨鞋,又是爆伞的,很费钱的。”
蓝忘机紧抿着嘴不说话,这两日拌嘴屡落下风的魏无羡心头大喜,手里绕着垂下的红色发带,继续道:“我说今日含光君怎么没带酒给我,还以为你故意不让我喝呢!”
蓝忘机道:“伤口未愈,忌酒。”
魏无羡强忍着笑,乘胜追击:“对哈,今早起来,我这腿上的伤口怎么就崩了呢?看来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不知我该忌酒呢,还是忌美人。”
蓝忘机面上无波,声音明显失了底气:“今晚休息。”
魏无羡两指微屈,指节对着蓝忘机高挺的鼻子轻轻一夹,道:“哈,我记得有个人好像说,无论何时何事,都不拒绝我的。”
蓝忘机任他夹着,淡淡道:“不如先谈谈反噬。”
魏无羡赶紧把手拿下来,亲昵地搂住蓝忘机的脖子,道:“我听说,原来驻守苍城的仙家是为温氏喂养灵犬的,后来全被推入玉狼雪岭喂狼,你可知此事?”
话题转得如此生硬,蓝忘机并没揭穿他,配合地将自己打听到的情况诉与他听。原来,此处驻守仙家本姓齐,原温氏家臣之一,也是最早改姓归宗岐山温氏的仙门之一。岐山温氏鼎盛之时,对于那些不听话的仙门,向来手段残忍,无数仙门在其威慑下都活得战战兢兢,也有少数人奋起反抗,不过下场无不凄惨。此处便是温氏对重犯施以极刑的地方之一,这所谓的极刑,大约也就是将人剖心挖肺,把身体未完全死亡时的生魂剖出来投喂幽荧雪狼。
魏无羡问道:”所以传言是真的,这些温氏家臣真的被推入雪岭喂了狼?“
蓝忘机道:”嗯。”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了几分:“全族覆灭,家仆割耳削指,留作苦役。”
岐山温氏一手遮天时,仙门百家听其号令者众,有更姓易宗归附的,如温逐流的山阴赵氏,有依仗温氏成为新贵,整日里作威作福的,如颍川王氏。但还有一类,可谓是岐山温氏这座巨厦的基石,那就是追随了岐山温氏多年的老家臣,当中不乏百年望族和修为高深的名士,也是反温联盟最大的阻力。当年,虽有聂明玦、魏无羡、蓝氏双壁等高手,战事依然一度胶着。直到温若寒被金光瑶杀死,岐山温氏群龙无首,互不听调遣,这才被反温联盟打得溃不成军、如鸟兽散。
射日之征的胜利,逐渐演变成一场对清洗温氏遗族的狂欢。不管是想报仇的,还是想划清界限的,都旗帜鲜明地将杀温当成了一种正义。曾为温氏作战、或包庇收留温氏遗族的修士,一旦发现,或施以极刑,或遣作苦役。即使强大如夷陵老祖,最后也是倒在维护温氏一事上。
想到当年温宁无辜惨死,温情挫骨扬灰,乱葬岗上那五十多名温氏修士在自己死后被推入血池,魏无羡闭上了眼。
蓝忘机见他神情忽地黯然,料他定然想起过往之事,默默将人揽入怀中,予他一隅缅怀故人。
须臾,魏无羡才闷声道:“蓝湛,这些年已经死了太多人,谁也折腾不起了。”
“嗯。”蓝忘机简短而温暖的回答在他头上响起,虽然只有一个字,却无端端就让人心安。
魏无羡道:“射日之征后被株连的仙门修士,不知有多少,这场硬仗,紫电可能只是一个开始……”其实魏无羡内心觉得,莫玄羽献舍夷陵老祖或许才是真正的开始,背后策划的人可能不仅仅是为了寻找赤锋尊的遗体。然而,出乎背后那些人的预测的是,献舍归来的夷陵老祖并没让这一切朝着他们计划的轨迹前行。最让魏无羡担心的是,因为他选择放下仇恨,让过去一笔勾销,那些人会不会抛弃了受限于莫玄羽身体的自己,找到另一个更加危险的替代方案。若真是如此,他与蓝忘机成亲后的半隐生活多半就要再起波澜了。只是这一次,他有了想要一生陪伴、携手白头的倾心之人,再不舍得轻言生死,枉顾深情。
山头上,一轮圆月慢慢升起,如同玉盘静静的挂在夜空,俯瞰着人间没有尽头的风起云涌,生死无常。
魏无羡突然道:“含光君,阳关道和独木桥,你选哪个?”
蓝忘机略微低头,背着烛光的浅色眼眸好似深了几分,如练的月色让他的脸庞显得越发美如冠玉。他看着魏无羡,又低又磁的声音从容而坚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魏无羡抬眸定定看着他,嘴角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认真道:“逢乱必出,当为则为。”
此句落地,魏无羡和蓝忘机皆是心头动容,满满的深情似要溢出胸膛。他二人皆无爱恋经验,若说爱情的火花始于年少多情,历经坎坷后的两情相悦让人圆满欢喜,但成亲后的日常陪伴里,那烧得人上头的电光火石岂可能天天都有。然而两人相处越久,越发现彼此志同道合、心有灵犀,身体和灵魂皆是无比契合。这种灵魂知己的可遇而不可求,如同陈年醇酒和仙山珍茗,余味悠远,后劲十足,让他们愈发对彼此情根深种,仰慕珍惜。
魏无羡原本烦乱的心绪,在蓝忘机那微澜不起却藏尽深情的眼神安抚下,似乎什么都解开了。他展颜道:“你我联手,便没有不可为之事。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蓝湛,我们先去雪岭,再去金麟台,然后再从长计议。”
蓝忘机未有多言,只拿起魏无羡的手腕,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其左右手腕揉压探查了半晌,道:“再歇一晚。”
魏无羡从蓝忘机摸他脉起,就开始似笑非笑地打量他。等蓝忘机这句话一说完,便扑在蓝忘机身上起伏不停。若是以前,蓝忘机一定又疑惑这厮不知那根弦被撩拨得发了癫。可近来蓝忘机常常给魏无羡检查身体,他要么笑不停,要么撩不停。蓝忘机但凡问一句,魏无羡那张嘴就是没完没了,最后必定是不能“善了”。如今魏无羡身上有伤,折腾不起,蓝忘机索性沉默不开口,由着他自己瞎乐。
魏无羡没人搭话,只好伸了个大懒腰,顺势把蓝忘机抱住,用头蹭了蹭蓝忘机的脸:“好,都听含光君的。”
蓝忘机不知是无奈还是不相信,低声道:“真听我的?”
魏无羡在蓝忘机胸口抬起半个头来,露出俊俏的双眼,瞪大眼睛眨了眨,摊手答道:“不听你的不行啊,夷陵老祖身无分文,又不能长途御剑,只能靠打含光君秋风,白吃白住白……睡嘿嘿。”
蓝忘机在他勾起的唇角轻轻一贴,柔声道:“那快去吃饭。”
魏无羡哪舍得放手到嘴的美人,按住蓝忘机的后脑勺,狠狠压在自己的嘴上猛亲了一口,又怕被报复似地闪身从蓝忘机腋下溜出去,蹦回到了桌边。自己先吃了一口,就赶紧往蓝忘机碗里夹菜,一边道:“完了完了,都怪我,这菜都要凉了。蓝湛,你也快来吃!”
蓝忘机站在那里看着魏无羡欢快的侧影,心里微微发疼。
魏无羡回头看他,还是笑得那样无忧无虑:“蓝湛,你还站着做什么,快来啊。我保证不和你说话了,省得你跟我搭话又饿肚子。”
蓝忘机整整衣衫,坐回魏无羡身边,又是一派雅正端方。魏无羡包着一嘴饭,抬头对他一笑,眉眼弯弯,欢言俏语都藏在其中。蓝忘机给他擦了擦唇角,也拿起了碗筷,思绪却飘回一个月前,魏无羡在赤金谷受伤昏迷后,金凌悄悄告诉他的那个让人凌迟心肺的真相——
“……莫玄羽出生前便注定,灵脉有异,金丹不得……”
蓝忘机望着对面那个满脸笑容的人,内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魏婴,你的命不由天,由你,还有我。”
两个人一言不发地吃着晚饭,偶尔对视笑笑,一顿微凉的饭菜却吃得人心头烫热。饭后又去看了看几个小的,蓝思追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魏无羡便让他们三个明日去城里逛一逛,顺便打探些消息。
快到亥时,魏无羡呲溜把自己脱了个干净,泥鳅一样钻进被窝,侧身躺在那,撑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蓝忘机。
蓝忘机刚沐浴完,线条流畅的完美身形一览无遗,湿鹿鹿的黑发垂在白如冷玉的皮肤上,看得魏无羡血脉喷张。蓝忘机对他这种明目张胆的窥视早就见惯不怪,镇定地走到床边,冷静地将被子一掀。
魏无羡一本正经道:“含光君,来歇一晚啊?”
蓝忘机不理他,俯身将魏无羡腿上的绷带解开看了看。魏无羡正对这他腹部紧缩的几块肌肉,只觉得口干舌燥得紧。他坐起身来,一手勾住蓝忘机的脖子,若即若离地呼了一口气在蓝忘机脸上:“歇一晚,四舍五入,就是睡我一晚。对不对?”
话刚说完,魏无羡就觉得腰上被人拍了一下,立时动弹不了往后倒去,稳稳落在蓝忘机有力的臂弯里。他睁大眼睛道:“蓝湛,你干什么?”
蓝忘机清晰的喉结动了一动,什么也没说,只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好在枕头上,盖上被子。
魏无羡大喊:“含光君,我没干坏事吧!”
蓝忘机穿上一件干净的白色里衣,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淡声道:“好好休息。”
魏无羡道:“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我又没爬你身上,你为何封我经脉?”这还不是明知故问。每次蓝忘机打算好好睡觉,都是这厮在床上动手动脚,非把蓝忘机撩得火起,将他就地办了。
蓝忘机不说话,挥手熄灭烛火,上得床来,将人揽到怀里便闭上了眼。
魏无羡不信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撩不倒蓝忘机,他睡了一整个白日,此刻精神可好着呢!
“小含光君硬了哎,让我们疼疼它呗。”
“蓝二公子,双修有益修行的知不知道,强忍着会生病的。”
“二哥哥,我帮你还不行吗?你要上面帮还是下面帮,要不要倒立着来啊,啊?蓝二公子?”
“别这样嘛……你不会始乱终弃对我没意思了吧蓝湛?”
“阿湛,小湛湛,忘机兄,湛哥哥……”
“……”
“小古板,小和尚,蓝无趣,蓝方丈,含光菩萨……”
魏无羡正生无可恋地念经,感觉蓝忘机抱着他的手动了动,心中一阵大喜,想是蓝忘机终于忍不住了。黑暗中,只听重重三下拍击身体的声音,蓝忘机放下手来,将人紧紧抱到怀里,冰凉柔软的唇在魏无羡眼睛上吻了吻,清冷而低磁的声音伴着细细的呼吸,轻轻响在魏无羡的脸侧:“睡吧。”
"!!"
魏无羡被淡淡的檀香味缭绕得全身充血,却又无法动弹,赶紧喊道:“喂,你这样让我怎么睡啊?蓝湛,蓝湛蓝湛,撩了又不干,就是耍流氓!你这个没良心的,快给我解了,怎么能这样!”
蓝忘机这次半点反应都没有,连身下也平静下来。魏无羡听着蓝忘机平静的呼吸,当即明白过来,蓝忘机定是舍不得禁言他,又怕被他胡言秽语惹得火起,耽误他养伤,干脆把自己五识给暂时封了。
魏无羡深吸一口气,心中大呼:“蓝忘机,你他妈真有种!”
不知什么时候,魏无羡窝在蓝忘机胸前,也沉沉睡了过去。蓝忘机没对他下重手,他在睡梦里早已通了经脉,四肢如树藤般地缠上去,把人抱了个死紧。
迷迷糊糊的,他好像行走于雅致的亭宇楼阁间,雕金漆银,花团锦簇,似乎很熟悉的地方,又想不起在哪。只听“咚咚咚”的声音,好似有人敲着什么东西,他循声走进去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内,看到蓝忘机穿着一身银线织就的白色僧衣,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手中敲着木鱼。蒲团旁边放着一把琴,琴弦微动,却没有琴声。他轻手轻脚走上前,见蓝忘机并未睁眼,右手敲击不止,越来越急。魏无羡心道“好个蓝氏出家人,我偏要让你下红尘”。于是,凑上前去便贴住蓝忘机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突然,他感觉有人冲进来,使劲拽开他,他拼命死抱着蓝忘机,一下就醒了。睁眼一看,原来是蓝景仪在摇他:“魏前辈,魏前辈,醒醒!”
见魏无羡醒过来,蓝景仪举着烛火又去推蓝忘机。蓝忘机自封五识的时辰还未过,仍在沉沉睡着。
魏无羡一把抓住蓝景仪的手:“小声点,让他睡,何事这么着急?”
蓝景仪只好虚声说道:“您快起来看看,来了好多血蝠!整个苍城上空都是。”
魏无羡睁大眼睛,惊道:“什么时候来的?”
蓝景仪道:“现下正是子时三刻,已经来了一阵儿了。你们怎么睡得这么沉,我敲了好久都不开,只能破门进来了。”魏无羡恍然,自己怕不是把敲门的声音当做蓝忘机敲木鱼了。他随便抓起一件衣服穿上,跳下床来,微微开窗一瞧。好家伙,果然遮天蔽月,别说月亮,连颗星星都看不到了,铺天盖地全是翅膀扑腾的声音。魏无羡这间屋子刚透出点烛火光亮,便有好几只血蝠凶神恶煞地俯冲过来,蹬着血红的眼睛,张着满嘴尖牙,想要挤进窗来。魏无羡当下把窗户使劲一关,一个血淋淋的血蝠脑袋,几片翅膀,一副小小的爪子,就挤落在窗框边缘。
魏无羡回头问道:“思追和子真呢?”
蓝景仪道:“思追也不知怎么回事,睡着睡着突然吐了,我和子真起来帮他清理,这才发现外面的异相。子真已经检查客栈的门窗了,我过来叫你们。”
魏无羡道:“思追怎么会吐,你们晚上吃了什么?”
蓝景仪道:“不知道啊,我们三人一起吃的,就他吐了。思追小时候体质就不太好,他坐船也吐的。”
“那不是一件事儿。”魏无羡边说边随便拿起一件外袍往身上一套,道:“幸好是夜里,大家都闭门关窗睡觉。若是白天可就糟了。”
蓝景仪看他胡乱穿衣,忍不住道:“魏前辈,这是含光君的衣服。”
魏无羡眉头一皱:“你还管谁的衣服,快把你的笛子给我。”
蓝景仪突然脸红道:“什么……什么笛子?”
魏无羡随意将衣带打了个结,道:“我知道你偷偷练吹笛子了,快点,我陈情丢了。”
蓝景仪面红耳赤赶紧跑下楼去,一会儿就拿上来一根白玉笛子,双手呈给魏无羡,小声道:“魏前辈,你别告诉蓝先生。”
魏无羡取过笛子,笑道:“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家蓝先生找我谈话。你要不想他知道,回去记得去古室,把领物薄子上的签名毁尸灭迹。哦,对了,顺便把看到你签名的人灭了口才好。”
蓝景仪面色大变:“啊……”
魏无羡摇摇头,拿起玉笛就给他一下:“还别告诉蓝先生,我要像你这样,早把莲花坞的祠堂跪穿了。看好你家含光君,别开窗也别吵他,这点小东西我一人就够了。”
蓝景仪正想提醒魏无羡的衣带系错了方向,想到外面形势紧张又闭上了嘴。魏无羡刚才趁蓝景仪下去拿笛子时,找到剪刀和一沓符纸,几剪子下去弄了一堆纸人,割开手指在那些纸人身上一溜抹上了血迹。虽然粗糙了些,但对付那些血蝠已经绰绰有余。
魏无羡取了随便和那沓纸人,便冲回床边,迅速贴了下蓝忘机脸颊,丢下一句:“老子除妖去,不带你玩了。”蓝景仪还没来得及捂眼睛,眼前白衣一闪,人就已经飞出窗去。
窗框一落,便被人从外面封上了。蓝景仪看到窗外似乎有强烈的红光一闪,数只血蝠尸体便砸在窗户之上,流下串串红殷。紧接着,一阵诡谲森然的笛声响彻长夜,曲不成曲,调不成调,颤若龙吟,锐如利刃,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随着笛声高低,一股突如其来的嗡鸣声似盘旋而来,时远时近,夹杂着千万血蝠的翅膀扑腾声、簌簌坠落声、啪啪砸撞声,光听都能想象外面定是精彩绝伦。
蓝景仪心痒难耐,看了眼正在沉睡的蓝忘机,熄灭烛火,悄悄把窗户推开了一个缝,登时就屏住了呼吸。
魏无羡走得匆忙,黑发未束,此刻立于赤红色的随便之上,如漆长发在风中张扬乱舞,广袖腰带卷若狂澜猎猎作响。十几张亮若星辰的符箓,龙卷风般围着他剧烈旋转。成千上万的血蝠被光亮吸引,潮水般向他涌过去。皎若明月的白衣人如同黑色风暴的中心,将暗夜中的嗜血飞禽统统卷入。那玉笛之音时而高亢,时而低鸣,一大群小纸人随着那诡异的曲调,在洪水般的血蝠中横冲直撞,如一群吞天噬日的蝗虫,呼啸盘旋着来回绞杀,所到之处割头断翅,寸肉不留。
血蝠凶恶残忍,吸人脑髓,灵力不济的低阶修士若处蝠群之中,怕是立刻就要毙命。可在魏无羡面前,这凶兽与普通鸟雀一般无二,铺天盖地而来,血肉翻飞而落,飞蛾扑火般毙命于他的鬼道术法之下。
若说素衣若雪的蓝忘机仙气凌然,对敌从容如神明降世。身着白衣的魏无羡却藏不住眉宇间的桀骜狷狂,英气中带着丝邪魅,配上那精妙诡谲的笛声,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笛声加持下,那群纸人犹如最锋利的刀刃,在空中横切竖斩,杀得酣畅淋漓。一场意料之外的夜猎,看得人全身爽利,好不痛快!
蓝景仪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当年的仙门无法包容这样剑走偏锋、惊才绝艳之人,因为看到他的人,大概都会因为自己的平凡感到自惭形秽,为他们终其一生无法超越的天分而心生嫉恨,若无法得之,则必要毁掉。
蓝景仪正看得目不转睛,忽听楼下子真的声音传来:“不好!瘴鼠来了!”
蓝景仪低头一看,城中街道上,乌黑瘴气渐起,心知大事不妙。那瘴气若透过门窗,被熟睡之人吸入,中毒深重者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正欲夺窗而出,一人将他衣领一拎,飞出窗外,放到一处高楼屋顶。一个身形高挑的黑衣人背对着蓝景仪,直往魏无羡方向冲去,脚下却踩着冰冷澄澈的避尘。蓝景仪一时有些愣怔,直到风中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城中民居,全部设障。”
蓝景仪身体比脑子还快,立刻习惯性地低头答应:“是,含光君!”说完了,又觉得十分恍惚。他揉了揉眼睛,只见那人身影已远。明明是蓝忘机的声音,可却看不真切,黑衣黑发连同手上那把通体乌黑的七弦古琴,都一起融入了夜色。不过,即使那人背对着他,那股冷若霜雪的出尘气质,任何人也模仿不来。
铮铮两声琴响,如天籁之音,浑厚悠远,涟漪般在空气中推波而来,似乎将一切都静止了。紧接着一串流畅的弦音倾泻而出,天上的血蝠如倾盆大雨,扑朔落下,地面轰轰作响,到处是被炸开弹起的瘴鼠尸体,蓝景仪不得不挥剑如飞,才能避之开来。
蓝景仪看到蓝思追也负琴而出,站在另外一处屋顶。两人遥遥点头,手上捏诀,口中念念不停,跳跃奔走在民居屋顶,迅速结出一个个流云纹的避瘴结界。欧阳子真也登上屋顶,指挥他的剑击杀剩余的零星妖物,为两名同伴保驾护航。城中人口不多,却也有人听见外面响动,亮起烛火,不一会儿又纷纷灭了。这样的动静,必定不是什么好事,交给能管的人去管就好。
蓝忘机奔到魏无羡身边,首件事便是将人拉到避尘之上,一手贴于他的背心,缓缓输入灵力,眼底略带责备道:“胡闹。”
魏无羡停下笛音,平复了下呼吸,笑道:“谁让你关闭五识,叫不醒你怎么带你玩?”他不着痕迹地拨开蓝忘机正在输灵力的手,放在自己腰侧:“不会穿,要掉了……”
蓝忘机无语,将忘机琴交给他,两下帮他重新把腰带系紧了些。
这时,雪岭那边又飞来一大群黑压压的血蝠。两人立刻肃穆神色,背靠着背准备应战。暗夜之中,黑衣挺拔雅正,白衣随性潇洒,各执黑木琴、白玉笛,不一样的俊美容颜,却是一样的摄人心魄而又交相辉映。琴音古朴,笛声清越,两相应和,时而你攻我守,时而我诱你杀,仿若刀林剑雨漫天落下,天地为之变色。那群纸人如虎添翼,似飞驰的百把利刃,咆哮着上天入地,以遇鬼杀鬼、遇佛杀佛之势,片刻功夫便将空中的血蝠、地上的瘴鼠剿灭得一干二净。
待明月如初,一切恢复平静,几十处民宅上方,淡蓝色的流云屏障缓缓转动,街道上的瘴气也渐渐消泯,只剩一地尸体,零落如泥。黑衣的蓝忘机与白衣的魏无羡,双双止音收手,携手返回蓝思追他们所在的客栈屋顶。蓝忘机收剑入鞘,对着几个小辈微微颔首以示赞赏。
三个小辈自两人翩翩而来,便看得呆住。战斗时隔得远,近处细看突然有些认不出。蓝忘机身上的窄袖黑色劲装虽稍短了两寸,配上冷玉般的俊颜,仙风清骨如故,却更显身形纤长,如暗夜之神,愈加清冷而不可亵渎。魏无羡一身素袍松松垮垮,行止慵懒,眉眼含笑,霜雪白衣竟穿出温暖炽热之感,整个人像是在发光,衬得容颜俊俏无边。如今的一黑一白,与平时的一白一黑,截然不同却各有姝色,倒说不上哪种更合适了。
魏无羡转着白玉笛子走上前,一人脑门敲了一下,道:“哎哎哎,被血蝠吃了脑子吗?回魂啦!”
蓝思追忍不住道:“魏前辈,你……你们……衣服……”
魏无羡一脸无奈,指着蓝思追和蓝景仪道:“蓝氏教孩子真是……多大点儿事,你俩说了一晚上了。“
蓝思追和蓝景仪一脸蒙圈,怎么就成“说了一晚”了……
魏无羡把笛子插到白衣当中,从蓝忘机手中把红色发带取过来,将一头黑发拢起来,那随性之中带着天生的风流,看得蓝思追和蓝景仪都垂下目光。魏无羡对他们这种沉默很是不满,看着两人道:”哎哎,抬头看一眼,含光君穿黑衣这么好看怎没见你们表扬一句?”
欧阳子真最先反应过来,捂着头道:“都……都好看。”
蓝思追本就一直强撑着集中精力打斗,现下一放松就觉得恶心难受,忍不住干呕了一下。魏无羡走近蓝思追,看了看他脸色道:“思追,听说你呕吐不适,怎么了?”
蓝思追正想答话,又是一阵恶心上喉,赶紧捂着嘴偏过头。魏无羡连忙喊道:“蓝湛,你快过来看看。”
蓝忘机细细诊脉一番,为蓝思追输了些灵力,道:“些许过敏,断食一日,只饮清水。”魏无羡听说无事,这才放下心来,赶紧招呼欧阳子真和蓝景仪带蓝思追回房休息了,明日不必早起,全员就地休整。
等三个小辈走了,魏无羡脸色凝重起来:“含光君,山上的东西下来了……”
蓝忘机沉吟片刻,道:“禁制有损。”魏无羡一下明白过来,那谷中狼群应该是被隐蔽某种禁制之下,所以之前众人在雪岭上空御剑盘旋时,什么都没看见。然而,他们后来在谷底却能看到思追在山洞口发的信号,说明在门口用金羽箭破了的禁制,说不定和山中其他禁制是连环相扣的。
魏无羡道:“我看那洞底的符文,至少有上百年之久,从上山开始,有诡异风声、血蝠瘴鼠吓退路人,洞中设计精妙的双禁制也不是一般的修士能破除。这幽荧雪狼到底什么来头?”
蓝忘机道:“穷奇道的温卯大战穷奇图,有几头神兽浮雕因年代久远,斑驳脱落。”
魏无羡道:“那极有可能就是幽荧雪狼。在此驻守的仙门,恐怕也不是单单为了当岐山温氏的刽子手,而是替其供养斩杀穷奇时有功的妖兽,而且一养便是几百年。这层层保护,是既不让狼出来,也不让人进去。”
蓝忘机看了看城中到处黑压压的妖兽尸体,蹙起了眉头。
魏无羡道:“蓝湛,你想到什么?”
蓝忘机道:“邪物下山,以为示警。”
魏无羡道:“没错,这大概就是山上禁制环环相扣的原因。邪物一旦下山,城中驻守的仙门就会得知山中禁制出了问题,快速予以补救。”他转过头,帮蓝忘机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长发,叹口气道:“含光君,今晚可真是想歇也歇不了了。”
夜风微凉,蓝忘机把魏无羡敞开的领口拢了拢,道:“我去善后。”若是放任这些血蝠瘴鼠的尸体就在城中不处理,容易生疫病,必须净化焚毁。
魏无羡一把拉住他:“含光君,这种事不用你去。我去城外的义庄找几个劳力,保证天明前给你弄得干干净净。”
蓝忘机想了想,道:“我陪你。”
魏无羡道:“陪我可以,不过你先回去把衣服换回来,大晚上的看得见又吃不着,你这是要我命呢。”他拉着蓝忘机往回走,手指还在蓝忘机手心抠了抠,边走边道:“唉,我太难了。”
蓝忘机愣了一瞬,眼底突然漾起一阵笑意,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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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景仪为什么会有笛子,还记得姑苏小祖的梗吗?
觉得飒的话,记得双击双击双击双击哦
说两句就更好了(羡羡那种急切想和人说话的心理,你们理不理解?哈哈哈)
9岁——
被江枫眠在夷陵一带找到。
“魏无羡是九岁的时候被江枫眠抱回去的。……那时候江澄也才八九岁……”
“江厌离其实也只比他大两三岁,那时才十二三岁。”
14岁——15岁
在姑苏蓝氏云深不知处听学三个月,结识蓝忘机。
“他和蓝忘机关系不好,追本溯源,大概要从他十五岁那年和江澄一起来姑苏蓝氏听学的那三个月算起。”
*此处十五岁指的那一年,并非满了十五岁,应该是虚岁。
15岁——16岁
参加岐山温氏清谈会,射箭夺冠,误扯蓝忘机抹额。
“当年在岐山,温氏举办过一场百家清谈会……其中有一日,是比射箭。……那时,距离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听学、被遣送回云梦已过去了一年多了。”
16岁——17岁
岐山温氏欺压仙家百族,强令众世家弟子前往岐山接受教化。
“(两人出发去教化司前,虞夫人骂江澄):‘修为一点长进都没有,都快十七岁了,还像个无知幼子’……”(魏无羡生日为10月31日,江澄为11月5日,隔得特别近,所以两个人这个时候都应该是快十七岁的)
“前年参加岐山温氏的百家清谈大会,射箭那日,……温晁大觉丢脸,因此尤其痛恨这四人。“
*此处勘误,应为去年,不是前年。
17岁——18岁
魏无羡和蓝忘机被困屠戮玄武洞中,相互照料,并合力杀死屠戮玄武。
“十七岁便能斩杀四百余岁的巨型妖兽,又岂止是‘做的不错’的程度。”
半月后,温氏派王灵娇找上江氏,借题发挥灭门江氏,虞紫鸢死前命魏无羡“死都要护着江澄”。
“暮溪山屠戮玄武之乱过后,温氏设在岐山的“教化司”彻底散了……过了半个月,众少年(射风筝)越来越兴味阑珊。”
逃亡路程中,温情助魏无羡将金丹剖给江澄。后魏无羡被温晁抓住扔下乱葬岗,同时射日之征开始。三个月后,老祖羡出世,手刃温晁。
”江澄走上前来,拍了他一掌,道:‘臭小子!这三个月,你跑哪里去了!’……’这三个月我忙的头都大了。‘“
射日之征分前、中、后期,各三个月左右。前期是魏无羡在江陵一带和蓝忘机闹得很不愉快的时候,中期是金氏在琅邪苦战,金子轩错怪江厌离的时候,后期是聂明玦在阳泉突袭被俘后,金光瑶手刃温若寒的时候。
“所有站在温家这一边的人,都把这场射日之征当成一场笑话,谁知,三个月后,形势却完全没有按照他们所设想的道路发展!“
蓝曦臣路过河间,曾顺路去聂明玦那里,说要去江陵一趟,因为“忘机去了以后,似乎和云梦江氏的那位魏公子闹得很不愉快,我觉得我还是该去看看。“
“射日之征中期,云梦江氏曾赴琅邪一带,支援兰陵金氏。“
18岁——19岁
“守了二十个年头的初吻……”
*此处勘误,后期番外《恶友》中提到金光瑶从夷陵带下来的手稿是魏无羡十九岁写的,而百凤山发生在魏无羡避走夷陵之前,所以此处可理解为凑整的虚报说法。
(魏无羡劫走温宁)当天夜里,一场轩然大波席卷而至……江澄是众人目光将聚焦的中心,坐在前列,满面阴云……这几年来,江澄每天都是坚持忙到深夜,今日刚准备早些休息,就被这个炸雷般的消息炸的连夜赶到金鳞台。”
“两日后,江澄带着三十名门生,去了夷陵。……三日之后,云梦江氏家主江澄约战魏无羡……”
数月后,蓝忘机前往夷陵,告知魏无羡江氏和金氏联姻之事,当日温宁清醒。三日后,金子轩和江厌离成亲。
“如此过了数月,除了外边对魏无羡评价越来越糟,倒也没有进一步发展。”
“因此魏无羡也不追问,道:‘难得遇到个以前认识我的熟人,还不躲我,这几个月真是憋死我了。最近外面有什么大事没有?’……‘联姻’……‘三日后。’“
“他在江厌离礼成那日不能到场,看不到亲人穿喜服的模样了。所以江澄和江厌离就特地悄悄赶到夷陵这边来,引他进院子,给他一个人看看,成亲那天,姐姐那天会是什么样子。“
19岁——20岁
魏无羡满19岁后不久,金凌出世。他在乱葬岗上面安安稳稳一年,研究了很多东西,包括风邪盘之类。
”薛洋抬头道:‘这当真是他亲笔手稿十九岁的时候写的。’”
20岁——
金凌周岁宴(金凌是11月21日生日,也就是魏无羡刚满20岁不久),魏无羡受邀前往金鳞台,在穷奇道被金子勋截杀。赶来劝架的金子轩被失控的温宁误杀。三日后,温情温宁同赴金麟台请罪,因为金家食言,温宁再次暴走杀世家子弟数十人。众家于不夜天城誓师伐魏。魏无羡在法力消除后赶至不夜天城,使用阴虎符大战三千修士。三个月后,四大世家乱葬岗围剿,魏无羡身死,也就是那个时候20岁刚过四个月。
(不夜天以后)“众家因此役元气大伤,因此在接近三个月的养精蓄锐和拟定计划之后,四大世家才成功围剿了魔窟乱葬岗,把“屠杀”二字,还给了剩下的温氏余孽,和丧心病狂的夷陵老祖。”
*此处勘误,原文说金凌满月宴,其实应该是周岁宴。因为拈周礼是在周岁的时候做的,一个月大的娃是不可能拈周的。
我在《风起云深》新加了一个设定,就是魏无羡的真实生辰年份比外界知道的小一岁,所以招魂一直没有成功。献舍不需要他的生辰八字,只需要忌日时辰,所以才招了回来。也就是说,他死的时候,连20岁都没有。
我觉得羡羡属于我们叫“醒的晚”的一类男生,所以会说什么套犁栓缰的话被江厌离嘲笑羡羡三岁了。他意识不到蓝忘机对他的不同,算起来他是在这世上真正活到第二十一个年头,才算爱上了别人。(以前也是有点好感,仅此而已)
关于莫玄羽的年龄,也是迷雾重重。要借助金光瑶杀聂明玦那条线来厘清。
数学题来了:
莫玄羽十四岁被金光善接回金鳞台。所以只要知道金光善死了多少年,大致就可以知道莫玄羽的年岁。
线索一:既然金光善和聂明玦都参与了乱葬岗围剿,那么这两个人肯定都死于忘羡分离的那十三年内。
线索二:“(思思)她随随便便行了一礼,道"我要说的,是一件大约十一年前的旧事。”金光善也就是献舍十一年前死的,也就是羡羡死后的两年左右。
线索三:纸人羡与聂明玦的头颅共情时,看到金光瑶被聂明玦踢下金鳞台时说到金光善又接了其他人回来,那个时候聂金两人也还没死。也就是接回十四岁的莫玄羽大概是羡羡死后两年内发生的事。
线索四:《恶友》番外中,薛洋第一次见到晓星尘还不认识,金光瑶说了这是不久之前大出风头的晓星尘,其他对话现实聂明玦和金光善那时尚在。晓星尘是魏无羡死后一年出山的,所以那个时候应该是羡羡死了一年后发生的。
所以,金光善和聂明玦都死在第一次乱葬岗结束后的第二个年头,也就是离重生大约还有十一年。
魏无羡重生后,在大梵山看到水面上的倒影,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14+11,大约25岁。
蓝忘机在书上与魏无羡江澄同年,但是月份稍大,那个时候应该在33-34岁左右。妥妥的年上。
关于聂明玦和金光善死亡顺序,应该隔的非常近。但是书中说金光善保住薛洋,因为聂明玦已死,所以聂明玦应该先死。
但我本身还有一个猜想,就是金光瑶被聂明玦训斥的时候,说薛洋的事在给他两个月。这两个月他是筹备聂明玦的死,还是金光善的死呢?我觉得是金光善。因为《恶友》的番外里,金光瑶是明确对金光善起了杀心。
最后一句,以上全为个人猜测,一本小说可以有多种解读,有些东西不一定非要有定论。只是有兴趣的可以看看。
这一章还是忘羡特别甜的一章,但是剧情也随之进入了中期。记不得前文的,我还是建议先回头看两章,不然真的接不上。
二十九、蛛丝马迹显(一)
晨间,两人温存一番,久未与蓝忘机同床共枕的魏无羡,几乎是刚埋首到蓝忘机颈间,就坠入了梦乡。连日来的疲惫好似集中爆发,魏无羡管他白天黑日、阴谋阳谋,只管被人暖暖的拥着,把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才好。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摸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闭着眼睛就滑过去,习惯地用唇去贴了贴,那冰冷的触感惊得他顿时给睁开了眼。魏无羡发现自己抱着一坨被子,热脸贴着自己的随便,身侧却是空空如也。
蓝忘机不在床上,他心里也是一空,怪...
蓝忘机不在床上,他心里也是一空,怪不是滋味。
“蓝湛?”魏无羡拨开床帘打量了一番,蓝忘机也不在屋内,应该是出门了,走之前怕影响他休息,还特地把窗户上的竹帘放了下来。魏无羡一只腿吊在床沿,闷闷地坐了半晌,轻叹一口气,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说来好笑,蓝忘机在静室等他的时候可比他等蓝忘机的时候多多了。魏无羡这会儿总算是明白,蓝忘机每次见他推门或破窗而入时,那瞬间展开的眉眼下,是放下了何等的挂念。
魏无羡一边暗笑自己竟起了这等小儿女心思,一边活动了活动酸软的身体,才感觉肩上隐隐刺痛传来。他扭着身体一看,肩后有一块清晰的牙印,四周的点点红缨更是众星捧月似地到处都是。魏无羡摸着那深深的齿痕,低头笑道:“景行含光……长得真骗人。”
他打了个哈欠,左侧眉脚一阵瘙痒,便忍不住伸手挠了挠。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慢地把手放下来,发现已经一手黑,想必那断眉之处一定是花的不成样子了。
魏无羡瞪大眼睛,咧着嘴大叫:“要命啊!”
蓝忘机堂堂一介名士,竟然相信什么断眉不祥易早夭的传言,非要把那断眉给他画上。他上辈子剑眉入鬓,不一样死无全尸,可见这些东西信不得。魏无羡自己不当回事儿,便故意和蓝忘机闹着玩,不让他好好画,最后被人捆住双手双脚还不老实。蓝忘机直接拿他腕上那片断袖蒙了他眼睛,认真地收拾了他一番。可怜他两眼一抹黑,全身触感放大了好几倍,那滋味可谓是在天堂地狱间来回切换,终是让他求生不能地一写千里,连最后怎么结束的都记不得了。
唯一记得的,是那又低又磁的声音贴着他耳朵说——
“再捣乱,就这样天天。”
枕头边的话,蓝忘机从来都说一不二。
魏无羡连衣服都来不及穿,翻身就起来找黛墨。刚一下地,大腿便发颤,软得人直磕了下去,他眼疾手快右手一撑,没想到手腕也是一软,整个人摔在地板上,砸得“嘭”的一声。
“蓝湛不在就倒霉,倒霉起来连喝水都塞牙缝。”魏无羡痛得呲牙咧嘴,揉着手腕爬起来,赶紧先把竹帘拉上去,屋里透些光亮才好寻物。
强烈的光线照得魏无羡眼睛一眯,他探头一瞧,见窗外日头已西,想是自己从早上睡到现在,整整过了一个大白天。蓝忘机和他在一起时,再忙也是日落而归。魏无羡深吸一口气,赶紧四下翻找眉黛,得趁蓝忘机回来前把弄花的眉角补上,今日再来一次怕就不止腰断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眉黛,魏无羡眯着一只眼睛对着水盆里的倒影犹豫了半晌。他没画过,根本不知道怎么下手,心里直叫娘:“天哪,这个怎么用……”他刚才右手扭了一下,左手拿着眉笔,轻描也不对,重描也不行,来来回回擦了好几次。
他正手忙脚乱地瞎描,一个清冷俊雅的倒影突然出现在水盆中。
魏无羡没注意他进了屋,吓得手一抖,眉笔直直落入水中,笔尖刚要点到水面,就被这人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弓着身还没想好说什么,只觉得背后一暖,上身就被人搭上件中衣。
魏无羡揉着后腰直起身来,转身对着身后的蓝忘机笑道:“含光君,你修为越发厉害了,走路听不见,连推门都没响声,吓我一跳。”
蓝忘机蹙了蹙眉:“不关门,还不穿衣……”他叹了口气,就着手上的眉笔帮魏无羡把那条断眉描了描。
魏无羡可不敢乱动了,眯着眼仰着头道:“我刚起来,哪知道门没关好。”觉得蓝忘机的手停了停,睁眼问道:“怎么了?”
“无事。”蓝忘机淡淡道,伸出手指将魏无羡弄花了的地方抹干净:“好了。”
魏无羡见蓝忘机那根手指沾了墨粉,便顺手拿布巾沾了些干净水帮他擦干净,问道:“你去哪儿了?我一觉睡到现在,岂不是又要在这儿多呆一天。这次我们出来报备了几日?要是逾期不归,你叔父又要……唉,你手上这黛粉怎么擦不干净?”魏无羡把蓝忘机的手指拿到眼前,发现不管怎么擦,有几个墨粉还是小点一般顽固地嵌在蓝忘机指腹上。
蓝忘机抽回手,把魏无羡的中衣拢了拢,道:“衣服穿好……”
魏无羡刚套了一只袖子,随意往窗外一看,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眼神也陡然亮起来。他连另一个袖子还没套好,就拽着蓝忘机,奔到窗边,指着外面兴奋地叫喊道:“蓝湛你看!”
两人并肩赏了片刻,魏无羡忍不住赞叹:“多亏我们在此多呆了几日,要不然错过如此美景,岂不遗憾。”
蓝忘机的眼眸里映着那壮阔的山峰,轻声道:“青山白头……白头……”
魏无羡把手肘搭在蓝忘机肩上,意味深长地笑道:“蓝湛,你瞧这天的颜色,湛蓝湛蓝的,是不是好看的紧?”说完,他侧过头,见蓝忘机那双淡色的眸子在夕阳映照下,如同宝石一般夺目,一时失了神。
蓝忘机道:“怎么了?”
魏无羡道:“我看着湛蓝的天,天人般的蓝湛却看着我。怪不得世人都说,夷陵老祖艳福不浅,坊间传言诚不欺我。”
蓝忘机勾了勾唇角,半边侧脸如同金黄的暖玉一般,那一闪而过的笑容,任是冰天雪地也能融的一干二净了。
魏无羡忘了腰还疼着,转身踮着脚忽然凑到蓝忘机脸上,欲吻不吻,语带诱惑地道:“含,光,君?”
蓝忘机冷不防被他这么一下,忍不住就要将他压在墙上惩罚一番,可一微微低头,就看到魏无羡半开半敞的胸膛上全是他的“丰功伟绩”,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他的莽撞。想到魏无羡还伤着,蓝忘机最后只伸手搂住魏无羡精实的腰身,克制地转过了眼。
魏无羡见他一副强忍的模样,更是兴致上来,十头牛都拉不住,一只手明目张胆地就往蓝忘机衣襟里伸了进去,两指在他胸前的皮肤上走了几圈,笑道:“叫声哥哥嘛,你都没叫过哎。”
蓝忘机对付魏无羡这种无聊调笑从来只有一招,那就是直接俯身堵住他的嘴,简单又高效。他托起魏无羡,一路吻着走向榻边,把人放倒在榻上。魏无羡正欲脱掉身上的中衣,却发现蓝忘机一边亲吻他,一边背道而驰地把他衣服套上了,忍不住分开来问道:“蓝二公子,你到底脱衣服还是穿衣服?既然对哥哥起了歹念,哥哥从了你还不行吗?”
蓝忘机道:“不知羞……”他转身去桌旁,取回一个巨大的布包。
魏无羡扒开那布包一看,除了那件被缝补好的破烂黑衣,里面还有好几件衣服。他眼睛一亮,惊喜道:“你又给我买衣裳啦!”他三两下穿好中衣,拿起一件衣服就套在身上,却不知是配哪条腰带,翻来覆去地一顿瞎比划。
蓝忘机拿起一条宽大的腰封,把人牵过来,先帮他衣服一层层捋捋平整,两手围着魏无羡的腰,将腰封穿过去。魏无羡见他微微弯腰,俊美无瑕的脸庞近在咫尺,自然忍不住凑上去又亲又揉,惹得蓝忘机好半天才把腰封给扣好。
这件黑衣的用料配饰虽不如上一件那样金贵,也没有繁复的绣纹,但裁剪得比上一件还要贴身,再配上宽大的腰封,更凸显得魏无羡蜂腰猿背、鹤势螂形,十分精神。包袱里的另外几套,亦是用料考究、针脚细腻,想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魏无羡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那几件衣服,问道:“苍城还留有这样的好裁缝,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蓝忘机道:“那日寻你时。”
魏无羡道:“我说你怎么赖着这几日不走,原来跟人家订了衣服。”他估摸着上一次蓝忘机应该是去买的成衣,见质量不错,便将自己的尺寸告诉店家,花了这几日才赶出来。
魏无羡其实很喜欢别人给他置办的衣物,可是从小便觉得不好意思开口。他刚到莲花坞时,江枫眠给他买的一双鞋子并不合脚,但他十分爱惜,走路摔跤也不说。后来江厌离每次给他做衣服,他都能高兴好几天,吃饭走路都在笑,让江厌离也颇有成就感,所以常常给他做,一不留神比给江澄的还多。蓝忘机和他一起久了,也渐渐看出些端倪,见他尤为喜欢那件黑衣,便又多订了几套。
魏无羡一把搂过蓝忘机,眯着眼歪着头道:“这么破费,可有什么求我?”
蓝忘机被他搂得微微躬着身,道:“并无所求。”
魏无羡凑到他耳边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含光君肯定不会是盗,那是不是要……那什么啊?”
蓝忘机想了想,道:“求你高兴。”
魏无羡道:“你又撩我。妈的,老子腰不要了。”说着便一跳,扑到蓝忘机身上,两条腿缠在蓝忘机腰上,低头就吻住。
蓝忘机任他玩闹够了,将他放下来,把他头发上的抹额摘下来。魏无羡连忙护住:“唉唉唉,等我洗干净了给你戴上,你别拿走。”
蓝忘机道:“洁净抹额自有礼仪,颇为繁琐。”
魏无羡两手捂着睡得乱蓬蓬的头发,连退了两步:“你说就是,我连你家四千条家规都背了,还怕什么繁琐。”
蓝忘机笑着摇摇头,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交到魏无羡手里。
魏无羡笑道:“这么神秘,什么宝贝?”甫一打开纸包,他就被那一抹两眼的红色给怔住了,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蓝湛,你送我的?”
蓝忘机点点头:“嗯。”
魏无羡将那根红色的发带摊开,只见发带一端七寸之处,用红线绣着一片蓝氏抹额上同样制式的流云,一朵九瓣莲花半身掩在流云后,绽放如盛。绣纹与发带皆是赤红如血,针线布料融为一体,若不细看并不显眼,却点缀得恰到好处,十分雅致。针脚虽不如江南绣工那样细密,但这其中的寓意魏无羡怎能不知。他不由得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那绣纹,由衷道:“真好看……”
蓝忘机坐到他身侧,用手抚了抚那朵莲花,淡声道:“赶了些。”
魏无羡突然回头:“不会是你绣的吧?”
蓝忘机面上淡淡的,耳朵却泛了红。
魏无羡瞪大眼睛,道:“所以你说不着急回去,原来是跟人学这个去了?我的二哥哥,你真是……我就是嘴快一说,没真让你帮我补衣服。”
蓝忘机道:“我应过你。”
魏无羡想起来,蓝忘机在香炉梦境里看到自己那个“我来种田你织布”的归隐之梦时,的确轻描淡写说过一声“好”,想不到这丁点小事他还真的放在心里。魏无羡拿起那发带狠狠亲了一口,转身抱住蓝忘机哈哈大笑道:“你怎么这么厉害,我可太喜欢了!”
蓝忘机双手在他背上安抚地拍了拍,那指尖上被针戳到的余痛,都被魏无羡毫不掩饰的喜悦化成了蜜糖,细细绵绵的浸润在心里。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有女子的声音道:“蓝公子,你点的饭菜好了,是送到房里来,还是下去用?”
魏无羡未等蓝忘机回答,便扯着嗓子喊道:“劳烦送房里吧!”
那女子又答:“好,请稍等。”
魏无羡忽地从蓝忘机身上跳下来,开门叫住那名女子,道:“算了,我跟你下去拿。”魏无羡向来觉得女儿娇贵,两个大男人怎好意思麻烦女人。
那女子见魏无羡如此客气,心生感激,笑着道:“二位公子在此等着就好。”
魏无羡道:“要的要的,我跟你下去,体力活自有我们男人做。”这话颇为体贴,弄得那女子倒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看了魏无羡好几眼。
蓝忘机不知何时走到魏无羡身后,拉着魏无羡的腰带往后一带,对那女子道:“我们稍后去取。”
那女子答应一声,行了礼便下楼去了。魏无羡关上门,蓝忘机才松了手。魏无羡整了整腰带,笑道:“含光君,我跟她去拿饭菜而已,你差点把我腰带都拽下来了。饭菜那么沉,让一个女人家给端上来多不好意思。”
蓝忘机拿出一把木梳,将头发乱糟糟的魏无羡拉过来,道:“不可衣冠不整。”
“哦。”魏无羡喜滋滋地坐到塌上,把蓝忘机拿起梳子的那只手抢过来亲了一口:“遵命!”
魏无羡坐着,嘴也不闲着,道:“这女子举止谈吐有礼得体,分明不是破门小户,嫁给一个五十多的老头,现在还要帮夫家干店小二的活儿。也不知是谁家这么狠心将自己女儿费心教养一番,又送来做小妾。”
蓝忘机道:“温氏家臣,潦倒者众。”
魏无羡叹了一口气,射日之征结束后的那几年,仙门百家对温氏遗族和原先的附庸家族打压之甚,他可是亲有体会的。
不一会儿,高高的马尾就用新的发带绑好了,若隐若现的绣纹刚好垂在外面,万分精致好看。
魏无羡把垂下来的发带拨到前面,摸了又摸,不禁叹道:“成亲原来这么好!唉,不对,是和含光君成亲才这么好,是不是?”他转过身,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满是欣喜,看得蓝忘机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去。
魏无羡突然道:“蓝湛,这么有意义的礼物,你干嘛不留着我生辰的时候送我?”说完才意识到,他重生后,蓝忘机好像从来未提过他生辰之事。修士与普通人不同,生辰八字极为敏感,若非特别亲近的人,绝不会轻易告之,以防止被人施以恶咒。
苏涉怨恨之人甚多,他能对金子勋施千疮百孔,除了金子勋本身修为不济,与金光瑶暗地助其打听到金子勋生辰八字也有关。所以魏无羡当年觉得自己奇冤无比,他多看一眼金子勋都弦烦,又怎会花功夫去探听这个。
一般来说,仙首名士的生辰八字皆被各自门派妥善保存,以防外泄,但夷陵老祖的生辰八字却是个例外。魏无羡死后,四大家族每年招魂仪式无数,犹以他冥诞和忌日时最为盛大。他的生辰和死忌,可是人人皆知的。
想到这个,蓝忘机不免目光微黯。魏无羡是个没心没肺的,从不介意这些。他眼睛滴溜溜一转,不知又想到什么,笑得璀璨无比,对着蓝忘机招招手:“你过来,哥哥告诉你一件秘密。”
蓝忘机将耳朵凑近他,听他说了几句话,睁大眼睛回头讶然地看他。
魏无羡一手卷着红发带,一手捏住蓝忘机的下巴,支着脚调笑道:“你都没叫过我一声哥哥呢,我就把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看在这发带的份儿上,我也就认了。”
蓝忘机顿了好半晌,握着木梳的手渐渐收紧,涩声道:“你……那时未及弱冠?”
魏无羡撇撇嘴,站起身往外走去,道:“哎呀,那有什么大不了的,白白当了这么多年大师兄,我赚得多了。我去拿饭了,你等着我啊。”
蓝忘机难得没有跟上去,怔怔地坐在桌边,记忆好像戳破了洞,让他想起了这过去多年里,弦断指破的锥心之痛。夷陵老祖冥诞和忌日时,到处都是招魂压邪的仪式。蓝忘机从不出席,总是借口夜猎,数日不归。可天大地大,他无处可去,曲音如故,故人已归尘。
每当那时,蓝忘机总是寻一处僻静之地,对月而坐,迎风抚琴,弦音如霜,声声如诉……魏婴,若你能听见……惟愿汝知,这世上尚有一人,愿你碧落黄泉,永得安息。
没有人知道,正直不阿、疾恶如仇的含光君是仙门百家最不希望夷陵老祖魂归红尘之人。更没人知道,忘机琴在十三年里换下的断弦,早已堆满了一整把琴盒。
两人一起用了些饭,虽然还是魏无羡有的没的瞎说,蓝忘机例行“食不言”,可魏无羡就是觉得蓝忘机不对劲儿。他叹了口气,给蓝忘机夹了一块青菜,幽幽道:“你看,你让我坦白,我坦白又惹得你不高兴。”
蓝忘机终是放下了碗筷,正襟坐好,问道:“前江宗主为何隐瞒?”
魏无羡斜眼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大师兄不好吗?再说,幸好如此,要不然这十几年连个清净都没有,招回来被人烦,何苦来哉。”用的生辰年份不对,所以仙门百家十三年里不管怎么招魂都招不来。
蓝忘机道:“献舍不需生辰年份?”
魏无羡点点头道:“确实不用。我那个时候为了唤醒温宁想过各种法子,也包括献舍禁术,想着温宁如果醒不来,大不了把我的身子给了他用,也算是报了他姐弟二人的恩情。人生之时,亦是形生之刻。献舍之术,是将身舍献给厉鬼,所以阵法上只需献舍者身生之时、被献者身死之时。虽然我补齐了阵法一些失传的符文,但温宁是被人打成重伤后,关在小屋中死去,没人知道确切的死亡时辰。此法只能实施一次,不能有丝毫偏差,所以我只能作罢。后来,我随手把这些记了下来,落到金光瑶手中。我原先以为莫玄羽从金光瑶那里看到了我的笔记,但此阵法甚为复杂,以莫玄羽的资质,想要一丝不差地行献舍术,还真是挺不容易的。现在想来,可能还有更多的人与那次献舍有关。”
蓝忘机神色冷凝,皱眉握拳。
魏无羡道:“其实,我确实有很多地方想不通,那位一问三不知再怎么装,他手下的人几斤几两,金光瑶不会不知道,怎么可能毫不警觉。没有外界助力,那小子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在金光瑶眼皮下做了这么多安排。行路岭的事,我也有疑惑。若是他知道,还任由自己大哥的残肢封在墙中多年,此事说不过去。”
魏无羡道:“不论是义城之前的死猫事件,还是后来把几十个少年捆上乱葬岗,非修行高深之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据我这一年观察,清河聂氏明面上的人绝对做不到这一点。再有,若是他知道金光瑶想用阴虎符将我们一举歼灭在乱葬岗上,为何还敢亲自带着门生上来围剿,就不怕被误伤吗?若非四叔他们相助,那次恐怕是真的在劫难逃。”
蓝忘机神情愈发沉重,道:“还有观音庙。”
魏无羡道:“嗯,观音庙除了他,现在想起来,好多地方都不对。”
蓝忘机道:“棺材太大。”
魏无羡道:“你也想到了?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订做棺材,就跟量体裁衣一样,金光瑶身形不高,他娘绝不会是身高马大之人。可那棺材竟可以容下一个赤峰尊再加一个金光瑶,那里面原葬之人应该相当高大。况且,金光瑶如此在意他的出身,把自己的母亲葬在勾栏之所,与那些被他烧死的冤魂为伴,即便是修庙宇、筑观音来镇压,也不像是他这个孝子所为。”
蓝忘机道:“温若寒尸骨被焚,我亲眼所见,不应有假。”
魏无羡道:“当年金光善说要把温宁挫骨扬灰,不一样留了十几年。是不是温若寒,我也不知。岐山温氏称霸多年,秘辛甚多,那些不为人所知的修炼功法,外人不一定清楚,但做过内奸的金光瑶却未必。”
蓝忘机问道:“温宁呢?”
魏无羡道:“温宁以前被温氏的人排挤,所知甚少,小的那个就更不用说了。唉……其实,我是真的再不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若不是来寻江澄,还挖不出这两人与我……与我们查探赤锋尊案有关。”
魏无羡快到嘴边的话被自己咽了回去。观音庙之后,他一心想远离这些纷扰,便没在现场继续深究。可那银袍人和蒙面人在山洞中的对话,清清楚楚地道明他自己就是这其中的一环,如何还能继续装聋作哑,置身事外。可惜的是,如今那观音庙已拆,线索都断得七七八八了。
魏无羡猜测,这些人不畏惧他还世,最大的原因是献舍者莫玄羽是他们深思熟虑,精心挑选出来的献舍者。资质受限,便难成大器。他们最初的目的,是想借魏无羡这个“前世冤死,仇恨仙门“的厉鬼邪神替他们扳倒兰陵金氏,说不定接着就是其他参与过不夜天和乱葬岗围剿的家族,为他们的后招铺垫。岂料魏无羡实在无心于此,与蓝忘机过起了逍遥日子,让他们不得不改变后面的计划。
若这个推理属实,一个没有那么大威胁,或者说,根本命不长久的夷陵老祖,才能让他们把局势牢牢地把控在自己手中。魏无羡抬眼看了看满脸担忧的蓝忘机,还是止住了把那两人对话全数告知的冲动。
蓝忘机岂会不联想到此节,他看着魏无羡闪烁的眼神,问道:“他们算计中,可有你?”
魏无羡微微一笑,道:“蓝湛,我还是那句话,我心我主,我命亦不由他。”
蓝忘机沉吟片刻,目光坚毅道:“此事须报兄长商议。”
魏无羡不是对蓝曦臣不放心,而是此事一旦大张旗鼓地查,凭那两人之谨慎,再难发现蛛丝马迹。他道:“金光瑶的遗案已经让泽芜君够烦的了,这件事不如我们暗地里再查清楚些。”
蓝忘机摇摇头,道:“不妥,此事关系重大,你有危险。”
魏无羡知道蓝氏双璧之间从无隐瞒,自是不好多说什么,只道:“紫电遗失、江澄重伤一事,千万不能外泄,否则云梦江氏面上会挂不住。”
蓝忘机道:“此事非一门一族之荣耀可比。”
魏无羡轻叹口气,道:“可我们现在没证据啊,你忘了那个人回答得有多么滴水不漏。听那两人言语,连他们都没抓住“一问三不知”什么把柄。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现在只能放长线,等他们再露出狐狸尾巴。”
外面天色渐暗,蓝忘机满面凝肃,一张俊美昳丽的脸,却显得暗云密布。
魏无羡想了想,沉声道:“或许,还有一个线索。”他抬眼看着窗外,太阳虽然已经落山,那雪岭的白色山头依旧清晰可辨,道:“我想上雪岭一趟再确认一次。我那日化身纸人时,似乎听到一个人说话,如果这不是我的幻觉,那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我们下一步的关键。”
关于文中魏无羡喜欢别人置办的东西那一段,墨香在微博中有过说明。说他当时到了莲花坞,江枫眠给他买的鞋子大了也不说,被江澄用狗吓出去爬树的时候被江厌离发现也不承认。他寄人篱下,每一件东西都很爱惜。不过……后来就大手大脚了,跟了蓝忘机更是。但我还是觉得,他内心是很珍惜别人送给他的东西。蓝忘机是渴望爱的,魏无羡是珍惜爱的,两个人真的绝配……
关于青山白头,日落金顶。湛蓝,蓝湛,你是我的光,我是你的色彩(这是谁的长评,出来领赏!)
7月1日的时候,突然发现很糟糕的2020上半年已经过去了,下半年又还能再怎样糟糕呢?
心念一动,把《抉择时刻》的完整大纲放出来,这样就不用勉强自己细写了。
一是确实高估了自己的承压能力,果然这样的主题对心态的挑战难度很高呢,想到每章的细节就很压抑,我就不自虐了。自虐也写不好。
二是,个人情绪代入太多,难免不ooc,毕竟是写同人,又不是写社//评,还是应该尽量避免个人情绪代入。忘羡的婚后应该一帆风顺、光明坦途,不应该有阴霾。
墨香丝缕如诉情,黛色深浅总相宜。
只愿此生一双人,执笔画眉永不离
——《风起云深》羡羡生贺篇特别篇
很甜,祝羡羡生日快乐!愿这份独一无二的爱洗尽你前世的沧桑,温暖和照亮你的善良……
背景提要:
前面第2章提到的——关于三毒的特点
被刺伤会有女子分娩的前中后三感
还有第23章:
(被狼扑进来抓了一下……)
奇怪的是,那幽荧之眼变幻颜色后,魏无羡眩晕之感大减,才觉眉骨处丝丝刺痛。
正文接27章
【“蓝忘机,你听好了,我爱你,不是因为我无处可去,而是你身侧就是我今生的去处。”】...
【“蓝忘机,你听好了,我爱你,不是因为我无处可去,而是你身侧就是我今生的去处。”】
第二十八章一世一双人
蓝忘机突然睁大了眼睛,怔怔的眼眸中盛满了魏无羡粲然的笑容,人却一动不动了。魏无羡被他压在身下,等了半天没有响动,忍不住歪了歪头,戳了戳蓝忘机的脸,道:“嘿,怎么没反应了?”魏无羡忽然捧住蓝忘机的脸,在他嘴上狠狠地吸吮了一口,“吧唧”一声在空荡荡的山洞里格外响亮:“二哥哥,你醒醒!”
蓝忘机这才恍然般颤了颤睫毛,回过神来。
魏无羡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爱不释手地搓了两下,装模作样道:“夷陵老祖之吻原来有元神归位之效?哈,别以后说我只能驭鬼炼凶尸,蓝氏也不用出去给人招魂了,直接派我去挨个啪叽一番就完了,多省事。”
蓝忘机果然剑眉一蹙,在他唇上一咬,道:“逗我就这么开心?”
魏无羡拿着蓝忘机的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笑道:“二哥哥一直都是我的开心果啊。你不知道吗?哈哈哈……”蓝忘机手背上药膏的清凉味道一下次提醒了他,魏无羡神色微敛,赶紧坐起身来,把那只手翻过来看,大片的灼伤赤红得扎眼。蓝忘机抽了两下没抽回去,魏无羡瞪了他一下,把自己的袖子撕下来一长条,小心翼翼的缠上,边缠边说:“你瞧,断袖这个词是不是博大精深?”蓝忘机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目光停留在魏无羡手上缠着的白色衣袖带子,这是他之前匆忙撕下来给他蒙眼睛的。那带子缠得极为妥帖,连褶皱都没有,还在手腕处打了个小小的结,似乎是什么被人珍之重之的贴身之物。
魏无羡给蓝忘机包扎好,见蓝忘机什么都没说,不知怎么心里就不踏实,双手扶着蓝忘机的双臂,正色道:“蓝湛,我刚才说的,你听清楚了没有?在爱你这件事上,我从没有逗你,也没有开玩笑,当我发现自己动心的时候,就没有分毫勉强或犹豫。我就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栓缰套犁,我也甘之如饴。”
蓝忘机抬头看他,淡色的眼眸映着点点火光,如浩瀚星辰,洒满人间。
魏无羡道:“蓝湛,虽然以前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但我如今才明白,也许小时候那样喜欢逗你玩,就是想要你看我,注意我。那时不懂事,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后来太乱太累,顾不上审视自己的心。我记不得自己说过哪些话伤你,让你难过,不如你就和我一起忘了吧。反正这辈子还长着,我天天说好听的,让你开心高兴好不好。”
蓝忘机还是没答话,只是伸出手,抚上魏无羡的脸,大拇指在他左侧眉毛上挠了挠,神情有些难过。
魏无羡不知蓝忘机沉默何意,想是自己又说错了,他平时少有正经,若是说甜言蜜语,难免又让蓝忘机觉得自己逗他玩的。他正了正坐姿,诚恳道:“那……要不要我再说一遍,就这样认认真真的说?蓝……”
他刚说一个字,就被蓝忘机两指按在嘴上。接着,蓝忘机小心翼翼将他脸上的碎发抚到后面,将他的整个脸露出来,轻轻地在他额头眉间的伤口上吻了吻:“忘了,也很好。”
蓝忘机以前笑的时候,略略勾一勾唇角已如晴光映雪、朝曦破云,让人移不开眼。魏无羡第一次看到蓝忘机笑得露出了隐隐的齿缘,眉眼微阖,竟比清煦稳雅的蓝曦臣显得更加温柔款款,美得不似红尘人物。
“蓝湛……”魏无羡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看得呆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蓝忘机已经微微侧着脸庞,低头吻住他,然后将他的后脑勺顺势按在自己的肩头,人就被抱着躺倒在怀里。这一次,没有攻城略地,没有势如破竹,好似两个人以吻叙旧,诉尽温柔。滚烫的肌肤和呼吸燃烧着彼此的心,让人沉醉得忘记身在何处。
魏无羡吻得两眼发黑的时候,蓝忘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唇,把他抱在怀里,虔诚地吻上他的眼睛,柔软的双唇贴着魏无羡浓黑的睫毛细细碾过。魏无羡本来就受了伤,刚才元神又损耗厉害,被蓝忘机这样柔情地亲吻,几乎就想要溺死在这份温柔里不想再睁开眼来。他感觉蓝忘机的脸贴住自己额头,那清冷的声音缓缓道:“倾心或可寻,命定却难求。魏婴,从此以后,我再难放手。”
魏无羡侧身搂住蓝忘机的脖子,在他颈侧轻轻地啄出一块红缨。他心里有句话,一直想对蓝忘机说——
蓝湛,别放手……被人牵挂着,才知道活着有多好。
第三日,苍城。
蓝景仪两眼空洞地坐在房间里,欧阳子真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道:“景仪?景仪?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蓝景仪缓缓地回头看欧阳子真,彼此都像看失心疯一样。
欧阳子真喝了口茶,道:“不就是在山上看到含光君和魏前辈亲密了一下,你至于吗?谁让你非要用传送阵进去,要说受惊吓的是含光君和魏前辈才对。我说,我刚才去帮含光君买了东西呢,你想不想知道他要我帮他买什么?”
一向八卦的蓝景仪居然摇摇头,道:“……这世上已经没有让我有兴趣的秘密了。”
欧阳子真无语地摇摇头,道:“哎,你休息,我去看看思追。”
蓝景仪喃喃道:“子真,男人可以生孩子吗?”
欧阳子真一口茶喷出来,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你等等,我去帮你追金凌,你赶紧跟他和江宗主一起到金麟台看看病。”
蓝景仪一把抓住他,道:“真的,含光君把魏前辈一路抱下来的,我只知道他身上都是血,还以为他受伤了。”
欧阳子真道:“魏前辈就是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呢,我帮他包扎伤口的时候都看见了。”
蓝景仪道:“是不是流了很多,很多很多血?”
欧阳子真道:“其实伤口不深,但确实流了很多血,你看他脸色就知道了。所以含光君才不让他走路,怕他晕。”
蓝景仪道:“不是,他可能是有孩子了……”
欧阳子真把茶杯重重在桌上一磕,大大翻了一个白眼:“蓝景仪,你清醒点,你是不是被那两个坏人的药给伤了脑子了。思追比你伤得重,也没见他胡说八道啊。”
蓝景仪道:“衣服都破成那样了,还非要洗,含光君拗不过他,只好先泡着。我帮着换了三盆水,那血水还浓着呢。他身上哪道伤能流这么多?我之前看过有妇人生产,就是流了很多血……就这么多!”
欧阳子真道:“他是说了不是那些伤口的血……但是我看到他们俩的时候,正为了你们吵架呢!好像说了什么反噬之类的。”
蓝景仪忍不住反驳道:“就你傻,什么法术能反噬成这样,谁还敢修?你知道我刚才去楼上送热水,听到什么?”
欧阳子真道:“什么啊?”
蓝景仪道:“魏前辈好像痛得不得了,含光君问他怎么痛,他……他说快生了……”
欧阳子真摸了一把蓝景仪的头,道:“啊……没发烧啊,你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蓝景仪凑到欧阳子真旁边道:“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幻听了,然后我还听见含光君一直在安慰他,说你忍忍……很快就好了。唉,子真……你去哪!”
欧阳子真这时已经鬼一样的溜上了楼,趴在魏无羡和蓝忘机的房间外。其实也不用这么神秘,很快他就听见里面撕心裂肺地喊:“江澄你他妈搞得我生孩子,看我下次不把你的三毒扔到莲花湖里喂鱼去。”
欧阳子真当场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合上——阿弥陀佛,含光君,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到了半夜四更,三毒留下的剑伤才终于开始愈合了,只剩下隐隐的酸痛感,自是不耽误魏无羡睡得昏天黑地。蓝忘机拿着热水烫过的湿毛巾为魏无羡细细的擦洗,再将伤口的药和纱布都小心换过。魏无羡刚睡了两个时辰,蓝忘机给他敷上的药清凉十足,让他略略醒过来,闭着眼睛嗫嚅道:“蓝湛……”
魏无羡失血又出汗,之前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就沉沉睡过去了,蓝忘机赶紧端来些热水,凑到魏无羡有些干皮的嘴边,道:“快喝些水。”
魏无羡懒懒地睁开眼,笑道:“这孩子总算是生完了……你下次遇到三毒,可要避远些。”
蓝忘机道:“不用。”语气坚决而自信,还带了些傲气,听得魏无羡不由得一笑,双手搂住蓝忘机的脖子,拿脑袋蹭了蹭蓝忘机的下巴:“是啊,我的含光君剑道无人出其右。”
蓝忘机道:“不用灵力,我二人可打平手。”
魏无羡避开蓝忘机的眼睛,道:“我一定好好修炼金丹,他日再和你决战云深不知处之巅!”
蓝忘机脱下靴子上得床来,像往常一样让魏无羡睡在他的肩窝,道:“嗯,再睡会儿,我陪你。”
魏无羡道:“蓝湛,金凌都带着江澄走了,为何我们不马上回姑苏。”
蓝忘机道:“等你好了,再走不迟。”
魏无羡闭着眼往他耳边凑了凑,道:“你怕我御剑又掉下来?”
蓝忘机没说话,只轻轻地将他搂紧了些,接着身上一沉,魏无羡翻身趴到他身上,就像他刚重生回来的时候,被蓝忘机点了腰间麻穴倒在他身上睡了一夜时那样。
“蓝湛,晚安,我睡了。”
感觉到蓝忘机身上越来越滚烫,腹部像是有什么东西越来越硬,魏无羡忍笑得极其难受,最后只能埋在蓝忘机胸口笑得起伏不停。
果然下一刻就被人翻过来。魏无羡睁开眼,就见蓝忘机清冷的目光直直地盯住他,美若冠玉的脸就在他咫尺之遥。
魏无羡故作严肃:“下去。”
蓝忘机道:“不下。”
魏无羡手在蓝忘机臀上一捏,忍着笑再说了一句:“……下去。”
蓝忘机一字一句道:“你自找的。”
魏无羡马上道:“唉,哈哈,蓝湛,你记错了,我说的是‘我不,你让我睡在这里,就该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你看,你也没记住我说的话,咱俩打平了。”
蓝忘机道:“你确定要这样?”
魏无羡懵了片刻没接上,突然意识到对话的顺序又倒回去了,明明是自己在重复蓝忘机的话,怎么又被蓝忘机给绕进去了。正要高呼不对,可一下被自己的惊呼塞到肚子里。
“蓝湛……蓝湛,我刚生完……你轻……”
“再胡说……”
“嗯……啊……你不是最喜欢……最喜欢我胡说吗?小思追不是喊过你爹吗?我那会儿骗你是我生的,当时你那个表情哈哈哈。啧啧啧,幸好我还是清白之身,要不姑苏醋王可不得把孩子娘给剁了啊。啊~~~蓝湛,你轻点!”
只听蓝忘机咬牙切齿道:“生,也只能我让你生……”
魏无羡不怕死地道:“我如何能生,不如把我自己生给你,赤果果的一条天天抱着……嗯嗯……”蓝忘机从来不给魏无羡下禁言术,这种事情他只信得过自己的嘴。
两人做到晨曦初露,魏无羡迷迷糊糊被人抱到窗边的贵妃塌之上,身上用热巾擦得干干净净。虽然房间里安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但他知道蓝忘机素来爱洁,脸皮也极薄,在客栈里做了这些事,都是自己收拾整理。
他想起身帮忙,可实在睁不开眼了,突然有人暖呼呼的手落在魏无羡眼睛上方,有什么东西在他左侧眉毛上轻轻掠过。他睁开了眼,声音有些迷离:“蓝湛?”
蓝忘机突然手顿了顿,道:“别动。”
魏无羡道:“你在干嘛?”
蓝忘机道:“眉毛破了。”
魏无羡想起来,好像是被那头棕色的巨狼挠了一下,怕是伤口还不小。他一手伸到蓝忘机胸前摩挲了又摩挲,笑道:“怕什么,男人脸上有疤才好看呢。”
“断眉不祥。”蓝忘机任他那不安分的手抓来抓去,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给他描着眉,如同做一件极其郑重的事。那情景让魏无羡无端觉得熟悉,似乎在某个时候曾看到一个男子坐在窗前,正为一个女子画着眉毛,不知是不是画错了,惹得那女子笑得花枝乱颤,那男子也是哈哈大笑,把他的目光也吸引了过去。
魏无羡抓住蓝忘机画眉的手,往旁边一划,顿时画花了一大片,像是烧炉子熏黑了脸,滑稽得不行,他自己也笑得直不起身:“蓝湛,你看我!”
“你……”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笑得眉眼弯弯,自己的嘴角亦不自觉地扬起来。蓝忘机知他又是手痒淘气,只能拿笔头敲了敲魏无羡的鼻子,假装严肃道:“不准捣乱,否则……别喊腰疼。”
魏无羡嬉皮笑脸地任蓝忘机拿热水布巾擦干净,乖乖地仰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得滚到蓝忘机怀里,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道:“好了好了,我不动了,二哥哥再画一次嘛。”
一束阳光破云而出,渐渐照亮了窗户里的两个人。一人画眉,一人凝视,如梦亦如画。
“这后半辈子能不能玉树临风、俊气逼人,可都靠含光君妙笔生辉了。”
“嗯。”
蓝忘机拢袖执笔,轻染黛墨,笔峰扫过魏无羡眉角,填上那条突兀的缝隙。
前世今生,一笔相连。
——————————————————————关于三毒(以防你们忘了,详见第二章)
魏无羡道:“让我想想啊,砍过刺过我的剑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吧,属三毒最痛,你要不要我和你舅舅说说,给你试炼试炼,提前感受下你将来夫人分娩时承受的疼痛?”
金凌羞得大叫:“你……你说的什么浑话!”
魏无羡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是真的。当年你外祖问你舅舅,要一把什么样的剑,他说要一把剑伤最疼的。结果你外祖找的那个铸剑师刚好是个女子,便说这世上最大的痛为分娩之痛,随后就打了这把剑。你舅舅知道之后打死不要那把剑,后来我拿那把剑试了试,果真剑伤痛入骨髓,连喝了最强效的镇痛药都压不住呢。”
“你又瞎编!我舅舅说过,三毒意为佛经中的贪、嗔、痴!”
“哈哈哈,他这么跟你说的?你若是被三毒刺中,伤口会胀痛然后撕裂最后全身酸痛,此为女子分娩前中后之三感。你舅舅觉得自己跟个拿着产钳的稳婆似的,必须要和尚才能压得住,匆匆给改成了三毒而已哈哈哈。”
你且告诉我,那里需要屏蔽?????!!!
3个小时只能写成这样了哈哈,将就看。
羡羡是我的最爱,愿有人为他一生画眉,纵他自由翱翔,又予他一枝归巢。生辰快乐!
超甜的一章,还有你们想不到的内容。
这章的内容可以单看蓝忘机的回应,可怜的他经历了什么
【接26章
小纸人挣扎着翻下石头,飘飘荡荡地落了下来,正好坠到了魏无羡的胸口。
蓝忘机听到小纸人说了句:“蓝湛蓝湛,我在这呢!”他脸上的一滴泪水便滑落下来,将将滴在了纸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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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幽荧圆遗梦(三)
魏无羡正打算元神归位,只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砸过来,压得元神一震,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所感所想。失神了好久,才隐约听到清冷而低沉的声音,似幻似真,时远时近,锲而不舍地唤着谁。那声...
魏无羡正打算元神归位,只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砸过来,压得元神一震,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所感所想。失神了好久,才隐约听到清冷而低沉的声音,似幻似真,时远时近,锲而不舍地唤着谁。那声音让他焦灼不已,可是自己好像坠落冰湖,隔着一层冰层,看不清楚也听不清楚,怎么都醒不过来。好在周遭突然热了起来,把那寒气渐渐化掉,终于把那层冰给融了,透过一口气来。魏无羡灵台终是如释重负,缓缓睁开了眼。只见蓝忘机眼睛通红,不停地唤着:“魏婴……魏婴,说话!魏婴!”
魏无羡心里好笑,居然还有蓝忘机催促他讲话的时候,懒懒答道:“蓝……”一开口,话就噎在了嗓子眼儿,再一伸手,只看见两片纸翅膀。他正躺在蓝忘机左手手掌中,周遭是蓝忘机掌上隐隐散出的蓝色灵力,而蓝忘机右手抱在怀里的,不是自己紧闭双眼的身体是什么?
魏无羡如同被重锤敲了一下脑袋,好半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元神没回得去……
魏无羡轻微呼扇着一对干着的翅膀,小心道:“哈哈哈啊……含光君,我和你说一个事儿,你不要激动,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可能要稍微……那个等一等……我才能回去。”
蓝忘机听他开口说话,这才松了口气,愧疚道:“果然……怪我……”
魏无羡知蓝忘机一直提心吊胆,担忧他出现二次反噬,刚才看到自己神智全无地倒在那里,定是给吓坏了。他赶紧道:“这里热得很,等这水渍干了就可以了,应该很快的……”
正说着,他听到“噼啪”一声火苗呲裂的声音,这才注意到蓝忘机脸上忽明忽暗的火光和浅色眼眸中隐隐跳动的火苗倒影,猛然反应过来——蓝忘机的灵力不会有这样的热度,火才有。他左右一看,发现蓝忘机是用手托着他,直接放在他刚才烤衣服的火堆上,旁边缓缓释出的灵力,大约是为了中和热度,避免火苗突然撩到他。
魏无羡大惊:“蓝湛,你把手拿开,会烧伤的!”
蓝忘机不说话,手也不挪开。
魏无羡只好大叫:“太热了,这里太烫,我受不了……”
蓝忘机闻言,这才收回了手。纸人羡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看一看,果然一动就像谁用针在刺他的脑子一样。他知道那水渍让纸面变得极为柔软,很容易就会破个洞,只好又倒下去,嘴里喊着:“你手怎么样了,快擦药!”
蓝忘机没理他,将一边衣襟往肩下一拉,露出白皙而坚实的胸口。火光中,那个深红色的太阳纹烙印格外清晰醒目。魏无羡眼前一暗,已被人轻轻捂到温暖的胸口皮肤上,蓝忘机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如此,可好些?”
纸人羡收着湿润的肚子,稍稍移了移,把自己完全贴在蓝忘机胸口的疤痕处,薄薄的身体随着蓝忘机略有些快的心跳上下起伏。
蓝忘机低下头,从罩在心口处的手指缝隙,见那个纸人痴恋地对着那块疤贴了两下,不由自主地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抚了抚他。那纸人抬起头,笑道:“好的不得了,还有哪儿比这里好?哈哈,有个太阳呢。”
蓝忘机眉眼里半分柔情半分怅然,其实两人成亲后不久,他就发现魏无羡似乎对这块烙印情有独钟。两人缠绵床榻之时,魏无羡就喜欢对着这块烙印又亲又舔,有时候魏无羡被他弄疼了,也会眼神迷离地去摸那块烙印,似乎什么痛都可以为它承受。每当这时,蓝忘机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明明不愿敞露陈年的伤口去讨同情,但每次魏无羡对这个疤痕流露出心痛怜惜时,他又隐隐地感到欢喜,连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脸上却看不出分毫异样的情绪。
魏无羡趴稳了又开始絮絮叨叨:“蓝湛,你快擦药啊……快擦药听见没有!”想到蓝忘机此时左右手都不方便,又高声喊起来:“子真!”没人应他。蓝忘机一只手扣在胸口护着纸人,另一只手将魏无羡的身体小心翼翼放在腿上,再从身上取出药膏来,涂在灼伤的手背上。
魏无羡奇道:“怎么这么安静,其他人呢?”
蓝忘机道:“子真先带出去了。你神识未归,我不敢贸然传送。”说完了又补了一句:“狼也带出去了。”
魏无羡道:“思追有没有事?”
蓝忘机道:“无妨,皮外伤。”
魏无羡道:“还好有宋道长,不然子真一个孩子该忙坏了。”
蓝忘机道:“宋道长去追那两人了。”
魏无羡道:“那子真……他一个人在外面?他应付得了吗?”
蓝忘机道:“你若有心让他帮江晚吟,理应适度放手。”
魏无羡道:“唉,我其实也就是偶尔想一想,结果你们一个二个都说得这么明白,搞得我蓄谋已久似的。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想法,若他不愿意,我并不会勉强他的。只是江澄身边确实缺一个修为好又信得过的帮手,否则这次怎么会出此等差错。”
蓝忘机摇摇头道:“脾性不改,难免还要吃苦头。”
魏无羡知道蓝忘机因为他的事,与江澄一直不太对付,便道:“哎呀蓝湛,都过去了。不管以前谁对谁错,我总是不愿眼睁睁让他出事的。”魏无羡想了想,又道:“但愿宋道长能追回那两人,我估计他们把晓星尘道长的魂魄给喂了哪头狼。若是没个目标,少不得要赶紧把所有的狼查过一遍,这可就麻烦了。”魏无羡想想都头疼,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选择。
蓝忘机道:“嗯。散魄若被狼体消融过久,再难分离析出。”
魏无羡道:“方法有是有,不过晓星尘的骨灰远在义城,一时半会儿取不回来。”
魏无羡突然笑道:“含光君,你没事为什么要去查幽荧之眼的?还查了这么多书?”
蓝忘机声音顿了顿,低低道:“偶尔……看到,好奇。”
魏无羡往上瞧他,却只能看到蓝忘机那优美的下颌线,可这猛然加速的心跳却骗不了人,遂笑道:“偶尔看到哪本书?是不是夹了我画的亲嘴小人那本?那里面鬼怪异志这么多,你偏偏去刨根问底一个什么鬼眼睛,又勘误又查资料,为什么啊?啊?”
蓝忘机捂着纸人羡的那只手,一根手指无意识地颤了一下,轻声道:“我知……你只开玩笑。”
魏无羡道:“知道我开玩笑,你还去查,是不是以为我把那张纸特地放在那一页有什么深意,所以才去四处查找?还是每每思忆起英俊潇洒的我来,便把那本书拿来温故知新,睹物思人。”
蓝忘机抿了抿嘴,道:“那……到底何意?”
魏无羡道:“哈哈,其实那两个亲嘴小人,是我看到那本书里讲船夫在船头刻驱鬼符咒,便想起我自己床头的涂鸦,所以画来玩的。连我自己都忘了后来随手放到哪里去了。这不后来给你补上一封真正的情书了吗?喜不喜欢?”
蓝忘机没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火堆,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那琉璃色的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黯淡了下来。
魏无羡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心跳声慢慢放缓,自己全身暖洋洋的,不由得就开始眼皮打架。刚一闭上眼他心头就一跳,元神无法归位这种事可大可小,切不可睡过去,不然一直醒不过来就糟了,遂赶紧打起精神和蓝忘机聊天道:“说话啊蓝湛,陪我聊天啊,不说话好无聊。”话一出口,他就“扑哧”一声笑出来——同样在山洞里,同样坐在火堆旁,同样有一个人喋喋不休,另一个人静默不语,只是一切却又不同了。
魏无羡道:“蓝湛,觉不觉得很熟悉。不过现在你连胸口都给我贴了,上次借你腿枕个头你都不干,太小气了。”
蓝忘机淡声道:“……是你不记得。”
魏无羡道:“哈,承认了吧,我就觉得我不是在做梦,明明睡在一个人的腿上,滚来滚去好舒服,这个人还用冰冰凉凉的手在我身上摸来摸去。但是这个人太不道德了,摸完了就跑,还把我放在一堆烂树叶子上,自己在旁边装出一副雅正端方的世家子弟楷模样。可怜我昏昏沉沉的,全身上下的油都被你揩尽了,说出去谁信。”
蓝忘机低声道:“……我没有……”
魏无羡道:“怎么没有?那个香囊我藏在怀里的,你不伸手摸,怎么拿得到?偷偷摸摸把别的女孩送我的东西取走藏起来,还不是早就对我有意思?明明暗地里醋都喝了一大缸了,还一边语气诚恳地说什么‘魏婴,你这个人,真的好讨厌',转头又抱着我给我唱歌,连曲名都暗戳戳取好八百年了。含光君,你可真太会了。”
蓝忘机道:“我……我没抱。”
魏无羡道:“没抱?没抱就是你的问题,大大的问题。人都在你面前了,你居然都忍得住,也不怕忍出病来。我问你,后来我烧得迷迷糊糊的,你有没有……趁人之危,亲我一下什么的?”
蓝忘机斩钉截铁道:“没有。”
魏无羡道:“……含光君啊,老天特地安排我们独处七天,还让我昏迷不醒没什么反抗力,你居然不赶紧把我吃干抹尽,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等我醒了,你直接就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那我还不得被你吓得撞墙,表情一定精彩绝伦,想想都笑死人,哈哈哈哈!”
蓝忘机道:“我并不想……如此。”
魏无羡道:“不想?你心里早就想我想得要命。我问你,我送你的兔子,你取了什么名字?”
蓝忘机低低道:“兄长告诉你的?”
魏无羡岂能把蓝曦臣这个重要的内线供出去,半点不心虚地道:“哈哈,一诈就承认了!”
蓝忘机自知说不过魏无羡,倒也不深究,只是有个问题他想问已久:“为何是兔子?”
魏无羡道:“你那时候小小年纪,闷得却跟个老头儿一样,脑门上就差写上蓝氏家训四个大字,搞得我每天就想逗你生气。你一生气,耳朵就红的和兔子一样,太好玩了。我怕你自己把自己闷死了,所以干脆送你两只兔子陪你玩。”
蓝忘机忍不住问道:“这么闷吗……”
魏无羡笑道:“哈哈,是啊,我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闷的人,简直闷到太有趣了!每天都寒着张脸,万年不化大冰山一样。我出去喝个酒而已,非不让我进门。那好,我便请你出去一起玩,还是不理我。后来我翻墙又被你抓住,你连自己一块儿都罚了。想我在虞夫人眼皮下都没过得这么紧张,不知道又犯了你家哪条家规,被你抓住又往自己身上来上几十尺,那我罪过就大了。我记得我走的时候,路过那块家训石,密密麻麻的看得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我当时想,刀架在脖子上我也再不回来了。”
蓝忘机没搭话,这厢魏无羡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接着道:“你在大梵山把我抓住,带回云深不知处的时候,思追他们跟我说,家训从三千条变四千条了,我当时想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哈哈哈。”
蓝忘机轻轻道:“十四次。”
魏无羡没明白:“什么十四次?”
蓝忘机道:“你跑了十四次。”
魏无羡道:“这你都数过?结果呢,最后不仅主动回来了,还住下了,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夷陵老祖有什么厉害的,还不得乖乖从了含光君。”
蓝忘机道:“若用此传送传,我便抓不住你。”
魏无羡道:“也对,不过那时候哪能静下来想这些小玩意儿。对了,你居然知道怎么触发传送阵?”
蓝忘机道:“仙子。”
魏无羡差点扑腾翅膀飞起来,赞道:“哇,含光君你也太聪明了吧,看一眼就知道了。”
蓝忘机道:“你说过,脏,又臭。”
魏无羡道:“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记得?”
魏无羡道:“哇,我每天说这么多话,我自己都不记得。”
蓝忘机道:“你从来都不记得。”
魏无羡道:“反正有你帮我记啊。”
蓝忘机静默了片刻,道:“魏婴,如果你当时有别处可去,你会不会走?”
魏无羡道:“含光君,我的羞放你那里了,记性也放你那里了,钱也在你那,我只能对你死缠烂打,纠缠不放,天天烦死你。反正我赖定你了,你去哪我就去哪,听说姑苏蓝氏有道侣章程的,你不可反悔,不可抛弃道侣,不可见异思迁的哦。”
蓝忘机道:“我是说……”沉吟片刻,蓝忘机闷闷地道:“算了,无事。”
魏无羡道:“哎哎哎,你想说什么不要憋在心里胡思乱想。你说过,道侣同心同德,这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的。”
蓝忘机终究还是咽下了要说的话,用手再探了探魏无羡身体的脉,幽幽叹了口气。
魏无羡看不到他在干嘛,只觉得蓝忘机对他的那具身体摸了摸,嘴上又闲不住瞎撩:“再聊会儿嘛,蓝二哥哥。我问你,我睡着的那具身体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吗?会不会想要……啊?”
蓝忘机垂头看着那片小纸人,道:“又胡说……”
魏无羡道:“可惜了,蓝湛,你可真亏啊。”
蓝忘机道:“为何?”
魏无羡道:“我以前可是排名第四的世家公子,不说身高长相,就那身子骨,别说天天,每天和你大战七百回都行。可惜啊,那具身体都没和你做过,真是浪费。蓝湛啊蓝湛,以前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和我说,可你这辈子就在百凤山勇敢了一回,还他妈趁着我蒙着眼睛的时候。要是哪个仙子冒名顶替了你,你可不亏大了!你是不是第一次亲人啊?哇,整个人都抖成筛子了,我当然以为是哪个害羞的姑娘,搞的我不知道要不要把人推开。”
蓝忘机终于忍不住,道:“不是!”
魏无羡道:“不是什么?”
蓝忘机道:“不是第一次。”
魏无羡道:“啊!你把我的初吻夺走了,你自己居然不是初吻?!”
蓝忘机低低道:“……是你。”是你,所以才食髓知味,才情难自禁。
魏无羡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乖乖,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从来没讲过!?快跟我说说!”
蓝忘机道:“在江陵……”
魏无羡细细回忆半晌,还是没想起来:“江陵?我们那时候除了打架吵架,还吻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蓝忘机摇摇头,道:“只是喂药,防你咬舌自尽。”
魏无羡想起之前受反噬时,蓝忘机给他喂的那味奇怪的药确实似曾相识,经蓝忘机提醒,这才回忆起射日之征时两人在江陵闹的最不愉快的一件事。
那时,他和江澄本来在离岐山最近的江陵作战,蓝忘机千里迢迢赶来支援。有一次江澄不小心受了伤,魏无羡便劝服江澄离开江陵,回云梦主持莲花坞重建事宜。那日,他去送江澄悄悄离开,刚好被温氏援军发现。为了掩护江澄,他硬着头皮独自迎战温氏五千修士。那是他第一次用阴虎符召来阴间鬼将,用了一天一夜全歼了温氏援军,西南一带的战局就此扭转。可事毕后,他面对沙场上嗜血失控的鬼将不知如何收场,只好用己身鲜血献祭犒赏。之后,他惨白着一张脸奔回营地,正好看见蓝忘机疾步向他走过来。魏无羡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赶紧进了自己营帐,将将来得及在门口施了一个禁制,胡乱捆住自己手脚防止失手自戕,就痛得完全失去了意识。
他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嘴里满是辛辣苦涩的味道,不过看到门口的禁制也没动过,也就未作深究。剧烈反噬后的心绞痛还未完全过去,他勉强躺了半日,又想到杀死的温氏修士说后面还有援军,便准备出去召几只鬼前去打探。结果一掀开营帐的门帘,就看见蓝忘机面若冰霜地站在帐外,声色俱厉地叫住他。魏无羡头也没回,一步不停地往营地外走去,可他知道蓝忘机就在他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二人前几日就打过,彼此都没有什么心情说话,且魏无羡反噬伤痛未去,不想和蓝忘机再起冲突,就没往死了人的地方走,觉得先绕上一大圈,蓝忘机跟一会儿没什么事也就该回去了。可蓝忘机就这样一声不响、阴魂不散地跟了他足足一夜。直到晨曦初露,魏无羡发现一个晚上什么都没干成,突然就按捺不住火气,猛地转身,直取蓝忘机的脖子,把他死死掐住,直抵在树上,连蓝忘机背后的忘机琴也被树干撞得轰一声响。魏无羡恶狠狠地道:“再跟着我,你信不信我把你也变成凶尸?”
两人随意过了几招,蓝忘机挣开魏无羡的桎梏时,雪白的脖子上五个手指印清晰可见。当时蓝忘机的脸色,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只是对他吼道:“跟我回去,你需要休息。”
魏无羡听得更加火冒三丈,抽出陈情,挑衅地指着蓝忘机的鼻子:“不用你操心,我好得很,趁着你兄长没来,我还可以每天都和你打几架。”
蓝忘机道:“什么意思?”
魏无羡道:“你没看出来吗?我不喜欢你跟着我,也不喜欢和你一个战场,所以等你兄长来了,这里就全部交给你们姑苏蓝氏,我自然去别的地方支援。”
蓝忘机道:“去哪?”
蓝忘机道:“说,去哪个阵营?”
魏无羡道:“呵呵,真好笑,在哪个反温阵营不能杀温狗,总之不是去温氏那边你就管不着。蓝忘机,我不想和反温盟军的人打,也不想和你再为此争执不休。你看不惯我,我走就是。请把你的剑和琴对着温狗,不要再在我身上耗费力气。我耐心有限,若再惹我说了什么话伤了彼此情分……哈,也是,在冰清玉洁的含光君眼里,我们也没什么情分,那就给彼此留个脸面,以后见面还能打个招呼。”
蓝忘机道:“……昨日你受反噬差点咬断舌根,你不要命了吗?”
魏无羡想是蓝忘机在帐外,可能听见自己受反噬时的响动,嗤笑道:“反噬一次算什么,换了五千温狗的命,你做得到吗?再说,你怎么知道我差点咬断舌根,你扒开我嘴巴看了?”
蓝忘机怔了怔,忽然怒道:“魏无羡!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魏无羡道:“我在杀温狗,你看不到吗?”他手中陈情一转,转至唇边,忽地一声阴戾的曲调应声而出,旁边一个大树轰然倒塌,直直横在两人的中间。
尘土飞扬中,魏无羡侧过身,眼底全是不耐:“蓝忘机,男人和男人之间别跟的那么紧,否则我会以为你还有什么别的怪癖呢。”话毕,他挥袖一甩,转身而去,而蓝忘机也再没有跟上来。之后没多久,蓝曦臣带着援军过来,魏无羡留书一封,连夜离开了江陵,前往了琅邪。
想起这段往事,魏无羡只想打自己几个嘴巴子。若是蓝忘机在之前就对他动了心,他那些口不择言的话语,何尝不是把蓝忘机的一片真心残忍地踩在地上揉搓碾碎,不知让蓝忘机多么难过心碎。魏无羡小心翼翼道:“蓝湛,那天你进我营帐了?”
蓝忘机微微点了点头。
魏无羡道:“难怪我醒来的时候,嘴唇都是破的,是你咬的?”
蓝忘机道:“情况紧急,我不知如何让你松口。”
魏无羡心道,蓝忘机每次吻他快结束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在他唇上咬一下,难不成是从这次就养成的习惯?他不解道:“你……你这么早就要了我的初吻,那百凤山的时候你还问我有没有吻过别人?”
蓝忘机道:“蓝氏先祖蓝翼有云,肌肤之亲,应谓彼此倾心之举,然则不必挂怀。”
魏无羡道:“呵,想不到你们姑苏蓝氏的人千条规矩万条章法的,对这种事情还看得挺开的。蓝湛,你说实话,到底什么时候对我动心的?”魏无羡想知道这件事很久了,所以之前一直缠着蓝曦臣窥溯。现在仗着自己是个纸人,蓝忘机没法像往常那样将他一把按倒再堵住嘴,铁了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蓝忘机没说话,抬头看着火堆,眼睛里倒映的火苗轻轻颤动。
魏无羡不依不饶,支着一个薄薄的脑袋,道:“我们都是夫妻了,你还不给我说实话。你不说话啊,你不说话我也猜得到,明明都做那种梦了,在藏书阁里,真是人不可貌相。我那个时候都没长醒呢,被雷劈了我也想不到你会喜欢我,怎么会猜到你的心意。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一个大男人,针怕是都藏到海底石缝里去了。我这要不是被莫玄羽献舍回来,做水鬼都刨不出你那颗针。”
蓝忘机道:“未有倾心,便不会留心。”
虽然蓝忘机这句话说得平平淡淡,可魏无羡不知怎么的,就听出了其中的苦涩。他一时怔住,不知如何才能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挖出来给他看,只怪自己上辈子确实疏忽大意,而且也从没想过,会去喜欢一个男人。
蓝忘机沉默了半晌,道:“魏婴,你听说过我父母的事吗?”
魏无羡从未听蓝忘机谈起自己父母之事,只有那次被金凌刺伤腹部,在云深不知处躲着养伤时,蓝曦臣曾向他含糊提起过这段蓝氏秘辛。他们的父亲青蘅君年少时,在姑苏城外对他们的母亲一见倾心,后来不知何故,这名女子杀死了青蘅君的一位恩师。青蘅君不忍见自己心爱的女子去死,不顾族人反对,一声不响地与这名女子成了亲。可他又无法原谅杀死自己恩师的凶手,便将该女子软禁在龙胆小筑,自己亦在弱冠之龄便对外宣布不问世事,名为闭关实为思过。曾经名动一时的青蘅君从此在修真界销声匿迹,可谓是自毁一生。夫妻二人不仅长期分居,蓝曦臣和蓝忘机出世后也被马上抱出来由旁人照料,一个月才见自己母亲一次。听蓝曦臣意思,这件事相当复杂,且他并不想深究个中缘由,所以魏无羡也不便主动打听。只是刚才那个银袍人说姑苏蓝氏曾逼死蓝忘机母亲一家人,听得他心里一惊。
魏无羡道:“蓝湛,外面的人说什么作不得数。你如果愿意讲给我听,我就听,这种事情,当然知道的外人越少越好。”
蓝忘机看着他,郑重道:“你不是外人。”
魏无羡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我大约知道此事有些说不清楚的恩怨是非,所以姑苏蓝氏对外三缄其口,恐怕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你叔父认为你母亲毁了青蘅君,所以才会对你们如此严厉。唉,像我这样的,他心里那道坎自然也很难过去,能接受我在静室住下已是天降大恩了。”
蓝忘机道:“龙胆小筑没有任何一件关于父亲的东西。”
魏无羡道:“许是她藏起来了,你们没看到呢。”
蓝忘机摇摇头道:“我从未见他们二人一起,也从未听母亲提起父亲。”
魏无羡道:“外人皆道江叔叔和虞夫人感情不和,可是虞夫人竟然悄悄地让紫电认了江叔叔为主。江叔叔得知虞夫人在莲花坞孤身应战温逐流时,亦是毅然决定生死与共。所以夫妻间的感情,可能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
蓝忘机浅淡色的眼眸静无波澜,低声道:“一次父亲病重,兄长有意提起,她眼里也尽是漠然。”
魏无羡道:“你母亲若不甘愿和青蘅君一起,大可离开云深不知处,何苦被囚在离寒室不远的小小院落里。”
蓝忘机道:“她并非倾心于父亲,而是无处可去。”
魏无羡睁大眼睛,问道:“啊?”
蓝忘机道:“我幼时习了首很难的曲子去弹给她听,母亲听完之后一言不发。见我沮丧,她便一直逗我笑,可她笑得并不开心。”
魏无羡听得有些心疼,蓝忘机性格内敛,不善言辞,但两人相处的时日越长,他越能感受到蓝忘机冷漠外表下,藏着一颗敏感而细腻的心。蓝忘机母亲去世时,他才不过一个六岁稚童,小小年纪还没学会如何与母亲相处,便已生死相隔,令人叹惋。
魏无羡恨自己还是纸人之身,无法给予蓝忘机更多慰藉,只默默将两片翅膀在蓝忘机心口扑了扑,听蓝忘机继续道:“外祖父在姑苏蓝氏当门生之时,盗窃了蓝氏剑法和琴谱想自立门户,证据确凿,供认不讳。母亲……不服,遂杀了主查此事的蓝氏长老。”
魏无羡心头一动,难怪苏涉多年来百般仿效蓝忘机,姑苏蓝氏并未大加追究,只是不屑来往,否则苏氏怎么可能在离姑苏这么近的秣陵立足。金光瑶与蓝曦臣交好多年,明知蓝苏两家龃龉,还敢重用苏涉,多半试探过蓝曦臣的底线,或是他根本就知道蓝氏不愿提及此事。话说回来,修真界几百年,仙门百家类似的招式术法数不胜数,仿效抄袭本来就是扯不清的官司,可谁也没傻到真的供认不讳。
魏无羡道:“你也别想太多,若是没有感情,为何要生下你和泽芜君呢?”
“所以她很早就去了。”魏无羡没接话,听见篝火里噼啪一声响。蓝忘机深吸口气,道:“母亲在世时,衣袖下时有伤痕。”
魏无羡道:“新伤还是旧伤?”
蓝忘机道:“新伤,每次都有。”
魏无羡心道,难道是自残?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问道:“你父亲知道吗?”
蓝忘机道:“见父亲时不可提母亲。若犯,则不可再去龙胆小筑。”
魏无羡道:“为何有这样的规矩?我听说青蘅君对你母亲是一见倾心,否则也不会冒此大不韪与她成亲,予她庇护?”
蓝忘机低低道:“我不知,只知一人之倾心,变成另一人之枷锁。”
蓝忘机像是强调般重复了一句:“她不爱父亲,她只是无处可去。”
蓝忘机忍不住看了眼心口上的小纸人,跳跃的火苗把他手指的影子映得如同一个牢笼的栅栏,将小纸人困在那个伤口,让他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他刚缓缓地松开手,忽然就被一个人紧紧地抱住,唇也被湿热和温暖堵住。以往总是自己强势地攻城略地,可此刻的蓝忘机有些木木的,终于被人抱怨了一句:“蓝湛,认真点。”
下一刻,蓝忘机仿若失去了理智,将人狠狠地箍在怀里,在对方的舌头、牙齿、嘴唇狠狠的抢掠一遍,多年前那些难以启齿的心思、无人回应的难过,瞬间就从心底翻了出来,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压到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无法分离。魏无羡亦是贪婪地吸吮着蓝忘机的津液,享受着他一如既往的强势,想把那些亏欠他的、遗漏他的通通用自己的身体还上。最后两人不知道怎么差点滚到了火堆里,连忙停住,俱是忍俊不禁。魏无羡顺着两人唇间津液连着不断的一根银丝,再凑上去咬住蓝忘机:“这是第一次我欠你的,以后我都会记得。”
魏无羡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蓝忘机动容的俊颜,似乎要将他吸附了进去。魏无羡唇角一勾,微微笑道:“蓝忘机,你听好了,我爱你,不是因为我无处可去,而是你身侧就是我今生的去处。”
你们有空捉一下虫哈。
我身边不乏很多朋友或者亲戚,在结婚之后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事情,不管当初多么言之凿凿的喜欢或者是冲动,有时候会对配偶产生一种感觉,就是也许因为某些机缘,在那个时候我们偶然的在一起了,但是大家并不是真的爱上了对方。还记得之前有名的“他只是短暂的爱了我一下”那个名言吗?
更何况蓝忘机真的是苦恋了很久,被魏无羡一次又一次大直男的“我又不喜欢男人”的言论击到无限卑微。他不想和他父亲一样,但是有时候心里却希望用那块伤疤来留住心上人。他知道这样不对,但是他真的太爱羡羡了,就会患得患失。羡羡前世好几次当他面说不爱男人,所以他从来没有奢望两人有结果,但一旦得到了羡羡,他真的再难放手。不论是羡羡性格与蓝氏家风的格格不入,还是羡羡以前给他留下的直男印象,都让他担心,羡羡选择他不过是无处可去之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而且,羡羡事实上在姑苏蓝氏过得也不算很顺心,被惩罚,被误解,被几千条家规束缚,就算羡羡不抱怨,蓝忘机会感受得到的。但是他自小成长在那样的环境,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只是希望竭尽所能地能用自己的爱去留住羡羡,但是这个度一旦过了,又觉得是种束缚。就像很多人觉得的,好像很醋,很不愿意羡羡和别人接触,也不愿意他犯险。父母的长期隔阂让蓝忘机对感情生活不自信,且他不愿重蹈父亲的覆辙,把爱变成枷锁。敏感又寡言,其实是蓝忘机性格中的缺陷,如果遇到同样性格的人,可能会悲剧,幸好,魏无羡又恰恰不是。
婚后生活必定要接受现实的磨合,这是谁都难以避免的。而羡羡最优越的地方,就是他不愿意把问题积攒下来,马上就要解决。就像他当初对待江澄那样,有什么疙瘩要说清楚。我觉得这就是对婚姻很良性的一种态度,不说不问冷战,是最要不得的。但是,当然,当我们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的时候,一股气性上来,很多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忘羡就是神仙爱情,是我们理想的爱情生活,我们要做的是学习处理问题的态度,而不仅仅是羡慕和感叹。
Apologies.
谢谢大家的祝福,双更!
澄澄终于还是为了羡羡和他当年没救的阿苑做出了牺牲。
我在外面吃饭,回来晚了!对不起!
二十五、幽荧圆遗梦(二)
魏无羡伸出一根食指:“给我看看。”小白乖乖的将额头凑近魏无羡的指尖,欧阳子真见魏无羡闭上眼,指尖一串白光流动。半晌,魏无羡睁开眼,脸色并不好看,沉声道:“小白,快带路!”小白点点头,欧阳子真舍不得它再走路,便把它抱起来,亲自给小白代步。一行人走到一处暗河,小白如鱼儿见了水,“噗通”跳进去转了好几个圈。魏无羡...
魏无羡伸出一根食指:“给我看看。”小白乖乖的将额头凑近魏无羡的指尖,欧阳子真见魏无羡闭上眼,指尖一串白光流动。半晌,魏无羡睁开眼,脸色并不好看,沉声道:“小白,快带路!”小白点点头,欧阳子真舍不得它再走路,便把它抱起来,亲自给小白代步。一行人走到一处暗河,小白如鱼儿见了水,“噗通”跳进去转了好几个圈。魏无羡想了想,转身对宋岚和欧阳子真道:“那里应该没有危险,我先过去,子真你带着宋道长先去找灵剑,一会儿小白还在这里等你们。我们便不走回头路了,直接从那里一起回洞门口。”
欧阳子真问道:“那里可以直接回山门洞口?”
“试试吧,应该没问题。”魏无羡对子真道:“你把那个狗尿瓶子给我,我先去准备,等着你们过来。”说完,他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服,又道:“子真,借一下你的外袍可好。”
子真自然忙不迭把衣服脱下来递给他,魏无羡郑重地说了声谢谢,又向宋道长一礼,便抱着衣服,一头扎进水里。
魏无羡跟着小白往暗河下游游了一段路,水越来越深,最后看到水下有一个石兽。小白忽地潜下去,在石兽后面和他招手。魏无羡也跟着潜下去,发现石兽后面是个石门,他们钻进去再浮出水面,发现已到了一处新的洞穴。魏无羡思忖着刚才那个石兽应该是绑船用的,所以那处石门平时应该在暗河水位线以上,而银袍人放了水闸之后,水位上涨,导致这处暗河下游的低洼洞穴被水淹没,入口隐蔽。若非小白这样的水鬼带路,要找到此处简直难上加难。但或许水闸的设计,就是为了隐藏这处洞穴。
洞穴内部十分空旷,顶部极高,两三道束光线从微小的石缝中投射下来,应是透气无碍。洞穴中央本应是一处圆形高台,四周高高的石阶已被水淹没,连高台也仅仅比水面高出一步阶梯而已。魏无羡仔细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机关或阵法,才自水中而出,踏上了高台。
虽然借助小白的眼睛提前看到了高台上的情景,但当魏无羡真的看到江澄被蒙着双眼、毫无声息地躺在一张石床上时,嗓子就像被人掐住了般喊不出声来。那些纠缠不清的是非恩怨,在十几年的生死离别中划下了鸿沟,让他们从无话不谈,变得无言以对,彼此既熟悉又陌生。可闭上眼睛的江澄,嘴角还是那样紧紧抿着,凌厉中带着讥诮,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魏无羡伸手探了探江澄的鼻息,浅浅的呼吸吹得他心口像是破了个洞。他又摸了摸江澄的脉搏,微弱冰凉得一如当年在烧毁的莲花坞外,被温宁背出来的时候。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平稳的低声唤道:“江澄!江澄!”
魏无羡之所以要支开欧阳子真和宋岚,是因为江澄现下除了一条亵裤,几乎是未着寸缕。红色的咒文画满了全身,四肢被铁链绑住,沉重的链条直垂到地上。那道载满了莲花坞屈辱的戒鞭痕,赫然横在江澄裸露的胸前。扭曲的手骨和腿骨泛着青红,应该是摔断了却没有处理,之后必须要重新打断再接。即使江澄修为高深,又有金丹护体,但多日的身心折磨让他暴瘦得不成人形,憔悴又狼狈。
那么骄傲的江澄,绝不能容忍让别人看到他这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屈辱的样子。
魏无羡闭上眼,两指在江澄眉间一探,只能感知少许魂识流动,一颗心不觉沉到底。他终于明白那银袍人所说“神智有缺”是何意思。江澄流失了大部分魂魄,若不能归位,就算留有躯体,也再不能思考开口,形同失智。
魏无羡仔细看了看江澄身上那些咒文,有一些与窥溯阵相同的符号,应该与魂魄进出肉体有关,不可随意乱动,否则离体的魂魄将有去无回。
既然江澄魂魄不全,那联系之前种种线索,魏无羡大概猜到,所谓绑魄,应该是将人的魂魄放入某只狼的身体里。对方之所以大费周章地这么做,是因为认主的仙器灵剑,既认灵力,亦认魂魄。比如已自动封剑的随便,装着魏无羡灵魂的莫玄羽可以拔出,有着魏无羡灵力金丹的江澄也能拔出。对方想通过对狼的控制,来控制狼体内的江澄魂魄,强制让紫电认主。所以,要恢复江澄的神智,必须尽快找到那头绑魄的狼,将江澄流失的魂魄召回。
魏无羡给江澄喂了一颗药丸,是他在赤金谷受伤后,蓝忘机请蓝曦臣专门炼制的,有强体护魂之效。他用随便斩断铁链,生了把火将欧阳子真的衣服烤干,再给江澄仔细穿上。然后,他崩裂一处伤口,拿衣角蘸血在地上画了个可容纳四人的阵法,取出欧阳子真带给他的那瓶狗尿,倒了一半在阵法上。
这个阵法,其实是他为了狩猎那只黑兔子而想出来的陷阱阵法。那兔子花色罕见,他想捉它很久了,可是抓了好几次都没抓住。公兔子喜欢在同一个地方撒尿宣示领地,魏无羡便想出个以兔子尿液为引的定点传送阵,一个设在云深不知处山下那兔子时常排泄的地方,一个就在静室外的花园里。两个阵法上都混有那只兔子的尿液,只要还是那只兔子尿到阵法上,就会触动阵法,瞬间被传送至静室的花园。
之前在雪岭上的山洞门口,仙子意外地被吓尿了,倒是让魏无羡灵光一现,觉得这个捕兔阵说不定有大用。他因地制宜,直接在仙子尿过的地方,布置了一个同样的阵法,又请思追帮他跟仙子“要"了一瓶尿液,想着只要不超过云深不知处山上山下的距离,也算是多个生路。现在他在江澄所在的山洞中画出另一个传送点,只要等欧阳子真和宋岚一回来,他就可以用剩下的另一半尿液,带上所有人传送回山洞门口。
万事俱备,魏无羡将江澄扶起来,小心地搀放到石床下面和自己肩并肩坐着,就好像他们以前在莲花坞把酒夜谈时一样。
他将江澄的手心摊开,在上面画了几个圈,勉强勾着唇角笑道:
“好丑的记号……你这人怎么就喜欢独眼怪这样的丑八怪,怪不得还娶不到老婆。金凌急得给你派媒婆了吧?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笑死了。”
“你一路留的记号都被人给清除了,还好有一个漏了,我才知道你真的上了山。你用这个记号,是想我来找你还是救你啊?但……起码先给我打个招呼啊大哥。来了云深不知处也不找我……还有,好几次夜猎看见我转身就走,我都看见你了!和我打个招呼这么难吗?”
“知道我在暮溪山时等得多着急了吧?这几天有没有骂我?肯定有……记仇,小心眼,小时候我们为这个打了多少架,喝了多少酒?”
“刚才给你的药丸,是你送去姑苏蓝氏的护魂草炼的。瞎他妈说什么云梦特产?这东西虽然长在水里,但是也难找得很,你怎么弄到的?不过……谢了啊!我也没别的什么东西,听说你在找天子笑,虽然没有二百坛,但是五六十坛还是能给你的,将就用啊别嫌少。”
“你瞒着我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虽然我很不想骂你,但是你真的……脑子被驴踢了吗?我是你师兄,我让你坐着等,你就等,你跑去引什么追兵,你饭都没吃怎么能跑得动?早知道把你小子打晕七天再说……”
“……为什么不说?怕我内疚?傻子,我这个人脸皮厚的很!没有江叔叔,我还在街上和狗抢食,金丹本来就是捡来的,你需要就紧着你用呗,反正我又不做家主,不像你这么命苦,生来就要操心那些琐事的,没有修为怎么可以……”
“你以前小,被我骗,现在都这么大人了还信抱山散人,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个坑掉两次,也是服了,脑子到底怎么长的。你知不知道金凌都急死了,看他那样子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你以后别对他那么凶,动不动就说砍人手脚的,他偷跑去义城的事都不敢和你说,这下好了,就你不知道宋岚变哑巴了。“
“你的宝贝三毒给你要回来了。你这剑刺人真痛,我以后可不和你演戏骗人了,上次肠子都出来了还要装着没事去买土豆,要不然温情他们不敢下山,我回去躺七天,阿苑他们该饿肚子了。结果第二天发作起来温情的药都压不住,她以为药没对症,问我怎么痛,我说我在难产,后来四叔他们看我都跟失心疯一样,好一阵不让阿苑找我玩,呵呵……”
“唉,你以为我喜欢待着乱葬岗吗?穷死我了,出去买个饼还要偷偷摸摸的怕温情发现。那个女人啊,比你娘还凶,动不动就拿针扎我。但是……姓温又不是他们的错,何况有些债,总要有人还的。”
“还有……后来……我早就决定与阴虎符同归于尽了。师姐死了,魏无羡也就死了。其实,我还是有点生气,你知道师姐……师姐给我做的衣服,是我最宝贝的。我还没死你把东西都烧了,结果我一件都没收到,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孤魂野鬼。还花那些冤枉钱雕镇山石兽,都是金氏工匠骗你的,碰上我屁用都没有。钱多得没处花,也没见你给我烧点……”
“江澄,人心很小的,比金丹还小,装不下的。就当……云梦双杰这一辈子都在你体内,代我陪着你,这样想是不是好多了?”
魏无羡坐在地上,靠着石床仰着头,迷蒙的水汽中间,看到石床正对着的石壁顶部,镶着一块奇怪的绿石。他再仔细看了看,觉得那旁边的石头纹路,好似一个巨大的狼头,而那颗绿石俨然就像是狼头上的幽荧之眼,正往下看着他。
他擦了擦眼睛,拿出一张空白的符纸,撕了一个小人,圆圆的脑袋,宽大的衣袖。他在小人身上画了几笔,接着往江澄肩上一靠,闭上了眼睛。那纸片人忽地一震,便轻飘飘飞了起来,一直上升到石壁顶部,盘旋了几圈,似是犹豫挣扎了一会儿,终是贴到那颗绿石之上。
甫一贴上那颗绿石,魏无羡眼前一片混沌,就像是进入了另外一具身体,有人说话的声音由远至近,视线也逐渐清晰,他猛然发现——这竟是在山洞门口!
他的对面,蓝忘机面如寒霜地背对着山洞口站着,昏迷不醒的蓝景仪靠坐在洞门口。而自己这边,左手边是挟持着蓝思追的银袍人,右边是蒙面人。那些金氏的修士横七竖八躺了一地,面色青黑,像是中了毒。看样子,蓝忘机已经用银袍人换了蓝景仪。
魏无羡动了动,发现他只能借这只眼睛看,并不能指挥这具身体移动。
只听那蒙面人举着一管通体漆黑的笛子道:“蓝忘机,想要陈情,便拿紫电来换,一物换一物,规矩就是这样。”原来陈情被这个人捡走了,魏无羡心头大怒,难怪找了半天都找不到。
只听蓝忘机淡声道:“紫电,只换你挟持的人。”魏无羡心道,含光君果然懂我,笛子削多少有多少,当然换人了。
那蒙面人道:“你越是在乎这个孩子,我越要留到最后,他的命可值我们两条命呢。不如我拿你脚下这些修士的命换你手上的紫电,很划得来的,否则他们一个时辰之内全都会毒发身亡。”
蓝忘机不动,手握紧了避尘,冷冷道:“不知真假,不换。”那银袍人扔了一个药瓶过去,道:“这是一半的解药,你可以一试。只要把紫电交出来,我把另外一半给你。”
蓝忘机将药瓶中的一颗解药放入金氏修士的口中,那人果然黑气褪掉,渐渐恢复正常。
“成交!”蓝忘机手一扬,将紫电扔过来。那银袍人便又扔了一个药瓶回去。
蒙面人又道:“你现在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那我便要带走这个孩子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他,只是需要他跟我们走一趟,确保我们安然无恙。”
蓝忘机身形微动,那银袍人抵在蓝思追颈处的箭头立刻扎了进去,顿时血流如注:“别动!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不要!蓝湛,让他走!”看到此景,魏无羡不由得在心底高喊。
突然他的脑中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你是谁?”
魏无羡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觉那具身体本能地察觉到身后的威胁,突然回头。出现在视野中的竟然是——仙子。即使知道不在眼前,魏无羡还是不由得一抖。仙子被他所在的那具身体一瞪,似是想要上前又极度害怕,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伏低了身子,四肢抖个不停,竟然淅淅沥沥的……尿了。
不知道是不是太臭,蒙面人和银袍人也略微侧目。魏无羡看到地上的尿液慢慢的流淌,心头一跳想起了什么,一回头便看到蓝光耀眼,避尘的剑光已逼至眼前。正在这时,面前一阵浓雾炸开,等再看清楚的时候,正好看到石床旁阖目的自己和江澄!
魏无羡使劲一挣,纸人脱离了石壁顶的绿石。他睁开眼,往下一瞧,蒙面人牵着一头雪白的巨狼,银袍人带着蓝思追,全都站在他之前在洞中画的定点传送阵法之中。那也就是说,他刚才的神识,竟然是附在了这头雪狼的身上!魏无羡心头一阵惊惶,赶紧找了一个石缝把自己卡进去,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息下来猜想其中蹊跷。这头狼比其他的幽荧雪狼都要大,雪白的皮毛没有一丝杂色,恐怕是狼王。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洞顶的绿石,一面对着画满符咒的江澄,一面连系着这头白狼,若是猜得没错,江澄的魂魄应该就在这头狼的身体里!
那雪狼看到江澄,突然暴躁起来,奋力想要挣脱颈部和四肢套着的枷锁。可那枷锁上面布满咒文,只要它一动,就似乎极为难受,点点血腥从口鼻流出,重重地喘着粗气。
那银袍人看了看周遭,道:“怎么会有阵法传送到这里?紫电还在吗?”
蒙面人点点头:“差点就被蓝忘机拿走了,幸亏这个阵法。”
银袍人道:“魏无羡果然厉害,竟然都找到这里来了。这个阵法可能是他刚刚设的。”蒙面人几步上前,探了探魏无羡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道:“晕过去了。”
银袍人道:“不是装晕吧?”
蒙面人道:“脉象看应该是刚刚经过强劲的反噬,身体虚弱所以支持不住了。他刚才差点用了焚寂,要不是蓝忘机及时赶到,早就自爆了。当初选择莫玄羽,本就是为了限制他。这具身舍跟半废了也差不多,莫说修不出金丹,能活多久都不一定,哪经得起鬼道之力。”
那银袍人道:“他对仙门一点仇怨都没有,除了帮我们把金光瑶揪出来,怕是不会按我们设计好的去做了。如今那个小子也和我们彻底断了干系,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竟然一点证据都找不到。”
蒙面人道:“那小子精得很,从未和我们接触,却能心照不宣地和我们合作了这么久。金光瑶一死,他达到目地便收手,自然不会搭理我们。他以为自己是黄雀……就是以为而已。”
那银袍人道:“不知道这个阵法怎么触动的,如果是魏无羡见体力不支,设来让蓝忘机营救他的,恐怕我们不能在此处长待。”
蒙面人看了看白狼和靠在石床上的江澄,终道:“最好的机会,再试一次。”
银袍人无法,只好摸出了狼哨。他想了想,没把狼哨放进嘴里,反而转身对那头雪狼道:“江宗主,你也是真厉害,居然到了狼的身体里还能保留神智,看来狼王的主人待你不薄啊。你这个人脾气这么坏,居然这么多人对你好,看看你师兄,自己都只剩半条命还来救你。还有这个蓝思追的,含光君的得意门生,为了你还和我们打了一架。其实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让紫电认我们为主,他们两个的命我就留着。”
头狼想要动,却被枷锁箍得动弹不得,只能呲着嘴里的獠牙,口中威胁的呜呜作响,似是极度愤怒。
蒙面人突然对着坐在石床边的魏无羡隔空一掌,魏无羡的身体本就靠着江澄歪歪坐着,此时被掌风一打,一下就扑倒在江澄的腿上。
魏无羡的神识正附着在那小小的纸片人上,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像一片落叶一样从上面飘了下来,好不容易抓住岩壁一处突出的石尖,艰难地爬上去藏匿了起来。他忍着晕眩,像虫子一样蠕动到石头边缘,正好看见那蒙面人道:“你是要看我一掌一掌折磨魏无羡到死,还是现在就听话?!”
那雪狼双目欲裂,似乎有泪水流下,最终低下头,口中呜呜低响。银袍人点点头,走过去将江澄蒙眼的布揭开。只见那头狼将幽荧之眼睁开,吐出一串光点,没入江澄的眉间。江澄木讷地睁开眼,僵硬地向那蒙面人伸长手臂。那蒙面人将手指上的紫电靠近江澄的手指,一溜紫光闪过,紫电终是在那蒙面人手上发出了莹莹光辉。
“成功了?”银袍人问。
那蒙面人将手一挥,一串紫色的电流从他手上毒龙般的游出,照的整个洞穴紫光流溢。他手腕一转,便向石床旁的魏无羡和江澄挥下。忽然水中跃出两人,一道白光闪电般挡住了蒙面人手上的紫电,正是宋岚的拂雪,两件兵器相撞,火花四溅。欧阳子真亦是挺剑而出,奋力向银袍人一击。那银袍人灵力并未恢复,堪堪用降灾一挡,顿时口吐鲜血。宋岚左手的拂尘白丝散开,化作钢鞭毒刺,在蒙面人面具上一抓,顿时面具四分五裂,可那下面竟然是黑雾蒙面,与当初苏涉同出一辙。蒙面人目的已达成,自然毫不恋战,将银袍人一抓,留下地上昏迷的蓝思追,跳进水中,瞬间就没影了。
那白色的头狼合上了幽荧之眼,摇摇晃晃拖着枷锁,朝魏无羡走过来,“啪”地压倒了魏无羡的身上,再不动弹了。
这时,地上的传送阵法又是一阵烟雾,蓝忘机出现在阵法中央。他一眼就看到巨狼身下紧闭双眼的魏无羡,几乎肝胆寸断地奔过去,将那雪狼推开,把魏无羡紧紧抱进怀里:
“魏婴……”
蓝忘机听到小纸人说了句:“蓝湛蓝湛,我在这呢!”他脸上的一滴泪水便滑落下来,将将滴在了纸人身上。
羡羡战损,忘羡争吵,江澄得救。
让你们看看鬼道术法的反噬到底有多严重,汪叽有多担心。
【接24章
蓝忘机迟疑片刻,还是问道:“你……刚才身上的红光……”话未说完,看到谷外三只烟花升入空中,炸了开来。
蓝忘机脸色一沉:“山洞口出事了!”】
二十五、幽荧圆遗梦(一)
魏无羡捂着胸口的手猛地握紧:“蓝湛,山洞口你留了景仪还是思追?”
蓝忘机眉头紧蹙,沉声道:“都在。”
眼见那点点焰火在空中渐渐化成了三个流云图案,两人心里皆是一沉。姑苏蓝氏弟子求救,鲜少连发三个信号。即使凶险如一年前的莫家庄,蓝景仪当时也只发了一个信...
眼见那点点焰火在空中渐渐化成了三个流云图案,两人心里皆是一沉。姑苏蓝氏弟子求救,鲜少连发三个信号。即使凶险如一年前的莫家庄,蓝景仪当时也只发了一个信号,除非——
事态已经十万火急到蓝氏本门子弟出现伤亡。
想到那蒙面人刚才徒手抵挡弦杀术的修为,魏无羡心急火燎,扶着一旁的山石猛地站起身来:“蓝湛,我们快……”可还没站稳,眼前便是一黑,怎么睁眼都是黑麻麻的一片,适才胸口一直憋着的血腥之气喷薄而出,骨肉剥离般的刺痛电流般窜至每一寸肌肤,让他全身僵硬如铁块,丝毫动弹不得。突然而至的锥心剧痛让人恨不得立时将大脑劈开,将胸腔撕裂,再不要活着受罪才好。
“魏婴!魏婴……是我……快松口……”
其实魏无羡根本听不见,直到他感觉有熟悉的冰凉气息正覆于嘴上,狠狠地咬破他唇瓣,这额外的剧痛唤醒了他在魂魄撕裂中的一点意识,略略松开紧咬的唇齿,一片温软之物便强势地挤入他口中,在他舌尖上用力一抹。顿时一股至凉至苦、至辛至辣的味道,从魏无羡口中直呛到他头顶,激得他元智一荡。紧接着,一股清寒的灵力缓缓汇入魏无羡的灵台,不断安抚着他混沌的魂识,涤清各种刺耳的噪声轰鸣。那轮剧痛来的快也去的快,待一切镇静下来,魏无羡才渐渐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仿佛沉甸甸落到实处,被人接住,暖暖地包围着。
待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清晰,魏无羡看到蓝忘机仓皇失色的脸上,如喝了血般全是红腥。他略略偏头,发现倚着的肩头上也是湿漉漉咸腥一片,浓稠的血液染红了蓝忘机半边衣衫。魏无羡就是见不得蓝忘机不干不净的样子,忍不住用手背抹掉蓝忘机唇上的血迹,可怎么擦还有红红的痕迹。他刚呛了血的嗓子略微沙哑:“这么冲的药,含光君也敢亲自喂。辣到没?都红了……”
蓝忘机喉结动了动,眼中水光渐起,盛满了恐慌后怕:“……你做了什么……”
魏无羡握住蓝忘机略略发抖的手掌,放到自己冰凉的脸上,发现那手比自己的手还凉,道:“哦,用了霜华嘛……使用他人佩剑,完了我又违训了。含光君就当没看见好不好,我之前被罚的还没好呢……哈哈……”他干笑了两声,见蓝忘机面色渐寒,赶紧又道:“霜华剑灵力需求太高,我承受不了,刚才一直胸口憋得慌,原来是淤血没吐出来,现在没事了。你知道莫玄羽这身体一失血就晕,我也控制不住。”
蓝忘机凝视着他的眼睛,竟是按捺了几分怒气地道:“魏婴……说实话!那红光是什么?”
魏无羡抬头看了看天,见信号焰火图案还剩一半,应该没晕太久,便坐起身来,推了推蓝忘机:“你先去山洞口吧,我……在这里歇会儿,有事会叫宋道长的,你放心。”
蓝忘机痛声道:“你让我留你在这?”
魏无羡道:“蓝湛……我跟你过去只能拖你后腿啊。”
蓝忘机声音有些发颤地道:“乱葬岗你……之时,是不是!?”蓝忘机无论无何说不出“身死”两个字,抱着魏无羡的手不自主地收紧,白如霜雪的脸上,眼尾渐渐红了。
蓝忘机在不夜天城见过魏无羡身上那种红光,当真是玉石俱焚,神鬼不敌的气势。当年关于夷陵老祖身死的版本传了无数个,有被江澄一剑毙命的,有遭百鬼反噬的,有死于万箭穿心的,但所有的版本中都没有漏掉夷陵老祖身上最后那道诡异的红光和漫天的血雨。不知道谁给那道红光取了个名字,叫焚寂。仙门流传说,此术是夷陵老祖同归于尽的杀招,可瞬间寂灭整个仙门,多亏金氏的金羽箭,将夷陵老祖钉死在山壁上,使其无法完全施展此术,保全了在场修士们的性命。
魏无羡不知该如何回应,越强大的鬼道术法越容易出现反噬,刚才他听到蓝忘机中箭身亡,霎时失控差点做出冲动之举,若是避尘晚出现一刻,后果不堪设想。可这又如何向蓝忘机解释,才能不让他愧疚难安。两人正僵持着,山洞里传来欧阳子真的喊声:“含光君?含光君?是您吗”
蓝忘机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转过头在避尘剑剑把上一点:“去!”避尘出鞘,闪着蓝色的剑芒飞进洞中。
魏无羡只道:“此事……我之后再跟你详细解释。思追景仪不是那蒙面人的对手,我暂时……不宜动手,去了也是累赘,不如你带上这个银袍人作人质,还能与对方周旋一二。”
欧阳子真这时已顺着剑芒的位置,从山洞口跑出来:“含光君!啊……魏前辈?魏前辈!”他看到蓝忘机怀里满身鲜血、脸色苍白的魏无羡,惊慌失措地疾奔过来,跪在他身旁道:“魏前辈你……你怎么了?你伤到哪儿了?要不要紧?”他看见旁边躺着的那个银袍人,又问道:“这是谁?是不是他伤你的?”
魏无羡安抚地拍拍欧阳子真的肩,回头接着向蓝忘机道:“子真也来了,两个人陪我,你总该放心吧。那个……那个术法,就是一时冲动,但是我看到避尘之后马上中止了,可能收得比较急,这具身体对反噬又比以前敏感,看着有些吓人而已。”
蓝忘机见他承认,忽然怒道:“一时冲动……魏无羡,赤金谷之后你应过我什么?!”这样勃然大怒的蓝忘机让欧阳子真不禁一颤,魏无羡也是一怔,嘴角的弧度生生僵住。
蓝忘机见魏无羡不说话,额头青筋冒起,恸道:“……若再出现一次反噬,你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了!”
魏无羡抬头迎着蓝忘机的目光,坚定道:“不会。鬼道术法反噬和普通阵法反噬一样,只会出现一次,挺过去就没事。在不夜天城时我用过,虽然记不得后来的事,但既然那时用了,反噬就肯定跑不掉。如果致命,怎么可能等到四大世家三个月后再来围剿我。”
蓝忘机死死地看着他,道:“那是因为……当时我在!”
魏无羡看天上的焰火正在消逝,急急打断他道:“鬼道术法反噬并没有你想象的严重。射日之征时,我一人单挑五千温氏修士后,你就见过我遭反噬,我还强撑着和你打一架。现在你又要在这个关口与我争执吗?蓝忘机,如果因为我拖延了你,让思追和景仪有什么闪失,我再无脸继续留在姑苏蓝氏!”
欧阳子真从未见过两人怒火相对,哆哆嗦嗦地道:“含光君,魏前辈,你们别吵了……”
蓝忘机闭上眼,深深地吞吐几口气,起身便朝那个银袍人走去。
“含光君!”魏无羡舌尖还尚存几分辛辣苦涩的药味,一见蓝忘机转身,突然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衣角喊了一声。
蓝忘机闻言停住脚步,微微侧过身子,白色的衣袍被风吹皱了几许,几缕乱掉的发丝垂在脸侧,淡色的眼眸中微有水光。魏无羡无端端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仔细思索却又毫无印象。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觉得凄楚伤感,只胡乱说道:“哦,没事,我就是问你用不用把他捆起来。”
蓝忘机道:“琴音已封灵。”
魏无羡道:“哦,对……算了,我还是帮你捆一下,免得你抓着他衣领御剑,两个人都难受。”说着便要站起来。
蓝忘机回身按住他,叹口气道:“我去。”
“我来我来我来!”欧阳子真赶紧掏出根捆仙绳,跑过去捆人。
魏无羡对蓝忘机道:“蓝湛,人最要紧,只要孩儿们没事,其他都可以让步。”
魏无羡想了想,从怀里取出紫电,递给蓝忘机道:“万不得已的时候,紫电给他们,以后还可以再夺回来,云梦江氏那边……我会去解释。”
蓝忘机接过紫电,道:“我在,你不必为难。”
魏无羡不由得笑了一下,道:“好,都听你的,万事小心。”
蓝忘机顿了顿,单膝跪下平视着魏无羡,一字一句道:“你发誓,无论何时,不可再用此术!”
魏无羡忙正色道:“我发誓。”又加了一句,“此生绝不再用。”
蓝忘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将他按到怀里,低声说道:“若再食言,我在桂树园应允你的……再不作数!!”言毕,他埋首在魏无羡的头顶,冰凉的双唇在魏无羡的发丝上狠狠一贴,便将他交给欧阳子真,疾步过去将那银袍人提在手中,转眼就御着避尘腾上空中,朝信号所发之地而去。
欧阳子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拿出身上的手巾给魏无羡擦血:“魏前辈,你怎么流这么多血?我……我帮你包扎一下。”
“不是那些伤口,没事,”魏无羡接过布巾,在脸上胡乱一擦,血多得自己看了都眼晕:“哇,莫玄羽这身子也……也太不行了吧,我要是上辈子就这样,早成乱葬岗的孤魂野鬼了,哪还有什么夷陵老祖……”嘴上这样开着玩笑,魏无羡心里却如压大石。
他自小天资过人,从未体验何为“资质低微”。重生一年以来,总算在实战中慢慢摸清了莫玄羽的资质到底有多差,受伤失血、体力透支、灵力枯竭都会晕眩不止,高阶鬼道术法还没真出手就遭反噬。那蒙面人既然毫不避讳地提到金凌,就说明不怕他事后求证,无法结丹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想到此处,魏无羡好似胸口破了个洞,幽幽地吹过一道冷风。不过他一向愿意往好的方面想,心道莫玄羽身形纤长柔软,身法尚且能用,也并非一无是处,更何况这条命是白白捡来的,还有蓝忘机……想到蓝忘机,魏无羡心底总是一阵暖意。老天都把最好的人补偿给了他,还有什么可怨天尤人的。
欧阳子真不知魏无羡心底已绕过了一个大圈,以为他在自谦打趣,便道:“虽然没亲眼见过魏前辈您以前的风姿,但是现在也很厉害啊!好多仙门子弟都崇拜你得不得了。”
魏无羡不由哂笑道:“人都是这样,觉得别人的风光都是没有代价的。以前赤峰尊说我把仙门子弟带坏了,还真没说错。你应该好好跟他们说说我现在的样子,让他们知道,世上根本没有捷径可走……”魏无羡停了停,叹口气接着道:“鬼道的确……损身,更损心性。”
欧阳子真道:“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魏无羡道:“你爹打你,你一开始就喊疼吗?”
欧阳子真认真道:“前几下不喊,真疼了还是会喊的。”
魏无羡道:“这不就对了。”
欧阳子真看着魏无羡身上被剑气割开的条条伤口,感觉比自己受伤还疼,不由地歪着嘴吸着气道:“要是真疼了,不能做的事我就不去做了嘛。”
魏无羡一拍他的脑袋,道:“你以为你爹是天王老子,每次还给你选择的余地。”
欧阳子真从乾坤袋里翻出些止血药,一边为魏无羡手脚处的伤口敷药,一边道:“为什么不能选?莫玄羽虽然身子骨不结实,但好歹是仙门大世家的血脉,遇上您这样的奇才,一定很快就可结丹的,到时候您就可以不用鬼道了啊。”
魏无羡默了默,将蓝忘机的那片断袖从脖子上摘下来,想要妥帖放好,却发现全身破破烂烂哪儿都放不住,干脆缠在了自己手上,淡淡道:“不急……慢慢来……嘶,你这什么药这么疼……”
欧阳子真道:“这是我们欧阳氏最好的伤药啊,越痛说明药效发挥越快,好的就越快!”
魏无羡将他的手支开,友好地道:“谢谢你,不用了。”
欧阳子真看着他的伤口,脸都快皱一起了:“这血流的,连我看了都不忍心,难怪含光君生气。我现在觉得我爹那句话说的也对,他说‘修行路千条,唯有御剑好’,所以欧阳氏的子弟别的不说,御剑可是不比四大世家差的。”
魏无羡哈哈大笑道:“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我十几岁在不夜天城参加一次射箭比赛时,你爹上来就射错了靶子,是第一个被人带走的。可他一点都不丧气,不停和身边的人说‘射箭也没什么用,修行路千条,唯有御剑好’,我就帮他加了一句,‘脚底一抹油,打不过就跑。’哈哈,你爹当时气得,哈哈脸都成猪肝色了,见我都绕着走。”
欧阳子真道:“魏前辈你可太坏了!”其实欧阳子真从家里逃出来在外面游荡,很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和自己的父亲理念不合。欧阳宗主凡事不冒头、随大流,修为马马虎虎不思进取,耽于安稳,自甘平庸。欧阳氏拜入莲花坞也是为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况且云梦江氏在那一带势大,主动站队也免于和江澄起冲突。虽然欧阳氏不算百年大世家,但在前几辈苦心经营下,在当地也有些名声,因此江澄有意提拔欧阳氏做左右手,还向他家征调人手派驻封阴冢,目的就是让欧阳氏的人也能至少沾染些大世家的做派,好好辅佐他。可他父亲跟随江澄夜猎时不仅从不主动出阵,还常常自请后方打杂,乐得碌碌无为。如此种种,搞得欧阳氏的子弟也只能在莲花坞担任些信使的活儿,让欧阳子真实在觉得憋屈,偶尔在云深不知处也会和魏无羡抱怨两句。
魏无羡大笑一场,心中阴霾去了不少,把蓝忘机刚才放在一侧的三毒扔给欧阳子真:“这个收好,等找到江宗主,你去给他。”
欧阳子真拿起剑看了看,道:“这是三毒?”
魏无羡道:”是啊,你小心点拿,我刚才被它的剑气伤了好几下,明天有的受了。要是这次江澄没什么事,我和他说,让你去回去帮忙准备清谈会,别整天赖我那儿。“
明白魏无羡意在助欧阳氏露个大脸,由衷地向魏无羡行了一个大礼,道:“魏前辈,我将来一定会好好辅佐江宗主的。”
魏无羡冷不防他突然这样说,愣了愣神。虽然他心底确实隐隐有过这个期望,但是他是真的打心眼喜欢欧阳子真这个孩子,资质性格样样都不错,所以一直不遗余力地带着他。欧阳子真甚至是他手下唯一一个接触过鬼道的孩子,因为他觉得子真开朗的个性极像年轻时候的自己,爱笑的孩子,心性自带阳光,不容易被阴气所渗。魏无羡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子真,做家主和做家臣可不一样。你要想好了?但不管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欧阳子真道:“窝在巴陵当个小世家宗主是安逸,每天逗猫遛狗,猎些不痛不痒的山妖水怪,参与仙门大事人云亦云、随波逐流,如此到老,也不过泯于众人、碌碌无为。几百年来,辅佐大世家的家臣中也不乏仙门名士,我只要努力进取,定能有一番建树。再说,有了想要保护的人,自然要学会强大起来,云梦江氏在仙门还是说得上话的。”
魏无羡一边赞赏地点头,一边笑道:“果然爱情让人盲目,把思春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也就我们小情圣了!”他看了看远处的宋岚,又问道:“对了,你和含光君一路找过来的吗?怎么碰到宋道长的?”
欧阳子真道:“没有,我和他们半路上遇到的。你被冲走后,含光君立刻就跳下去了,思追特别着急,说还没来得及把这个给你,我就赶紧给你送过来了。”
魏无羡接过一个封好的瓶子,摇了摇,满意地放回欧阳子真的乾坤袋:“我衣服坏了,放不住,你帮我收着。“
欧阳子真又把那个瓶子拿出来,问道:”这到底什么啊,是水吗?“
魏无羡道:”你闻闻?“
欧阳子真刚打开盖子就被熏得赶紧盖上了:”魏前辈,你又捉弄人!整天不是兔子屎就是狗尿的,能不能正常点。“
魏无羡道:”这怎么是捉弄人呢?这东西好用呢!谁让你不御剑带我了,难不成还让我自己逆流游回去?”
欧阳子真道:”哦,你刚才让思追在山洞口画的阵就是……那个兔子屎阵?“
魏无羡道:”臭小子,取的什么破名字?还有啊,算你命大,半路碰到了含光君。我好不容易把你送上去,你又下来做什么。你要有个闪失,你爹非得把我大卸八块不可。”
欧阳子真道:“他们俩被含光君安排在门口留守接应,我又没分配任务,水性也比他们好,自然是我来了。再说,我有这个,小白自然马上出现来帮我咯!”欧阳子真指了指腰间佩戴的令牌,上面的纹路与召阴旗相似,但又多了些别的图纹,背面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大莲蓬——这是召唤小白的专属召阴牌。其实从莫家庄重生后,魏无羡就一直想收些鬼来使唤,后来有蓝忘机这尊大神随行罩着,自然没有这个需要。那日回莲花坞打探消息后,魏无羡召唤了小白推船,悄悄收了它养在云深不知处的莲塘里,等欧阳子真从封阴冢回来之后,借着他练箭时被心上人“偷窥”逼出的好表现,赏了他作玩伴。一方面,他看小白是善鬼,与欧阳子真相处又好,另一方面,他觉得欧阳子真偶尔回巴陵也用得上小白。这个专属招阴牌,就是他特别为欧阳子真做出来召唤小白的。
魏无羡道:“你在哪里碰到含光君的?路上有没有遇险?”
欧阳子真便仔仔细细地把他所遇所知描述了一遍。原来,欧阳子真跟着小白游了一段后,便被问灵的琴声引到一个洞穴。谁知他还没游到那里,就刚好遇上蓝忘机被暗箭射中而落水,便赶紧潜到深处去救他。好在蓝忘机因为那封信并未受伤,两人将计就计暗藏在水底,直到对方离开。蓝忘机之前在那里问到了宋岚的灵,他们浮上来之后便并根据琴声给出的方位,找到了被困的宋岚。
魏无羡想到那两人曾说,宋岚也被困在同样的法阵当中,问道:“宋道长被困在什么地方?可有阵法什么的?”
欧阳子真道:“有,那是一处洞穴,里面堆满了石头,每块石头上都画着一个奇怪的眼睛。我和含光君把石头搬开,看到宋道长四肢绑着铁链,躺在刻满了符咒的青石之上。他眼睛全白,没有瞳孔,我记得您在义城的时候,好像去摸过他的头,所以我也摸了摸,还真拔出了两颗锁魂钉。含光君将铁链砍断,和宋道长说明了事情原委,宋道长看起来是刚刚得知真相,气得全身发抖,便和我们一路寻过来。”
魏无羡摸摸下巴,道:“高阶凶尸的灵魂与躯体是死契,不会被雪狼吞噬。刚刚我昏昏沉沉的,隐约听含光君说什么绑魄的狼?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欧阳子真道:“不知道。”
魏无羡道:“这些想不通的枝节我们先按下无妨,你继续。”
欧阳子真道:“我们走了一阵,含光君突然说你在喊他,可我们都没听见,只听见一声远远的狼嚎。我们便循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渐渐闻到尸臭味。我们正疑惑,突然有白光在我们前面远处闪过,宋道长大惊,以手代笔告诉我们是霜华剑。正当我们向剑光的方向追过去,突然地动山摇,山石掉落,把含光君和我们分开了。“魏无羡思忖着应该是他刚才对着蒙面人用霜华剑时引起的,现在想来实在太过冲动,还好他们三人没事。
欧阳子真接着道:"我和宋道长搬开山石出来的时候,那洞穴路径大变,记不得前后方向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霜华剑留下的霜花印记,我和宋道长便朝两个方向分头去寻。我走了不久就看到一座洞穴,里面放了不少灵剑仙器,想来霜华是从那里出来的。我想可能走反了方向,又倒回来了,果然看到了亮光。到了门口刚好听到含光君的声音,我才出声问的。”
魏无羡道:“难怪,我走的水路,你们走的陆路。”
折腾了一夜,此时已近清晨,天边渐渐发白,峡谷中的景象愈发明朗。远远近近几千个洞穴中,狼群都伏在不同的洞口处探头探脑,魏无羡不觉看向身旁的这个洞口,全身汗毛倒竖:“这里面没有狼吧?”
欧阳子真道:“我一路上来都没看到,可能狼穴和暗河的洞穴是分开的。”
魏无羡道:“真是谁怕谁遇上……我还把剑和笛子丢了,两辈子没打得这样窝囊过。走,陪我去找找。”他体力刚恢复了些,便又坐不住了,把霜华剑也扔给欧阳子真拿着,往刚才打斗的地方走去。
那几头被蓝忘机用弦杀术杀死的巨狼终于咽了气,头顶上的幽荧之眼半睁不睁,释出点点散魄之光。经过一夜的打斗爆炸,其他狼都不敢接近谷底。只有一头胆子大的小狼在那里,亮着小小的幽荧之眼,在那几头奄奄一息的巨狼旁边摇着尾巴嗅来嗅去,把那些巨狼身上慢慢释出的光点给吸收了。魏无羡路过时看了一眼,就远远绕开走了。
宋岚见他走过来,将随便的剑鞘交给他,在他手心写下:“只有这个。”
魏无羡将那剑鞘在手上一转,道:“随便啊随便,我俩真是缘分浅。”
欧阳子真左右寻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陈情,不甘心地说:“坏了,陈情丢了,这可怎么办?”
魏无羡道:“笛子再削一根照样用。我一开始不也是在大梵山随便找了根笛子吗?就是难听点。”说完,他让欧阳子真将霜华剑交给宋岚。宋岚取过剑来,仔细的用衣袖擦了擦,满面痛色。
魏无羡道:“子真在另一处洞穴找到许多灵剑,道长的拂雪可能那里,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宋岚点点头,三人往刚才欧阳子真跑出的山洞口走。这时,第一道晨曦射进了峡谷,照得这峡谷的景色竟然十分怡人。旁边山壁上一处较高的狼穴中,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宋岚突然发力,几步腾跃,就飞身上去。一头巨狼趴在洞穴门口,睁着幽冥之眼对着那东西又舔又刨。宋岚几下便逼走了雪狼,把随便取了回来。
欧阳子真道:“哦,我说什么这么亮,原来是剑身反射了阳光。”
魏无羡笑道:“回去好好写笔记。”他拿着剑身看了看,突然问道:“子真,你看到什么?”
欧阳子真不明所以,看了一眼剑身道:“这不是你的倒影吗?”那剑身脏兮兮的,又是泥土又是狼的唾液,倒映出的影像歪歪扭扭。魏无羡将那剑身又对着欧阳子真看了一会,摇摇头,用那自己的破烂衣服一擦,插回了剑鞘。
刚走入洞口,欧阳子真就看见小白蹲在那里,青白色的泡脚走得皮开肉绽的,顿时心疼的不得了:“小白,你怎么不在暗河里等着我,这里都是石头啊。”
那小鬼看到魏无羡后,睁着全是黑瞳孔的大眼睛,嘴里咕嘟嘟说着什么?魏无羡仔细听了听,惊喜道:“你找到江公子了?”小白点点头。
在今天这个对我特殊的日子,会有两发!热度超500见!其实很容易达到,因为小心心点赞和小蓝手推荐是算两个热度,一个人可以贡献两个点哦。
原著中从来没写过反噬到底是怎样的,所以写来你们看看。你们猜到隐藏线是什么了吗??
关于莫玄羽的资质问题,你们可以上网查一下,有一次秀秀好像是访谈的时候说话,就是资质非常差。
还有解释一下,欧阳子真,其实我从很早就开始铺垫他,他的性格是最接近魏无羡,魏无羡自然会和他亲近。之前21章,谈到蓝景仪有点小醋,蓝思追就给他耳语了一番,其实几个跟着魏无羡的小的,心里都会有小九九。蓝思追和欧阳子真都看出来,其实魏无羡是有心培养好子真,毕竟巴陵和云梦很亲近,也许以后有可能辅佐江澄。
还是继续又甜又飒,你们哪个还敢给我说蓝二哥哥逊色!弦杀术biubiu你!
24狼穴险向还(二)
魏无羡听他如此一说,心下更是迷雾重重。一年前,薛洋在义城被蓝忘机刺穿胸腔又斩断一臂,就算没死在他们眼前,十之八九也活不了。当时,苏涉以黑雾遮面,将薛洋连人带剑一起用传送符逃离,按说降灾应该和阴虎符一同落在金光瑶和苏涉手上,为何又在此人手中?若降灾真是薛洋从他身上盗来,此事应发生在多年以前,以这银袍人的修为,为何到现在才将剑夺回?这个人究竟是谁?鬼影窃听到的另外一人又是谁?他们抢紫电又为了什么?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快速过招几个回...
电光火石间,两人已快速过招几个回合,魏无羡除了一把弯弓和所剩不多的符篆,再没别的攻击之物,况且周围群狼环伺,退无可退,只能在白骨抬轿上跳转腾跃,躲避攻击。
魏无羡有心保存体力,一边躲闪一边道:“既然都和薛洋有过节,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上来就打打杀杀不好吧。”
那人挥剑如花,紧追不放:“江晚吟当年大义灭亲,你还巴巴来救他,可见你一向敌友不分,何必浪费口舌。”
魏无羡偏头躲开那人一击刺杀,问道:“你非要边打边说吗?那我问咯,你到底是哪一头的?这把剑怎么会在你手里?”
那人手上丝毫不停,嘴上滴水不漏:“夷陵老祖又觉得自己是哪一头的?仙门百家可当你自己人?”
魏无羡手一撑,一个轻巧优美的翻身避开剑锋,道:“我自然是含光君的人。你那位朋友又是何方神圣?”
那人半点也不接他的话,反手刺出一剑,嗤笑道:“听说从不夜天到乱葬岗,姑苏蓝氏一次没落下。蓝启仁前几日才当众打得你半死,你这是疤都没好,就忘了疼了?”
魏无羡拿弓箭一挡,道:“我从小就被蓝氏打惯了,这样的情趣说了你也不懂。”
那人道:“魏无羡,世人皆不可信。”
魏无羡道:“真不好意思,我可信之人还不少。薛洋死在你这了?”
银袍人出剑如飞,根本不顺着答话:“忘性太大,就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难怪夭寿短命。”
魏无羡道:“死过一次的人劝你一句,记性太好,多半纠结痛苦,活得再长也不开心。”
银袍人听他说到紫电,神色大变,一咬牙将全身灵力“轰”一声炸开,将那些符篆生生震碎,接着挺剑而上,冷声道:“替别人做决定,别人也不会感激你,江晚吟那一剑还没让你学聪明,你这病真是没得治了。”
魏无羡道:“我见诸君多有病,诸君见我亦如是。”
他边说边高高跃起,让对方那霸道十足的一剑扑了个空,又在空中调转身体,将那弯弓当弹弓,几张符篆捏成一团弹了过去。那人迟疑片刻,只是闪身避过。魏无羡大呼失望,若是那人用剑硬挡,符中烟雾必定喷出,至少能让其失力三柱香。那符篆落到地上,刚冒出一缕黄烟,便被那人用剑尖挑起一把黄土盖住,剑刃流畅地外旋一圈,又扫了过来。
魏无羡暗道此人头脑缜密,不仅套不出一个字,而且对战时绝不冒进,必须尽快另想办法制服他才好。
他不着急是不可能的,莫说周围那些他想想都毛骨悚然的狼,他现在可是手无寸铁和人搏斗,而且刚才雪狼化出分身之后,他连白骨也指挥不动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尤其蓝忘机这么久还没找过来,他心里担心多于期盼,只祈祷千万别是出了什么事。那暗河危机四伏,若蓝忘机有个闪失……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为今之计,还是先拿回陈情要紧。魏无羡躲闪攻击间隙,亦在暗寻陈情,余光不可避免地扫到狼群,下意识就要避开。可就这一眼,他看到那些雪狼分身停在白骨骷髅附近,释出串串光点,连成无数丝绺一直延伸至那些骷髅白骨之上,如同被吸附过去一般。狼群仿佛对此变故感到慌张无措,有的焦虑地走来走去,有的聚拢在那个棕色雪狼附近,口中“呜呜”低吟。
这些光点难道是……散魄?!
“……他们以生魂之血引狼群交配……”
“……船夫刻幽荧之眼,威慑游魂……”
“……魏前辈,风邪盘没有反应,整座山上连个怨鬼都没有……”
“……你的魂魄结不结实……不如让这些雪狼给你试试……”
之前想不通的点滴线索,本来如乱麻一般绞在一起,这些光点却突然让他心中一亮,仿若终于找到了这团乱麻的线头——幽荧雪狼应该是一种食魂兽!这样就讲得通了!
雪狼身体的分身,其实来自于它用幽荧之眼吸收的散魄。刚才,狼群被他以点绛召将术操控白骨骷髅所伤,是以想用分身来攻击他。殊不知,人死后,魂魄就算离身甚至支离破碎,对生前的身体都怀有记忆,有天生的归宿感,这也是大多数魂魄会在自己的遗骸或骨灰附近徘徊的原因。他在山上召来的这些白骨,其魂魄必是已被雪狼分食吸收,因此风邪盘没有半点反应。虽然魂魄已被雪狼特殊的体质幻化成其他样子,但它们一旦释放到外面看到原来的身体,就会被吸引过去,而那些白骨显然也认出自己的魂魄,所以双方都停止了攻击。
他这一分心,身形便慢了一拍,银袍人的剑尖直逼他腹下,剑尖上的黑气几乎已经触到他的衣带。魏无羡神色一凛,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腰躲闪开来。
魏无羡两世都被刺中过那个地方,蓝忘机比他还耿耿于怀,帮他想过不止十个躲避此处击杀的招式,魏无羡总是笑笑虚心听教。其实他不是不会,只是一次是故意,一次是大意罢了。便是现在这样近在咫尺的,他想要避开也是轻而易举,只是刚刚那一刻,剑还没刺到他,他却是反射性地疼了,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那个地方。
银袍人道:“看来夷陵老祖也不是记性不好,只是喜欢让‘可信’之人捅而已。”
魏无羡放开捂住腹部的手正要答话,腰间随之一松,黑色的腰带“嘭”地断掉,红色的石榴石散落一地。原来,他虽然躲过那一刺,锋利的剑气还是将他的腰带震断了。
魏无羡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己是否受伤,而是蓝忘机给他买的新衣彻底被这人弄坏了,一把无明业火直烧到心窝,大喝一声:
“你找死!”
他忽地暴起,旋身就是几脚,其中一脚踹中那银袍人右手,降灾就脱手飞了出去。那人明显实战经验丰富,飞快转身,速换左手接住降灾,顺着剑势反手从下往上一撩,利刃带起尖锐的剑气,瞬间将魏无羡所站的人骨抬轿从中生生劈断:“找死的人是你!不长记性,还和那些忘恩负义的肮脏世家一起,你我注定是敌非友!”
魏无羡足尖一点,斜身从人骨抬轿上翻了下来,刚巧看到几根白骨从中劈开,内里已呈黑红之色,正是送上门的尸毒原料。
他眼疾手快抓住一块,手下用力一碎,厉声喝道:“不做我的朋友,就做我的凶尸吧!”说完,挥袖扬手,一阵疾风扑向那人。
那人果然谨慎地双手掩面,剑锋自然转向。待他发现并无异样,刚放下手要说话,一股腥甜腐烂之气立刻扑了满头满脸。“这把才是!”话语间,魏无羡已低身从那人身侧滑过,灵巧地调转至他身后,右手指间鬼火绽开,在他背后猛击一掌,将那人打得往前一扑。
魏无羡没有多余灵力打那一掌,故此人很快稳住身形,只是他吃下带有尸毒的骨灰,若是强行打斗,马上就会毒发。他往后遁走三五步,服下一粒药丸,恨声道:“夷陵老祖竟然也用薛要饭的下三滥手段!那我便用你师弟的剑再除你一次!”说罢,右手抖出一把剑,正是江澄的三毒。银袍人果然耐力惊人,打了这么久,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维持两把剑的灵力输送,一黑一紫,皆是剑芒大盛。
魏无羡道:“那你可用错剑了。还有,这黑色和紫色不搭,实在难看。”
那人冷笑一声,双手颇为熟练地向后挽了一个剑花,气腾腾地攻上前来。魏无羡此刻更加肯定,不管剑是谁的,此人与薛洋必有渊源,因为不论是藏剑的乾坤袖,还是左右开弓的起势都如出一辙。只是薛洋更像是半路出家,跟这个人学了五成功力,自己琢磨了另五成,诡谲得自成一派。
正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高亢的狼嚎,声音悠远绵长,穿破天籁,听得魏无羡心头一跳,刚才被愤怒压下去的恐惧又升了起来。这边的狼群听见,纷纷张开幽荧之眼,将分身召唤回身体。那幽蓝幢幢甫一出现,魏无羡就晕眩不止,太阳穴突突直跳,闪避得十分勉强,身上便被剑气割伤了好几处。
银袍人自然不会给他机会喘息,双剑交替劈下,杀气凌厉。魏无羡就着身上的血在手上飞速画了两笔,随后两指捏诀,高声喝道:
“燃!”
那人之前被魏无羡击中的背心忽的窜起绿色焰火,沿着肩颈蔓延至全身沾染尸毒粉之处,浓郁的尸腐臭味被焰火释放出来,弥漫了整个谷底,恶心难闻至极。鬼火并非普通火,烧不死人,却也拍不掉,那人气得咬牙切齿却有无可奈何。
此时,狼群终于吸收完分身,合上了幽荧之眼,魏无羡才如释重负,身子也不由自主晃了晃。
那人见这鬼火除了烟味臭些,也没别的杀伤力,便放弃对付背上的鬼东西,任凭那绿火燃着,斜睨着魏无羡道:“你手中无剑又灵力低弱,凭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赢不了我,不如让我给你个痛快!”
魏无羡冷哼一声,道:“那可未必!”
话音刚落,一把银色的剑在挟着霜寒之气从一处洞口飞来,直冲满身尸气的银袍人而去。
霜华有指引尸气的功能,薛洋正是用这个办法,骗眼盲的晓星尘杀了不少无故沾染尸毒的平民。魏无羡却用这个办法,将霜华引了出来。
那银袍人一时看得怔住,魏无羡腾身而起,一把抓住雕着霜花的剑柄,凝聚全身灵力朝着那人劈头砍下去。银袍人手举双剑一挡,三剑相抵,“铛”地一声巨响,霜华的寒澈剑气瞬间熄灭了那人身上的鬼火,黑白紫三道剑光冲天而上,震得两边山石沙土簌簌滑落。奋力一击之后,魏无羡一个翻身,转至那人身后,剑尖抵住那人颈侧,厉声吼道:
“江澄在哪!”
那人背对着魏无羡,笑了一声,低声道:“魏无羡,我原本不想和你交手,你为何非来趟这番浑水?”
魏无羡一动不动,冰凉的剑尖沉沉落在那人颈侧。
那人继续说道:“这十几年,那些道貌傲然的大世家,打着给你夷陵老祖招魂的旗号,拔了多少眼中钉?这里面好几个人你都认识呢。既然仙门日日盼着夷陵老祖回来大杀四方、灭绝百门,这样的愿望怎么能不帮呢?结果你回来干什么了?天天躲在云深不知处和蓝忘机玩断袖?”
魏无羡依旧不作声,霜华的寒意已将那人肩颈覆上冰霜。
那人毫不在意,只继续道:“你在不夜天城杀温氏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也会跟温氏一样,被玄门百家在那里举剑相向?你还没明白,修真界,不过就是从阿谀奉承一个,到追随谄媚另一个。温氏倒了,来了金氏,金氏倒了,又轮到蓝氏,什么仙门正义,什么道义准尺,不过就是大世家之间的游戏罢了?站错队伍的都该死,这是什么道理?温氏做尽坏事,那这十几年的金氏如何?十几年后的蓝氏又如何?”
魏无羡仍是沉默不语。
银袍人嗤笑一声,道:“魏无羡,你前世为什么死得那么惨?因为你不懂人心。为什么金氏保得住坏事做尽的薛洋,你却保不住手未沾血的温情?你更不懂这些大世家,看看金光瑶和薛洋,有用的时候家族鼎力相保,无用的时候弃如敝屣。你以为蓝氏有什么不同?以前江氏能弃了你,蓝氏,未必就不会……”
魏无羡咬紧牙关,拦住满口腥咸,憋出四个字:“蓝氏……不……会。”
突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魏无羡不得已举剑一挡,将那利箭斩断一旁。银袍人见危机解除,迅速转过身来,将双剑护在身前,一脸警惕地看着魏无羡。
“无须与他多言,”一群蝙蝠乌压压从山壁高处飞过,那里突然出现一人,头戴面具,看不出面容,声音时高时低,明显使用过变声术。那面具人道:“霜华这样的剑,他根本挥不出第二次。”
魏无羡握着霜华的手略略发抖,心沉到了底,因为那个人说的都是实话——霜华剑之所以受人追捧,不仅因其外表精致美丽,而且灵力强盛,打斗时能自动汲取用剑者的灵力,发挥更大的威力。晓星尘这样修为高深之人用霜华剑,自是相得益彰。但江氏的剑道本来和蓝忘机、晓星尘这样的就非一路,魏无羡体内还没有金丹,仅仅是拿着这把剑,都感到灵脉枯竭。
那银袍人虽听那蒙面人如此说,仍是谨慎地伫立不动,只道:“不对,他身体灵力见长。”
面具人道:“夷陵老祖再怎么天纵奇才,窝在这具身舍里也登不了顶。霜华剑只能是他的催命符,你看,他身体里那点灵力就快被吸干了。”
魏无羡心知此刻露底,离死也不远了,有没有剑都一样,怎么也要撑上一撑。所以纵然胸口血气翻涌,也要维持霜华的灵力流转,面上还勉力摆出一副“懒得听你胡说八道”的表情。
那面具人瞧他神色,哈哈大笑起来:“魏无羡,金凌兴师动众地查了半个月,看来是没敢让你知道啊?那不如我来告诉你,莫玄羽这具身体,不止资质差,而且永远也结不了金丹!”
魏无羡喉头一紧,拼命地把那股血腥咽了下去。可那一刻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并不是在骗他。
面具人从山壁跳了下来,边走边道:“金光善这么怕老婆,为何敢明目张胆地养莫玄羽一家子?因为莫玄羽早在出生前就注定资质奇差,怎么修炼,都修不出金丹的。说起来,也都拜那个孟诗所赐。金子轩的母亲是蜀中仙药世家独生女,性格强势刚烈,生金子轩后没多久,发现金光善竟然在外面有个娼妓之子,连生辰和金子轩都是同一天,她能善罢甘休吗?外面天大地大,她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但只要把种子坏了,再好的土壤也只能长出歪瓜裂枣。所以,除了孟瑶那个漏网之鱼,金光善后来在外面的私生子,没有一个资质好的。金光善不是不知道,但他极其看重身份地位,除了金子轩,其他儿子他根本不放在心上。就算是勉强修出金丹的孟瑶,他的修为放在世家公子当中,也不值一提。你知为何孟诗要花钱买那些街边的假秘籍给自己儿子修炼?因为云梦一带没有仙门敢收啊!云梦江氏在这件事上可是居功至伟,你原来在莲花坞没听过吗?”
魏无羡想起金子轩母亲常常来莲花坞拜访虞夫人,两个女人关起门来,几天几夜都聊不完。虽然不知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但金夫人看到他时总是眼神不善,再加上魏无羡不喜欢金子轩,所以金氏的人一来,他总是想方设法跑出去几天,等他们走了再回来。但他还是常常从江澄那里听到金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包括金子轩生辰那天,有一个自称叫孟瑶的私生子拿着信物去金麟台认亲,若非金光善当场令人将孟瑶踢下金麟台,金子轩的外祖父立刻便要和金氏断绝关系,带走女儿和陪嫁的一众医师、灵药配方。他以前就隐隐觉得奇怪,莫玄羽怎么说都和金子轩金光瑶是同一个爹,怎么连颗丹都修不出来。金光善那么多私生子,除了金光瑶,都名不见经传,残的残,死的死。以前虽有些传言,不过这口锅后来都让金光瑶一人给背了。
魏无羡早已习惯灵力低微的身体,对结丹一事,从来都觉得来日方长、一切随缘。只是他每日清晨迷迷糊糊被蓝忘机抱去洗澡时,那双弹琴的手都会状似无意地贴在他腹下之处片刻。蓝忘机从未提过一个字,但魏无羡自己也不是没想过再修金丹。可这幅身体资质有限,魏无羡一直尝试不断将自己的灵力逼至极限,多筑灵脉,刺激丹囊。随着灵脉数量的增加,他也可暂时应付一时之需,甚至短程御剑。他偶尔想过,也许说不定哪一天,一觉醒来就会像前世一样,丹囊之处热烘烘一团,灵力流转,永无枯竭。魏无羡从来没和蓝忘机说过这些,只想着一定要让蓝忘机第一个亲手探到他的金丹,到时蓝忘机必然会很高兴,不知道会不会开心得大笑着告诉自己这个好消息,然后他再将蓝忘机一把拉入水中亲个够。
比起失望,魏无羡此刻更庆幸蓝忘机没在此处。只要蓝忘机不知道,自己还是会该修炼修炼,该打坐打坐。一个人难过,总比两个人都难过好。
蒙面人见魏无羡始终不发一言,冷笑道:“魏无羡,你不会等着蓝忘机来帮你解围吧?他心口中了我的弩箭,现下尸体都不知被暗河卷到哪里去了。哦,对了,这个锁妖弩还是你做的呢,夷陵老祖的东西还真是……都挺好用的。”
魏无羡眼睛猝然睁大,整个人如同天灵盖被人击碎了般,一直压在心底的担忧如同岩浆一般喷涌出来,浇灭了他的理智,烧得他胸口生疼。
魏无羡的脸变得阴鸷狠戾,厉声道:“你……敢动他!”一串鲜红的血从魏无羡嘴角流出来,可他似是毫无察觉,恨不得将面前两人生吞活剥。他将霜华举起,体内空荡荡的灵脉撑到快要崩裂,全身刮骨削肉一般的痛,连最细微的灵气微片也没有放过。那剑身突然白芒大炽,随着魏无羡用尽全力一挥,一道利刃般的剑气呼啸着就朝那蒙面人飞去。见那白光飞旋而至,蒙面人急忙跳开,他刚才所站的那个方向,整片山石都削了下来,山壁上一条条裂纹蔓延开来,若是再来一击,必定是地动山摇,人和狼怕是都要葬身此处。
魏无羡闭上眼再睁开,眼睛已是赤红一片,像变了个人似的。他突然刃抵眉间,一缕鲜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全身红光乍现,耀眼得刺目,身周旋风渐起,一片飞沙走石。只听那蒙面人惊呼道:“阿怀,快走!他活不了了!”那银袍人神色复杂地看了魏无羡一眼,转身向那蒙面人奔去。狼群亦是四散逃跑,嗷嗷乱成一片。
正在此时,一道冰冷澄澈的蓝光旋风而至,将那蒙面人拦住,与其缠斗起来。魏无羡一见那蓝光,终是舒出一口气,身上红光淡去,眼前模模糊糊灰灰白白一片,整片视野慢慢向一方倾斜而去。背后有人一手及时搂住了他的腰,稳稳握住他执剑的手,将他原本被霜华汲取枯竭的灵力填上,满身满怀都是微微檀香气息,让人无比安心。
“靠着我!”熟悉的声音在魏无羡耳边低低响起,把他沉重得快要坠下去的意识捞了起来。魏无羡整个人几乎被蓝忘机包裹着,手上的霜华舞出了凌厉又不失雅正的蓝氏剑法,向那个银袍人直刺而去。那银袍人听闻剑风,回身双剑一挡,还未反应过来,剑势已直挑他左右手腕,逼得他急急将三毒和降灾脱了手。那人躲过一击,习惯性地去接住自己的剑,三毒便被霜华一挑,稳稳落到魏无羡脚边。
蓝忘机执着魏无羡的手,对着银袍人出剑如飞,那人应接不暇,只能狼狈不堪地边退边招架。有了蓝忘机的支持,霜华剑剑身灵力流转强盛,绝非其他仙剑可比。魏无羡全心将自己和剑交予蓝忘机,步伐一致地配合他身法斩、挑、刺、拨,接着挥剑一削,被逼入死角的对方不得不奋起用全身灵力相抵。只听“啪啪啪”几声,那人身上银袍竟然四分五裂,脖子处便有东西露出。蓝忘机覆着魏无羡手背的右手忽地翻转,对着那人脖子处的细绳一挑,一个紫色的戒指便稳稳套在霜华的剑尖上,送到魏无羡面前。
银袍人见紫电失守,大惊失色,便欲上前来夺。谁知他灵力一动,腰封也断成几缕,不由得身形一顿,立时就被蓝忘机封穴定身,剑尖只抵喉间。
蓝忘机冷声道:“江晚吟在哪?”
那人尚未作答,蓝忘机和魏无羡就听到背后箭弩呼啸之声,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蓝忘机握着魏无羡的手横向一挥,霜华的灵力瞬间淬成剑气,在空中与那两支箭迎面而遇,将箭矢从中剖开。
“蓝湛,还有一箭!”说完,魏无羡拼足全力给了蓝忘机一个角度的借力,将他送出去。那锁妖弩是他自己设计的,有一种功能十分强大,便是两箭之后,真正的夺命之箭会顷刻而至,击杀率极高。蓝忘机借力飞身跃起,一手将那随后而至的箭矢稳稳捏住,一手接过魏无羡扔给他的弯弓,转身落地已是满弓紧弦,右手一松,那箭矢已反冲蒙面人而去。
那蒙面人只来得侧头一偏,被箭矢擦耳而过,留下一串血珠。他似未想到战况快速扭转,顾不得自己的同伴,立刻掉头就跑。蓝忘机将弓弦横在手上,右手一抹,两指捏住,手腕翻转,一道光弦应声而出,越变越长,越来越亮,似要将那人横腰斩断。那蒙面人亦是修为高深,掌风一起,竟将那些落下的山体乱石升起来,一掌送出与弦杀之光撞上,顿时谷底响起一连串轰隆爆炸之声,狼群全都溃散逃入万千狼穴石洞中,再不见身影。巨响之后,那蒙面人在一片尘土飞扬中消失不见,只听山壁上一处洞穴里沙沙作响,山石从里面滚出,想是那人竟自顾自地逃走,连后路都给封死了。
蓝忘机并未追去,立刻返回摇摇欲坠的魏无羡身边,将他扶住。
“你可受伤?”
“你怎么样?”
两人同时问道,蓝忘机摇摇头,魏无羡勾了勾唇角,道:“还撑得住。”
那银袍人看向蒙面人逃走的山洞,垂下了眼。
魏无羡靠在蓝忘机身上,一边将紫电收好,一边抹掉嘴角的鲜血,笑道:“看到没,做含光君的人多好!”话音刚落,他手上的霜华剑便当啷掉在地上,人软软地跪了下去,蓝忘机急忙也跪下来,将他抱住。
“没事,就是……就是没力气了……”魏无羡闭着眼,靠在蓝忘机怀里,刚才拼命死撑着的劲儿,散得一塌糊涂。
银袍人趁他二人不备,憋出一口血,冲开被封住的穴道,转身就跑,边跑边吹响狼哨。急促尖锐的声音一响起,远处便传来几声狼嚎,好似呼应。以那棕狼为首的几头巨狼本被刚才的各种爆炸声赶到远处,此刻听令,立刻凶神恶煞地朝蓝忘机和魏无羡冲了过来,额头幽荧之眼隐隐浮现。魏无羡一听到狼哨声,猛地将头扎到蓝忘机胸口,抱着他的手也是一紧。
蓝忘机飞速沿袖口撕下一条三寸宽的长布,将魏无羡眼睛至耳朵快速一蒙:“幽荧之眼,吸魂噬魄,你魂识不稳,千万勿看勿听!“他翻手拿出忘机琴,右手扣弦,指下琴音倾泻而出,那几头巨狼尚在奔跑,四肢便被飞来的弦音连皮带骨生生截断,喷出黑红的血水,“轰”地倒在地上,只剩呜咽哀鸣。
蓝忘机弹琴时左手一直扣着魏无羡的后脑勺,牢牢地把人护在怀里,此刻才慢慢松开,低声道:“魏婴,没事了。”
魏无羡略略抬了抬头,摸了摸眼睛上的那片断袖,低低一笑:“原来断袖是这个意思,含光君你可太有才了。”
蓝忘机闻言,眉眼不觉多了一丝笑意。他将琴头一转,两指一抹一划,铿锵两声铮鸣,两道弦音形成十字炫光,将那正拼命逃跑的银袍人击中在地。那人就地一滚,不顾脚上鲜血直流,瘸着腿冲进一处山洞,却被生生地逼了出来——一个身形高挑,腰杆笔直,立如苍松的道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头发散乱,身上道袍褴褛不堪,颈脖出露出凶尸的纹路,眼里却黑白分明,正是宋岚!
他将手伸出,嘴中“呜呜”作响,那银袍人不敢作答,只一声不响地看着他。宋岚突然黑气冲天,凶尸纹路爬满颈部,立时就要直击那银袍人的天灵盖。这时,蓝忘机的避尘及时飞来,插在宋岚和那两人中间,剑身微微晃动,清冽的剑光闪得两边皆是一愣。
蓝忘机将魏无羡打横抱起,面如寒霜地走到这边来,冷声道:“交出江晚吟和晓星尘道长的魂魄,还有和江晚吟绑魄的狼。”
那银袍人道:“我一个人,值不了这么多筹码。”
蓝忘机神色冷峻,厉声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银袍人道:“你们这么多人,一个洞一个洞地找,一头狼一头狼地找,总是找得到的。”
宋岚一步上前,抓住银袍人领口,狠狠砸在地上。那人躺在地上哈哈大笑:“蓝二公子,我不妨告诉你,若我出事,仙门立刻会传出谣言,说姑苏蓝氏不顾人质死活,将凶手杀死,导致江宗主疯癫失智成为废人。你觉得,大家会不会说你们公报私仇?”
蓝忘机道:“姑苏蓝氏行事,无愧天地,不惧人言。”
那银袍人鼻子一哼:“无愧天地,你们这些大世家,内里都是腌臜难堪……蓝忘机,你母亲一家被姑苏蓝氏逼死的事,怕是从来没有人跟你说过吧?你父亲为什么要主动烧藏书阁,不如你用那把琴问一问灵,看有没有先祖遗魂给你说道说道。”
“一派胡言!”蓝忘机面上神色未变,但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愤怒到颤抖。
宋岚上前,一拳将那人打晕了过去。魏无羡本来昏昏沉沉地靠在蓝忘机怀里休息,听宋岚喉中响动有异,似要失控,急忙将蒙眼的布掀开,眼里赤芒一闪,喝道:“宋道长!”宋岚高举的拳头才慢慢放了下来。
魏无羡道:“这个人还要留着。劳烦宋道长帮我去那边找一找我的剑和笛子,晓星尘道长的魂魄,我会想办法。”
宋岚脸上已生出的咒文这才慢慢消失,他放下高举的拳头,将那人破布一样扔在旁边,几步腾跃离去,去寻陈情和随便了。
蓝忘机把魏无羡放在山石旁边,单膝跪地细细检查他的伤口。魏无羡道:“蓝湛,那些胡话别放心里。他们就是故意激你生气,我刚才就差点被他们骗了,居然说你中了箭,被暗河冲走了。”
蓝忘机顿了顿,答道:“他们……没骗你。”
魏无羡大惊:“你不是说没受伤吗?射中哪里了?”
蓝忘机抬头,深深看着魏无羡,道:“你救了我。”
魏无羡不免疑惑:“啊?”
蓝忘机伸手入怀,拿出一封破裂的信封,魏无羡拿来一看,信封上“含光君亲启”几个字都碎了,但还能看出各种保护咒的痕迹。这封信是他前几日思念蓝忘机睡不着,半夜起来胡乱写着玩的。里面的信纸上,一面是“含光君想不想我”,一面是两个亲嘴的小人。魏无羡写完了也并没有寄出,随手扔在了桌上。想是蓝忘机那日回来探他,收拾那乱成鸡窝一样的静室时把信拿走了,又施了十几个保护咒揣在胸口想要好好保存,没想到竟在关键时候替他挡了一箭。
魏无羡一下来了劲头:“哇,这可神了,回头我再给你写个一百封备着,坏了马上换。我就惨了,差点被狼给吓死。”
蓝忘机颇为愧疚道:“是我来晚了……”
魏无羡将那根抹额拨过来,在蓝忘机脸上轻轻地挠:“蓝湛,你也救了我。我开始怕疯了,可握着它,就好像你在,我想着不能再让你找不到我,救不了我,就挺过来了。含光君要不要表扬我?”
蓝忘机笑道:”嗯。”两人轻轻地触了一下唇角,贴着额头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心下皆是万幸。
如此半晌,魏无羡揉着胸口呼出一口气,笑道:“从小到大,想都没想过这么可怕的场景,回去八成要做噩梦。回头问问泽芜君,有没有什么咒术把这段记忆消除了,免得下次我们用香炉的时候看到它们,那可就煞风景了。”
蓝忘机脸色一沉:“山洞口出事了!”
看过原著的小朋友应该记得,霜华剑有一个功能,自动指引尸气:)羡羡聪不聪明?
羡羡知道不能结丹的事了……他还以为蓝忘机不知道……哎呀,惨兮兮。
下章应该可以结束双杰线,而且会有意外的惊喜。之后要走的线你们也知道了,忘羡会知道自己父母的故事,同时也会走到金丹,还有一条隐形线保密,期待吗?这些也是原著留白的地方,希望还你们两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前几天去东南亚某海岛,基础建设感人至深,3G都是传说。看到大家的很多点赞和留言的提示,但是一个都打不开,更别说更文了,谢谢大家的喜欢。
其实看到大家对某些角色有争议,对于我来说,我没觉得是个坏事,因为一个扁平的人物是不会引起大家的争论的,说明秀秀塑造的这个人真的很成功。看到大家长评,不管是站谁,其实都是对原著的热爱,这就够了,对不对,起码大家在喜欢原著这点上是一致的。本来生活中的人和事,很多都很难说完全的对完全的错,只有这样的文学作品才能直抵读者内心。网上纷纷扰扰看了这么多年,我只有一个感想,就是,一个人如果站定了自己的立场,是不可能被别人左右的,我们自己是,别人也是。所以面对网上的争论,不要试图去说服人家,甚至批判人家理解不对,因为最终你会发现,谁也说服不了谁。而且,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说不定,静下心来看看,你也能get到一些不同的角度,甚至体会到社会的多样性。比如《天官》里面的戚容,我觉得秀秀就是在隐射粉转黑的那种心态,你能说戚容坏吗?有时候那也是我们自己。对生活的提炼,还真蛮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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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线是婚后线,所以主打的是二个人如何磨合,还有魏婴到底要以怎样的身份融入姑苏蓝氏,和蓝忘机一起生活。我喜欢这个角色,是因为我理解的魏无羡是一个至情至性、恣意潇洒的人物,可以金屋藏娇一时,但以他的能力和性情,以及在修真界的名声其实想低调也还比较困难,云梦江氏最亮的星星不能到了姑苏蓝氏就黯淡了。忘羡会一起打怪,一起断案,经历抉择,遭受劫难,但所有的一切都会让彼此更理解道侣之盟的意义。因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在一起生活,是一个在磨合中不断加深默契的过程,找到更多共同点成...
忘羡线是婚后线,所以主打的是二个人如何磨合,还有魏婴到底要以怎样的身份融入姑苏蓝氏,和蓝忘机一起生活。我喜欢这个角色,是因为我理解的魏无羡是一个至情至性、恣意潇洒的人物,可以金屋藏娇一时,但以他的能力和性情,以及在修真界的名声其实想低调也还比较困难,云梦江氏最亮的星星不能到了姑苏蓝氏就黯淡了。忘羡会一起打怪,一起断案,经历抉择,遭受劫难,但所有的一切都会让彼此更理解道侣之盟的意义。因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在一起生活,是一个在磨合中不断加深默契的过程,找到更多共同点成为灵魂伴侣的过程,这才是挚爱一生的基础。
双杰线是一条重要的支线,也引发了明暗正式交手的第一回合。江澄是我很喜欢的角色之一,因为他的感情和反应很真实,也是让全文没有走那套老掉牙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窠臼之路。他嫉妒又维护这个处处比他强的师兄,在痛恨和不舍中挣扎,但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原谅,没有那么多的释然,也没有那么多把一切擦干抹净的大团圆结局。但同样,兄弟情是磨灭不了的过去,是割舍不掉的习惯。也许永远都不会有云梦双杰,但是隔空对月,两人还是会端起酒杯,道一句,你丫的,多保重。
曦瑶线写的人很多,我虽然没看过,但是大概知道是让感情翻到明面上来了。我觉得曦瑶情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当事人都是绝顶聪明、身负重责的人,不是无事一身轻的忘羡。设身处地,就算他们不清楚,我想他们也不愿意去清楚是不是有那层窗户纸。金光瑶最会察言观色,他知道如何与蓝曦臣最舒服最得宜的点在哪里。就在那里,一切都是最好。但不幸的是,蓝曦臣终有一天看到了全部的他,不是他只展露的那一部分。蓝曦臣会怎么想呢?恨他欺瞒挚友,还是怜他命运多舛,还是递给他一只无瑕的手,让泥沼中肮脏不堪的阿瑶抓住。
其实这篇文真的很伤脑,几乎每一个情节,都不是单纯存在的。比如魏无羡在赤金谷受伤,它的影响是覆盖性的,不是仅仅一次夜猎。比如蓝曦臣的窥溯,也不是单纯为了看过去,从整体剧情上有千丝万缕的延展。还有江澄为什么入了宋岚的套,魏无羡的分析到底对不对,等等等等。所以大家不要怪我写得慢,因为中间要是有一环掉了,后面都圆不回来。我会尽量少出现新创的人物,至少不会是很重要的关键人物,因为同人文的根基就是对原著人物的感情延续。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是不能通过某一种单一的感情来描绘的,这也是魔道祖师最精髓的地方。浅尝慢品,其实这就是人生一切恩怨是非的由来,是绝对抄不出来的立意和格局。
谢谢大家的喜欢和耐心,虽然我的工作还真的挺忙的,但我会尽力把这个坑填完的,不管用多久。不奢望你们和我多聊几句,但双击一下点赞让我知道你来过,我才有动力继续写下去。因为常常不想写的时候,就会去看看有多少人点赞了,推荐了,想想也许他们还等着你更新呢。
还有最近确实肝文爆痘太厉害了,要调整一下作息,虽然每天都真的两点才睡……下章如果我满意了的话本周末更,周四看的人也少……而且这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一章,很多人物都会出来了……好难哪。
还是很甜的一章,希望你们喜欢,求双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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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雪岭不归人(三)
窗外依旧乌云重城,阴霾未减,可风雨已见收势。这里的黄昏来得比南方更早些,百姓家的灯火已星星点点亮了开来。
蓝忘机瞧向窗外,突然注意到窗台左侧被打坏了,立刻将魏无羡的左手拿起来,掀开袖子一看,果然指间皮开肉绽,血迹斑斑,伤口里还有木刺。蓝忘机涩声道:“你……”
魏无羡抽了两下没抽出来,便要用另外一只袖子去擦,笑道:“哎呀没事没事……没有酒,总得让我发泄发泄。”
蓝忘机一把拍开他的脏袖子,将他按到椅子上坐好,细细将伤口处理了。魏无羡趁机把刚才没来得及解释的赶紧说完:“...
蓝忘机一把拍开他的脏袖子,将他按到椅子上坐好,细细将伤口处理了。魏无羡趁机把刚才没来得及解释的赶紧说完:“含光君,我今天本来打算拿两坛酒就跑的,结果刚好见到假扮宋岚的那个人了。我怕他认出我,所以在那里换了身衣袍,你别误会啊。”
“嗯,把衣服换了。”蓝忘机将魏无羡的手包好,便俯身将他腰带解开,把外袍脱下来,又从布包里拿出一件黑底暗红色流云纹的新衣,一条镶了石榴石的腰带,仔细为他穿上。
“这么破费,姑苏蓝氏家训不是有一条不可铺张浪费哈哈哈,含光君你……”魏无羡话没说完,头上的木簪便被蓝忘机拔了下来。魏无羡这才想起还有头上这一茬,顿时尴尬地咳了两下,摸摸鼻子道:“我好像把发带忘那里了,你刚才去看到没有啊?”
蓝忘机道:“不必再找。”
魏无羡道:“啊……那我也不能散着吧,回去你叔父看了心绞痛,说不定姑苏蓝氏的家训石又得多凿一条什么不可披头撒发之类的新规定。再这样下去,不如直接把蓝氏家训改成‘夷陵老祖不可做的四千件事’得了。”
蓝忘机道:“第六十六条,不可仪容不整。”
“你看你看,我都说了,还是把这个木簪拿来先用两天吧。”魏无羡刚伸手要去拿那个木簪,蓝忘机轻挥衣袖,那木簪“嗖”一声飞出去,一半都没入墙缝中。魏无羡悻悻收回手,决定任凭蓝忘机处置。
蓝忘机帮魏无羡把头发散开,从魏无羡脖子里拉出一根白色卷云纹的抹额,搭在手上。因为怕打草惊蛇,来的路上魏无羡一直劝说他们三人不要穿蓝氏校服行事,至少不要戴着姑苏蓝氏的抹额。后来,魏无羡在御剑途中不支晕倒,蓝忘机把他抱到客栈休息,听从意见换了便服,把抹额解下来系在了他脖子上。
蓝忘机拿过梳子,低低开口:“魏婴,献舍可有后遗之症?”
魏无羡知道这个话题迟早要被提起,他也不是没意识到身体近来的异样,但每次又似乎另有诱因。他怕蓝忘机多想,只淡淡道:“献舍契约要我办的事,我都办完了,诅痕也消失了。大约还是赤金谷受伤之后,身体未有复原。你别担心,我自己有数。”
蓝忘机道:“兄长说你伤后魂识不稳,可觉有其他异样?”
魏无羡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禁紧了紧,道:“蓝湛,你别多想了。等救出江澄,我一定回云深不知处好好调养,你办完事回来说不定就都好了。”
蓝忘机道:“待此间事了,我带你一起修史。”
魏无羡高兴得差点跳起来:“真是苍天开眼了啊,我家含光君终于不舍得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了。我得找赶紧支笔写下来让你签字画押,免得到时候姑苏蓝氏哪天规训法则又说不行,让我白高兴一场。”
蓝忘机还在给他梳头,赶紧将他按住,道:“以仙首身份与我同行,便不受道侣之限。”
魏无羡道:“哈哈哈,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你叔父给我一个虚衔是为了多打我两尺子,后来还真让人给我送来一块仙首阶品德玉牌,哪里都通行。”
蓝忘机道:“多亏兄长。”
魏无羡后仰着头看蓝忘机,高兴道:“含光君啊含光君,你上辈子是杀了多么了不得的凶邪怪兽,才得了泽芜君这样的兄长!仙门百家子弟楷模的蓝氏双璧,竟敢这样一环一环的算计自己叔父!等蓝先生反应过来,会不会气得把我再打一顿,天地良心,可真不是我教唆的哈哈哈!”
魏无羡笑得东倒西歪,蓝忘机不得不把他扶正了:“别动。”一边将两边的结辫在脑后合拢,用抹额束好打结。
魏无羡坐在凳子上也不老实,双手向后交叉圈住蓝忘机,反手在那双修长精瘦的腿上捏来捏去,道:“你把抹额这么用,不担心被思追他们看见?”
蓝忘机道:“你担心?”
魏无羡道:“我担心?你让我天天这样到你叔父面前走一圈我都不担心,就怕他把胡子给捋没了哈哈……蓝湛,我和你说正经事。”
魏无羡将他拉到对面坐好,正色道:“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件事可能比我们看到的或者能想到的要复杂得多。这些人是谁,要干什么,紫电有什么秘密,他们越是谨慎低调,越说明这后面不简单。但现在最重要是把江澄救出来,这些过后再查不迟。听起来江澄可能被困在某个阵法之中,让他失去自我意识,心甘情愿地让紫电认其他人为主。傀儡术只对死尸有用,你可听说过对活人此类术法?”
蓝忘机沉吟片刻,道:“活人没有,但活兽有。穷奇道,温卯驯兽图。”
经他这么一提醒,魏无羡就想起来了。穷奇道原为岐山温氏先祖温卯斩杀穷奇之地,山道两侧高阔的石壁上凿刻着温卯的传奇经历,后来这条山道被兰陵金氏收入囊中,将温氏战俘亲手凿掉温氏的壁画,换上金氏先辈的丰功伟绩,既是苦役亦是羞辱,温宁就是死于此地。
魏无羡道:“当年岐山温氏教化司的一堆破玩意儿里也提过这个,据说温卯还用这个阵法杀过穷奇,可是这些往往都是夸大其词往自己祖宗脸上贴金的。”
蓝忘机道:“你的鬼影符放于何处?”
魏无羡道:“在那个假宋岚的身上。对了,此术应不可越过御鬼结界,也就是说,他们刚才恰好进了一个设有御鬼结界的地方。我今日在城里逛了逛,并没有发现什么阵法结界,你在灵御村可有发现?”
蓝忘机道:“没有。但……”
两人同时道:“玉狼雪岭?”
魏无羡道:“也对,这么多年,若是妖狼随意出没,伤亡的人应该不少。可这里并无狼患,说不定是有被结界封住,只要上山一探便知。”
蓝忘机默了默,道:“你在此等我。”
魏无羡笑道:“若是碰上了那个假扮宋岚的人,只有我才能认得出。再说,不管狼还是狗,含光君总会帮我挡的嘛,对不对?”
蓝忘机轻轻地“嗯”了一声,握住魏婴的手:“跟我身后。”
魏无羡凝视着蓝忘机好久,才笑着道:“好。”
众人匆匆用过些饭食,携着仙子御剑前往雪岭。趁着还有些光亮,众人分头绕着雪岭上空盘旋寻找异相之地,可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任何进展。
欧阳子真道:“这雪岭山脉纵横十几公里,苍城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千窟洞的具体位置,这怎么找?”
蓝景仪把魏无羡送他的二代风邪盘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问道:“既然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没有怨气?魏前辈,魏前辈!你看看,这个风邪盘是不是出问题了啊?”
蓝思追道:“我刚才看了,旧的风邪盘也没反应。”
欧阳子真将手一抱:“这下有意思了。”
“确实有意思……”魏无羡摸摸下巴,刚要扭身和蓝忘机说话,便忍不住轻声呻吟了一下。
蓝忘机立刻低头问道:“怎么了?”
魏无羡无奈道:“含光君,我腰都快断了,松一下啦……我发誓,我真的真的真的,不会再掉下去了。我要再掉下去,我就从这跳下……哎不是,我就……我自罚和仙子待一天,好不好?”
从苍城出发的时候,蓝忘机因为担心魏无羡再掉下去,坚持让他站前面,保证自己能从后面牢牢地抱住他。此处风大,蓝忘机自然更慎小心。魏无羡腰身被蓝忘机箍得死紧,连喘个大气儿都难。
蓝忘机闻言把手松开了半寸,被掐得腰疼的魏无羡心里叹了口气,暗道再这么下去自己没晕也被蓝忘机勒晕了,忙道:“风邪盘没反应不是更好,说明这山上安全得很。蓝湛,我们下去找吧,比在这里喝风强。”
蓝忘机道:“去西北麓。”
蓝思追道:“可是仙子一到那附近就使劲摇头,应该不会在那边吧。”
魏无羡连看都不敢往仙子那个方向看,但一听就明白,举手道:“含光君比仙子可爱,我选含光君。”
蓝思追赶紧道:“魏前辈,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仙子一向认路很准,在灵御村也是它帮我们找到江宗主的踪迹的。”
魏无羡道:“仙子确实认路,但它也是公认的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思追,你想想,这山里的狼都是仙子的祖宗,它越不愿靠近就说明离狼群越近。它摇头,路就对了。”
很快,众人在雪岭西北麓山腰处着陆,在蓝忘机冰冷的眼神威慑下,仙子被金氏修士牵着和蓝思追他们走在队伍最前面,委委屈屈、一步三回头地开路。其他人点上灯笼,亦步亦趋地在后面跟着,蓝忘机自然陪着魏无羡远远地在队尾“断后”。
雪岭上乱石高耸,叠岭层峦,随处可见山壁豁口,幽深石洞。那风声呼啸而过,呜呜作响,颇有几分肃杀凶意。这里本就行人罕至,灌木丛枝桠横生,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好几个灯笼都给刮破了。此季节又恰逢山顶雪水融化,溪涧横流,山道泥泞,极其难走。蓝忘机一手拿避尘为魏无羡削去那些烦人的灌木树枝,一手提着灯笼,略略垂首听他在耳边细语。两人眼睛都看着彼此脚下是否有乱石稀泥,一路有商有量,相携而行。
魏无羡道:“含光君,苍城的人十几年不敢上山,却都说山上妖狼出没,冤魂游荡,但我们想找也找不到,是不是运气也太好了?”
蓝忘机道:“掩人耳目。”
魏无羡赞同道:“哎,这手法倒让我想起了行路岭。你看到那些洞壁豁口了吗?有的是天然的,有的却未必。路人听着像怨鬼惨叫,恐怕是因为这里地势特殊又常年大风,总之让人听起来如同惨叫就对了。北境的山本就山高风大,愿意上来受冻的人就不多,若再蓄意传出些谣言……”
蓝忘机用手背碰了碰魏无羡的脸,问道:“冷吗?”
魏无羡拽了拽包住脖子的衣领,道:“你挑的这件衣服连个领口都没有,捂这么严实,我想给风进来也进不来啊。”蓝忘机什么也没说,只错步移到魏无羡身后风来的方向。
魏无羡回身帮蓝忘机把衣领掩了掩,边走边道:“蓝湛,这事我越想越觉得奇怪。对方的做派未免太小心了些,你觉得,是因为未成气候,还是因为……有我们认识的人?”
蓝忘机道:“或许两者皆有。”
魏无羡道:“管他是何方神圣,哪路鬼祟,做了妖就不怕查不出来。就是这紫电,我从小看着长大,从未听说有何特别。”
蓝忘机道:“若你不便,我可代你前往眉山。”
魏无羡笑道:“招架虞老爷子那脾气,你这脸皮还不够厚。以前呢,你是人们口中一尘不染、公正不阿的谦谦君子,可惜让劣迹斑斑的我赖上了之后呢,你在别人眼中也成了个近墨者黑,你出面我出面又有何差别?”
蓝忘机沉声道:“胡说……”
魏无羡习惯性转过身倒着走,看着蓝忘机边走边笑道:“好好好,是我们不食人间烟火的含光君动了凡心,非要跟我入这乱七八糟的红尘。现在还要被我拽去出生入死,怎么办呢,夷陵老祖只好以身相许,博君一笑。”
蓝忘机提着灯笼,微微低头看着魏无羡,广袖下的手又握紧了几分。暖暖的光芒照在那章无瑕的俊颜上,融化了千山暮雪,万里冰川,要不是着急去查线索,魏无羡真想就地办了他,或者被他办了也好。
魏无羡咽了咽嗓子,摘下挡在身前一个分叉颇多的枝条在手中把玩:“我记得姑苏蓝氏曾详细记录仙门大家族的直系旁系、本家分家,我们先从此入手,再顺着眉山虞氏查紫电的来历。”
蓝忘机顿了顿,道:“……巴蜀卷已丢失。”
魏无羡惊道:“啊……怎么会,当年泽芜君没带走吗?”
蓝忘机怅然道:“兄长只来得及带走一部分。”姑苏蓝氏的藏书曾位列几大世家之首,可惜当年大部分书都被青蘅君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蓝曦臣带走的那批书在路上辗转藏匿时也丢失了一些,目前所剩不过十之三四,的确是巨大的损失。
魏无羡看了看蓝忘机神情,知他定是想起当年姑苏蓝氏被温旭逼着烧仙府时候的心情,便没再问下去。他走到蓝忘机身边,撞了撞蓝忘机的肩膀,道:“蓝湛,等把族史的事情办完,我们一起复原藏书阁的书好不好?我帮你搜集整理,你的字端正好看,你来抄。反正,来日方长,能复原多少算多少。”
蓝忘机略略低头,浅眸中倒映着魏无羡的笑脸,道:“好,来日方长。”
魏无羡道:“还有当年温氏在穷奇道的壁画,我让金凌找找看兰陵金氏有没有留过拓图,这样的东西也可以存到藏书阁,也许以后有用也未可知。”
魏无羡道:“哎呀呀,温卯这老头岂不要开心得从棺材里蹦出来了,居然有我二人亲自撰写史料,温若寒那两傻儿子怕连字还没认完呢。”魏无羡抱着头,抬头看着若隐若现的月亮,接着道:“以前我们在姑苏求学时,整天埋怨课程枯燥。尤其那个世家姻亲关系,把好多人都给逼疯了,如今看来,姑苏蓝氏指定的这些功课也不是全无意义,书到用时方恨少,我那个时候怎么就不明白呢。”
蓝忘机道:“尚未晚矣。”
魏无羡眉眼都是笑,道:“这样也好,种地太热了,又晒……再说我以前在乱葬岗啥也没种出来过,改做这个也不错,但是二哥哥你还是要给我作羹汤补衣服的。”
蓝忘机微微一笑,道:“好。”
魏无羡又是一把捂住他的脸:“二哥哥,别这样笑,今日要做正事,阿弥陀佛,静心凝神静心凝神静心凝神……”他双手合十,闭着眼往后退,忽然腰身被人一搂,脚下踩到滑泥却安然无恙。魏无羡睁开眼,脸都已经凑到蓝忘机鼻尖了,两个人唇角微动,分明都有些忍不住。这也难怪,两人分别多日,只匆匆在后山那里温存一阵便出来了。
魏无羡心中挂念江澄,怕自己忍不住和蓝忘机亲昵误事,偏过头笑道:“二哥哥,回头我也要给你起草一份家训。”
蓝忘机神色微动,像是对“家训”这个说法十分满意。
魏无羡一脸坏笑:“第一条,含光君不可撩夷陵老祖。”
蓝忘机一本正经回答道:“我没有。”
魏无羡道:“你还没有,你对着我笑,还笑得那么勾人,分明要我见色忘……”他忽然停住,看向旁边的一颗树。树上有一块树皮被切下了,断口平整新鲜,分明不久前有人曾路过此地。
魏无羡回头,看到蓝忘机神情严肃,问道:"怎么了?"
蓝忘机道:“灵御村出来往山上走,两处石阶、一块树皮,皆有异。”他伸出手掌放于那断口前面,用灵力探了一会儿:”剑气刚散,约已有四五日。”
两人对视一眼,隐隐从对方眼里看到同样的揣测。
魏无羡正想说什么,抬眼发现已经看不见前面的队伍了:“蓝湛,不对!”
天上无月,林中有雾,乱石杂草中时有幽光一闪而过却静谧无声,树枝上黑影掠过,突然周围嘻嘻索索声暴涨。两人背靠着背,凝神倾听。
突然,蓝忘机道:“来了!”
倏然间天上地下同时涌过来黑乎乎的东西,避尘与随便铮然出鞘,红光挥舞成花,蓝光横扫一片,剑芒所到之处肉碎骨裂,嗷嗷惨叫,顷刻间便在两人周围堆了一圈,后面的黑影火速向林中深处退去。
蓝忘机拿避尘挑了挑:“血蝠,瘴鼠。”瘴鼠释放瘴雾,让猎物迷路脱单,被其咬过之后瘴气侵体,死状可怖。而血蝠于悄然间闭人五识,齿带剧毒,让猎物瞬间毙命,再慢慢吮其脑髓。
魏无羡道:“蓝湛,这里的瘴鼠可真大,说是被山狼咬过我也信。两物共同设瘴,一并进攻,倒是头次见。”
蓝忘机正要取下忘机琴,被魏无羡一把按住:“杀鸡焉用牛刀。”他嘴角一勾,眼神凌厉:“我今日便一并为民除害了。”
他拿出一张红色符箓,单手一翻便燃起了两寸高的火焰,只听他大喝一声:“破!”几轮红光瞬间以他为圆心涟漪状散开,吹得两人衣发扬起,只听到树上有东西扑扑掉落,草丛里晰晰刷刷声一片。半晌之后,他们所在之处瘴气散去,左前方影影绰绰出现灯笼的亮光。
魏无羡和蓝忘机几步腾跃赶了上去,见众人围成一圈,皆是执剑在手,神情肃穆。见他们回来,蓝思追奔上前来,松了口气:“含光君,魏前辈,你们去哪儿了,吓我们一跳。刚才红色波光闪过,诡异得很。”
魏无羡刚要答话,忽听见蓝景仪惊叫一声,赶紧问道:“景仪,怎么了?”
蓝景仪道:“你们看……”他把灯笼往身侧树林里递了递,草丛中到处是散落的森然白骨,不知是人的还是动物的。有时一只手,有时一条腿,这被蛆虫吃得一点肉都不剩的样子,怕是有好些年头了。
魏无羡走过去,蹲下身瞧了瞧,那神情倒像是看见了什么让人开心的东西:“思追,让仙子歇了吧。”
他刚要起身,突然被人拽起来,捂在怀里几个旋身退到一丈开外。
蓝忘机把魏无羡扣在怀里,冷声喝道:“回去!”魏无羡刚从蓝忘机颈窝处抬起头,就听到两声委屈的“呜呜”狗叫声,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又低头贴紧。两人挨得太近,蓝忘机有力的心跳,一击一击打在魏无羡的胸口,神奇地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蓝思追赶紧过来拉仙子,蓝忘机仍维持紧抱着魏无羡的姿势,语气威严:“让他们牵好了!”
不知为何,仙子是铁了心不走,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仙子一向惧怕蓝忘机,平时也被金凌管得严,从来都知趣地不来招惹魏无羡的。魏无羡觉得奇怪,微微抬头,用指头在蓝忘机的青丝间拨开一条缝,见仙子被狗绳拖得快立起来了,还是往草丛里扑,便道:“让它往前走走?”
魏无羡眼睛倏然睁大,不顾仙子还在近侧,几步上前,探身去瞧那石头。蓝忘机一步隔在仙子和魏无羡中间,冷冷看了那个修士一眼,那个修士便赶紧将仙子拖走了。魏无羡看了半晌,将乱草掩下,沉默了半晌,道:“这两人百密一疏,抹了其他的,漏了这个。仙子没带错,江澄应该从这里走过。”
魏无羡回过头面向众人,神色从未有过的肃杀:“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都镇定些,谁瞎叫引来了别的什么,就请自己留在这里解决了再走,能不能活着等我事情办完了来接你,就凭自己本事。”接着,他左右看了看,选了一堆有骷髅头的,扣手敲了三下头颅的天灵盖,低声说道:“我找前几日在这画标记的人。拼齐了,带路。”
那堆白骨咔咔作响,没几下勉强拼成了一个上半身,实在没多的骨头了,只能靠着一双缺了手指的双臂,匍匐在魏无羡脚边爬行。一边爬,一边不时地去敲打路过的白骨。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骷髅白骨坐起来或站起来,慢慢地汇聚过来,将一行人围成圈,簇拥着往前走。月黑风高,白骨森森,好些金家修士吓得低下头,默默低头行路,逼迫自己不要看不要问也不要想。
蓝思追见状,赶紧道:“大家莫慌,这是蓝氏禁言术。和旁边这些……这些白骨先生无关。”
魏无羡打了一个响指,所有的骷髅都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目光如利刃般从每一具白骨骷髅身上扫过,众人从未见过他有过这般凌厉可怕的神情,皆是噤若寒蝉,默默低头。魏无羡声音不大,却语气森然:“谁开玩笑?”所有的骷髅都用自己的残指或者断臂,齐齐指向那具刚把自己半边头颅捡回来捧在手上的骷髅。
魏无羡眼中红光一现,冷冷的目光落在那具骷髅身上,只看得它全身骨头撞得咔咔响,像是瑟瑟发抖。魏无羡眉毛一挑,声色俱厉:“好玩吗?那玩些刺激的好不好?”说罢,陈情在指尖一转,就到了他的唇间,“咻”地一声拔到最高处,如夜枭鸣啼,尖锐刺耳,惊起林中夜行的鸟兽。一阵阴风刮过,引得树叶草丛沙沙一片,不知为何就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那骷髅如同弹弓里的头,“嗖”地奔向前就没影了,剩下的不论是人还是骨头,都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啪”一声,一具白骨的下颚给掉到地上,刚想蹲身捡起来,就被魏无羡的视线扫到,半点没敢动。
“谁再玩笑试试?”魏无羡那张原本明媚阳光的脸,在忽明忽暗的灯笼照射下,阴森冷冽,似乎完全是另外一个人。那群骷髅皆是战战兢兢,无不惟命是从。等魏无羡回身再望向蓝忘机时,眼中厉色尽收,又是一片干净柔和:“含光君,我们走吧。”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没走多远,忽然听见远处“嘭”一声响,跟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跟着“啪啪啪”一串儿声音,好似什么东西落到了队伍前面。
魏无羡把随便递给蓝忘机:“帮我拿一下。”接着,两个手掌交错一擦,揉出一团鬼火,往落在自己脚边的那块骨头一抹又一吹,只见那地上的骨头一个接着一个燃起绿幽幽的光,最后连成一条线,从队伍前延伸至雪岭深处。他抬脚就往前走,手被蓝忘机拉住,剑还给他。
魏无羡笑道:“帮我拿会儿呗?”
蓝忘机正色道:"此处危险,剑不可离身。"魏无羡知道蓝忘机一旦露出这般神色,是威严不可违逆,只好拿过剑换了个手,另一只手拉住蓝忘机,边走边道:“拿就拿呗,不要这么严肃嘛,我会以为你在凶我的。”
三个跟在后面的小辈儿听不见他们说什么,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爆炸的震撼中。彼此惊讶地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个口型:“投骨问路!”
魏无羡和他们出去夜猎的时候,总是想法设法让他们用能使出的本事来应付,除非遇到真正棘手的猎物,很少在他们面前展示鬼道术法。射日之征时,投骨问路术曾被夷陵老祖用于追踪溃逃的温氏修士,令无数温氏将领逃无可逃,温晁就是其中之一。有的人被魏无羡追得无路可逃,最终只能崩溃自戕,其尸体又被魏无羡用来追击同行的其他人,一个队伍不死光绝不罢休,如何不叫温氏修士闻风丧胆。被魏无羡盯上,那可真是战也不是,降也不是,——跑也跑不掉。
当队伍悄无声息地走到最后一块冒着鬼火的白骨时,眼前是一处巨大的山洞,洞口幽幽地泛着忽明忽暗的紫光。
魏无羡走近洞口,仔细看了一番,道:“好厉害的禁制,怪不得差点把我的鬼影都化了。”他回头对蓝忘机道:“蓝湛,他们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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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有几个小的地方是从原著的角落里扒出来的。第一,义城结束后,魏无羡对小辈们的交代很模糊,小辈们为晓星尘和阿菁痛哭流涕,烧了纸钱,没提宋岚。第二,那个黑衣年轻修士在原著中出现过,番外里在饭馆大家议论金光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