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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坂元裕二《四重奏》

Warning:写完发现真的和标题没关系,算了(?)

说偶偶师,些许暗示,精神彻底疯掉的马蒂亚斯,和三人成行剧情

4.

切尔宁家有一项传承下来的木偶技艺,作为家中独子的马蒂亚斯,理所应当地成为了继承者。

或许父母对他的期望太大,年幼的孩子承受不住重山般的压力,以至于都几年过去了,他还没有完全学会木偶表演所需的技巧。

马蒂亚斯深爱他的父母,不想看见他们失望的眼神。于是每当深夜万籁俱静,众生睡去,切尔宁家的阁楼...

马蒂亚斯深爱他的父母,不想看见他们失望的眼神。于是每当深夜万籁俱静,众生睡去,切尔宁家的阁楼里就会窸窸窣窣多出个人影来。

某夜马蒂亚斯照旧翻看着家族遗物里的技巧,在角落的箱子里找到了本之前从未见过的书籍。

书封积年的灰尘轻轻一吹便飘飘荡荡在空中旋转,马蒂亚斯咳了好久才缓过神,瞅着表面的烫金法阵,心跳在无缘由的恐惧中加速。

书“啪”的一声掉在地板上,又是激起一阵浓尘,那个魔法阵在朦胧的视线中清晰非常。他咬紧了嘴唇,手心沁出薄薄一层冷汗的他,仍旧选择掀开这本书。

泛黄纸张上的文字横七八竖,似乎在杂乱地描述着某件事,但马蒂亚斯认不出来。鬼画符一样的字迹中夹杂着为数不多的英文,然而这些英文都是像“逃”“禁止”“恶魔”之类的短词,很难拼凑出有效信息。

直到他翻到最后一章。书籍原本的章节标题被干涸的红墨水抹去,褐红的色彩像极了枯萎的鲜血。

「这是切尔宁的宿命。」

马蒂亚斯不明白这句话的意义,接着往下翻,发现里面夹着几张更为古老的图纸,其中描绘了十分精巧的木偶组件拼接方式及运作原理。

他还是看不懂这些晦涩的文字,不过旁边详述的图画还是准确地传达了该怎样造出一个完美的木偶。

马蒂亚斯想要挽回父母的宠爱,所以路易诞生了。

他抢走了属于马蒂亚斯的一切。

“……都是路易的错……”

回忆结束,马蒂亚斯捂着脑袋,痛苦地闭上眼睛。寂静的室内仅剩对面小说家写字的沙沙声,而这细微的声音都在他的耳中无限放大,最后化作路易咯咯作响的诡异笑声。

“放轻松,切尔宁先生。”奥尔菲斯咚的一下点上句号,抬眸轻笑,视线转向在夏日里燃烧的壁炉。

“你昨晚已经把他烧掉了。”

马蒂亚斯涣散的眸子清晰了些,张张嘴,干裂的唇勉强发出细弱沙哑的声音:“……也要谢谢你。”

“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们的交易。”奥尔菲斯用笔尖抵着下唇,若有所思,“但事情不可能这么结束。”

“不然你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注视着小说家确信的眼眸,马蒂亚斯忽地觉得自己好像只在阳光下无处遁形的硕鼠,伪装的表面被剥下,那股浓郁的百合花香慰藉神经的同时,也引诱着他放下戒心去依靠面前的人。

所以为什么不呢?昨晚多亏奥尔菲斯给的十字架威吓住了路易,你才能如此轻松地烧掉他。

而不是像个五美分一晚的妓/女,在承受堪称折磨的交/合过后,拖着疲惫的身体把心满意足的路易丢进壁炉里。

马蒂亚斯哆嗦起来,他感觉自己又幻听了,为了抵抗它,毅然选择向奥尔菲斯求助。

“那个十字架用了一次后就报废了,你还有吗?”马蒂亚斯顿了下声,亲手把结痂撕开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一想到又会重返归来的路易,他还是艰难地决定继续交易,“我们可以接着交易。”

“当然,这也是我乐见其成的。”

奥尔菲斯点点头,接着说道:“那个十字架是我以前旅行时别人送的,据说来自当地一个强大的宗教,那里还传出过死而复生的事件。”

“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送给了你。如果要彻底解决活人偶,需要对症下药。”

“请问童年的那本书还在吗?”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奥尔菲斯还有些意外。在他的推测里还以为肯定同木偶一起被烧毁了来着,不过这样也好,更方便他行事。

奥尔菲斯及时接住了掉落的书本。里面的内容就和他猜测的一样,不再是马蒂亚斯描述的模样,漂亮的花体文字讲述了切尔宁家的祖先是如何和恶魔做交易,以换取现在神乎其技的木偶技艺。

而那些图纸,造出的是表面上名为木偶,实则为恶魔的存在。

“那我该怎么办?”

马蒂亚斯骤然退了一步。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脸颊浮现一种绝望的青灰色。他几乎无法控制地往后跌去,似自高空下坠般,再也没有任何力气。

百合花香包裹住了他。很少与人亲密接触过的马蒂亚斯还未来得及惊愕与慌乱,就撞进小说家的怀抱。

双臂搂着他的腰,掌心绕过后背覆在微微发紧的小腹上,轻薄的布料透过灼热的体温。属于活人的,柔软的温度。马蒂亚斯一瞬间被烫得慌神,冰冷的身体习惯了同样冰冷的木偶,在日复一日的同化和自我隔绝中,在每个精疲力竭的早上,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能称之为人。

现在的他埋进奥尔菲斯的胸前,百合花的浓郁芬芳萦绕着,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属于同类的心跳和体温。

死寂的脉搏重新跳动,之前那些不安定的情绪全部消失。马蒂亚斯只觉得安心,他缓缓抬起手臂,紧紧攥住奥尔菲斯后背的衣物,汲取着他的体温。

汲取着自身名为人的存在。

当晚,奥尔菲斯的卧室来了位小客人。

路易窝在单人沙发上,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摇晃着小腿,摇头晃脑望向开门进来的奥尔菲斯,棕色大眼睛闪烁狡黠的光芒,让人莫名涌上一股怜爱的错觉。

如果不曾了解过他体内的东西,以及他对马蒂亚斯做过的事,奥尔菲斯还是很乐意把他当做一个孩子看待。

当然这只是如果。

谨慎起见,奥尔菲斯还是坐在了路易的对面。他陷进背后的松软靠枕里,翘起腿,双手交叠置于膝盖上,微微颔首。

“很不错的演技,路易。”

“切。”路易闻言嗤笑一声,抚摸着左臂还未能恢复的焦黑烧痕,“看上去你还是有点本事的。”

奥尔菲斯对他的阴阳怪气熟视无睹,摘下自己的单片眼镜仔细擦拭:“谎言需要些许真实的修饰,才更能让人信服。”

路易显然并不相信这幅假惺惺的说辞。他小幅度扭动着木头肢体,咯吱咯吱地响,手底下的红木被轻松捏碎,碎屑窸窣落下。

最后他还是冷静下来,毕竟现在马蒂亚斯的精神状态可不太行,路易急需一个表面上帮助他稳定对方的人选。

一个能关上鸟笼的人。

他回忆起两人分开时自己偷听到的内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真的有办法切断我和马蒂亚斯的联系?”

语气咬得极重,仿佛下一秒奥尔菲斯只要说出可以二字,他立马就会扭断他的脖子。

“怎么可能。”

金丝镜框圆润精致,正正好好卡在奥尔菲斯的眼窝里,昏黄的烛火照亮他冷峻的面容。

他眯着眼笑,连眉梢都翘起笑意,眸底却是深黑一片。

“孩子永远不可能切断和父母的联系。”

“照镜子时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相似,说话时偶尔跳出的相同腔调,在面对同一件事时不经意暴露的习惯。”

“你永远不可能摆脱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所以既然做出来了,那就要当个‘好父亲’啊,马蒂亚斯。”

5.

马蒂亚斯半强迫半自愿地离开了自己蜗居的房子。

宽阔的客厅绵延出一种暖绒的温度,落地窗半开,纯白的窗纱像白鸽振翅,在微风中徐徐飞扬。德罗斯兄妹的合照摆在茶几上,一些资料凌乱地散在周围,旁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

极富生活气息的屋子,让马蒂亚斯很不习惯。奥尔菲斯注视着他在自己的示意下,局促不安地坐上沙发,过于松软的垫子使他不自觉地弹了两下。意识到有些失礼后窘迫地垂下头,两手紧张地绞着衣角,只敢用余光打量四周,如同新到家的小狗惶恐地适应陌生环境。

因此当爱丽丝听到声音从另一个房间探出头端详的时候,太过紧绷的马蒂亚斯吓得差点飞起来。

奥尔菲斯看着他一副受惊兔子般的模样心痒难耐,强忍着笑意在对方求助的目光下走到他身边,挡住了爱丽丝的大部分视线。

“你好,切尔宁先生。”爱丽丝瞥了眼哥哥护犊子似的姿态,绕过他伸手和马蒂亚斯打招呼,“我是爱丽丝德罗斯,奥菲的妹妹。”

“你好……”马蒂亚斯和她握了握手,敏锐地发现其中端倪,“你知道我?当初德……奥尔菲斯也一下子说出了我的名字。”

眼看兄妹俩私底下调查的事情就要暴露,奥尔菲斯不动声色的朝爱丽丝眨眨眼,多年的默契令她立马讪笑地解释道:

“我是记者,稍微了解过当初那场剧院发生的意外事故。”

涉及到过去的马蒂亚斯不说话了,僵硬地点点头,接着又缩回了奥尔菲斯的身后。

直到爱丽丝离开到厨房里泡茶,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很难得的和陌生人心平气和地讲上一句话,而不是把人错认成路易,掐着脖子推倒在地。

他耸耸鼻尖,发现只有奥尔菲斯身上才有那股独特的百合花香。

德罗斯兄妹的名气不小,马蒂亚斯一开始就知道爱丽丝的存在,所以他一直误以为这股花香是女孩子喜欢的什么洗浴剂牌子。然而从刚才的短暂接触来看,好像这个家里只有奥尔菲斯对这百合花香情有独钟。

“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是用的香水吗?”

奥尔菲斯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坐在马蒂亚斯的身边,悄悄把口袋中的喷雾藏进沙发的间隙里。

“不过是一些对外树立的形象。”

房间诡异的静默下来。理智告诉马蒂亚斯近期发生的一切都异常古怪,他很难相信一个知名小说家能仅仅为了所谓的素材,介入这场怪奇的活人偶事件。然而感性上的他实在是太渴望摆脱路易,过上平静的生活。

马蒂亚斯除了继续相信眼前的小说家外,别无他法。

6.

今天是没有路易的第一个月。

马蒂亚斯一夜无眠,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松摆脱了路易,直到晨曦透过窗帘缝隙照在眼角,他才悠悠坐起身。

来到落地镜前解开胸前的扣子,睡衣倏地滑落在地。瘦削的躯体在德罗斯家的喂养下终于长出了点肉,不再像张纸一般裹在肋骨上。过去苍白的皮肤现在如待放的花苞,透出红润的色彩,那些淫/mi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真的从噩梦中醒来。

手指拂过喉结,沿顺着起伏的胸膛缓缓向下,在即将通往那处隐秘之地前停了下来。高腰的睡裤遮住小腹的同时,也彻底遮住上面那道古怪的图案。

微微发热的图案提醒着他,恶魔依旧和自己相连。

但是没关系,有奥尔菲斯在。马蒂亚斯垂眸放松下来,窗沿花瓶中的百合花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轻轻摇曳。

7.

在完全回归正常的生活前,马蒂亚斯还需要稳定下自己的精神状态,至今他还是会时不时把其他人认成路易。

显然独自一人是治不好精神疾病的,所以在相处越发依赖奥尔菲斯的他,毫不犹豫地继续寻求对方的帮助。

马蒂亚斯发现只要奥尔菲斯在自己身边,那些不安、焦躁和恐惧都不复存在,仿佛患上了药/物/依/赖/症。

可惜他清楚地知晓不可能永远依靠别人过活,于是在晚餐的时候提出希望能回到原来的房子里去。

刀叉掉在餐盘上发出巨大的脆响,还没来得及嚼完的食物卡在喉咙里,奥尔菲斯猛地咳嗽起来,喝下大半杯水才顺好气。

难得见到精致的小说家如此失态的模样,马蒂亚斯不明白一个简单的要求为什么会引起对方这么大的反应。下意识把事情归咎于自身的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惶惶抿起嘴,低头不敢再说话。

“能告诉我原因吗?”

“……”

马蒂亚斯依旧沉默着,他能听清奥尔菲斯语气中的落寞,却可耻的为此感到开心,因为被对方关心着,注意着而开心。

说期望他的眼中只有自己。

马蒂亚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表达出来,在明灭晃动的烛光中听到对方的一句可以后再无声息。

第二天一大早马蒂亚斯开始收拾行李。他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些贴身衣物。最初到德罗斯家,绝大部分日产用品都是兄妹俩为他置办,他自然也不好意思拿走。

慢吞吞走到玄关,他回头望向毫无动静的二楼,失神的后果是不小心撞上了刚出差回来的爱丽丝。

金发记者看着难得没有黏在一起的二人,和马蒂亚斯手中的箱子,立马知晓发生事情的她,体贴的没有多问,而是拿出带回的特产一股脑塞进马蒂亚斯的怀里,随后踮起脚抱了抱他。

“我们一直欢迎你回来。”

两家距离并不远,马蒂亚斯却觉得今天的步伐格外沉重,像是身后拖着一座巨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好不容易回到门前,他拿出钥匙对准锁孔,恍惚地走进冰冷的家中,抱膝蜷缩在坚硬的座椅上。

仅仅是离开不到半小时,他就开始怀念温馨的德罗斯家,怀念奥尔菲斯身上那股永远存在的百合花香。

他掀开领子,轻轻嗅着,似乎上面还残留着对方的气味,埋进衣服里,几乎要把自己蜷成一颗球。

就在马蒂亚斯即将昏昏沉沉地睡过去,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就与他和奥尔菲斯初见时一样。

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开门,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大失所望。

一位过于矮小的送货员站在门前,抱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快递盒子。居高临下地看,马蒂亚斯只能看见深蓝的棒球帽,他甚至都怀疑快递公司找了个童工。

他接过快递在上面签完字,把写字板递回去,还在疑惑这个快递员为什么还没走,就见对方摘下帽子,与他相同的脸上是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笑,稚嫩童音里的每个字都饱含着不加掩饰的恶意。

“好久不见,马蒂亚斯。”

路易跳起来抱住马蒂亚斯的脖子,两人摔进屋内,就像个孩子依偎在父亲的怀中,手中的动作又极为暧/昧的深/入,摩挲过胸膛的寸寸肌/肤,最后停留在剧烈跳动的心脏上。

“在别人家玩得开心吗?”他委屈巴巴抱怨着,森冷的温度一点点撕开马蒂亚斯铸就的人类外壳,“路易好难过,当马蒂亚斯不在的时候。”

“马蒂亚斯不要路易了吗?父亲。”

这声称呼如导火线点燃马蒂亚斯的愤怒,他一把扯下身上的木偶,恶狠狠摔在地上,咔嚓发出骨头断裂的声响,在路易挑衅般的笑声中掐住他的脖子。

“滚!滚开!”

“我才不是你的父亲!”

额角滑落的汗珠和眼中的泪水一同模糊视线,身下的声息渐消,他才迟钝地发觉今天这个木偶为什么这么听话。

马蒂亚斯僵硬地后退几步,凝视脚边的尸/体,掌心止不住战栗,整个人仿佛随时就会散架,过了好久才在牙齿打战声中断断续续冒出一句话:“我……这是……怎么回事……”

百合花香弥漫,打破了死一样的静寂。

彻底清醒过来的马蒂亚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啊啊喘息着,攥着奥尔菲斯的指节惨白。先是细微的颤抖,突然爆发出一阵又急又沉,要把肺腔活生生呛出来的咳嗽。咳着咳着,变成了痛哭,一发不可收拾,直至奥尔菲斯的西服被他的眼泪浸泡。

贴着缪斯图案的药瓶咕噜噜滚进角落,奥尔菲斯抱起泣吟崩溃的可怜人,迎向屋外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轻声安慰道:

“没关系,我在这里。”

早就逃离的路易穿着那身快递员服,扶着帽沿从拐角处探头,目光诡谲怪诞,轻语哼唱,没进漆黑的阴影中。

8.

马蒂亚斯和奥尔菲斯在一起了,他彻底加入了德罗斯家。

背负人命的木偶师逃不掉,他不想进入监狱又或者是精神病院,于是愈发对帮助他保守秘密的小说家言听计从。

庆幸的是,奥尔菲斯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对他感到介怀,马蒂亚斯终于能够体会到温馨的家庭。

除了德罗斯兄妹偶尔会一同出门采风,这时候家里就只会剩下他一个人。

“父亲,有没有想我?”

马蒂亚斯沉默地躺在床上,承受路易带来的狂风骤雨,冰冷的木偶咬破他的皮肉,淡淡的铁锈味盖过满屋子的花香,引来了身下人压/抑的喘/息与闷/哼。

我们间可以有血腥、暴力、猜忌、阴谋,唯独不该有爱。你怎么敢跟我提起这个字眼?

*大量私设

*目前我所有文的背景都是一次性的狂欢,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感觉“可循环”的那种狂欢局也好味儿,以后再建设

*他们间的爱意很难描摹,我尽力了

阴谋家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倒不如说他展露于外的情绪都难辨真假。跟随他行动的前几轮,棋手虽见识过他的冷酷绝情,却也只将阴谋家当成暂时的利益伙伴。

最初,他们的相处几乎是和谐的。棋手会同阴谋家拌嘴,产生分歧时据理力争,直到其中一方懒得再费口舌。黑灯前后,他冷眼看着阴谋家谈笑间亮出狼爪,面不改色地将...

最初,他们的相处几乎是和谐的。棋手会同阴谋家拌嘴,产生分歧时据理力争,直到其中一方懒得再费口舌。黑灯前后,他冷眼看着阴谋家谈笑间亮出狼爪,面不改色地将身前人捅出四个血窟窿,还会出言讥讽:“有这等面部表情的管理能力,只用来杀人怪可惜的,你去兼职当个演员吧。”

那时阴谋家会假意地恼羞成怒,会不轻不重给他一掌,或者冷哼一声,然后掐着他脖子带他离开现场。搭在他后颈的手从未用力过,比起施暴更接近一种象征性的爱抚。

所以一切是怎么来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膝盖被压住传来的刺痛不允许棋手再回忆过往的事,身前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自然能捕捉到棋手走神时那一瞬间的茫然。

马丁靴毫不留情碾过他的大腿,靴头圆润,棱状的鞋底却硌人。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昭告阴谋家的存在,逼着棋手抬起头,正视名为“现在”的处境。

他生气了吗,似乎有一点吧。

直到现在,棋手对阴谋家到底有没有生气一事都没有把握。这个人向来阴晴不定,他只知道看阴谋家的脸色根本没用,更可靠的是根据情境推理。

可是就目前来看,从普遍理性上分析,他本轮次的所作所为不该让阴谋家生气才对。

那么眼下的这番凌辱,大概只是阴谋家的一时兴起了。

下颌被捏住,接着被占领。卷起的舌头阻碍了入侵者进一步掠夺,于是埋在他发尾的手渐渐下移,冰凉的手套覆上后颈时他被激得轻轻一颤。于是他压下舌尖,往前轻微地蹭了蹭,以防抬头吞吐时撞到监控室的台子。

对方的动作根本就没把他当成人看,他被折磨得喘不上气,眼角生理性地泛红,绞着阴谋家风衣下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简直像要将那布料撕扯下来。

酷刑暂停时,阴谋家极尽温柔地帮他擦去嘴角的涎水,询问的语气可以说是诱哄:

“CD到了吧?”

他用了几秒才重新拿回发酸的口腔的控制权。

平淡的神情似乎是被刻印在棋手脸上的,那双眼睛天然有种无机质的深邃,暗沉有如无底深渊。哪怕是阴谋家也永远也品不出,拿嘶哑声音说出信息时棋手在想些什么。

交出技能后,阴谋家把他扶起来,既没侵犯他也没在他身上留下掐痕。对方做了个跟上的手势,棋手沉默着离开,心想他这次果然还是没有生气。

棋手永生都忘不了阴谋家第一次对他动怒的场景。

他脸上没有任何怒气,甚至还在微笑,神色温和,眼神淡漠。

对方把他困在监控室的台子上,漫不经心地拉起棋手的手。他轻柔地将棋手的手套推高,皮革堆叠到虎口。

“八号跟你说什么了,让你还没见到我就为她动用技能。”

阴谋家的语气无波无澜,跟平日聊天说笑没一点区别。饶是如此棋手也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预感。他正要开口,阴谋家细长却有力的手指捏起他手背上一块细嫩的肉,狠狠揉紧,指甲掐入其中。

他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推开阴谋家,手背上早就泛红一片。他冷下神色,却被一脚踹得跪倒在地,一句“你没疯吧”活生生被堵在了喉咙里。

棋手仰头看着他。与那个和他同行两轮、嬉笑怒骂无话不谈的人相比,眼前的阴谋家无疑是陌生的。从锋锐的狼爪到衣服里的通缉令,无不在强调着他模仿者的身份。不论先前的举止多么温柔,言谈多么亲昵,都只是暂时的恩赐,只要他想,仍能立刻置棋手于死地。

他们的合作关系从来不平等。

“说不出信息的话,我可以给你这张嘴找点别的事干。”

阴谋家轻声说,神情近乎怜悯。与柔声细语的声调不同,按在棋手脑袋上的那只手冷酷得不容抗拒。

棋手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才是阴谋家生气时的样子。

锋利的狼爪在棋手颈上割出浅浅的伤痕,有鲜红的血珠缓慢渗出,在白得能生出冷意的肌肤上蜿蜒,醒目而妖艳。

在生命的威胁下,棋手仍是那副沉默平淡的神情。阴谋家手上用力时,他相当自然地向前倾身,脸部贴蹭上阴谋家的小腹。尽管毫无这方面经验,他仍然顺从地张嘴。

棋手眼底没有一丝惊讶。倒不如说,最开始答应和阴谋家合作时,他推想中的情况便是如今这般,最初那种接近朋友的和谐融洽才让他稍感意外。针对现下这种情况,他也想出过七八种应对方案。

他从来就没有信任过眼前的狼人,自然不会因为关系的转变而痛心。他不应该痛心的。

他也不后悔去和八号交接,他不应该后悔的。

至于对方撕破平和表象时那一刹那的心悸,大概只是膝盖遭到撞击的非条件反射吧。

一定是这样。只能是这样。

直到最后棋手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那样。

明明自那以后一切都在按棋手的预测进行。阴谋家百般威胁他,恐怖的控制欲笼罩在他周身,到最后仅仅一个眼神就能从他头顶浇下窒息感。

他被藏在餐桌下,被按在杂物室的墙上,被拖进模仿者才知道的暗门。棋子吊坠被用来绑住他的手,猩红的领带蒙住他的眼睛,唯独留下他颤抖的嘴唇暴露在外。他被撞得理智快要崩溃时还要咬牙不发出声音,又被毫无预兆地撬开齿关,被吻进深处,或者被无情侵犯。

棋手告诉自己,为了计划能顺利推进,忍耐是必要的。为了给终局铺路,总有些棋子要在中盘就被抛弃。因为他而间接死亡的人也好,他自己的清白和尊严也好,这一切都是必要的牺牲。

可以说,计划是支撑他的动力,一直到最后一轮次前的关键会议。他早已和八号的侦探通过信。按照约定,这一轮结束之后,带刀好人会找到阴谋家的队友并将他击杀。

而棋手要做的,是在所有人无心理会他时落下最后一颗棋子。这之前他猜过两轮演说家的身份,通过局势排查,现在只剩了四号和六号两个可能人选。

棋手沉思着,部署下一步计划。这样看来,找隐蔽处躲过两个CD是最保险的方法。他既不信任阴谋家也不信任侦探团,留在任何一方身边,都难保对方不会过河拆桥。

他加快脚步,避开即将成为战场的餐厅,往狂欢场边缘的杂物室走去。

然而,还没走到拐角,他便听见了轻微的呼吸声。

棋手瞳孔一滞,条件反射就要往回走,却终究慢了一步。阴谋家扯着他的头发将棋手拖进杂物室里,带上门的动作震得空气里的尘埃激荡起来。

阴谋家的手卡住他的下颌,迫使他仰头,接着气管被压迫。肺叶中残余的氧气均被残忍地榨取,棋手眼前一阵阵发黑,双手徒劳地想要推开阴谋家,却被他另一只手死死禁锢住。

感受到死亡的一瞬间,阴谋家像丢弃棋子一样把他扔到地上,他瘫倒在对方脚边,剧烈地咳嗽着。

即便是这种处境,棋手也还在思考。他不明白阴谋家这又是在干什么。

如果阴谋家知道棋手向侦探泄密的事,要想赢,他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现在杀了棋手,然后在会议上赌一把用通缉令淘汰好人;要么现在去餐厅撕破脸亮明身份,然后配合双刀救下队友,再给棋手发通缉令。

如果阴谋家不知道棋手干的好事,那他现在又为什么发这么大疯?

他生气了吗?

下手力度这么大,应该是生气了吧。

棋手到现在也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什么时候是在生气。他烦躁起来。阴谋家的行为根本不合常理。他推理不出动机,就难以针对性地列出计划。

于是他试探性地开口询问,对方愣住了,几秒后却忽然笑起来。他笑得一阵阵颤抖,像嗓子嘶哑的渡鸦,在最后的花瓣前哀鸣着唱一夜泣血的歌。

“因为我爱你,要杀你都下不去手,这个理由可以吗?”

棋手一辈子都会记得阴谋家怎么蹲下身,半跪在他身边,拿刀尖挑破他脖颈靠近锁骨的皮肤。伤口不深不浅,渗出的血珠深红如凝结的玛瑙。对方低下头,吻住他的伤口。

天性冷漠的执棋者早把不近人情四字烙进骨髓,连血色都暗淡,竟红不过一双炽烈的眼睛。

阴谋家鲜红的眼睛会永远留在棋手的噩梦里,连同那句轻浅、低迷如撒旦低语的反问,让他这辈子都要后悔问出那句为什么。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或者说,草菅人命的疯子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侦探团拉警之前,这就是阴谋家留给棋手的最后一句话。

但棋手直到游戏结束才知道,猎人击杀的并非阴谋家的队友,他真正的队友早被送货员吞吃入腹了。

而阴谋家孤身行走在血泊里,收割人命如碾碎蝼蚁,将自己的性命交出去时也一样随意而漫不经心。

投票阶段,他向着场上的所有人微笑,鲨鱼齿还森白,眼睛仿佛还染着血,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唯有棋手能看懂的手势——“4”。

意思是,他现在要给4号发通缉令。

其实他不这样做,下轮次至少还能再拼死刀一个好人的。只是高傲如阴谋家,能够接受败局,却绝不能接受被好人团淘汰。

到了最后,他还要为棋手排清演说家的身份,让他顺利落下最后一子。

命运之神并没有眷顾阴谋家,那张泛黄的通缉令如同死神的宣言,轻飘飘地落到阴谋家头顶。他甚至没有仰头去看,一双赤金色的眼睛仿佛在烧着火,灼灼地盯着棋手。

被他逼视的每一秒,棋手仿佛都能听见那句“我爱你”的诅咒。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张嘴,恰好叼住那张通缉令。阴谋家神色平静地向后仰倒,像鱼儿投入水面般,消失在了独属于他的万丈深渊中。

送货员还在,游戏并未结束。但也只有一个CD的进程了。

棋手的胜利来得毫无悬念。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赢了,某种火焰还烧着他的心房,像要把他骨肉都腐蚀成焦黑色。

他难以想象他会如此恨阴谋家,恨到避讳有关他的一切。

驯服是一个建立条件反射的过程。

他从此只穿立领的衬衣,挡住锁骨上方被阴谋家留下的疤痕。他反感一切狭小逼仄的空间,反感被蒙住眼睛,尤其害怕黑暗和窒息。看见类似于监控室的台子他就会无法控制地颤栗,口腔被填满的感受清晰地回放在他脑海里,仿佛那就发生在昨天。

棋手最擅长的就是推理分析,可他不明白阴谋家的爱,也不明白自己的异常究竟为何。无数次的向内求索让他从未有过的痛苦。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明白,他并不恨阴谋家对他做那些过分的事。

他并不恨那些桌下暗门里的折磨,也不恨那几次濒死的痛苦。他只是恨阴谋家的爱,恨他为一个爱字将胜利拱手相让。

最初他们明明是和谐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挚友,是阴谋家先把一切摧毁掉,让他们变成针锋相对的敌手。可他算尽一切要与他正面交锋,故事发展到高潮,一切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阴谋家忽然放下刀就不打了。

他说他爱棋手。然后掀翻了棋盘,叼着那张通缉令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退场。

他们明明是死敌,也应该是。可阴谋家却说他爱他。他们间可以有血腥、暴力、猜忌、阴谋,唯独不该有爱。阴谋家怎么敢提起这个字眼?

无论如何,他已经忘不掉那个人了。

跟阴谋家有关的一切像噩梦一样缠着他,被掐过一次后这辈子都会记得那双青筋分明的手怎样从黑手套里抽离。任何时候听见有人谈论爱、阅读涉及爱的书籍,他都会想到那个人伏在他身上笑的样子。

仿佛有一个厉鬼跟在他身后,拿赤红的眼睛轻挑地看着他,在他半夜惊醒时对他说:“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棋手在狂欢后的空闲里阅读了灵魂学的著作,忽然浑身发冷地发现,按照狂欢场的机制,死在其中的人确实是有灵魂的。

他抬头看向前方,透过虚无缥缈的往日时光,仿佛看见了一双赤红的眼睛。

“你跟着我也无所谓的。”

棋手轻声说:“我不爱你,也不需要爱。”

他不应该爱他,也不应该需要爱。

他不爱他他并不爱他他不需要被他爱他只是恨着他的爱他不爱他他不应该爱他他也不需要他的爱。

棋手收拾好棋盘,离开了图书馆。

在他内心最深处,他倒希望阴谋家的鬼魂当真缠着他。

end.

想赢吗?

*这篇是“可循环”的狂欢,私设狂欢前参与者的容貌、声音是经过伪装的,以防狂欢开始后看脸认人

“新来的参与者吗?”

戴单框眼镜的高挑男人走近他时,棋手正倚靠在顶楼的栏杆上,远远眺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尾音上扬的搭讪声就在这时落在他耳边,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轻碰他的肩膀。

棋手的目光落到对方胸前华丽的标示牌上。暗红的底色上是诡艳的撕裂性符号,过于恣肆的笔体明晃晃地书着几个小字:模仿者阵营—阴谋家。

“阴谋...

“阴谋家”这类字眼是主办方给出的身份代号,用于区分和称呼。相对应的,他自己的是“棋手”。

掌握更多信息,才能快速取胜。观察和求索是棋手多年来的习惯,早在参加第一场狂欢前,他就做足了工作,将所有与会者的身份和技能了解得透彻,并连夜看了多场游戏录像,力求摸清他们的脾性。

每场狂欢的参与人是随机抽取的,到现在为止,棋手只参加过两场游戏,还从没跟代号“阴谋家”的参与者在狂欢中碰面过。但仅仅看过几场录像后,对方随心所欲、难以捉摸的举止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嗯。阴谋家先生,晚上好。”

对于阴谋家的搭讪,棋手并不抗拒。虽然阵营不同,但两人技能太像了,他早晚要和对方交手,提前交流没准能套出什么信息。

阴谋家微微一笑:“我看过你的游戏。初来乍到就赢下两局,你很厉害。”

他靠近棋手,手中显然是从宴会厅拿来的酒杯,高底玻璃杯在他手中轻盈地旋转了几圈,连带其中暗红的酒液也摇晃起来。

“过奖了,运气好罢了。”

棋手垂眸,语气平淡。

“不只是运气吧。”

阴谋家笑得难辨真假,“步步为营,处处保险,你不赢都对不起你一局消耗的脑细胞。”

这话说得已经非常直白,棋手瞥了他一眼,仍是礼貌疏离的神情,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却黑得深不见底。

“能让阴谋家先生这么认真地研究我的游戏,我很荣幸。”

“不止游戏。从你站在大厅不动声色地观察所有人时,我就注意到你了。”

晚风吹起阴谋家的发丝,让他细长的眼睛被藏在阴影里,“我们是一路人,所以,你会是值得尊敬的对手。”

棋手难得地露出一个笑容。他喜欢有挑战性的对弈。

“那么,期待与阴谋家先生在狂欢场上一决胜负。”

后来棋手才意识到,那天阴谋家含笑的回应是有针对性的。他答应了要与棋手“一决胜负”,却并没强调是要在狂欢场上。

棋手无疑是渴望胜利的。结果导向贯穿他的行动,他的一切计划都以胜利作为目标,参与狂欢就像在精心下一盘棋,每步落子都是在为终局的将军铺路。

但阴谋家不一样,仅凭几场录像,棋手便对这个人的疯狂领略一二。

他是真正在享受这场狂欢的。

发自内心的愉悦会在他眼底升起一层血色,在扭断喉咙、撕破腹腔时,在虚情假意骗取对手身份信息时,在漫不经心发下通缉令终结一条性命时。

撒旦惯会给恶魔增添羽翼,主办方青睐阴谋家的冷漠残忍,于是给了他狼爪和利刃,将他划入翻手间主宰生死的模仿者阵营。

至于他的阵营是否胜利,对阴谋家本人来说,其实无关紧要。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在回宿舍的路上对棋手说出那句话。

“可是你怎么定义胜负呢,只懂输赢的小棋迷?”

本该分别时,阴谋家却叫住了棋手,耐人寻味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遵从主办方的机制结束一场游戏就算赢吗?”

棋手沉默地抬起头,对方只是玩味地笑着。

然后阴谋家含住一口深红的酒,捏住棋手的下巴,毫无征兆地用力吻住他,将酒液渡进他的嘴里。

阴谋家的吻太具侵略性,卡着他下颌的手又强硬得不容反抗。棋手极力推开他,却被阴谋家轻易捏住手臂,随着咔的一声响,棋手的手腕在被扭得脱臼,在剧烈疼痛中酒液也被吞下,呛得他连连咳嗽。

“你——唔……”

棋手狠狠瞪着眼前的人,刚要出声,那只手却堵住了他的嘴,手指探进他口中,夹起他的舌头抽弄着。动作随意,语气却极具威胁性。

“别吵……你喜欢叫给我听当我没说。”

论身体力量,棋手显然不是眼前人的对手。反抗的呜呜声消隐之后,阴谋家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另一只手掐着他的脖颈,押着跌跌撞撞的棋手走向模仿者宿舍,抬腿将他踹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阴谋得逞的模仿者反手落了锁,笑眯眯地向棋手转过身。戴着黑手套的手优雅地抬高玻璃杯,向地上的猎物举杯致意。

“在我看来,摧毁自己的对手才算赢。”

那口酒液起效之前,棋手脸色苍白地坐在桌前,眼前是摊开的棋盘。只是这副棋盘与传统的国际象棋不同,棋子是黑红两色。

阴谋家执起一枚红棋,从容地落下。棋盘上两色棋子错落分布,只是红棋明显已占了上风。

棋手的衣服早就被剥得七七八八,全身只剩开衫衬衣还在身上,只是扣子全被解开,极具邀请意味地大敞着,领口滑落在肩头。棋子吊坠垂在胸前,唯一的作用是被勾着勒住佩戴者的脖颈,比起装饰更接近一种阴谋家的恶趣味。

棋手的左手被绑在身后,右手虚虚握着一枚棋子,盯着棋盘的眼睛却压根没有聚焦。哪怕药还没有完全起效,某个尽职尽责地震动着的东西也快要将他的思考能力剥夺干净。

棋手捏着棋子的手在轻微颤抖。细密的薄汗从他额头渗出,淌过过于细腻的肌肤,晶莹如寒冬雪枝上的白霜。

阴谋家曾保证,这盘棋能赢过他就放棋手走。可眼下他根本集中不了精力,大脑相当混乱,仿佛被蒙了一层朦胧的雾,唯有炽热的欲望在生生不息地跳动。

阴谋家托腮欣赏着眼前人的表情,随手又把道具调高了一档。对弈者猝不及防地闷哼出声,被束缚在椅面上的双腿难耐地磨蹭着。那只拿棋的手一个不稳,棋子跌落在盘面,发出撞击的声响。

“如果我再落一子的话,你就会输呢。”

阴谋家站起来,走近低着头不断颤抖的棋手,扳过他的脸。看到他失神的表情后,阴谋家知道药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他绕到棋手身侧,伸出手爱怜地抚摸着棋手的头发,另一只手要帮他落子,对方却反应剧烈地极力躲开。由于他的腰腹和腿部全被捆在椅子上,这一晃直接连人带椅子栽了下去,狼狈地跪倒在地。

某个东西在晃动中滑得更深,逼得棋手溢出难耐的喘息。

棋手挣扎着想起身,骤然增加的重量却压迫着他的脑袋,让他无力地跪在原地。阴谋家的另一只手伸到棋盘上,随手抓了好几只他自己的红棋,神色温柔地半跪下来。

“想赢吗?”

模仿者轻声细语地说,手背抵住棋手胸前,手套冷硬的皮革毫不留情地剐蹭着软肉。

“虽然很显然你要输了,但看在我们技能很像的份上,我允许你违规吃掉我的棋子。”

他不顾对方惊恐的眼神,捏着棋子低下头,看着那双被绑住而无法合拢的腿,语气充满诱惑。

“全部吃掉的话,就可以赢了哦。”

回到自己宿舍之后,棋手缓了好几天才恢复到往日的状态。杀千刀的主办方对阴谋家的行为采取了完全漠视的态度,只是给他的游戏安排延后了几天而已。

棋手本就对主办方没抱什么指望,用棋子想也知道是谁在有求必应地给阴谋家提供道具。

新一局游戏,棋手再次面对着全新的对手。每轮游戏他们的容貌和声音都可以随意调换,只是棋手套话和观察的能力都炉火纯青,没几轮次他便落满了三枚棋子。

到现在,验出两人的侦探都没有被通缉令制裁,那么这局大概率仍然没有阴谋家了。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时棋手松了一口气。

就算他在场,棋手也是中立阵营里当之无愧的最强者,在谋略能力上不说占压倒性优势也起码是势均力敌。他只是不想再跟那个疯子对峙了。

灯却在这时猝然熄灭,将棋手的思绪拉回现实。模仿者似乎拉了灯,棋手藏在隐蔽处的屏风后面,思考着要不要去电力室露面。

模仿者有概率会在电力室蹲守杀人,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去了。

“怎么不去?”

一个声音却忽然在黑暗中响起,棋手呼吸一滞,对方却直接贴到了他身后,戴着皮质黑手套的手轻柔地抚上他颈侧。屏风后的狭小地区实在太窄,他前面是墙,后面是那个不速之客,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怎么还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个地方?

“躲?因为你要赢了?”那个声音暧昧地贴在棋手耳边,尾音上扬,棋手忽然从那戏谑的声音中认出什么,一种恐怖的熟悉感漫上心头。

“差一个吧?”

对方的下巴压在他肩上,冰凉的红白耳坠擦过他脖颈,他借此认出了这是谁:那个穿着黑风衣、打红领带的九号,在上一轮次跳了带刀好,却因为胡乱发言被打成了愚人。

只是此时,他的语气已经完全没了会议中吊儿郎当的味儿,语气彬彬有礼,却含着一种暗藏危险的诱惑,很像他所认识的某个斯文败类。

棋手忽然全身发冷。抵在他颈上的手化出了锋锐的狼爪,在他皮肤上威胁性地划出几道血痕。

只要对方想,随时能在这里杀了他。这里太过黑暗、太过偏僻,没有人能发现他的尸体。

而阴谋家吻上他的耳垂,仿佛恶魔低语般,在他耳廓吐出那三个字——

Uptofate.

交给命运吧。

*私设被通缉令淘汰的人投票不做数

*一次性狂欢局,阴谋家第一人称。

*完全虚构,如有剧情错误请指正!

杀掉二号之前,他问我多久没用真实的样子示人了。死到临头,他失去血色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带着一种他们特有的优越和怜悯,逼问我,活在阴影里滋味如何。

我没有别的什么波动,手起刀落,四下肢体一下喉咙,他立时没了声息。我拎着破碎的尸块,把它们扔到走廊里。这样一来,这个问心无愧坦坦荡荡的大好人就能一直待在光亮底下了。这是我给他的恩赐。

即...

他冷静地站在我面前,着装整齐,一丝不苟。而我当时离曝尸灯下的二号实在有点近,几只苍蝇还在我脚边转悠,不知名的细小蝇子绕着新鲜的死尸盘旋几圈,颤悠着翅膀向吊灯飞去。

年代久远的灯罩承装了太多飞虫的尸体,仍有不知好歹的生灵凑上去,烫得遍体鳞伤。

八号神色专注地站在灯下,直言他目睹了我虐杀二号的暴行。

刚杀过人的我狼爪还在CD期,但对此话也没什么反应。大不了他拉警,发表一番目睹面刀的义愤感言,我再把这桩罪行脏给他便是。

只是对方对尸体似乎无动于衷,反而示意我靠近他。我上前一步,离开了走廊,没入拐角处不见光的阴影中。

“我是中立。如果可以,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他的睫毛长而密,仍然挡不住那双眼睛灼灼的温度。我意识到他是要同我合作,但我上一轮次早跟四号抱团走过了,并不缺他的这张好人卡。

整体上看,中立阵营的参与者也算是影响输赢的隐患,贸然合作的风险大于收益。

不过,有一个中立角色例外。

我若有所思地审视着他,我想他眼中的我一定是玩味的神情:“那你应该知道,跟模仿者合作无异于一场豪赌。”

“对你我来说都是。参加这场狂欢,总要承担风险。”

“那么你还需要多压一点筹码。”

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读到一点信息。我很久没见过表情管理能力能与我匹敌的人了,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仿佛覆了层无波的黑水,连一点星辉都不漏出来。

不知为何,我想到的却是二号濒死时宿着雪亮寒光的眼睛,他圆睁着眼睛问我:活在阴影里滋味如何?

在他回答前,我不能确定我死水般毫无悸动的心脏是不是生出了一点期待。或许是有的。有那么一秒,我确实希望有个同样活在阴影下的对手坐上赌桌,将他的性命和利用价值当做筹码推到我面前来。

而他抬起眼睛,如我所愿。

“我的身份是棋手,这样足够了么?”

我于是允许八号跟在我身边,借此免遭模仿者和送货员的毒手。我们同样靠获取信息取胜,只不过我更多依靠主动交流来套话,而他总是暗中观察。

作为棋手,他必须展现出自己的利用价值,才能在我手中活命。于是我从他那张紧实的嘴中撬出了信息:他告诉我一号是哨兵,而七号是银行家。

带着棋手假意去做任务时,我陷入了思考。第一轮次时,七号确实同棋手去角落里交谈过一阵。只是她的行为方式并不像是银行家,我曾亲见她贴近一脸惊恐的一号,耳语几句后又成功安抚了对方。在那时,我怀疑过她是侦探。

新一轮次,我没有立刻去找棋手,而是先同队友在隐蔽处见了一面。

阴冷森然的暗门是模仿者通信的圣地,我们栖息在弥散着血腥气的黑暗里,两双捕猎者的赤红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

我向队友透露了一部分信息,又说了我对七号的怀疑。我和队友一致认为,棋手的话并不可信,说七号是银行家大概率是谎言。

“那个七号跟我贴过,我不确定她验出来了没有。”队友眼中生出一丝寒意:“还有八号。保险起见,应该在他落满四子之前就杀了他。”

“不急。如果七号真是侦探,总要有人来跟她交接,在会议上换身份发言。或许这个人就是第一轮次同她通信的棋手。”

我否决了队友的提议。我并不信任身边心怀鬼胎的棋手,但也不着急杀他。任何被摸清的行为方式都可以利用,掌握更多信息后,才能一招制敌。

了解赌徒的下注习惯和设局套路,才能反将一军,从对方手中榨取更多利益。

分开之后我很难在光亮下同队友交流,我与他约定好,把悠长的口哨声当成暗号。

侦探算是侦探团的精神领袖,起到领导与战略部署的作用。对方珍贵的验人技能只怕还捏在手里,在她验出模仿者或中立之前,得想办法送她去下地狱。

一旦我给出暗号,便证明七号就是侦探,需要尽早击杀,以免她验满两人在会议上提供信息。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在盥洗室隔间的阴影里,我屏住呼吸,听到了棋手和七号的声音。

七号果然是侦探。棋手骗了我。

令我稍感心安的是,七号还没有用第二次查验技能,也就是说队友还没被查出来。

昏暗的光线下她站得笔直,长长的黑色直发垂落到腰间。美丽的五官让她侧脸轮廓显得柔和,一双深紫色的眼睛却尤其锐利。

“我注意到上一轮次你和九号在一起,穿黑风衣戴单框眼镜的那位。我们一直怀疑他是模仿者。”

侦探状似无意地向棋手提到我。

我向门外瞥了一眼,隔着一间房的距离,我的队友正躲在另一个隐蔽处。

中立阵营往往都倾向于同模仿者而不是侦探团合作。侦探能与棋手顺利交接,一定是给了他什么好处,比如交出她自己的身份,帮棋手落下了至少一枚棋子。

作为交换,棋手也该为她提供其他信息。

比如,我的身份。

如果棋手敢把我的模仿者身份说出来,我会立刻出手,暗处的队友也会现身,完成配合双刀。让这两人到阴曹地府交心去吧。

而棋手沉吟数秒才张口,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余光似乎落在了我藏身的隔间这边。那双漆黑的眼睛仍像蒙过一层夜幕,发散性地将注意力分散给视域可及的一切。

他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指轻轻颤动了一下。在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他将名为“侦探”的棋子抛下棋盘无情丢弃的声音。

“我已经套过九号的话了,他是修士。”

棋手轻声说。

CD已到,我耐心地等待着,只要这两人不再说出有效信息,我便会现身控制住棋手,然后给队友发出暗号。

令我意外的是,房间里竟传来了第五个人的脚步声。四号从房门后的阴影后走出来,行到侦探和棋手身边。那是个肤色过于苍白的青年,周身肌肤仿佛是精雕细琢的大理石雕像,光滑而有质感。

他显然是七号安插在见面地点的眼线。现在看来,她也并不完全信任棋手。

“八号和九号之间,一定有一个在说谎。”

四号捏住棋手的手腕,一双冰蓝的眼睛直直望向侦探,声音也如他周身的气质一般,清浅冷凝。

我忽然意识到,四号可能才是真正的修士。又或者他跟真正的修士换过身份。

棋手垂了眼眸:“九号……”

我不再耽搁,锋锐的狼爪将隔间的门板砍得四分五裂,如同切过一块化软的豆腐。但队友的动作显然比我更快,转眼功夫便来到了房间中央。

队友尖锐的利刃冲着侦探纤细的身子逼去,可电光火石之间,四号已经猛冲到狼爪上,张开双臂挡在侦探身前。

洁白的修士袍被鲜血染红,队友的狼爪切过他的骨肉,就像烧红的铁钩撕碎马革布。他的半张脸被毁掉,却连一声痛哼都没发出。精致的脸上写满平静,似乎他早就准备好要以这种方式迎来死亡,尚且完好的那只冰蓝眼睛闪着献身信仰的无悔光芒。

我有些厌烦地踩过血肉模糊的尸体,向奔逃的侦探追去,心中生出一丝轻蔑。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他们累赘的牵绊感冒。我只觉得他们的自我感动毫无意义,死亡就是死亡,不管扣上多少崇高大义的形容词,结果还会是一样。就算四号为七号死了,我还是会追上她,然后用同样的方法送她下地狱。

尖锐的、震耳欲聋的警报声在阴沉的狂欢场回荡起来,如同诡异的丧钟。

拉警人是棋手。

我缓慢地回过头,隔着两个房间的距离,一脸平静的棋手正从尸体边站起身来,胸前的棋子吊坠微微摇晃。如同翻转的镜像一般,我在他眼底看见跟我如出一辙的无谓。

我都忘了,这场游戏中还有个同样难缠的对手。

会议上的发言有些混乱,但整体逻辑无非是那么几句:面刀,全票出三,九大概率是狼,带刀好去除掉八号。

七号虽然是靠棋手拉警才暂时逃过死亡,却也报出了他的中立身份。我的通缉令还没用过,她最多活到投票阶段。

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这位年轻的领袖仍旧保持着镇静,尽全力为幸存者部署着下一步计划。然而,对侦探团来说,局势并不是看起来那么顺利。

场上只有二号和四号死亡,而中立阵营向来是两头欺瞒并打压优势方。在看似侦探团优势的会议上,队友干脆撕破脸亮明身份,号召存活的所有中立阵营去投别人,借此平衡票数。

可惜的是,侦探曾报出二号是中立,而对方早就死在我的刀下了。如今,场上唯一的中立者就是拉警人棋手。

“再压一些筹码吧。”

我盯着他黑沉沉的眼睛。先前我并没报出自己的身份,又总威胁他拿技能去猜演说家,浪费了他不少技能。只怕,他还不曾落下标有我名字的棋子。

各方利益在这场会议上纠缠起来,形成一根绷紧的弦,拉扯着每个人的心跳。

我深深凝视着他,反而慢慢笑起来。

“我的身份是阴谋家,这样足够了么?”

他站在我身边沉默着,胸前的棋子吊坠散出微弱的光芒,想来是动用了技能。

顺序发言就在这时结束。

场上还有八个人,而我、队友、棋手只能投出三票。要想平衡票数,我必须在投票阶段发出两张通缉令。

我动用技能,先送走了七号的侦探。她向场上所有侦探团成员致意告别,似乎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毫不意外。

通缉令轻飘飘落到她头顶,她不曾伸手去接,身体却如墙皮般被无形的力量撕裂剥落,最终消隐在黑暗中,仿佛下过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这场确实有哨兵,根据我的推测,就在一号和十号之间。”

在混乱的会议场上,棋手轻声说。他没有转头,但我知道他是在说给我听。

一旦这盘队友出局,我胜利的希望会更加渺茫。我只能压上性命去赌一场。

摆在我眼前的是50%的概率,生死输赢此刻都系在我一念之间。捏在指间的通缉令晃出镰刀的图案,那是被死神漆黑的衣摆拂过的信纸,一经掷出就要毁命见血。

我转过头,看向棋手身边的十号。

余光里,棋手偏过头,我看清他的口型,是在对我说三个简短的单词——

“UPTOFATE.”

我向十号发出了那份通缉令。勾出最后一笔时,我听见的是我身体中血液奔流的声音。喧哗中我的心跳清晰可闻,一下又一下,炽热,癫狂,如同敲在骨髓里。

我知道此刻的棋手不会比我平静。命运三神的纺线同时绕紧了我们两个人的喉咙,我们的结局早就紧紧相连。在这场名为狂欢的赌局中,我们都是隐藏在黑暗中的赌徒,只能对峙终场,不死不休。

太让人兴奋了……

哪怕亲手杀死过很多人,我也从来没有如此强烈地悸动过。那是以命相搏时无可替代的刺激感。

我睁开眼,技能已经开始生效,我毫发无损,而棋手身边的十号头顶正飘下一张通缉令。轻薄的一张纸,却直接决定了接受者的命运。

仿佛窒息后又重新吸入空气般,我难以控制地咧开嘴,笑得毫无克制,像濒死的十号一样浑身颤抖起来。

场上只剩了六个人,两狼一中立,三个侦探团成员。比起跟侦探团的人拼刺刀,更紧要的是先处理掉仅差一枚棋子的棋手。

对我来说,他是难得的值得尊敬的对手。

我走近身前的人,做了一个他可能也没想到的举动:我吻住了他。

“作为你上轮会议帮忙投票的报酬,我的队友是千面人和怪盗中的一个。”

我终止了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向他露出浅淡的微笑。

“我给你一次赌博的机会。猜中了你就会赢,猜错了我就杀了你。”

我靠近他,贴得极近,鼻尖几乎相触,唇舌离他喉结只有几寸之遥。无言的对峙间,我死死盯着他,眼中的波光像要流入他眼眶。

赤红对上墨黑,冲天的血色汹涌着,仿佛要淹没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水。我的手指搭着他的锁骨,勾勒出几个字母,将他送我的那句话原样奉还。

UPTOFATE.

我先前说过,我很少见到表情管理能力能与我匹敌的人。我并不知道CD的最后几秒他在想什么,也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棋手背后的虚空忽然被翻搅起来。捏着棋子的人猛地一颤,仿佛遭到了幽灵的攻击。刀尖从他喉咙冒出,损伤了他的声带,使他张开嘴唇,却没能留下最后的遗言。

这令我稍稍有点遗憾。如果是棋手的话,遗言一定会比“活在阴影中滋味如何”值得一听得多吧。

“走吧,趁他们还没拉紧急会议再刀一个。”

拉闸声响起,我轻快地站起身,迈过地上的尸体,跟着队友向胜利走去。

至死不渝。

*大量私设。

*正文为棋手第一人称,本篇仅含阴棋cp向,后续可能会补充其他角色视角番外。

*含角色狂欢前个人经历捏造,全员恶人,仅为本篇剧情需要,不代表个人理解。

*文风和人设都很放飞自我,先致歉一切,如果觉得不合口味请及时退出。

1987年4月12日

九年后会被称作“棋手”的男人那时还只有十七岁,出落得英俊却略显内敛,最为交心的朋友便是...

九年后会被称作“棋手”的男人那时还只有十七岁,出落得英俊却略显内敛,最为交心的朋友便是他的同桌。那是个恣肆潇洒又思维敏捷的男孩,发丝的阴影洒落在鼻梁时整个人看去宛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两人常在课间下棋,没有棋盘和棋子,便将他们发明的代号写在纸上来交流。久而久之,他们拥有了一套没有第三个人能看懂的代号体系,哪怕传纸条被发现也只会被认为是乱写乱画的草稿纸。

大课间散步时,两人并肩立在那所乡村寄宿学校的大门前,“棋手”伸出两只手,将极目远眺所能看清的景象都框在手指间。身边的人眯着眼睛,轻叹出声。

“太小了。”

他们太了解彼此,自然能读懂这句叹息背后的意思。

这个村落太小了。

少年自有鸿鹄志,他们追求的并非安安稳稳的生活,而是流星、飓风、海啸那样席卷八荒的惊天动地。

要放手去做,要脱于平庸,要让自己的名字公之于世被写进历史。

至于那事业究竟算是灾厄还是福音,宗教和简陋的课程并未教化过他们。

1996年2月14日

“日安,小棋迷。”

棋手已经坐在桌后,伸出一只手微微勾起手指,示意来人落座。桌上摆着一副棋盘和两张纸。

棋局接近尾声时,联络人的手却凝滞了几秒,眉眼弯弯地看着最后一句显然和情报无关的信息——

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

联络人当然知道这是英国作家珍妮特·温特森的一本小说,也知道小说中最有名的那句话。

Iwantsomeonewhoisfierceandwilllovemeuntildeathandknowsthatloveisasstrongasdeath,andbeonmysideforeverandever.

“这是情人节附赠的特殊礼物吗?”

联络人放下笔,从中指处扯下手套,窗帘透出的日光打下影影绰绰的光斑,漆黑的皮革泛出模糊的深紫光泽。

棋手向后一靠,算是默认。他着装一向严整,今天衬衫的领子却没有系扣,吊坠的银链反衬得他脖颈更加白皙,锁骨凸出一道浅浅的弧,被光斑映得明明暗暗。

联络人自然读懂了其中的暗示意味。吻来得缠绵自然,他单手扶着棋手的后脑,另一只手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熟练地解开他的腰带。

顶进深处时联络人将脑袋埋在棋手肩窝里轻轻磨蹭着,喃喃的低语从向来满嘴谎话的人口中说出,是沉淀多年的真心引出的、难得一见的真诚。

“我会的。我会至死爱你。”

他说,“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棋手撑着桌子边缘的手指在用力,联络人的发蹭在他脸上,微微得痒。他张口轻声呼唤着联络人,而对方回唤他的名字,毫不吝啬地重复着他的誓言。

那时他们还不是“棋手”和“阴谋家”,他们还记得彼此的名字。

1996年4月24日第一场狂欢开始前夕

在看去废弃已久的老旧疯人院门口,贴着一张纸角卷起的泛黄通缉令。通缉令以赤红墨水写就,没有照片和姓名,罪行描述也模棱两可,看去并不出自正规渠道。

WANTED

香料师:D.W家族继承人,私自研发神经类药物,并进行非法人体实验。

演说家:在知情情况下宣传含毒制物,使大批群众成为xxdu药受害者。

银行家:协助D.W家族转移非法所得财产。

哨兵:潜入当局的卧底,多次向D.W家族透露秘密情报。

修士:在实验场地传播邪教,供奉邪神以镇压亡魂。

猎人:贩卖人口,为D.W家族提供活体试验品300余人。

侦探:在调查过程中收受D.W家族贿赂,恶意掩藏真相。

治安官:与D.W家族同流合污,徇私枉法,颠倒黑白。

拳击手:以残忍手段杀死多名调查人员。

锁匠:将逃跑的无辜受验者锁入管道中活活憋死。

流浪汉:携带含毒香水,在人员密集处非法传播。

棋手:向当局传递虚假情报,间接导致第一批调查人员全部牺牲。

愚人:实验场地的卧底,多次透露被困人员的逃跑计划。

送货员:在货物中喷洒含毒香水,在住宅区非法传播。

神偷:非法销毁当局多份珍贵情报。

烟火师:狂欢恐怖事件的组织者,直接策划了市中心的三起爆炸。

阴谋家:表面调查模仿者案件,实则伙同罪犯捏造事实、散布谣言以打压政敌。

千面人:易容为多名官员形象非法行动,协助阴谋家散布谣言。

怪盗:非法收集多种军用武器、处方药物,非法敛财数百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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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黑暗的视野和沉重的眼皮让我清楚我此刻并不清醒,意识涣散又聚拢,如同凌乱的沙砾。我耳边不断传来虚无缥缈的歌声,像是教堂里的唱诗班,其间又夹杂着祈祷声和叹息。

朦胧中,我终于听清了那歌声的内容,有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正贴在我耳边,一遍遍告诫、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叹息着——

“你千万不要堕落成人。”[1]

01

我睁开眼睛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揍了一顿。身体像宿醉过一样发软无力,干呕的冲动从我憋闷的胸腔一阵阵上涌。我皱起眉,我不记得我近期喝过酒,我戒掉那东西很久了。

这样说来,很久又是多久。

大脑还在混乱中,每次思考的尝试都牵扯着我头部一阵阵刺痛。我干脆闭上眼睛放空自己,直到四体的知觉渐渐回笼,我能感受到身下瓷砖地面光滑、冰冷的触感。

我慢慢坐起身,发觉我躺在一个类似盥洗室的房间的地面上。大部分隔间的门板都破烂不堪,污浊的空气中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落满灰尘的盥洗台上方,污迹斑斑的镜子映出我苍白的脸。

我检查了一下身体,并未发现明显的伤痕,便再度尝试思考。许久之后,我才慢慢回想起一星期内的事:我好端端地在工作,前不久得到了情报转接的通知,于是搭乘飞机去约见的秘密据点,只是我似乎在接机的车上睡了一觉,随后……

随后记忆便断了片,醒转过来时我就躺在这个地方。

我第一反应是自己被政敌绑架了,只是身上没有任何束缚,四周也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声音。借着吊灯明明灭灭的昏暗光线,我谨慎地离开了房间,顺着走廊一路往前。

这一路的装潢太过古朴破旧,我时刻注意着周围,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却慢慢涌上心头。

我不争气的头脑在一阵阵刺痛着,在看清拐角处那间宽敞的餐厅和破破烂烂的桌椅时,那种熟悉感达到了顶峰。

大脑似乎刮过一道闪电,一个地名就这样浮出水面,像明晃晃的血迹,带着锋锐的笔画骤然被刺进我记忆里。

白沙街疯人院。

我来过这个地方。

餐厅嘈杂的人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我侧身躲在门框和墙角间的空间里,用余光观察着餐厅的情况。

房间中央站着六七个面生的人,有男有女,看神色都不像是绑架方。我从藏身处走出来,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仍在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再那边是一个类似祷告堂的房间……挺阴森的,我怀疑供的不是什么正神……”

“我见过的窗户都被封死了——”

“我根本记不清我是见第几个人时出的事……”

“……我记得这地方被废弃好久了……”

我走进人群,在我开口前,有人礼貌地轻轻碰触了一下我的肩膀。

“您好。”

我转过头,看清一张英俊的脸,他神情镇静不失随和,身上笔挺的西服一丝不苟。从他口中,我得知他们都是意外失去意识后来到这里,并出现了程度类似的记忆混乱。

说到最后,他却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犹豫之色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最终,他还是看向我,试探性地询问:

“六号先生,我们先前……是不是见过?”

六号?

我顺着他目光低头看去,果然,领口上不知何时被用针固定了一个牌子,不扯来递到我眼前很难看到。上面是哥特体的数字6,笔画尖锐、勾连。

我仔细打量过这个房间的人,也注意过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戴有同样的标识牌,我面前的人对应的是数字“4”。只是我不曾注意过自己领口上的数字牌。

这种给人打编号的行为让我有些不适。我开口打算自我介绍,却在张开嘴的刹那一阵颤栗。

某个理应烙入我大脑皮层成为终身记忆的信息,此刻伴着一阵阵冷意弃我而去。

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用一种无奈的语气开口:“我们只能暂且使用编号互相称呼。

“如您所见,这里的所有人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02

场上的人商量一阵,对于事情始作俑者的推测却毫无头绪。事发前我们几乎遍布大江南北,还有人全天都在独处,没人知道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在言语之间,我却捕捉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似乎都认出了这里是“白沙街疯人院”。

这可不是什么正规的医院。

餐厅一共有8个人,我们最终决定彻底清查一遍现场。然而,在一番探索后,我们却发现这是一个密闭的环境,除却几个通风口,没有任何通往外界的通道。

更诡异的是,来到我醒来的盥洗室时,我发现地上仍是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全然没有我先前躺在这里应该留下的人体痕迹。其他人醒来的地方也是这样。

几个人的神色于是便不太好看。

各处的布置实在太过阴森,我们一路心情沉重地来到寝室,却发现那里站着两个眼生的人,身上分别标有数字1和2。先前我们的编号并不连续,加上这两位后,场上便集齐了从1到10的所有编号。

只不过他们两个的脸色都相当苍白,一只手以古怪的角度放在身侧,五指张开,微微弯曲,似乎在和看不见的什么人手拉手,额上却涔涔淌下冷汗。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走在前面的七号谨慎地上前一步,试图说明情况:“你们好,我们也是刚刚被带到这里……”

变数也就是在此时发生:一种湿淋淋、黏糊糊的感觉侵袭了我,像是掉进了冰封的湖水里。视野里忽然出现了许多模糊的鬼影,我的右手被什么东西从身后捏住,我低下头,却被骇得浑身发怵。

那是一只青筋分明的手,肤色近乎青白,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轻缓的换气声如同游蛇的吐息,带着冷意持续不断地侵袭着我。我的喉咙黏膜仿佛被粘连到了一起,说不出话来,只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仿佛一双眼睛正从背后逼视着我,恶狠狠地、带着浓到快要自眼眶迸裂开来的恨意——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一切冷意都从我身上退潮,视觉渐渐恢复,眼前仍然是寝室的走廊。只是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最顶端用血浆般黏稠的红颜料写着明晃晃几个字母:

……

那是一份通缉令。

只是被通缉的对象都顶着莫名其妙的代号,罪名描述也模棱两可,不像是由正规渠道发布。

在它出现前,包括我在内的许多人似乎都陷入了恍惚的幻象中,只有九号表示她看清了通缉令浮现的全过程:那里的墙面忽然鼓动起来,如同急于冲出子宫的胎儿,随后墙皮渐次剥落,露出烧焦皮肉般的纸面。

“真是荒谬。”一号先开了口,语气鄙夷。

“D.W家族一向热心慈善,声名远扬,这完全就是诽谤。”

“但这边发生的事也确实不太正常。”九号紧锁着眉头。

“现在要紧的是,弄清把我们绑架来的人想要做些什么。”

二号说,她是个容貌美丽的女孩,神情显得比常人都要镇静,“目前只有寝室的房间还没一一看过,不如我们各自探查一下。”

[2]寝室的走廊上有十扇木门,分别标着1-10的号码,想来是对应我们胸前的标示牌。我们为要不要按编号分配房间争吵了一会儿,但这里发生的超自然现象太多,在弄清情况前,先按幕后主使的安排行事比较保险。

我们一时也没别的办法,便沉默着走向了各自的房间。

门轻轻一推便开了,我关上门,发现可以上锁。房间装潢很简单,倒不如说,跟我记忆里白沙街疯人院的寝室布置一样。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当年的白沙街疯人院,只是少了几间实验室和停尸房。

如是而已。

我环视屋内,一张矮小的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扇订死的窗户。在房间角落,缝隙蜿蜒的木桌上赫然摆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纸。

刚刚看到的通缉令多少在我心底激起了一些涟漪。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跟我共处一室的那群人都不是什么善类。我靠近木门,研究了一会儿落锁的装置,果断地把门锁住了。

随后我走到桌前,靠近那张纸。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行笔迹恣肆、张牙舞爪的大字——

欢迎来到模仿者狂欢。

03

读完那张纸上很像精神病患者疯言疯语的“规则”后,我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如果刚刚一号的发言还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现在我是真心觉得这一切极为荒谬。

模仿者阵营、中立阵营和侦探团阵营也好,莫名其妙的任务和残忍的胜利机制也好,这一切都透露着强烈的诡异,在违和中又显得合理。

我蹙着眉盯着那张纸的最后一句话,看了很久很久:获得胜利是离开这里的唯一途径,为使狂欢顺利进行,请确认自己的身份和罪行。

最后三个字写得颇为用力,墨迹渗透了纸背,让人回想起门外墙上贴着的那张通缉令,一字一字写得狰狞。

我当然知道哪个说的是我。

记忆虽然混乱,却也足够我理清自己的职业。作为D.W家族安设在当局的双面间谍,我半生都走在真相与谎言的钢丝上,两头欺瞒、双方打压,置身层层情报网中,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而那个代号无疑是指我独创的信息系统——通过下棋时棋子的走向,便能在无形中传递情报。只是我先前并没将我的工作明确地归为“罪行”,我想我的同谋们对这个词也并不敏感。

罪犯尚未被写入通缉令时往往并不清晰地认为自己是罪犯,尤其是我这种躲在幕后的人,捏过的棋子远不像刀枪染满腥气,双手沾的血也无痕无形。

认罪。对方认为这能让我们这样的人诚心忏悔么?

我仍旧盯着那行字。

请确认自己的身份,和罪行。

我想到的却是许久之前我总把“文字”错打成“蚊子”,这并不是毫无道理,那行字延伸开的笔画都像是尖尖的口器,在吮吸我的血。

签字结束的刹那,我眼膜传来猝然的刺痛,激得我浑身一颤。再转头时,那张纸却已经不见了。荒谬感被眩晕冲散,我想起那张纸上天方夜谭般的规则,将信将疑地闭上眼,尝试使用我所谓的“技能”。

黑暗被渐次点亮,我睁开眼,方才的画面却并没有消失。在我眼前出现了一张烙在视网膜里、随视野变化而变化的,独属于我的棋盘。

04

那之后,我走出寝室,装着去做那些与我的胜利并无关系的任务。

如果那张纸上的规则是真的,疯人院里这十个人的身份都在那张通缉令上,而我要做的只是猜中其中四个。

实际上,我认为我被绑到这里前应该是跟他们打过交道的,只是混乱的记忆在作祟,如今我眼前的这群人同陌生人无异。

所谓的狂欢开始后,我在疯人院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三号。他穿得很整齐,油光水亮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看向我的眼神显得非常警惕。这倒也正常,如果那份通缉令是真的,这里的每个人手上都并不干净。

我彬彬有礼地向他点头致意:“要去结伴做任务吗?”

他反倒笑了:“你不担心我是模仿者吗?”

“三号先生相信那份规则了?”我微微偏头,“如果真如规则所言自相残杀,岂不是被幕后黑手牵着鼻子走。”

“去做任务就不是了吗?”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我始终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在不远处看他分辨那两幅拙劣的小猫油画的不同处——我得承认,做这些任务确实也显得很蠢。

只是跟九个杀人犯被关在疯人院里、离开无望时,除了抓住主办方给出的逃离方法,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我和三号在西沐浴间附近分开,他走向了寝室的方向,而我打算再次前往餐厅。只是我刚听到餐厅的嘈杂人声,刺耳的警报声就在整座疯人院回响起来。

这么快?

警报声铺天盖地地震荡着,比消防的汽笛还要凄厉百倍,仿佛千百根针在往我耳膜里扎,刺得我一阵阵眩晕。整个世界都摇晃起来,我眼前是不断跃动的模糊色彩和光影,情急之中我伸出手来稳住身形,却抓住了什么弧状的东西。

手指间传来的是木头的质感,再次站稳时,我发现我扶着一张高至腰间的棕褐色圆桌。

这就是规则中提到的紧急会议吧。

我抬起头打量着四周。我们十个人按照编号顺序围在圆桌前,只是一号和九号的位置没有人,而是立着两张半人高的骇人的遗像。遗像上的人目光呆滞,表情僵硬,看去像是骷髅骨架挂着层干瘪的皮囊。

而桌子中央是杂乱堆叠的相框,上面无一例外地贴着风格类似的照片,我大致一扫,下意识地蹙起了眉。

那是早已准备好的,我们其余八个人的遗像。

没有名字,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这张标着编号的遗像便是疯人院内亡魂曾经存在的唯一标志,并且也只有我们八个人暂时知晓。

混乱的记忆线似乎被缕清了几寸,我脑袋刺痛起来,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我和一个想不起面容的人并肩而立,另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拿着一份数据统计表给我们看。我浏览着那一排排实验品的编号、服药剂量和症状记录,随口问道:

“废弃的实验品是怎么处理的?”

穿白大褂的人回答说:“当然是人间蒸发。碎尸后将尸块分开处理,该埋的埋,该烧的烧,该投海的投海。我们做得很彻底。他们留下的唯一痕迹就是这份记录上的编号和数据。”

我身边的人低头浏览着桌子上堆叠的一份份记录资料,左手拉着我的手,虎口的疤痕传来粗糙的磨蹭感。他漫不经心地说:“喏,这就是我们使用‘墓园’作为疯人院代号的原因……这里是一座无名之人的墓园。”

恢复的记忆片段在我脑海中转瞬即逝,我再抬头时,拉警的五号正在发言,那是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男人,蓄着一把浓密的络腮胡子,一绺绺卷发被夹子固定在脸侧。

他的言辞简洁有力,目标明确:“一号是三号杀的,我在东淋浴间的碎墙旁看得很清楚。他在监控室杀完一号就进了暗门,我没能追上。”

我心中却猛地一动。我越过那几个人看向三号,在他眼底看见了预料之内的惊愕和不可置信。

这个人不可能是三号杀的。

“千面人”这三个字浮现在我脑海里,五号的发言结束后,顺序发言的话筒便到了我手上。三号急切的目光热烈地烫在我身上,我却并不着急为他作证。

如果我洗清了三号的嫌疑,侦探团排一下抱团的人,估摸就能锁定千面人的范围。

我需要足够多的轮次才能猜到身份。

保险起见,你们可不能在这时候就减员啊……模仿者阵营。

我将话筒凑到唇边,目视前方,语气平稳镇定,不去看余光里三号的脸色。

“我开局一直在单走做任务,在祷告堂跟三号见过一面,不清楚他后面的动向。我的行动路线是……”

这两句话说完后,三号的死刑通知书也就写完了大半。他语无伦次的解释根本站不住脚,人们冷漠的目光打在他身上,像聚光灯,能照出他鼻尖细密的汗珠。

我将投票键转向他,却忽然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盯视的目光自然有三号的一份,那眼神中的惊恐和怨毒浓得满溢,却很快被痛楚代替——从天而降的吊索勒住他的脖颈,将他拖出了大门,沉重的木门扣上后连三号的惨叫声都听得不很清晰。不一会儿,那吊索慢慢收回,粗粝的麻绳上溅满了刃刺状的血迹。

一张半人高的遗像鬼魅般出现在三号原本的位置。

场上一片死寂。

被盯视的感觉却并没有消散。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遍所有人,在看向四号时,我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深邃的眼睛。

05

“你是中立,对吧。”

被堵在角落时,绅士的面具在那张道貌岸然的虚伪面庞上出现裂缝,四号站在我面前,脸色和声音都让人品不出情绪。

我的脑袋却在这时一阵刺痛,我意识到这是记忆涌现的前兆。

仿佛被抽走一张纸巾般,那些晃动的、扭曲的失焦场面从我的脑海迅速滑入滑出,如同一段开了三倍速的花哨剪辑。

看不清面容的男人站在我面前,平静地逼视我。我心中一紧,但还是强装镇定。

“空口无凭,何必来诬陷我。”

我抬起眼睛,时刻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他脸上却现出不耐烦的神色:“你装作去做任务的走位实在太假了,我现在只要一个身份。”

他亲昵地搂着我的腰,摘下黑手套时我发现他虎口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他笑着问我说:“背着我悄悄落过几回子了?”

我在吻他,把最后一颗棋子悬在正确的位置上空,唇齿交合间我心中却一阵阵恐慌。我不明白我在恐惧什么,直到我落下那枚子,我失去的所有记忆在那一刻忽然决堤。

被将死的并不只有对弈者的棋。

我吻着他的唇轻声说:“checkmate.”

转瞬即逝的记忆让我更加头疼,那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式记忆根本提供不了任何信息,却容易让我思绪混乱。

在此之前,我很确定我是第一次来到“模仿者狂欢”,但刚刚那些记忆似乎有提到狂欢中的术语。我紧锁着眉头,觉得这一切的真相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我是。”我干脆利落地承认了,因为我同时也猜出了眼前人的阵营。

“你是模仿者,对吗?”

“什么身份?”他靠近我,低声问。戴着无指手套的手猛地捏住我手腕,手套的部分冷得像冰,细长的手指却炽热。

“愚人。”我抬起头,眼神晦暗。

他点点头,托高我的左手,以十足的贵族礼仪风范低下头来,蜻蜓点水地吻上我的手背。

发丝拂落在我手臂,又随他动作升起,他慢条斯理、有条不紊地将手指插入我指缝内,挨个揉捏着我五指的指腹。尖利的指甲擦着我甲缝用力剐蹭过,又快又强的痛感绕着指尖游走,形成一个闭合的圆圈,像在刀尖上跳动的危险华尔兹。

“跟我走吧。”

他压低声音时嗓子显得沙哑,不知道经过多少层语气和措辞的包装才展现成如今这般落到我耳膜里,就像那双黑漆漆的瞳孔,从最初见面到现在都像蒙了层雾般,什么也看不清。

对我来说他并不是合适的盟友,我很难套出这样人的身份——但是我除了跟上他,又能如何。

马丁靴和皮鞋一前一后踏在布满灰尘的瓷砖地上,来自吊灯的薄薄一层金色光斑穿透空气刺到我们眼膜上。我一路走一路思考着,如果四号是模仿者,那他的队友又是谁?

万一四号是来诈我身份的侦探团的人,那又该怎么办?

上一轮次所有人的发言仍印在我脑海里,离开寝室前所有人都凑在一起,很难从三号跟谁贴过这方面来盘出千面人的身份。

我动用技能的心蠢蠢欲动,就在我准备点亮棋盘时,我在杂物室里看清了十号的身影。

那是个阴沉寡言的青年,压低的帽檐把他整张脸笼在阴影里,朴素而不起眼的便装在他身上倒显得服帖。

我站在门口,甚至后退了几步,思考着有没有回避的必要,四号却直接向他走了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出乎了我的预期——噗呲一声,一把匕首从天而降,直直插入了十号的脑袋。[3]

这应该是四号发动了技能。

所以,十号竟然不是四号的队友吗?

四号迅速后退,避开了喷溅而出的血花。十号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无力地趴倒下去,及肩的深灰头发淌着血珠披散开。鲜艳的红从破碎的头颅骨缝里渗出,濯洗过沾了灰尘的脖颈,浸红了他身下这片肮脏的土地。

拉闸声响起,一切罪恶便也都隐入黑暗。

我被拉着离开案发地,两侧砖墙映着我的影子,在我尚不完善的记忆中,这是我第一次亲见杀人的场面。

淋漓的鲜血却没能激起我心室多几秒的震颤,这倒不是宗教冲散了对死亡的敬畏,正相反,我对各类宗教都将信将疑。我并不觉得死去的这三个罪犯已经被打入硫磺池受刑,比起进入天堂地狱,我更愿意把死亡描述为消散——就只是消散。

本来无一物,死后又归为虚无,赤裸裸来又无所取地走,这是自然的规律,而我们不过加速了一些生灵的自然旅程。

通过下棋传递情报而间接送他们上路,跟直接动刀子送他们上路——不都一样的吗。

我并没什么可害怕的。

我们停在了监控室。监控室和杂物间离得并不远,但四号似乎并不想去电力室露面了。他拥住我,然后吻上我的嘴唇。

这对才见面两天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暧昧又毫无边界感,但说真的,我觉得无所谓。

我理解他亲手杀人后要宣泄出无处安放的肾上腺素,荷尔蒙有时会随它一同分泌,于是有些东西便要同血一起流出。汗水、体液会伙同一部分隐秘的自我从人体深处流露出来,像漏水、漏油、漏气。

四号半睁的眼睛上睫毛不断颤动着,眼下一颗痣在昏暗视野中几不可见。他更换着方向深深吻着我,从唇角到上颚到舌尖,手指毫无章法地游走在我锁骨和后颈,像伏行的蛇。他垂着眼帘,而我努力睁着眼在黑暗中观察他。

观察。观察几乎成了我的一种本能,也是我思考的基础和依据。我早在成为双面间谍前就练习过如何钝化自身的眼神,不叫被观察者觉察出我的探索。只是眼下的猎物似乎无心理会这点,四号同样在探索,在开拓我的口腔深处。

从他的喘息声中我察觉到一丝隐秘的兴奋和快意。我不会放过任何信息。如果十号不是模仿者,那么一号又是谁杀的?

电光火石间,上一轮次被忽略的九号滑入我脑海,似乎很久以来都没人见过那个短发女孩。那张脸在我记忆库中已变得模糊,对她身份的猜测却显得清晰,一个可能性像海豚一样跃出海面:九号才是千面人。

没有带刀的侦探团成员承认自己杀过九号,是暂时的隐瞒,还是说——

场上有送货员。

只能是十号了。

被四号杀掉的那个青年。

我动用技能,在亮起的棋盘上选择了九号,又选择了千面人的身份。骤然摆正的棋子发出悦耳的叮叮响声,在那一刻我心头涌现的却是一种混杂着喜悦的同情——模仿者阵营,我眼前仅存的四号,你真从开局就失去队友了啊。

怪不得他要选中我作为暂时的同盟。

孤立无援的模仿者比胜券在握的狼来得可靠,至少不到后期他不会贸然杀我。动用过技能后我允许自己暂时沉溺在激素里,我咬破四号的舌尖,感受那种漫着腥气的血性,他手上骤然收紧,力度之大,约摸会在我颈侧留下指痕。

这倒是四号难得的,昙花一现的撕破伪装的样子。

从我得知他模仿者身份那刻起我便窥探到他的兽性。这其实是人类最纯粹最真实的样子,因为人的本质也是动物,也要为觅食饱腹磨牙吮血,那种天性的残忍其实无可厚非。只是人总要想办法活得像个“人”的样子,追求能区分于兽的名誉、财富、价值,也为此做出更残忍的事。我们的恶远比兽的捕猎性更骇人,这是我们所以为人的原因。

而今在狂欢场中,他终于褪去最后一点累赘的人性,撕碎人皮,同有幸见证的我赤裸相见。我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一种契合,但我必须承认我被这种原始性吸引着:我做人做得太久了。

做双面间谍的这么多年我惯于伪装自我,磨灭私心,我几乎忘了九年前我所追求的是一种炽烈的本欲。要横冲直撞,要铺天盖地,要刻骨铭心,剖开所有那些外壳把内里烧得轰轰烈烈。

要让经年累月的清醒沉沦在刹那的尽兴里。人们把那称作爱。

我渴望有人暴烈地爱我。

于是,在黑暗的静寂中,我接纳了他粗暴的入侵。

06

短暂的欢愉后,我便和四号同行,装模作样地做着任务,直到十号的尸体被发现。

那轮的会议他们没能锁定任何目标,我却成功猜出了十号是送货员。这样的开局对我来说还算顺利。

为四号做假证时我神情平静,言语间却觉出一种荒谬的熟悉,仿佛我和四号已经这样默契配合过无数次。

自由发言期间有人怀疑过五号,我沉默几秒,跳了侦探身份:“这样吧,下一轮次时五号你来餐厅,我验一下你。”

我不知道场上有没有真正的侦探,即便被戳破,我事后也可以解释说是在诈他身份。但五号却言辞激烈地为自己辩白,说他是绝对的侦探团成员,希望侦探不要浪费机会在他身上。

我用审视的目光凝视他很久,又环视着场上所有人。大部分人神色如常,四号低着头看不清脸色,但我捕捉到七号、八号的眼神有些异样。

或许真正的侦探便出在他们之中。

我敛了平和眸色,沉吟数秒后侧过头去逼视着身边的五号。面对身材高大的健壮男人,我气场上丝毫不曾落下风,眼神恰到好处地漏出一点怀疑的凌厉和锋锐。

“这一轮次我暂且放过你,我希望你能为自己的辩词负责。”

他脸色很难看,但最终还是点头。

只有两个人投票给五号,会议最终平淡收场。

四号转过身,长腿交叠着靠在监控室的台子上。

他皮带下方悬着三条装饰性的银链,自大腿上侧形成一个回环。我按照他的指示蹲下身去,张开嘴咬住链条,唇齿间弥散开淡淡的金属气息,铁锈的味道让我想起血液。

我生涩地用嘴解开他的皮带,叼着链条递到他手里。他无指手套的黑色线缘与链条平行,手指苍白、修长,只是搭在那上面便流露出一种占有的暗示。我及肩的中长发早在奔走间散开,他用折起的皮带抵住我的下巴,向上抬起。

还不够。

比起用服从换取暂时的安全,我还有更多可以做的事。我需要引导他沦陷进欲望里,把他的衣衫和理智一起剥离身体。

我需要他暴露给我更多。

立领早就在前一轮次接吻时被他解开扣子,我用双手将披散的发丝聚拢挑起,露出光洁的颈部,无言地看着他。

他挑起眉,像预料中那样将链条缠绕在我脖颈上。他动作细致轻柔,没让金属刮到我的碎发。系成回环时他的手卡得很松,我侧过头,吻上他的手背。

我并不是一个惯于为信息出卖清白的人,我只是,莫名地,并不抵触和他亲热。

我试图将这样的相处套到三号或五号身上去,结果仅仅是想象一下那场景都令我胸闷恶心。开局时四号说他见过我,我想那并不是假话,在狂欢开始前我们一定有过交集。

四号身上似乎有种只对我起效的过敏原,能让我清醒着醉倒,能诱人意乱情迷。

或许我们本就在互相诱导。

于是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

我们都尽力保持着沉默,只是情动的呻吟会闷在我喉咙里,生理反应让我咽不下去,私心作祟又让我喘不出来,就只有顺着他的吻渡给他。我能交给他的东西不多,信任与胜利自然不包括在内,我能给的便也只有吻、体温和生理性的泪水。

或许还有居心叵测的陪伴,半真半假的应和,不掺真心的温存。

在他的冲撞将我送上欲望顶峰的前一秒,他俯下身凑近我的脸轻声喊道:“棋手。”

我猛然睁开眼睛。

我明明告诉过他我是愚人。

他在诈我的真实身份,而我显然没能反应过来。

刹那的刺激和并未停止的快感冲击让我身体一阵颤栗,从四体扩散开的冷意就这么留在我快感退潮后的海滩上。他并没像上一轮事后那样帮我清理或温柔地抚摩我,只是撑在我身体上方看着我。阴冷的黑眼瞳里宿着细长的高光,像雪亮的解剖针。

我确实有失警惕,但他的试探也是有代价的。我从开局就被绑缚在他身边,时刻处在他出刀范围内,但凡他是其他模仿者,都不该这么在意我的身份。

“你跟我抱团是人尽皆知的事,现在杀了我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我微笑着说,“啊,你也知道这点,所以才来套我身份是吧。”

我从容地将手放到颈侧,把脖颈上他皮带的链条拎起来,交付似的放到他手边。

他没搭理我,仍旧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的眼睛。我没少被人盯视过,怨毒的畏惧的探询的,我早就习以为常。但他的盯视就只是盯视,我感觉不出任何情绪、任何目的。

我们的CD就在这时到了。

拉闸声紧随着我最后一个字的话音响起,骤然的黑暗让我暂时失去了视觉,所能感受到的就只有背后台子硌人的冷硬感、腰间的手留下的钝痛,还有那刺人的目光。我仍旧看向他眼睛所在的方向,我知道他看得清我。

“我可以是棋手,也可以是侦探,也可以是愚人。你敢给我发通缉令吗?”

我在棋盘中猜测四号为“阴谋家”。

推测正确,棋子归位。

07

从餐厅到电力室的门被锁上了,我们几乎和侦探团的人同时到达电力室,阴谋家占据了一个修机位,目不斜视地摆弄着电机。

我沉默着站在他身侧,四号低着头,长而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他半只眼睛,优美的下颌曲线随动作在电机的微光中若隐若现。

他认真工作时看去安闲又宁静,不知道是不是海马效应在作祟,我又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似乎我经常这样,待在四号旁边,默默观察他投身工作的样子。

被锁住的大门终于在这时升起,五号从大门边走进来,恰逢机子被修开,正机位的二号直起身来,拍了拍她手套上的灰尘。随后——

天花板上传来机关滑动的声音,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像流星一样,坠落到二号头顶,像机械切分滑轮一般将她单薄的身子劈开。

电力室里静了两秒。似乎所有人的声带都随着二号的身体一起被切碎了,唯有血浆还在流动,黏稠的暗红血浆顺着木板的罅隙蜿蜒,像软体蠕虫在挤压过管壁。

二号光洁的手臂被染出三四道血痕,半张脸血肉模糊,另外半边脸却仍旧美丽无瑕。尚且半睁的眼睛挂了半睫鲜嫣的血珠,失去神采的眼瞳呈现出一种星空般深邃的黑紫,竟有种怪诞、荒谬又瑰丽的美感。

我手臂一紧,是侧机位的四号猛地后退两步,站不稳身形似的晃悠几下,情急下紧紧地抓住了我。

尖叫声似乎是在一个世纪后才响起来的,八号疯了般叫喊起来,纤细的手指直直指向一脸惊恐的五号。她的声音又尖又细,刺得人耳膜发疼,就像伴随她动作响起的警报声一样。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杀了她?!”

08

“模仿者可以对任何出刀距离内的参与者发动技能,当时在二号身边的所有人其实都有嫌疑。”

五号的手指死死捏着会议桌边缘,勉强维持着镇静。

“我不是模仿者,不信的话六号可以来验我,我当时才刚进电力室。”

我微微偏过头,神色凝重:“万一场上还有两个模仿者,你再借着查验的幌子杀掉我,我们所有侦探团成员都别想活。”

“你不是侦探吗?开局到现在了,你总查到一个侦探团的人了吧?你可以让他待在旁边看着啊,看我会不会杀你——”

“六号,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拉警的八号却在这时打断他,白皙到近乎失去血色的肌肤被会议室惨白的灯光照得形如鬼魅。

她咬着唇,一字一字吐出:“我才是真正的侦探,我验过二号,她是侦探团的人。”

我眸光一动,摊了摊手道:“我确实不是侦探,之前这样说是为了诈五号的身份。只不过,如今看来,他确实有很大嫌疑。”

言语间我使用了会议中的推测机会,选中了八号和侦探身份。落子的瞬间,我的眼睛却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黑白相间的棋盘骤然被覆上诡艳的鲜红色,如同罩了一层交叠的红外线。刚落上的棋子在红光中轰然倒塌。

推测错误。

我想到上一轮次报侦探身份时七号、八号异样的眼神,如果八号不是侦探的话,是七号?

我将目光投向那个穿着兜帽衫、沉默寡言的青年,决定下轮次CD到时试一试。如今我只差一枚棋子就能胜利,在最后关头却更不能掉以轻心。

五号看向我的眼神却更加暗沉,怀疑的目光在我和四号之间转来转去:“我早就觉得六号并不是侦探。他既不积极做任务,也不和侦探团的人交接,也许四六是双狼?”

七号却在这时抬起头:“我可以保六号,我……”他犹豫一会儿,还是咬了咬牙,下定决心般将身份说出口,“场上应该是没有阴谋家,我就直说了。我是香料师,第一轮次时六号单走,行踪很可疑,我就给他喷了香水,但他一直都在做任务,也没去过十号死的杂物室……”

我向七号投去感激和信任的目光,心中却在想,这种发言,七号和八号大概率是互换了身份。

那么,七号是侦探,八号是香料师,一切就说得通了。

五号却再次提出了质疑:“之前我看二号很眼熟,感觉是失忆之前合作过,就跟她互换过身份。她明明告诉我她才是香料师啊?”

沉默许久的四号终于开口,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不清楚你们有没有注意过,二号死不瞑目,但伸出的手是指向五号方向的。如果她真是香料师,很可能是她通过香水的示踪发现了什么,但还没能把信息说出去就……”

他放下手,脸上现出惋惜的神色。

八号脸色苍白:“二号来修电前确实告诉过我,她要找一下五号。”

场上的身份现在越来越混乱,只怕阴谋家也不敢随意下发通缉令。但无论如何,他肯定是希望将五号淘汰的。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已经确定了我是棋手,局已至此,我们是时候分道扬镳、各自为营了。

五号显然已经对我起疑,我决定再帮阴谋家一次。

最后一次。

那又如何。万般皆是命。

想到这里时我的脑袋却再次疼痛起来,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我对那些涌入的记忆是期待还是抗拒。我听到脑子里有个非常熟悉的声音在说话,然后才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声音。我在……哽咽。

似乎是巨大的痛苦让我无法吐出完整的字句,我一遍遍道歉,说着断断续续的忏悔的话,那感觉让我无比陌生。我眼前晃过一些失真电影般模糊的画面,视野里却站满了幽灵般影影绰绰的身形。它们在逼近我,口中唱歌般念着空灵的词句。

“晚了,晚了。你可以砸碎自己的骨头,你可以挖掉自己的眼睛。但这是你,是你自己决定要受痛苦的。而我们受的每个痛苦都是别人强加的。那是别人使我们蒙受的。你赶不上我们。”[5]

从头痛中抽离时,投票阶段已经结束。

有三个人投票给五号。这就够了。

我抓着桌子,十几秒后才勉强从刚刚那种阴冷森然的恐惧中缓过来。回忆中撕心裂肺的痛楚仿佛还烙在我身上,我死死咬住嘴唇,浑身冷得像刚掉进冰窟。

我未聚焦的目光定在斑驳墙上脱落的一块墙皮上,没去管我和阴谋家中间活生生的人怎么变成一张呆滞的遗像。

09

五号出局后,场上只剩了四个人,狂欢却还在继续。

我们所有人站在餐厅里,每个人都跟其他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很难想象两天内这里就死去了六个人,曾经看似遥远的死期如今近在咫尺,我站在一张桌子后面等着CD,却在神游时想到特母斯特罗姆的一句话——

我的岸很低,死亡上涨两公分,我就会被淹掉。

至于我是在什么时候读到这句话的,我已经不记得了。似乎是在高中时期,从同桌那里借来的书。

也许吧。我记不真切了。

我们四个人在场上站成四个角,压抑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八号是最先崩溃的那个。她死死瞪着面前的我和阴谋家,颤抖的话音是精神状态崩塌的前兆。

“你们别过来!你们两个是双狼是不是?想要靠近我们之后一刀一个是不是?”

“八号,你冷静一点。按照规则,如果场上还有两个模仿者,他们会直接胜利的。”

四号犹豫着要走近她,她却应激似的后退,刚开局时优雅知礼的气质在她身上荡然无存。她用力抓着自己的裙子,音量不大,但语气透露着一种濒临界限的歇斯底里。

“会不会我们中根本就没有模仿者了?这就是幕后黑手的一个骗局,我们根本就没有人能走得掉!”

“八号……”

七号皱着眉,想要说什么,却被她骤然拔高的尖叫声打断。

“通缉令出现前,你们都看到了是不是?他们的鬼魂都没有走!都还在这里缠着我们!我们根本没人能走得掉!”

我想起了通缉令出现前视野里密密麻麻的鬼影,当时大部分人都看到了幻象,但我并没把那群影子跟被我害死的人的鬼魂联系起来。

通缉令里描述过,“修士”曾在疯人院传播邪教、供奉邪神。如果那些影子是死在疯人院的实验品的亡魂,那捏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是谁的?

思绪还没展开,我的CD已经到了。我回想了一下原先的信息,猜了七号是侦探。

刺痛再次侵袭了我的眼膜,在一片鲜红的视野中,那枚棋子又一次轰然倒塌。

我再次陷入了漫长的CD中,旁边的四号却已经将怀疑的眼光投向了七号:“七号,我跟六号是可以互保的好人,八号是侦探,现在场上只有你嫌疑最大了。”

八号犹疑着侧过头来,我怀疑她现在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因而很容易地被诱导:“你不会骗我们吧?”

阴谋家向七号走近一步:“七号,我问你,演说家还活着吗?”

七号答得斩钉截铁:“活着。”接着一道凌厉的目光在我和四号身上游移,“四号,你又是什么身份?我第二轮的技能可以浅保六号是好人,现在场上只有你嫌疑最大了吧?”

阴谋家嗤笑一声:“你如果真是香料师,只保六号还不够吧。你不妨报一下你每轮次的技能都用到谁身上了。还有,演说家可是早就死了。”

“不可能!”七号放在身侧的手难以察觉地收紧,最后还是咬牙说,“到了现在还要试探什么?我就是演说家!”

阴谋家无机质的漆黑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像要从他脸上把身份读出来。我在心底叹息,在这里的人心脏都早已腐烂,连血都接近是黏稠的黑水,又怎么能轻易看透。

而四号似乎总有他的判断,他可怕的洞察力和直觉,早在他毫无根据喊我棋手时我便已经领略一二。

他大跨步走向八号,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躲闪。

“那么问题就出在八号身上了——你验的另一个人是谁?”

最后一个字被卡在了她喷出鲜血的喉咙里。

当面杀完人的阴谋家后退一步,远离了八号无力倒下的尸体。他嘴上竟慢慢噙起了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四号将沾了血的无指手套扯下,随手扔到一边。

“你猜我什么身份呢。”

说完,他亲自拉响了紧急会议。

局势显然对我和七号都很不利,阴谋家手上还有两张通缉令,猜中我们的任何一个他都会直接胜利。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些。少有的,我连生死输赢都无暇顾及。

我只是盯着阴谋家覆在紧急铃上的手。他褪去了无指手套后青筋分明又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手。

在他的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10

我于是全部想起来了。我和他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放映在我眼前,像一部剪辑得潦草又混乱的黑白电影。九年前我倚靠在他肩上跟他念加缪的“我毕生愿望是可以和一个人达成共谋”,九年后他埋在我颈窝里说他会至死站在我身边,高中的同桌,共犯的默契,东窗事发时的携手,我想起了所有,除了他的名字。

我唯独不记得他的名字。我眼前的他就仅仅是一个编号,一个代称。

而他似乎并不记得我。

我即将度过人生中最难捱的几分钟,顺序发言结束后,他一定会在投票阶段给我发通缉令,我只剩了这一次落子机会,要想赢就只有在这次机会上孤注一掷。

可我赢的话,他就会死掉。

在那最后几十秒我想起的却是我们在监控室做的那次,我们所展露出的那种原始的兽性,在这最后的时刻也以同样凶猛暴烈的攻势攫取了我。人天性的自私和利己在这时剥夺了我自由意志沦陷的权力,我真的很难接受自己在转瞬间多了一个爱人,而我们马上又必须天人两隔。

生存还是死亡,拼死求生还是转让胜利,渺茫的希望和零落的爱情同时压在我手上,让一枚棋子沉甸甸得能坠下千斤。

那可能是我执棋多年最慌乱的一次落子,我闭着眼,选中了七号和演说家。我希望推测正确,又希望推测失败。

当的一声,传来棋子摆正的声音。

我缓慢睁开眼。四肢发凉的感觉还没消散,一种生还的喜悦却慢慢从心脏泵出来,暖意流向我四肢百骸,汹涌澎湃着,震颤着。

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我将是最后的赢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我忽然又有了一种被盯着的感觉。

隔着一张遗像,阴谋家很慢很慢地转过头,笑得看不出任何情绪:“你看,你最后还是会选择抛弃我。”

11

正午的阳光晒得水泥路发烫,走在阳光下的我却从来没有如此爽快过。人只有濒死过才会珍惜活着的感觉,我顺畅地呼吸着清鲜的空气,胸腔每次起伏都让我喜悦而舒心。

我就这样回到现实,从熟悉温馨的卧室里醒来,如同从梦中往外跳伞,摆脱了那令人窒息的漩涡。

我走到邮筒前,习惯性取下每天的报纸,余光却瞥见一个阴沉的青年正从我家门前离开。压低的帽檐把他整张脸笼在阴影里,朴素而不起眼的便装在他身上倒显得服帖。

我身体忽然一颤,又镇定下来,拿着报纸回到了房间里。

天下送货员大抵是同一套装扮,气质相像也很正常。

我边吃早饭边阅读着早报,却发现早报的头条便是发现了十年前贩毒案涉案人员的信息。当局给毒枭的双面间谍传递错误情报后将他们一网打尽,那些罪犯却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连尸体都不曾留下,唯一的信息就是罪犯档案中的编号和记录。

我无意中瞥见了日期,却发现那是2006年。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1996年。

“中间十年发生的事,你到现在都没想起来吗?”

变数也就是在此时发生:一种湿淋淋、黏糊糊的感觉侵袭了我,像是掉进了冰封的湖水里。视野里忽然出现了许多模糊的鬼影,我的右手被什么东西从身后捏住。

“你忘了第一次狂欢时你是怎么背叛我的吗?”

我低下头。那是一只青筋分明的手,肤色近乎青白,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轻缓的换气声如同游蛇的吐息,带着冷意持续不断地侵袭着我。我的喉咙黏膜仿佛被粘连到了一起,说不出话来,只感受到一种强烈的不适感。仿佛一双眼睛正从背后逼视着我,恶狠狠地、带着浓到快要自眼眶迸裂开来的恨意。

这种目光我已经感受过了太多次。

缺失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被补上,所有那些一遍遍轮回的所谓狂欢回到我脑海中。

初次被关进疯人院时,我在爱情与生命之间选择了后者。在眼看着阴谋家发错通缉令之后,我自己却终究棋差一招,在最后的轮次被治安官击杀。

那是唯一一次我们持有全部记忆的狂欢,只是没有任何人获得了最终胜利。所有参与者在狂欢结束后都被疯人院内禁锢的亡魂吞噬,直到我们成为那里无名亡魂的一员,在那处死地一遍遍重复着自相残杀的所谓狂欢。

只不过随着狂欢的进程,生前和轮回的记忆会逐渐回归,包括烙进骨髓的爱恨和杀意。

那只手慢慢上移,扼住我的脖颈。

“这一道这么久,你总该办完事了吧?”

“走,先去人多的地方混个脸熟。”

“你早晚有一天会背叛我。”

他紧紧依偎着我,禁锢着我的四肢,将我钉在名为阴谋家的十字架上。

在我失去吐字的能力前,我听见我嘶哑的声音,我眼眶干涩,早已分泌不出泪水,却还是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流泪冲动。

“都重复那么多次了……我们就不能有个好结局吗?”

“好结局?你觉得什么是好结局?

“第134次狂欢你认出我后交出所有信息将胜利让给我,然后死在我面前,这算不算好结局?

“第863场狂欢我给自己发通缉令送你赢,这算不算好结局?”

他发出模糊的喉音,似乎是在笑,我分辨不清楚。我有多久没听过他真正开心的笑声了,九年?十九年?思绪还没聚拢就再次涣散,我在窒息的痛苦中生出一点自嘲意味,所有那些回忆是属于活着的那两位意气风发的少年的。而我甚至不记得我们曾经的名字。

我们是阴谋家和棋手。

我们早就不是我们了。

“没用的。我是模仿者,而你是中立,我们就不可能有好结局。从你背叛我开始,每场狂欢看见通缉令后,我心中都会有两个强烈的执念冒出来,那就是我爱你,和要杀死你。

“立场不同,我只能杀了你,一次又一次。

在最后的最后,我想起的却是1996年的情人节,那次致命的情报传递时他俯在我身上说的话。我用那本书的名字作为暗号,诱他拥抱我,予我行动前最后的温存。

而他真的履行了诺言。

他始终在暴烈地爱我,从生到死,从这辈子到下辈子。

12

朦胧中,我终于听清了那歌声的内容。我似乎认识唱歌的人,“修士”这两个字浮现在我脑中,只是修士的名字又是什么,我回忆不起来。

有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正贴在我耳边,一遍遍告诫、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叹息着——

“我夸大从前的罪过,以便把将来的罪过视为必然的后果。我不向自己说:你还没有犯下什么重大的罪过,只要你愿意还可以成为无罪的。却向自己说:哀叹你自己犯过的和你不得不继续要犯的罪过吧。”[6]

13

我慢慢坐起身,发觉我躺在一个类似盥洗室的房间的地面上。污迹斑斑的镜子映出我苍白的脸,我看清自己领口上别着一个标示牌,上面写着明晃晃的数字“2”。

借着吊灯明明灭灭的昏暗光线,我谨慎地离开了房间,顺着走廊一路往前。

穿越几条走廊后,我来到了餐厅。房间中央站着六七个面生的人,有男有女,看神色都不像是绑架方。我从藏身处走出来,大部分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仍在三三两两地交谈着。

“二号先生,我们先前……是不是见过?”

*正文狂欢身份及编号:

一号:锁匠

二号:侦探

三号:银行家

四号:阴谋家

五号:治安官

六号:棋手

七号:演说家

八号:香料师

九号:千面人

十号:送货员

*私设及引用出处:

[1]出自雨果

[2]私设寝室有分隔开的私人房间

[3]私设刀人方式为文中描述的这样

[5]出自《死无葬身之地》

[6]出自《忏悔录》

花了好几十约的归宿照,出镜的两个号都是我不过自己手残拍不好只能拜托付费老师拍。

红蓝可抱,一键助力玻珠回血。

cp向cp向!!!!

*中原中也网恋翻车了,对面男大装萌妹

*巧的是,隔壁系系草也网恋翻车了

*中原中也对那位系草产生了同病相怜的同情,然后……

*口嗨只有几百字,我也不知道怎么越写越多

1.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时光机,或者电视里的月光宝盒真实存在,中原中也一定会穿越回两年前告诉沉迷各种游戏的自己:不要下载BSD。

退一百步来说,就算进入了,也不要打排位。

退一千步来说,就算打了,也不要因为节奏很合拍就加上同局队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非要加好友,也不要加ID是[人间失...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非要加好友,也不要加ID是[人间失格]的女号。

因为你会和“她”一起打游戏,一起做任务,然后绑定情侣关系,心照不宣搞暧昧,再一心一意想和对方谈网恋。

但是,“她”是男的。

总之这是一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纯情少男被一米八大男人装萌妹欺骗感情的悲伤故事,很值得看客们为此掬一把泪。

2.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一分钟的呆,眼前的迷蒙才散去,彻底脱离了梦里光怪陆离的世界,等那个长着小孩画的米老头一般抽象的脸高个子男人彻底离开他的脑子,他才动了动手脚,坐起身来。

“嘶……头疼。”他嘟囔一声。

“哟,你可算醒了。”对床的阿呆鸟正坐在桌子前赶作业,闻言抬头关切地问:“不舒服吗?是不是酒还没醒?”

“醒了。”中原中也按按太阳穴,宿醉让他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他有些后悔昨天喝那么多酒了。自从打了BSD后,为了买装备和外观的他就很少再去酒吧,剩下来的钱换成了赛博衣服穿在了他的账号上,但昨天发生的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没忍住从超市抱回来一堆啤酒,一个人咕嘟咕嘟吹了十几瓶,人事不省地倒在地上,还是被五个舍友合力抬上的床。

“下来吃点东西吧。”阿呆鸟指指中原中也床下的书桌,上面摆着一桶泡面和两根香肠,是钢琴家从柜子里刨出来的,月底的男生宿舍里能找到这么丰富的存粮属实不易,钢琴师出门的时候都一步三回头。

中原中也点点头,揉着眼睛爬下床梯,一看整个宿舍只剩下自己和阿呆鸟两个人,顿时迷茫地问:“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噢,广报官今天不是有个彩排嘛?戏剧社那边人手不够,冷血他们被临时抓去帮忙了。”

“下周演出的彩排吗?”

“对呀!据说剧本是学生会那边的人写的,迎合了现在年轻人间流行的丧文化,挺受欢迎呢,今天是带妆彩排,剧本作者也会去,他长得可帅了。哎,要不是我欠的作业太多,我也想去凑热闹。”

“噢……”中原中也撕开泡面桶外面的塑料膜,揭开盖子,拆开料包,倒在面饼上。他神色恹恹的,看着心情还不太好,往日里如果听见这种趣事他一定会很感兴趣地追问两句,但这次他只是随口吐槽了一句:“你一个男的,怎么也想看帅哥啊。”

“这有什么?爱帅之心人皆有之。”

中原中也没再接话,他去阳台接了热水,用书压着泡面桶盖子,坐下来啃着香肠等吃饭。过了几分钟,又听见阿呆鸟问:“你昨天怎么了?出门的时候高高兴兴,回来却整个人都蔫了,问你问题也不说话,光知道灌酒,拦都拦不住。我记得你昨天是去见网友的吧?怎么了?发现线上线下反差太大?”

“不止。”中原中也被戳到伤心事,他又想起了梦里那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但从身形来看对方身姿挺拔四肢修长匀称,比例极佳,虽然没看见脸,但也可以想象一定是个帅哥,至少外形挑不出错,衣品也好。唯独性别不对。他狠狠地叹气,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泡在酸水里咕嘟咕嘟冒泡似的。“我被骗了。”

阿呆鸟惊讶地蹿起来:“骗了多少?”

“骗感情了。”

“噢……”阿呆鸟又坐了回去。几秒钟后又蹿起来:“什么?!”

“我这个学期不是入坑了BSD吗?最开始一直是单机,后来散排到了一个挺合拍的队友,是个建模很漂亮的女号,我加了对方好友偶尔一起排位,这人跟我的游戏思路高度一致,所以交流渐渐多了。后来BSD出了个情侣任务,我们就绑了情侣关系方便做任务。”

“噢!是你那个技术很厉害的双排队友[人间失格]啊。她人不是挺好的吗?我记得你们还互送过外观。”

“当时是觉得她人挺好……你们调侃我是不是喜欢人家的时候我反驳了,但我确实挺喜欢她的。她的态度也很暧昧,我们俩经常开玩笑,很多都超出了普通网友的界限,有点像真的情侣了,所以我以为她也喜欢我。这周二我说起咱们学校的离谱校规,她说她们学校也这样,结果发现我们是同校。所以我就提出见面,想把关系确定下来,别网恋了,干脆直接谈一场不分手的恋爱。”

“怪不得你昨天起那么早挑衣服抓头发。然后呢?她鸽了你?”

中原中也闭了闭眼,语气沉痛:“她……是个男的。”

“男的?!”

“甚至比我高一个头。”

“……”阿呆鸟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节哀。”

想谈网恋结果发现对面有可能掏出来比自己还大,这事是挺难绷的。阿呆鸟有点同情好友了。

“真搞不懂在网游里装女生的人是怎么想的。他是故意的吗?你有没有骂他?”

中原中也摇摇头。“我怎么骂啊?我看着我们之前的聊天记录,什么脏话都说不出口。”

“你就是道德标准太高了。”

“唉……”

面泡好了,中原中也吸溜完面条,又爬上床躺着。宿醉的滋味不好受,他决定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酒了,但他又想到自己惦记了那么久的双排队友是个男的,他还在游戏里和对方说“再也不要见面了”,估计以后也没有谁会让他再宿醉。

他悲伤地吸吸鼻子,闭上眼,忍不住回放和[人间失格]刚认识的时候,对方有着很可爱的口癖,句末经常会带着“呀”“嘛”“啦”之类的语气词,建模精致又漂亮。他俩排到一起的那局游戏是逆风局,其中三个队友像是用脚扣键盘一样打得一塌糊涂,只能用“牛鬼蛇神”来形容,气得中原中也在队伍频道激情输出,最后[人间失格]站出来说“还能打”,五人——主要是中原中也和[人间失格]两人——经过一番操作和配合总算是勉强获胜。中原中也连连赞叹这人技术和意识都很超前,下意识在结算页面加了好友,申请发过去后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唐突了。对面毕竟是个女孩子……吧?会不会有些冒犯?

他忐忑了一会儿,好友申请便被通过了,[人间失格]很高兴地和他打招呼:“是你呀!刚刚那局打得不错哎。”

中原中也美滋滋地回复:“哪里哪里,你也很厉害。”

[人间失格]是走读生,但中原中也住宿开不了麦,因此他们一直是打字聊天。中原中也一直认为[人间失格]是有点小恶劣的女孩子,但对他没什么坏心眼,所以这点恶劣也变成了吸引人的可爱。他从前一直不相信,怎么有人会隔着一块屏幕喜欢上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呢?在对[人间失格]动心后才明白,喜欢这种情感的产生,并不一定因为声音、外貌、学识、家室,也可以萌芽于两人相处时契合的三观和提供的情绪价值。因此在得知[人间失格]和他是同校时,他说:“我们见一面吧。”

[人间失格]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只发过来一个:“哎?”

“虽然有点唐突,但我还挺想见见你的。”

[人间失格]说:“网友面基吗?有点犹豫……”

中原中也一咬牙一闭眼,本着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的想法,手指飞速敲打键盘,生怕自己再犹豫一秒就不敢说了:“当做是戳破窗户纸之前的面对面坦诚交流吧。”

他很清楚自己喜欢[人间失格],也知道[人间失格]大概率也喜欢他,虽然暧昧期很动人,但果然还是更希望能够真正确定恋爱关系啊。告白的前置环节演了好几十集了,赶紧大结局吧。

果然,[人间失格]答应了。

中原中也因那一个“好”字兴奋得在宿舍里上蹿下跳,差点一脚踹翻阿呆鸟刚打回来的热水,被好友亲切地询问是不是打游戏打傻了,他也没恼,抓着阿呆鸟的肩膀晃了十来下,又兴奋地跑回电脑前列约会清单。

“你才是大小姐吧。”中原中也略带羞涩地回复。

几分钟后他跳起来,跑到衣柜前扒拉自己的衣服,这件太俗那件太low,这套过时了那套太前卫,穿休闲装显得不稳重,穿西装又太正式,挑来挑去也没有合适的,索性第二天上完课就跑去商场买衣服,挑了套黑风衣配灰马甲,既不死板又不轻浮。回到宿舍又对着镜子研究了一下午抓头发,广报官饶有兴致地看了他好久,问:“怎么回事?少男怀春?”

“等等你们就知道了。”中原中也无比自信。以后他就是这个宿舍唯一脱单的人了,这群单身狗和他已经不在一个level,他要交女朋友了!虽然不知道[人间失格]长什么样,但他觉得不管对方的外貌是美是丑都没关系,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可爱。更何况怎么会有不可爱的女孩子呢!

但是有不可爱的男孩子。

见面那天[人间失格]到的早,中原中也一边往目的地走一边问她今天穿了什么,[人间失格]说:“我穿的很简单啦,沙色的长风衣和米色的长裤,你一眼就能看见。”

“真巧呀,我也穿了风衣。”

因为是周末,所以北门站着不少等着打车的学生,中原中也握着手机四处张望,视线略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学生们,从这头看到了那头,还是没找到哪个女生穿了沙色风衣,男生倒是有一个。

“你到了吗?”

“到了,但是我没看到你。”

“怎么会呢?北门就只有我穿了沙色的衣服,我站在大石头正前面,可能被挡住了,你往外走走嘛。”

中原中也步子一顿。

他望向校门口的大石头,那一片站着不少人,但站在石头正前方、还穿着沙色风衣的只有一个人,但不是什么萌妹萝莉,也不是御姐女神,而是一个看着有一米八、身形修长身姿挺拔的男生,男生背对着中原中也,正在低头看手机,一头深色的卷发在阳光照耀下泛着点棕色。

平心而论,这个背影非常帅气。

而且真的能让人一眼就看见。

中原中也一颗火热的少男心瞬间拔凉拔凉,一下凉到脚底板。他反复确认两人约定的地方只有一个男生那么穿,又反复确认[人间失格]描述自己那么穿,反复低头抬头怀疑人生后,他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个男生就是[人间失格]。

完蛋,女朋友爆改一米八男大。中原中也眼前一黑,甚至没有勇气上前打个招呼说声“嗨”,就果断转身脚底抹油似的跑了。

再见了,我的爱情。他抹了把并不存在的辛酸泪,在聊天框里输入:“对不起,今天就不见了。以后也不要再见面了吧。”

[人间失格]连发了三个问号,震惊又受伤地问:“为什么?”

中原中也说:“因为我是男的。因为你也是男的。”

他吸吸鼻子,怀揣着一颗被伤得七零八落的小心脏,把[人间失格]加入黑名单。

3.

中原中也又做了梦。

他起了床,扒拉扒拉自己的柜子,没发现吃的,又毫不客气地跑去洗劫钢琴师的柜子,拆开最后一桶泡面。

“我的心肝宝贝红烧牛肉面!”钢琴师痛心疾首。

“反正你吃过了,这个就给我吃吧。”中原中也理直气壮。

“下个月还我两桶。”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不听也没用。下个月你只要带吃的东西回来我就上手抢。”

“这么小气!我都没说你们出去吃好的不喊我呢!”

中原中也心虚地挠挠脸颊,吸溜吸溜泡面。

冷血好心安慰道:“别羡慕,饭不怎么好吃。”

“不过八卦挺好听的。”

中原中也问:“什么八卦?”

“隔壁系系草的八卦,”阿呆鸟补充道,“就是剧本作者,学生会的。”

这么说中原中也就知道是谁了。“噢,今天去看彩排的那位帅哥?你们当着人家的面聊八卦不好吧。”

“他没去聚餐,我们才聊的。”广报官接过话头,说:“他今天来得很迟,顶着两个黑眼圈,瞧这怨气比鬼都重。刚彩排完他就走了,说是要回去补觉,社长多问了句‘帅哥也熬夜啊’,我们社团那个俄罗斯籍的学生就说‘他失恋了。’把我们都惊呆了。”

“哎?”

“好像是网恋被骗感情了吧?他喜欢上了游戏好友,两人就差临门一脚就能确定关系,结果他被甩了,甩他的人连原因都不给一个,甚至他那句‘为什么’都没发出去呢,因为被拉黑了。”

“啊?真可怜。网恋果然不靠谱。”中原中也露出同情的表情,对此感同身受。

“还有更劲爆的呢。”广报官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系草是被什么人骗感情了吗?”

竟然还有内幕?中原中也问:“什么人?”

“男人,还是咱们学校的!据说是要见面的时候突然反悔了,系草准备了好久呢,又是买花又是订蛋糕又是预约饭店,那架势,简直连两人以后婚房怎么装修都想好了。啧啧,真没想到他是弯的。”

中原中也震惊地张大嘴。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和他一样倒霉的人在!他不禁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系草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情。

“和中也一样,中也也是网恋被男人骗了。”

“嗯?等等,中也网恋?还被骗感情了?”

“对。哎呀,我忘了跟你们说了。”阿呆鸟一拍脑门。

中原中也把自己打游戏遇见“萌妹”结果“萌妹”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故事挑挑拣拣讲了讲,几人纷纷感叹恋爱还是得谈知根知底的人,得在现实中互相了解过、相处过才行,网络上那都不是人心隔肚皮了,隔山海都有可能,谁知道对面是人是鬼是男是女啊。

系草那边的瓜是系草和对面知根知底,俩男同相恋失败,但中原中也这边是纯情少男被一米八大男人装萌妹欺骗感情。一个是男同的暧昧,一个是直男的劫难,他自认比系草的遭遇更惨一点。

冷血赞同地点头:“噢,你确实更惨,你俩真是难兄难弟。”

“那个系草叫什么?”

“文学系的太宰治啊,身上天天缠着绷带,个子高高的,脸长得很帅,你应该见过。”

中原中也努力从记忆里搜索这个人,搜索成功。“啊,确实见过。”

但也只是见过。在被坂口安吾拉去当文艺晚会壮丁的时候,太宰治偶尔会来找坂口安吾聊天。他们没说过话,堪堪称得上点头之交。

这么说来好像马上又要见到了。两个月后就是校庆,坂口安吾那个工作狂肯定会照例提前招募节目,当然,中原中也的节目是强制性的,毕竟坂口安吾工作起来一向不当人,大一的时候中原中也就上了他的活动必薅的羊毛名单。

一想到即将迎来无休止的彩排,中原中也就痛苦地皱起脸。

一个星期后,为校庆准备的文艺晚会海选开始了,中原中也作为内定的演出者本与这无关,但不知坂口安吾抽了哪门子疯,非要他去现场当评委,帮忙参谋参谋,这得罪人的事情中原中也可不想干,婉拒道:“我就是一个普通学生,在这种场合怎么说得上话?”

“你代表普通学生,我代表活动主办组,我还抓了个外援代表学生会,正好我们三方都出了个评委,更显得海选活动公平公正。”

“好吧,其实我就是不想去。”

“不,你想。”

“我不……”

“给你加五学分。”

中原中也果断改口:“我不……不可能不去,我这么乐于助人,这么热爱集体活动,当评委什么的最爱干了。”

唉,没办法。古人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但苦逼大学生却必须为五学分低头。人总不能为了休息连学分都不要了吧!

海选当天,中原中也紧赶慢赶终于准时到达大礼堂,评委席上只坐着坂口安吾一个人,学生会的代表还没来。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坂口安吾右手边的名牌,只看见一个“太”字,心想果不其然就是那位被欺骗感情的校草。

第一个节目开始的时候太宰治才姗姗来迟,还是传闻中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他本来就是冷白皮,这下更是憔悴得像个千年厉鬼,就差嘴里吐个魂了,但即使如此也挡不住他的英俊,反而更像是网络上热度极高的那类“丧系帅哥”。中原中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想:这就是那个倒霉蛋系草啊,啧啧,看看这一张脸,他的暧昧对象怎么舍得甩他?

没眼光,真是没眼光。甩了太宰治的人很明显血亏一个亿。

抱着这个想法,一整场海选中原中也都在走神,时不时偷偷往太宰治那边瞥一眼。唉,真造孽,看看网恋翻车把一个好好的帅小伙折磨成什么样了?再想想自己,为了逃离伤心地连游戏账号都不敢登,憋了几天还是没憋住,又买了个号玩,尽管两个账号完全不一样,他还是会在和[人间失格]一起呆过的景点发呆。

网恋而已,干嘛要这么刻骨铭心啊?中原中也单方面对太宰治产生了难兄难弟的友情。

最后一个节目评选完,三人都累得长舒一口气。中原中也站起来原地蹦跶几下,活动活动坐得酸痛的屁股,而太宰治往桌子上一趴,开始cos尸体。

“你状态好差啊。”坂口安吾戳戳他,“还在为那件事烦心吗?”

“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甩我。”太宰治的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他已经思考这个问题一个星期了,但依然想不明白“他们都是男人”为什么会成为“不再见面”的理由。那个人早就说过自己是男的,太宰治也是。他有这么差劲吗?让对方连扯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都不愿意?

他忍不住絮絮叨叨地和坂口安吾倒苦水,把这几天的思考、纠结和钻过得牛角尖一股脑说了个痛快。悲伤不会消失,但可以转移,等悲伤转移到坂口安吾脸上,他的心情就会好了。

“污……”

“不要说那个名字!”太宰治打断好友,“我现在已经对那两个字有PTSD了。”

“有这么严重吗?”

“非常、非常严重。从那天起他再也没上过线,可是我真的不明白……”

呦呵,可以现场吃瓜。中原中也也坐下来旁听,从兜里抓出一把瓜子,三个人排排坐嗑瓜子,听太宰治念叨他的网恋对象有多么薄情寡义。

坂口安吾已经听了三遍了,为了拯救自己的耳朵,他决定采取一些干预手段:“哎,中原,我记得你也玩bsd吧?”

中原中也莫名咯噔了一秒钟,但随即想起自己换了个号,便收拾好心情说:“对啊对啊。太宰同学也玩?要加好友吗?”

还不等太宰治答话,坂口安吾就眼疾嘴快地说:“加上呗,以后一起双排。这个游戏单排上分可难了,太宰刚好缺一个游戏搭子。”

“行啊。”中原中也掏出手机报上一串数字,太宰治还趴着一动不动,被坂口安吾敲了好几下脑袋才像条搁浅的青花鱼似的扑腾了两下,打开游戏加上中原中也的好友。

太宰治的ID叫[斜阳],很美的意象,不愧是文学系的,中原中也自认为想不出这种文艺范的名字,他只会给自己的账号取中二ID,新账号叫[往昔之歌]这么正常的名字还是因为上一任号主把改名卡全用完了。

他看了眼太宰治的资料卡,账号等级11,一看就是个新号,大概率是被甩之后为了忘掉悲伤过去重新开始而新创的号。他又看了眼自己的账号,那个如翠竹一般挺拔的男性建模和自己之前的账号大相径庭。他们都是不得已放弃过去的人。

他有点怜爱太宰治了,忍不住说:“以后一起玩吧?”

好几秒后,太宰治回答说:“好。”

太宰治的新账号里只有一个好友,就是ID为“往昔之歌”的中原中也。

他们不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但缘分开始的时候得追溯到他们大一入学那年,太宰治在校门口看见了提着两个大行李箱健步如飞的中原中也,惊鸿一瞥,让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这人个子小小的劲还挺大,这一点感叹慢慢发酵出了些许好感,但因为他们没接触过,所以并没有发展成喜欢,仅限于“这人好像不错”。文学系和音乐系的住宿区和教学区都离得太远了,如果不是坂口安吾,他们大概这四年都很少能碰面。

太宰治长了一张桃花旺盛的脸,实际上只是个口嗨达人,实操经验为0,内里还是个纯爱战士。[污浊的忧伤之中]提出面基的时候他兴奋得一整晚没睡着,第二天起床还容光焕发走路带风。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见面,期待和喜欢的人交往。说起来,[污浊的忧伤之中]是个咋咋呼呼大大咧咧的男孩子,竟然喜欢去甜品店啊。

太宰治万分想不通,他这一生行善积德,情路为何如此曲折。

游戏里,[污浊的忧伤之中]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最开始的那几天太宰治常常会点开对方的资料卡,好友列表的最顶端,唯一的置顶,资料卡页面是一个膀大腰圆肌肉虬结身高八尺的男性建模,他们刚双排那会儿他曾经问过[污浊的忧伤之中]:“你和你的建模长得一样吗?”对方挺难为情似的,输入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一样啊,我没有这么高,肌肉也没有这么夸张。”

太宰治知道对方喜欢运动,喜欢唱歌,喜欢红酒,喜欢机车,喜欢帽子;也知道对方身高比自己低,脾气比自己大,胃口比自己好;他还知道对方打游戏的习惯、放技能的顺序、其实心地很好但就是要虚张声势地嘴硬……但抛开网络上的交流,他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污浊的忧伤之中]。

这份喜欢真的还要继续吗?太宰治不知道。

坂口安吾说,你还不如喜欢中原中也呢,最起码中原中也看得见摸得着。你之前不是对他挺有好感吗?

太宰治说,只是好感而已,我们又不认识。

坂口安吾又说,去见个面不就认识了吗?有感情基础的话,说不定能发展发展呢。

哪门子感情基础?再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太宰治不乐意,但拗不过好友的威逼利诱,还是去当了海选评委,又加了个游戏好友。

中原中也大概是单排久了,迫切地需要一个队友,太宰治一上线就能收到对方的组队申请。中原中也先是在聊天页面礼貌询问能不能交流游戏,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字,吐槽的内容加起来足够写个五千字的小作文。太宰治一恍惚,想起[污浊的忧伤之中]也是这样,情绪一激动就会变成话痨。

算了,双排就双排吧,吃吃代餐也行。太宰治略心虚,点了“同意组队”。

坂口安吾听了沉默,太宰治听了更沉默。

前者是担心好友被戳到伤心事,后者是因为织田作之助的话让他被点醒了。

为什么会熟悉?明明他和中原中也刚认识不久。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去客厅倒水喝,撞见了半夜偷吃夜宵的森鸥外。

“你没睡?”森鸥外面不改色地撸串,严肃且认真地教育太宰治:“年轻人不要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

“对老年人更不好,容易脱发。”太宰治回怼道,“不过也没关系,你掉的头发其实是在给你长脸,这么一想是不是开心多了?”

“……”森鸥外哑口无言。

太宰治给自己倒了杯水,转身回房间的时候突然脚步一顿,转过脸来问:“什么时候会觉得一个人相处起来很熟悉呢?”

“啊?之前认识?”

太宰治眨眨眼。“或许吧。”

他想起中原中也在对局里操作,虽然建模不同、职业不同,但反应的速度、出招的时机、对局的思路,都和[污浊的忧伤之中]极其相似。

会这么巧吗?太宰治不敢下定论。他在床边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给中原中也发了条消息。

“明天要不要单练?”

“练呗。”中原中也很快回复。“你竟然没睡?”

“嗯,失眠了。你不也没睡吗?”

“我们宿舍在夜聊。”

“聊什么?”

“他们在聊自己的初恋,我在吃瓜。”

“哎?中也不加入吗?”

“不了,我的初恋没什么好聊的。”

“哎?我很好奇嘛,让我听听。”

“听什么听,你该睡觉了,我也要去睡觉,明天上午有课呢。”

太宰治有点遗憾地回了个“好”。

没关系,还有机会,多旁敲侧击几次总能试探出来。他开始主动找中原中也聊天,天南海北什么都聊,从北食堂的麻辣烫聊到校长办公室的收藏品,再聊到周末要干什么。中原中也也喜欢运动,喜欢音乐,喜欢在周末的傍晚骑着机车去海边吹风,家里的衣帽间堆着几十顶样式各异的帽子,最喜欢的收藏是名贵的红酒。

除了不喜欢甜食以外,每一条都符合。

但太宰治请楚地记得,坂口安吾提起过中原中也的遭遇,这个倒霉蛋也是网恋被骗了。如果中原中也就是甩了他的[污浊的忧伤之中],又怎么会是被骗的一方呢?但他俩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可以聊失败的恋爱话题,所以太宰治只能自己猜。

一边“可恶啊他为什么甩我”,一边“怎么办,要质问他吗,万一只是巧合呢”,纠结得黑眼圈又加重了。

真造孽啊,太宰治想,就连这种因为某个人失眠到天亮的感觉都熟悉得令人着迷。

既然没办法掀对方的马甲,那不防换个思路,先掀自己的。

太宰治故意喝了很多酒,装醉给中原中也倒苦水,说自己想起了网恋对象——甚至没开始恋,多可悲。中原中也一边听一边感叹他们俩还真是惨到一个地方去了,骗他的那个也是天天陪他组队打副本、挂机做任务、在公会聊天的时候互相维护……马上要谈了结果他是个男的。

就是这措辞有点奇怪——“结果他是个男的”。

太宰治一愣,问:“什么意思?”

“嗯?我以为他是女孩结果掏出来有可能比我的还大的意思呗。说实话,见面那天我都没敢看他的正脸,怕伤心过头给他一拳。”

这是个什么剧情走向?合着最中原中也一直以为他是女的。太宰治有点懵,他记得他说过自己的性别,中原中也这人怎么还选择性失忆呢?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

淡淡的想死,怎么办,爱上直男了。男同最地狱的就是爱上一个直男。

他问:“中也接受不了和男生谈恋爱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直男。”太宰治汗颜,“实在惦记的话,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呢?”

“不要,太尴尬了。我原来的号和他绑了情侣关系的。而且我们是一个公会的,大家都知道我们快要恋爱结果掰了,我一上线,他们肯定会跑来问东问西。”

“唔……那用你这个号加你们的公会呢?反正你也不是打算和他重归于好,远远的看一眼就够了吧?或者,你也可以用这个身份潜伏在他身边,打探打探消息。”

中原中也也喝了两杯,脑袋晕乎乎的,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当着太宰治的面掏出手机登游戏,太宰治瞥了一眼他在加入公会的页面输入的公会名,果然不出他所料。

原来就是你鸽我!他对着中原中也的发顶怒目而视。

鸽我也没用,还不是被我找到了。他又对着中原中也的发顶桀桀冷笑。

中原中也只觉得头皮一紧,有点发凉。

“他没上过线了。”

那当然,太宰治心想,自己都被甩了,哪还有心情登这个号打游戏。原来的号绑定了很多情侣道具,还有和[污浊的忧伤之中]成对的情侣称号,他接受不了这些回忆成为别人的,舍不得卖掉,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又建了个小号。

“唉,”中原中也遗憾地说,“他是不是A游了?”

“未必吧,他可能只是想等你上线后和你解释,但发现你已经不可能再听他解释了,所以心灰意冷呢。”

“听什么听,他从头到尾都是在骗我,解释了我也不原谅他。”

“其实吧……唉,算了,不说了。”

“什么?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太宰治摆摆手,一副下定决心闭嘴的模样。

“哈啊?哪有你这样的?把别人的好奇心勾起来,又不肯说话。”

“我这不是怕你不爱听吗?其实你给我讲你们的事,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对不对。”

“说出来听听不就知道了吗?”

“好吧,就是……说不定他根本没想瞒着你他的性别呢?说不定,他其实不是想骗你呢?”

太宰治一边装成一个小心翼翼猜测的局外人,一边腹诽:谁能骗得着你啊?就凭你那八百里不加急的反射弧,骗子在第一层的时候你已经在负五层了。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首先,玩女号又不一定就是女生,谁说男生不能玩女号、女生就不能玩男号了?你这是被自己的刻板印象误导了。”

中原中也沉思,好像有点道理。

“而且,就算他向你隐瞒了男性的身份,但在面基的时候穿了男装,说明是有意向你坦白呀。”

中原中也点点头,好像也有点道理。“这么想来,那家伙好像也不那么讨厌了。”

“还有,说不定他向你提起过呢?我只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猜测啊,如果他隐瞒了性别又想向你坦白,面基前肯定会言语暗示你吧?但我没听你提起这点,就姑且猜他没有暗示。那是不是有可能,他在先前就告诉过你呢?”

中原中也一愣,仔细回忆了一遍他和[人间失格]的相处,想着想着突然一激灵,发现自己好像确实遗忘了很重要的事……

那还是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人间失格]因为技术好建模又漂亮,被路人队友纠缠想要加联系方式一起双排。[人间失格]烦不胜烦,一边在私聊里哀嚎,一边在队伍频道高冷地回绝了,怕对面不放弃,还说了句“我是男的。”

中原中也当时问他为什么说这话,好狂野,好不符合他萌妹的外形,[人间失格]说:“因为被纠缠很烦啊,一会儿要肝副本呢。”他当时先入为主地认为[人间失格]的意思是“一个无辜可怜的女孩子为了不被纠缠所以推脱说自己是男生”,现在想来,或许他们俩那时候其实是错频沟通,彼此都没有理解对方的意思。

这么说,其实是他误会了[人间失格],一门心思地认为对方是女孩子,还在面基的时候爽约,把人家拉黑了。

他顿时心虚且愧疚地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一瞬间少了好多功德。

太宰治知道他想起来了,却故意装作没看见,坏心眼地长叹一声:“其实我很希望你和他能解开误会,我也网恋翻车过,所以希望你能没有遗憾地谈一场恋爱,也算是替我完成了心愿吧。”

中原中也心想:我怎么和人家谈恋爱,我肯定把人家得罪透了。他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人间失格],他肯定要把[污浊的忧伤之中]吊起来打。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当人。他赶紧转移话题,问:“我听教授眼镜说你和你的网恋对象一开始如胶似漆,后来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和你分手?”

太宰治很想说“这得问你自己”。

“我也不知道呀,他根本没告诉我原因,只说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哦对,他还说因为我是男的,我实在是不理解……后来我也想过,是不是我们的事被他家里人发现了,他家里人不同意,他迫于压力才和我断联,但我又想到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也不会对哥哥言听计从,不至于因为家人不同意就和我断得这么彻底。”太宰治故作忧愁,狠狠地叹气,状若无意地吐槽:“总不能他和你一样,也把我当女的吧?”

中原中也心里咯噔一声。

“我其实一直在找这个人。他也是咱们学校的,你知道学校里还有谁玩BSD吗?”

“不知道哎,我认识的人中除了你没有人玩这个游戏。”

“我也是。他在故意躲我吗?”太宰治露出恰到好处的落寞神色,还很有心机地找了个让自己看起来最帅的角度对着中原中也,继续说:“其实我的手机里还存着很多我们一起打游戏的截图,他喜欢打PVP,我喜欢打PVE,我们总是一起在游戏里东跑西跑,打完竞技场就去刷副本,找风景漂亮的地方拍照,他还喜欢拉着我在丝血的BOSS前合影。”

中原中也听着听着觉得有些熟悉,他还以为只有自己会这么欠儿吧唧的。

“‘枯骨秘境’往BOSS那边走的时候不是要经过一个洼地吗?洼地里小怪数量多,刷新慢,他曾经在那用小怪的尸体给我画爱心。”

中原中也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汗珠,心中有了个离谱的但似乎可能性极大的猜测。在一个学校,玩一个游戏,都网恋,还都翻车了,网恋对象又都是男生,而且这些事他和[人间失格]也做过!仔细想想,那个背影,和太宰治的背影也挺像的,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他被自己的猜测惊了一跳,举手插话道:“我可以看看你们的截图吗?”

“可以啊。”太宰治很爽快地答应了,打开相册调出游戏截图,把手机递给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一看,顿时脑瓜子嗡嗡:这熟悉的建模,不是[污浊的忧伤之中]和[人间失格]又是谁!

完蛋了。他只觉得头晕脑胀,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坑,而他直楞楞地跳了下去,毫无爬上来的希望。

中原中也很想直接找个坟头往里一躺。

他又做梦了,这次梦里的背影转过头来后终于有了脸,不仅如此,和他一起在游戏里并肩作战的[人间失格]的建模也从娇小的美女变成了一米八的太宰治。而梦里的他和人家搞了一整晚的暧昧,在快睡醒的关头把人家踹了。

一觉醒来,中原中也精神恍惚,还没从“我的新双排就是我的旧双排不是他骗了我而是我负了他”的阴影里走出来。他仰天长叹,梦里的自己真是好一个罪孽深重的负心汉!

坦白or不坦白,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坦白了,自己会被疏远,说不定太宰治还会告诉他们所有的共友:中原中也就是那个“欺骗系草感情”的渣男;如果不坦白,自己会遭受心灵上的谴责,再也不能面不改色地听太宰治讲过去的故事。最重要的是他都被[人间失格]掰弯了,太宰治这个皮下必须负起责任吧!

如何在不掉马的前提下挽救自己的爱情?室友们都出去上课了,只有中原中也一个人,他没人可以商量,索性爬下床打开电脑,久违地登陆[污浊的忧伤之中],对着聊天记录回忆过去,从第一页开始看,看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看完,和[人间失格]相处的每一分一秒至今看来也依然鲜活,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中原中也略伤感地抿抿唇,与此同时,有人毫不客气地敲开了他宿舍的门。

“中也中也中也中也!十万火急!”太宰治冲进门,直奔书桌而来。

中原中也一抖,眼疾手快把游戏窗口缩小,若无其事地清清嗓子,问:“怎么了?”

“呼……总算……”太宰治长舒一口气,被抽掉力气似的整个人瘫在椅子里,看着页面上的“交易成功”咧开嘴嘿嘿笑了几声。

“你买了什么?”

“原来如此。那恭喜你啊。”

太宰治看起来很开心,乐呵呵地窝在椅子里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战绩,才坐起来给卖家发消息。连打字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这盒卡带是我收集的一个系列里最后一个,拿到它,我就达成全图鉴的成就了。中也,如果你去我家玩的话,可以和我一起玩,它是那个系列唯一一个双人游戏。”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他担心太宰治发现自己的游戏页面,又担心如果直接把电脑抢过来会显得自己心里有鬼,只好紧张地咽咽唾沫,点头附和一声。

“好啦。”太宰治敲完最后一个字,兴奋地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后天就能拿到,lucky!呀,中也,你在玩BSD吗?让我看看……”

“等等!”中原中也跳起来大喊。

但是鼠标已经移动到屏幕最下方的索引栏,电脑页面一闪,游戏画面跳了出来,一个魁梧高大的游戏模型出现在两人眼前。

“咦?你换号了?”太宰治一愣。

“不不不不不是!你怎么能乱动我的电脑啊!快起来快起来!”

但太宰治握着鼠标的手稳如泰山,任凭中原中也如何推搡也不挪动一下。他盯着屏幕上的建模,以及建模头顶的那串ID,脸色由晴转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他轻声念了出来:“污浊的忧伤之中?”

中原中也的心彻底掉回肚子里,啪的一声,碎了。

“你……”太宰治愣了好一会儿,不信邪地按了几个操作键,游戏里的人物随着指令前进后退蹲下跳跃,他转过头,眼里是震惊、无措、失望和愤怒,盯着中原中也的脸看了十几秒,一句话也没说,站起身离开了。

“喂,太宰!你听我解释!”中原中也吓个够呛,他急忙跑出门去追,但太宰治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楼道拐角。那人走得飞快,潜台词是“你不必追”。

中原中也靠在门框上,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可怎么办?还没想好要如何挽回爱情,爱情就先一步被摁死了,他不仅会失去难得的游戏搭子,还会失去喜欢了很久的人。

他顺着门框下滑,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太宰治知道了他就是[污浊的忧伤之中],还会理他吗?说不定自己的社交账号已经被拉黑了,游戏好友也被删除了。再往后想想,或许以后坂口安吾也会疏远自己,那就不用去给各种晚会打工了,但……果然还是不想要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要现在发现啊?如果再晚几天就好了,至少让他亲口告诉太宰治真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迫掉马,连坦白从宽的机会都不给他。

广报官他们下课回到宿舍时,看到的就是在门口蹲蘑菇的室友。

“咦?中也,怎么了?”他把手里打包的饭在中原中也头顶晃晃,说:“我们给你带了午饭哦,快来吃吧。”

良久,“蘑菇”动了动,回答:“不想吃。”

“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

“呀,要不要跟我们讲讲?”

“被喜欢的人讨厌了。”

死一般的寂静后,是接二连三的询问。

“什么?你这么快就有了新欢?”

“你之前不还对[人间失格]念念不忘吗?这是忘了?”

“喜欢的人?谁啊?为什么会讨厌你?”

“是误会吗?如果是的话解释清楚不就好了吗?”

“不会是,太宰治吧?”

“蘑菇”点点头:“嗯。”

“这‘嗯’的是哪个问题?”钢琴师觉得头大。

“最后一个吧。”广报官推测说。“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把中也抬屋里去,有什么事我们慢慢说。”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把中原蘑菇搬进宿舍。

“好了,”阿呆鸟打开饭盒,抄起筷子,准备听八卦,“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原中也从膝盖里抬起头,一脸绝望:“太宰就是[人间失格]。”

“哎?!就是他装女生骗你感情?”

“他没有装,是我自己先入为主认为他是女生,还忽略了他说过自己性别的事。”

“噢,那这么说……原来你就是那个骗系草感情的渣男?!”

中原中也发出一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哀嚎。

钢琴师照着阿呆鸟的后脑勺来了一下——没有一点说话的艺术,什么渣男,心碎成渣的男人吗?他有点担心地看了两眼中原中也,提议道:“要不然你先和我们复盘一下全过程?”

中原中也眨巴眨巴眼,打起精神,讲述了一遍太宰治这样这样他那样那样然后水灵灵地误会了的故事。

“……行吧。”就连情商最高的广报官都无语地抽抽嘴角,这么一个大乌龙确实让人猝不及防,但是:“还有挽回的余地,中也你可以先不坦白,徐徐图之,只要让他再次喜欢上你,前面的误会都好解决。”

“太宰已经知道了。”

广报官果断改口:“那完蛋,你以后见了他绕道走吧。毕竟这事想来确实是你理亏。”

“这怎么行?要绕道也是得等到解释清楚后再绕道。你又不是故意的,你那直来直去的脑回路确实容易把事情往简单了想,指女模型为女玩家放你身上很正常。”

“外科医生你嘴好损噢。”

“承让承让。”

“唉……”中原中也长叹一声,“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冷血从抽屉里抽出一沓纸拍在中原中也桌子上。“喏,写小作文,写完了看对方的反应再走下一步。”

“管用吗?”

“总比你在这唉声叹气管用。”

中原中也顿觉醍醐灌顶——是他误会了人家,也是他提出分开,现在掉马了,他更应该和太宰治说清楚,然后道歉。就算太宰治不原谅他也没关系。

太宰治的社交平台没有更新,游戏头像也没有亮起,中原中也心里七上八下,犹豫许久戳开了坂口安吾的小窗,问对方太宰治现在怎么样。

“他和你说了?”坂口安吾发来没头没尾的一句。

“什么?”

“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太宰一直不回我消息,我有点着急才来问你的。他怎么了?”

“生病了,昨天中午请的假。”

“哎?!什么病?怎么回事?”

“他说是发烧,走的时候还挺生气呢,我和织田都在想是不是谁把他气红温了。”

中原中也心虚地摸摸鼻子:“可能是我。”

“……我就随口一说,还真的气病了啊?你干什么了?”

“不重要的事情少打听,你先跟我说太宰的住址。”

坂口安吾那边沉默了几秒,不知为何看着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窗口上方连“正在输入”都没显示就发来一长串地址,甚至连家里没其他人、备用钥匙在哪都贴心标注了。

中原中也握紧手机,下定决心,出门前还不忘带上自己的手写小作文。

谁也不知道中原中也去找太宰治的那晚发生了什么,总之第二天生病的人就神清气爽精神奕奕地来上课了,脸色比伊甸园的苹果还红润,丝毫没有大病初愈的虚弱之色。

而一同出现的另一位神色萎靡,看着像是被石碾碾过一样,两眼发直,走路都飘,上楼的时候要不是太宰治扶了他一下,他估计能当场表演一个五体投地。

中原中也推开宿舍门的时候,大家都在。钢琴师问:“解释完了?”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昨天聊到很晚吗?”

“也不算吧。”

“怎么样?”

“我和太宰道歉了,他原谅了我。总而言之现在我们在交往,我得到了一个男朋友,但是也失去了一些东西……”中原中也吸吸鼻子,看着有点委屈。

阿呆鸟脑洞大开:“啊?什么?他让你赔偿他精神损失费吗?”

“这倒不是。”中原中也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忧愁,伸手摸了摸后腰。“算了,和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我今天没课,上床睡一会儿,不用喊我吃午饭。”他说得淡定,爬上床梯的姿势却有点不自然。

广报官好像理解了,脸色一变。“我大概知道中也失去了什么。而且我也确定我们将会失去些什么。”

“什么?”阿呆鸟问。

“失去我们宿舍和谐有爱的单身生活。”广报官悲痛地说。

fin.

本来只是想写网恋翻车的喜剧,不知道怎么干到一万六了,越写越想打手。

正文终于写完开开心心写彩蛋了,又干了五千多orz

彩蛋是太宰视角的无赖派聊天记录

平心而论,德希·梅洛笛并没有所谓的生物原型羞耻论。

生物进化至今,几乎所有动物都迈向了更高的灵智阶段,顺利地在与自然的交易中争取到了化形能力。耳朵抖落缩回,尾巴摇晃收起,成熟的兽人巧妙地将自己融进一众人类。种族基因的影响在常年的进化演变中已被削减到不会过分干预日常生活的程度。当然,在日新月异的科技推手助力下,品类繁多的生化药物也为特殊情况的发生提供了不错的选择。身份备案在完善的社会管理机制下得到妥善解决,号召众生平等的法条法规不断修补完善,几番敲打下顺理成章地被推举成为本世纪最重要法律之一,人兽两方达成微妙的妥协平衡,共同成为......

生物进化至今,几乎所有动物都迈向了更高的灵智阶段,顺利地在与自然的交易中争取到了化形能力。耳朵抖落缩回,尾巴摇晃收起,成熟的兽人巧妙地将自己融进一众人类。种族基因的影响在常年的进化演变中已被削减到不会过分干预日常生活的程度。当然,在日新月异的科技推手助力下,品类繁多的生化药物也为特殊情况的发生提供了不错的选择。身份备案在完善的社会管理机制下得到妥善解决,号召众生平等的法条法规不断修补完善,几番敲打下顺理成章地被推举成为本世纪最重要法律之一,人兽两方达成微妙的妥协平衡,共同成为社会运转的螺丝钉。

但话又说回来,他偶尔会有那么一点厌烦自己的本体是只兔子这件事。

冰原最伟大的典狱长在上,他绝对没有任何歧视兔子的意思,尽管他的原型在大众视角成谜,并一度被假定为蛇流传甚广,但这并非出于对原型的羞以启齿而有意隐瞒,只是本身性格中难以剔除的恶趣味作罢。即便真相揭开,他是只如假包换的道奇兔这一事实实际并不会对当事兔的家族和事业产生几分影响。

“天哪!梅洛笛老爷竟然是只兔子!”那又怎样?不过为饭余谈资扩容几句新素材,优秀的头脑才是公司股票稳定的重要因素。

不过眼下尊敬的兔子老爷确实遇到了兔生中的一点问题。

全文走置顶。

如题,一篇加D,双视角问答。

全文5k+。

——

Chapter.1

1请问您的名字

“加特。”

2年龄是

“二十二。”

3性别是

“男。”

4您觉得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好。”

5对方的性格

“不好。”

6对恋人的第一印象是

“城府很深。”

8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不知道。”

9讨厌对方哪一点

“太多...

“太多了。”

“先生,还请您说得更具体些吧?”

“够啦够啦!”

10您怎么称呼对方

“人前叫老爷或者Boss,人后是……一般是叫他的名字。”

“请问您恋人的名字是?”

“做调查之前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先生,只是简单的称呼而已,这样的话想必也不难以启齿吧?”

“德希。”

11如果以动物来做比喻,您觉得对方是

“狗。”

“其实会更像猫,不过是我最讨厌的爱调皮捣蛋的那一款。”

12如果要送礼物给对方,您会送

“耳钉吧,上个月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的耳钉弄丢了。”

“恋人之间不应该拳脚相加的呀,先生,这边建议您做完调查后就可以去买哦!”

13那么您自己想要什么礼物呢

“钱。”

14对恋人有哪里不满么一般是因为什么事情

“看见他就会开始头疼,尤其是在连续的加班后,他开车来接我的时候感觉这辈子都完蛋了。”

“欸,怎么会呢?辛勤的工作后看见恋人的脸,这应该是让人感到安慰的事情吧?”

“……呵。”

15您的毛病是

“爱熬夜。”

16对方的毛病是

“酗酒,抽烟,纵欲。”

17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开会和做实验的时候给我发骚扰信息,偷偷在我的大衣口袋里放计生用品,累得要命的时候非要跑来跟我睡一张床,睡到半夜又开始动手动脚。”

18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

“买固定的衣服款式和用烧杯喝咖啡,他说我的生活没有品质,难道要像他那样换着花样打扮自己,甚至打一排耳洞和涂指甲油才算是有品味吗?”

“您的恋人也只是希望您的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吧?不过我看您也打了一个耳洞,看来您也有在恋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做出个人习惯的改变呢。”

19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不熟。”

“啊?”

20对方说什么会让你觉得没辙

“我累了。”

“可以问一下原因吗?这看起来似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

“他很少会说这样的话……上一次听他说似乎还是他父亲离世的时候吧。”

“非常抱歉。”

21对方性感的表现

“抽烟的时候,虽然我不喜欢烟味,但这个时候他邀请我做什么事我都不会拒绝。”

22曾经吵架么

“嗯。”

23一般会为了什么发生争吵呢

“不尊重我的意见,强行要跟我发生亲密关系。”

24之后如何和好

“开房。”

“?”

25您的爱情表现方式是

“一般不会表现,我不太擅长表达,最爱我的母亲也这样说。”

26您觉得与对方相配的花是

“玫瑰,曼陀罗,或者是所有颜色艳丽的花,我觉得它们都有毒。”

27俩人之间有互相隐瞒的事情么

“……没有。”

“真的吗?您的微表情看起来似乎不太自然。”

“假的,不告诉你。”

28俩人的关系是公开还是秘密的

“秘密。”

29初次H的地点

“我的家里。”

30当时的感觉

“忘记了,我当时喝醉了。”

31当时对方的样子

“记不清了,不过他在床上的样子应该都差不多吧。”

32第一次事后的清晨,您说的第一句话是

“立马从我家滚出去。”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

33每星期H的次数

“十几次吧,应该。”

“二位还真是……精力充沛呀。”

34您觉得最理想的情况下,每周应该几次

“没有工作的时候无所谓,有工作的时候根本不想在床上看见他。”

35您更偏好怎样的H呢

“直白的,两个人都保持最原始的状态。”

36自己最敏感的地方

“……耳朵吧。”

37对方最敏感的地方

“全身都是。”

38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放浪。”

39坦白地说,您喜欢H么

“不喜欢,我对这方面比较冷淡。”

“那你还跟他一个周做十几次……”

“你说什么?”

“哈哈没事。”

40您想尝试的H地点

“这种事情在卧室里关门做是最好的。”

41冲澡是在H前还是H后

“前,我不喜欢身上粘腻的感觉。”

42H时有什么约定么

“不能叫得太大声。”

“看来二位相当激烈呢。”

43对于「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支持还是反对呢

“中立,成年人的世界很少存在两情相悦的情况。”

44在H时您希望对方说的话是

“希望他闭嘴。”

“答非所问呢。”

45您对SM有兴趣吗

“没有。”

46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您的身体了,您会

“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先生,我是说如果……”

“不可能。”

47曾有过另一方主动诱惑的事情吗

“每天都会有。”

“好吧,看来上一个问题的确没有必要。”

48H时最能取悦对方的事是

“接吻吧。”

49有携手恋人一起走过余生岁月的信心吗

“没有……我不确定。”

“不确定的原因是什么呢?因为命运是个未知数吗?”

“不,唯一的变量是他。”

50调查的最后,请对您的恋人说一句话吧。

“我……我没什么好说的。”

“欸,没关系,只是简单的一句告白也可以哦?”

“原谅我不善言辞,还请到此为止吧。”

———

Chapter.2

“德希·梅洛笛。”

“二十五。”

“亲爱的,我们能快些跳过无聊的信息采集桥段,快些步入正题吗?”

“好的,先生。”

“比较随和,您觉得呢?”

“哈哈,是的。”

5如何看待对方的性格呢

“该如何形容呢?或许大部分人都会觉得他很无聊吧,事实确实如此,跟他共处一室的时候总感觉面对的是一具木偶人,因为想要看这样僵硬冰冷的面孔生动起来,所以总是惹他不快。”

“说起来,小姐您也一定觉得他很难沟通吧?我总怀疑他也一套自己的语言系统,否则很难解释他为什么总是答非所问。”

“是这样的欸……可是先生您好像也是这样的喔。”

“有吗?”

“随时预备遁逃的小老鼠,畏手畏脚的鸵鸟,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倒是神气一些——像张牙舞爪的猫。”

“您的形容词还真是丰富呢。”

“谈不上喜欢,但我比较钟情他那张脸吧,冷脸的样子也很有魅力。”

“讨厌他的猫,一年四季都在疯狂掉毛的物种,会在我的大衣上粘毛。”

“看来二位还很心有灵犀。”

“我认为这个问题刚才已经回答过了。”

“各种装饰物,他的装扮朴素到有些灾难了,没想到我的另一半居然是审美趣味这样低级的人,甚是苦恼。”

“所以您就给他打了耳洞,是吗?”

“但是,您好像确实有点过分吧?”

“我是个物质条件和精神世界都很充盈的人,并不期待他会给予我什么,但如果非要送的话……我希望是戒指。”

“您的意思是您想和他结婚吗?

“当然不是。”

“我只是觉得,那样的场面想想就很有意思啊,他会用怎样的表情把戒指递给我呢?与其说他是在送我戒指,不如说是在送给我可以牢牢套住他的项圈。”

“看来您对婚姻有全新的理解。”

“大部分是因为床事吧,他的体力真的太差了,可又不愿意健身,我也拿他没办法。”

“亲爱的,难道你还能从我身上挑出任何错处吗?”

“当然没有,先生,您是……非常完美的存在。”

“洁癖太严重了,事后一定会立马去洗澡,抽烟后要求我刷过牙才能接吻,不过我又怎么会听他差遣呢?骗他说我有秘密要告诉他,然后再把烟气全部吐在他嘴里,气得他面部表情都失控了。”

“哈哈,您也是相当有个性的人呢。”

“欲拒还迎算么?他总有莫名的自信觉得他可以拒绝我,或许我真该让他多照照镜子,看看他眼光直勾勾盯着人的样子有多像扑食的饿狗。”

“那就太多啦,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他会怎样和您描述我呢?”

“他、呃……他说您是很好的人。”

“亲爱的,你撒谎的样子比他还不熟练。”

“抱歉(p_q)。”

“不好说,不过我现在已经能光明正大进他的房间了,穿着他的衣服躺在他的床上也是可以的……虽然每次都会被他冷着脸赶出去。”

“德希,我做噩梦了。”

“说来也令人叹息吧,他上学时有过不那么愉快的经历,我想这也正是他性格冷漠孤僻的重要成因。”

“看来二位都是很有故事的人,这是否也算是命定的相遇呢?”

“喉结和手骨的凸起。”

23一般会为了什么吵架呢

“个人观念的差异,他总觉得我太冷血了,可惜对此我也束手无策,我不会有改变自己的想法,那是我的保护色。”

24之后如何和好呢

“冷战,他会主动找我的。”

“告诉他我爱他,不过那在他看来并没有可信度。”

“白色洋桔梗。”

“偷偷在他的咖啡里放猫薄荷算吗?”

“……啊?”

“他还全喝完了,察觉到不对劲可也没有怀疑是咖啡的问题,直到看见我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嘘——只有他一个人以为我们是地下恋情,可不能说漏嘴哦。”

“好的,好的。”

“他的家里。”

“不算畅快,他醉得不省人事,全靠我主动,不过彻底醉倒的男人似乎硬不起来吧,所以他那时是在演戏么?”

“您的表述也太直白了……”

“看不清,因为他用领带蒙住了我的眼睛。”

“早安,有兴趣打一场晨火包吗?”

“所以他才让您滚么?”

“……什么?”

“数不清了,几乎每天都会有吧。”

“无所谓次数,只要尽兴就好。”

“大胆的,最好还要换着花样来,我很乐意尝试各种新鲜事物。”

“背部和后颈。”

“喉结。”

“嗯……像木头?”

“我会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能够取悦我。”

“他的实验室,最近有在努力做出尝试,我已经在他的消毒柜里偷偷准备好小礼物了。”

“您真是一点也不亏待自己呢。”

“事前,他的洁癖太严重了,如果不洗澡的话大概率会被他拽到浴室……然后在浴室里就开始了。”

“要一直看着我,一刻也不能移开视线。”

43对於「如果得不到心,至少也要得到肉体」这种想法,您是支持还是反对呢

“我不认为会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包括一个人的心。”

“叫我的名字。”

“有,并且我很乐意扮演不同的角色。”

“不会有那样的情况。”

“唉,您的恋人也是这样说的。”

“说明我们都很了解彼此的身体,不是吗?”

“他站在那里就已经是在勾引我了。”

“吻他的喉结。”

“我天性爱自由。”

“今后也请努力工作吧,无论是作为恋人还是作为员工,毕竟我会时刻注视着你的。”

“永远。”

——END——

写的时候循环听《LOVECOUNTDOWN》,宿敌变情人的戏码无论多少次还是很喜欢。

【预警】第二人称/存在大量作者个人思维下的人设意y/微量ntr/dt。

走置顶。

又是洗澡时候突然的灵感画面,睡前小甜饼一发完,全文1k+。

看完都能做个好梦呀。

Summary:加特:别吵,我自有计划。

加特看到德希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尽管别墅区偏僻少人,尊敬的梅洛笛家主依然不会冒给别人现场直播的风险。两扇布艺窗帘亲密凑了个碰头,吝啬地将寂静的夜色据为己有不泄分毫。

如何应付一位b事很多的上司?加特如果位居第二那么无人敢称第一。久经班场的社畜眼观鼻鼻观心,脸不红心不跳地低头在被他揉圆搓扁的猫咪身上吸了一口。雪白绒毛被怼脸压扁的一瞬间,灰发青年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吸猫,勿cue。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听到某位老板啧......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听到某位老板啧了一声。灰色的脑袋不动声色地挪了个位置,余光中德希维持微微侧身的姿势不变,甚至翘起唇角无声做起口型。

“3——2——”

好像贵点的灯确实会把人照得比较好看。加特如是想。

一双蓝眸流光溢彩,加特对视了半晌,忽然觉得眼睛的主人上周拍下的那枚天价蓝宝石也不过如此。

等等,什么东西对上了?

瘫成大字型的猫饼喵呜一声恢复原型,肩角一耸高傲地跳下了木桌,加特也认命地朝另侧走去。

然后毫无防备地被德希吐了一口烟圈。

天杀的,再听梅洛笛的话他是狗。

小巧的下颌在敞露锁骨处投下一片阴影,黑色纹身若隐若现与加特打了个招呼。他看见德希挂着通话往对话框里戳了几下,几秒钟后身后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加特!!!!!你没资格这么做!”

指尖熟稔挑开常抽的烟盒,摸到手里的触感却让德希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摊开手心赫然是一根苹果糖。精致迷你的苹果造型的红色糖果安静地被透明包装包裹,是本季度最受儿童欢迎的那款。

——爱丽丝倾情代言。

始作俑者毕恭毕敬地听着一夜损失了全家所有烟卷的老板的控诉指责,浅灰发丝衬得一张低眉顺眼的漂亮脸蛋愈发顺眼起来,以至于德希压根没注意手上指指点点的证物去哪了。

硬质糖球被毫无预兆地塞进喋喋不休上下翻飞的嘴唇,苹果特有的酸涩口感夹杂糖果的清甜一下裹了满口。施法被打断的受害者眨了眨眼,下意识地舔了一口。

攻守之势异也,终于获得发言权的回合制社畜轻轻吐了口气。

“二手烟有害身体健康。”

跟风画一个ovo~

全文5k+,一发完he。

以下试阅。

新鲜食材沉默地寓居于塑料袋中,随主人的脚步摇摇晃晃攀升高度,等待被送上案板,手起刀落,成为他人餐中佳肴。

酸胀感悄无声息为前行的大腿增添阻力,连带着手里提的物什也沉重起来。勒痕道道,白皙指尖残留重力的痕迹,可惜辗转腾手并不能令袋子的数目减少,约瑟夫幽怨地瞥了一眼手边,又回首第一百零八次眼神杀死了一遍故障的电梯,认命地继续抬脚往上走。

当漆黑的鞋尖最终停留在1802的门口时,熟悉的窥视感又从后背透来,蓬松的白色脑袋迅速侧颅环顾——不出意外地毫无收获。作为一位体贴的伴侣,他理所应当地照顾恋人的社恐,搬来这处偏僻低奢的新住宅同居。一梯两户的设...

当漆黑的鞋尖最终停留在1802的门口时,熟悉的窥视感又从后背透来,蓬松的白色脑袋迅速侧颅环顾——不出意外地毫无收获。作为一位体贴的伴侣,他理所应当地照顾恋人的社恐,搬来这处偏僻低奢的新住宅同居。一梯两户的设计扼杀了曲折走廊存在的可能性,邻居不知何年才能搬来,空旷的门前只有他一人屏息的气流声,一瞬的心悸仿佛只是过度紧张许久的神经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只是太累了而已。

没关系,很快就能好好休息了。

伴随着门锁识别成功的弹开音,与被迫爬楼的恼怒感一同卸下的,是久违的压抑和忐忑。

舒缓暧昧的轻音乐如往常一般在静谧的室内自由流淌,充当烹饪的背景音,旋律中的松弛感却第一次在播放者的心底充盈起来。

他要走了。

终于要走了。

约瑟夫切下一片芝士,跟着节拍轻哼起来。

全文见置顶。

喜闻乐见自己嗑自己cp,自己写自己同人。

雷文有借鉴。

太中向。如果冒犯了对家...那就冒犯了对家。

太宰治发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

起因是有一天芥川银给他发了一个链接。

当时森鸥外正在召开干部会议,而作为五大干部之一,太宰治不得不不情不愿地挪动身体换个地方继续摸鱼。于是看到这一条信息时,没有犹豫半秒,他就直接点了进去。

无趣。

太宰治正打算关上论坛,这时候信息又弹出来了。

【对方撤回一条消息】

【!!!】

【万分抱歉太宰先生!!】

【您直接无视就好!!】

——既然这么说,那他就一定要多看两眼了。太宰治当场指尖一转,开始浏览眼前的页面。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点开,突然响起了非常小众的语言——

“森首领是一个魁梧男子,身形高大强壮,双臂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得好像一堵墙似的....”

太宰治足足反应了三秒。

第一秒,他快速运转烧掉的cpu去理解这一段话.....

第二秒,做完阅读理解后的他将目光挪到已经愣住的港黑首领那儿.....

第三秒,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察觉到自己的笑声在已然寂静下来的会议室中显得无比突兀,他连忙正起身子,若无其事地将高高翘起的唇角收敛起来,欲盖弥彰地解释道。

“森先生你知道的,我天生微笑唇。”

太宰治爱上了这个地方。也不是说上次看到森鸥外乐子很爽之类的,主要就是想紧跟时代,平时多了解一下港黑内部的消息。

“双黑...太中?”

双黑他知道,这是他和自家搭档中原中也的组合名,太中这个词也明显是在指代他俩....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太宰治不是猫,但是却拥有不少与猫类似的习性....于是他忍不住心痒痒,最后还是点了进去。

太宰治点入的第一篇就是紧张刺激的r级多角恋,其中包括但不限于血腥暴力过激行为,雷普,ntr,情杀,站街,替身等等各种元素,情结跌宕起伏,环环相扣,看的黑发少年时不时揪起心来,险些把屏幕摔碎。

全篇大概二十万字。剧情概括了一下大概就是中原中也从进入港口黑手党以来内心就藏着一个人,那就是他们的首领森鸥外。后来这个秘密被两看生厌的搭档太宰治发现,于是用这个来威胁对方做恨。两个人越做越恨,越恨越做——再后来两人起冲突,中原中也(太宰治已经觉得这个人物只有名字是真实的了)为了报复太宰治去站街,随港黑同事回了家。太宰治听说消息后一怒之下刀了森鸥外,自己做了首领,以此继续强制中也做恨....结局是中也在一次做恨时趁其不备勒死了对方,然后自己也自杀殉情了。

看完最后一点时,窗外倾泻的日光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暗淡,最后转为淡淡的皎色。而室内的黑发少年也久久不语,甚至眼珠子都不转动一下。如果不是胸口轻微的起伏象征对方还在活着,看起来几乎就是一具做工精致的日本人偶。

过了一会儿,那张淡然的面孔好像被什么打破了。在枪林弹雨中都神色不改的最少干部深深地,动容地吸了一口冷气,终于从刚刚那深入人心的剧情中挣脱出心神。

嬷嬷是什么?

太宰治缓过精神,顺着去搜了搜....

——于是,第二天一早,中原中也就发现自家搭档一直在盯着自己。

太宰治换了种角度去打量自己养了两年多的小狗,从对方鲜艳夺目,打着微卷的中长发看到脖颈如同刺青般惹人注视、几乎要带着点隐晦情色意味的项圈。

他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也开始习惯戴上手套,而且是那种皮革质地的半掌手套,不会完全把手部的皮肤遮盖住,而是若有若无地露出一片撩人的白.....

就当中也被盯地浑身鸡皮疙瘩,已经眉梢一挑,打算给太宰治一拳时——他听见对方冷不丁开口了。

“中也,你看起来很好嬷。”一脸无辜的鸦发少年看着人模人样,吐出来的话却半点不像人。

中也:“.....”

橘发少年不由地惊恐地后退半步,几乎要跳起来:“你他妈都学了些什么啊——”

“哈哈哈....”太宰治先是因为对方应激的猫一样的反应愉悦了片刻,然后戛然而止,“不对,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

中也:“......”

中原中也发现了一个奇妙的地方。

起因是有次去办公室打印文件时,他听到了两个小姑娘在摸鱼聊天。

中也原本对这些是没有兴趣的。与此同时,他也不是一个多么严苛的上司,所以对这种行为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当他打算悄悄从两人身侧路过时,对面话语的内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所以说太宰先生真的不应该啊.....”

太宰治?

那家伙怎么了?

中也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我都快哭死了,他们明明那么多次患难与共,那么多次剖白内心,那么多次在烟花下接吻,那么多次依偎着彼此,太宰先生最后怎么能选择别人啊.....”

中原中也听得目瞪口呆。

太宰治和谁在一起了?又渣了谁了?他最近怎么完全没有发现?

“是啊,而且没想到森先生居然还选择支持....”

嗯???还有森首领的事???

“对,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我也是,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之前恋爱就是分了又合,合了又分,大概是真的不合适吧.....”

什么??还分过?还合过???

“没错,况且太宰先生还出过轨....”

.......

哈?

中也知道自己搭档是个底线相当灵活的人,却没想到居然能灵活到这种程度。此刻的他已经被这么大的瓜扑了一脸,几乎要反应不过来,只能手足无措地等待那边的两个姑娘一口接着一口把瓜硬塞进自己嘴里。

“就是可怜对方了....”

“是啊,好可怜,中也先生.....”

没错,是好可怜啊,中....

——不对。

“这种情况下还痴情一片,好希望中也先生能看开啊....”其中一个女孩已经开始抹起泪。

中也:“???”

当时的中也终于忍不住咳嗽两声,然后吓坏了两个摸鱼的员工。

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中也此刻的恐慌比她们更甚。有一瞬间橘发少年以为自己受到了某种精神错乱的异能攻击...不,是那边的女孩受到了异能攻击,又或者是敌对组织为了瓦解双黑在港黑内部大肆放出谣言....这个好像也不是那么有可能,谁家正经组织会放两个男人间的桃色新闻啊!!但这个没可能,那个没可能的,总不可能是自己晚上梦游然后去和太宰治演狗血剧了吧!

经过一番频道完全不一致的对话,中也终于搞懂了发生什么。

以上那些假设统统不存在,两个女孩在讨论的其实是论坛里什么同人文里内容.....

——这一下,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太宰治最近和一个对家撕得热火朝天。

两人最初于一篇求文帖下命运般地相见。

【求一篇文,大概讲的当上首领的太宰先生跳楼自杀,中也先生继承了对方的位置待了很多年,然后在迎接一场战斗时因为没有“人间失格”所以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开始和身边的人依次告别,结局好像是太宰先生并没有死,而是失忆了...楼主只记得中也先生好像给了爱丽丝一颗糖,其他的记不清了,求问有没有好心人看过】

很快就有不少人跟着求文名。

末黑野:有没有人知道这篇文叫什么?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同问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感谢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谢谢

太宰治在论坛搜索了“感谢”这个名,然而找遍所有搜索记录都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文。于是他气势汹汹地点回帖子,打算去找那边麻烦,结果发现对面也已经发来了新回复。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我没搜到啊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我搜的也不对啊!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你敢耍老子?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你特么骗了我还说我骗了你??

两人的战争就此爆发。

其实最初还没有到现在这种程度,主要是后来太宰治再问对方有没有找到这篇文时,末黑野回复了这么一段话。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找到了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但是我没太看,这篇是太中,我不喜欢

太宰治:“......”

太宰治:“???”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哈?什么鬼?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我雷太中,太ooc了,还是中太更合理点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这么仙品的cp你都不吃,你是不是异食癖??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我服了,诡计多端的下家姐,不仅来蹭饭,蹭完还要踩一脚,怎么着,你们就这么饿吗??别来沾边行不行?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你神经病?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我说了一句,你他妈怼回来十句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呵呵

——就此,二人的纠纷再也无法平息。

中原中也最近和一个对家撕得热火朝天。

在被对方嘲讽圈冷没饭吃真是饿了后,中也气的胸口发疼,狠狠地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合上。然而半响,他又重新将盖子打开,然后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没错,这位里世界鼎鼎有名的青年俊杰打算自己用爱发电,为自己cp添砖加瓦。

然而中也并没有写过什么东西,他手里写过的最文艺的文字就是战后报告了——或许还要加一点在本子和便利贴上随手写下的,有点矫情的小诗。与太宰治那种成天捧着书,动不动就一脸刻薄引经据典嘲讽人的家伙不同,中也15岁才有尽情读书的机会,甚至没有上过学,文学造诣自然不会多高。

这就导致橘发少年笨拙地打了半天的键盘,修修改改,删删减减,最后也只得出类似这样的东西——

太宰治人比花娇,弱柳扶风。

当他一不小心跌倒在地时,所有港口黑手党数得上名号的人物都围上来了。

红叶干部上来问道:“弟妹,你没事吧?”

芥川队长上来问道:“老师,你没事吧?”

首领上来问道:“儿子,你没事吧?”

魏尔伦....这个就算了。

最后。

一个高挑的人影映入眼帘,看起来就十分有男人味的橘发男人对他轻笑,俯身问道:“老婆,你没事吧?”

K:好吃,拌了两碗饭

带薪休假爽歪歪:是新鲜的饭!!!我来啦!!!我吃(嚼嚼),你们(嚼嚼),怎么不吃啊(嚼嚼嚼),这不挺好——等等,卧槽。

我就是帝美的命:这个板块已经好久没新帖了,所以不管什么都要吃,史怎么了,什么都吃才会营养均衡

里世界最恶猫猫二人组:楼上说的对,我吃(呕呕)好吃(呕呕)爱吃(呕呕),再来点(呕——)

我服了妈妈回复里世界最恶猫猫二人组:你是真饿了,什么都吃得下

求你了别加班了回复里世界最恶猫猫二人组:行吧,能吃也是福

上司几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9.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服气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你牛逼,有本事你上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我上就我上,看好了,同人文之力是这样用的!

10.

鲁迅曾经说过:“什么样的人容易被嬷呢?关于这个问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说法,公说公有理,嬷说我嬷嬷你——最后我们得出的结论是,人善被人妻,不善被np,恶人自有恶人嬷,坏事做尽必被抹布,劳苦功高难逃泥塑...人的可塑性很强,就像中原中也,他有时候可以是人外美强惨,有时候可以是疯批寡妇,有时候可以是冷艳小妈。其实人物本身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有一双发现嬷点的眼睛......”

太宰治在5:20和对家撕逼,13:14点发表同人文。

他先试探性地发了一小段,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末黑野:...这是在干嘛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嬷你家1呢,吃点不?

末黑野回复上司几太:有病

没事,他是在嫉妒你的才华。

太宰治拿着手机,自我感觉超级良好。

事实上他的文笔也确实很不错,言辞优美,丧丧的,很有大家崇尚的物哀的风范。只是....emmmm,在对人物的描写上稍差一筹。

11.

【给大家避雷一篇太中文】

摄像头拿开谢谢:

挂一篇太中文。

文笔其实蛮好的,但是天雷,真的,看的楼主拳头都硬了。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把太宰先生描述的特别不堪,还说什么“胆小鬼碰到棉花都会受伤”,还一直强调太宰先生多么多么差劲,与此同时不停在中也先生身上加形容词,什么柔弱貌美,什么吹弹可破,能用的都用上去了。

我服了。这是什么顶级受抚慰啊,那么讨厌1就不要来搞cp啊,要不咱们还是当梦女吧姐。

总之,是史,别看。

橘子夹心蛋糕:混账!我尝完自有定夺!

橘子夹心蛋糕回复橘子夹心蛋糕:不好意思,确实是史

ai统治世界:不行,我去看看

摄像头拿开谢谢回复ai统治世界:?明知有史,为何不避

ai统治世界回复摄像头拿开谢谢:一避之后,已成二避!那为何要避?

走跟我进屋:大家慢点吃别噎着

那我退网了:我是历史学家,我回来了,这是史

Skk就是最屌的:所以太中版块这个卢浮宫怎么会出现史啊!!

ai统治世界回复Skk就是最屌的:可是卢浮宫也得有厕所啊!

12.

【上司几太:hey!】

【上司几太:heyhey!】

大半夜的时候,中也收到了来自对家那个傻逼的,十分欠揍的笑脸表情包。这让他瞬间警惕了起来。

【上司几太:你不是说你们圈子冷吗】

【上司几太:我给你做了点饭】

【上司几太:绝美爱情.txt】

中也指尖一边抖着,一边贴近手机屏幕,最后抿着唇打开了界面。当文字映入眼帘时,他死了的心终于悬了起来——

【末黑野:这是饭吗你就端上来?!】

13.

中也感到十分苦恼。

不是因为【上司几太】那个傻逼天天发私信骚扰自己,而是因为自己尝试的新文不仅没收到什么正面反馈,甚至还被挂了。

帖子如下——

【挂一篇中太文】

吃啥呢给我掰点:

前几天刷到一篇中太文,文笔有点青涩,但是能看。

不过楼主看下去后,很快就感觉到了深深的迷惑。

大概就是讲森先生设计太宰先生杀死自己的朋友,于是太宰先生黑化了,崩溃后在港口黑手党嘎了个七进七出。为了挽回一切,中也先生回到了过去,本来以为中也先生会利用自己知晓未来的优势,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结果中也先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什么都还没做的太宰先生搞死了......搞死了???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有那么多种,为什么偏偏选择be这种,为什么上来就把太宰先生噶了??作者你多少有点私怨在里面吧???

14.

末黑野:你看看你都写了些什么东西!你在日本吗,敢不敢出来线下单挑?!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听不懂思密达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其实我是俄罗斯分部的

上司几太回复末黑野:我姓陀思妥耶夫斯基

工作回家的中也换上自己的浅红睡衣,难得舒缓地松了口气,打算去客厅接杯水,结果直接看见太宰治在那儿一脸严肃地佩戴指虎,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

“神金。”中也翻了个白眼,“在公寓就别戴指虎了吧。”

“即使在公寓,也要活的体面。”黑发少年敷衍了一句,换来一个更大的白眼。

等中也回到房间,就看到了上司几太的回复。正准备拿出键盘与对方大战八百回合时,他突然发现自己原来的帖子被别人点赞了。看着明晃晃的管理员v号,后面标记着【首领】一词,中也不由得僵住了。

下一秒,他的头脑直接爆炸了。有新消息提醒。

爱丽丝什么的最棒啦回复末黑野:哈哈哈我觉得太宰君写的不错啊,没想到还有这种才能呢

他刚想到港黑论坛并非一个彻底匿名的论坛,几位管理员都是可以直接看到账号实名的。虽然不知道首领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居然直接把对方的名字爆了出来,但是这也意味着——

再也按捺不住惊愕,橘发少年蹭地一下跑下床,一把打开门。

正对他视角的就是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的黑发少年,他穿着淡蓝色的棉布睡衣,一头蓬松的鸦色发四处乱翘,手边还放着一杯冰块快要化完的可乐。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写些什么,屏幕的微光倒映在少年那双鸢眸中,似乎有什么极其激昂的情感难得在跃动——从那微微鼓起的面颊来看,中也猜测大概率实在骂人。而且是很沉浸地骂人,以至于拿起被稀释到快不能喝的可乐就是一大口,还没有嫌弃蹙眉。

顾不得那么多了,橘发少年上去就一巴掌糊在了对方后脑勺。太宰治哎哟一声,第一反应居然是合上电脑,然后不满地看了过来。

没有心思安慰炸毛黑猫,中也语气中把内心的惊涛骇浪也一同带了出来——

“上司几太?是你?”

太宰治默了一会儿,慢慢地睁圆双眼。

“末黑野?”

两人呆呆地对视着,一时空气都陷入了寂静。

比对家面面相觑更尴尬的是什么?是被你同一屋檐下的宿敌兼搭档发现你在嗑自己和对方的cp而且还是对家然后面面相觑。

半响,中原中也开始打破僵局。他一脸冷静地背过身去拿外套,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你去哪儿?”太宰治问道。

“我要去跳河了。”中也抖着手打开家门。

过一会儿,他又退回来两步,把头探回来面无表情的补了一句。

“对了。你不许和我跳同一条,脏了我轮回的路。”

掉马的闹剧最终以黑发少年拖着发出尖锐爆鸣的橘发少年从投河的半路回家,并在之后的三天里多次把已经emo的小橘子从被子里拽出来结束。

“放开我....”两眼空茫的中原中也有气无力道,把枕头盖在了自己脸上,“首领之后居然给我的每个帖子都点赞了...让我死.....”

散开的橘发在他脑后绽成一朵乱蓬蓬的花——对于审美定型后就每天把自己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少年来说算是十分不可思议了。

“别开玩笑了。”黑发少年淡定地把一勺快要泡发的麦片塞进对方嘴里。

“就这么让中也死了也太无趣了,那我成了什么了,岂不是不负责任的主人。”

没想到中也居然下意识回道:“不许玩主仆梗,我雷这个。”

中也:“.......”

中也:“条件反射,你继续。”

太宰治:“...你都跟着论坛学了些什么啊。”

“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中也回忆着那恐怖的一幕,蓝色的双眸几乎要因此水润了些许,满满的溢出想死的情绪。

他平生第一次嫉妒太宰治脸皮如此厚,哪怕马甲被森先生在全港黑面前公开了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有感觉啊,我很愤怒。”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啧,仗着我看不见实名,又有对家来我私信里贴脸开大了,非说你才是上面那个。”

中也:“?”

太宰治:“为了确保我cp的美帝地位,不好意思中也,我要开始造谣了。”

中也终于坐正了过来:“等等——你要造什么谣?”

太宰治施施然道。

“黄谣。”

15.

于是第二天,全港黑都从论坛上知道了太宰干部昨晚成功睡到了中也先生,并且在床上1得要命,1得可怕,1得令人发指!一扣起来中也先生就发狠了!忘情了!!没命了!!!

哪怕中也绕着圈一个接一个地去解释,一直到口干舌燥,也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话。大家都是含蓄地笑笑,然后用我懂的眼神回了过来。即便中也恼到说自己走路姿势甚至都没有任何异常,大家也只会说是啊中也先生的身体素质真是太棒了,不愧是港口黑手党新一代的中流砥柱。牛逼牛逼,昨天一定差点把太宰先生榨干了吧。

——中也唯一可以苦中作乐的大概就是那谁谁在地下室过的是断网生活。

【末黑野:我服了】

【上司几太:?你服谁了】

【末黑野:我服你了!!快用你的号澄清一下!!!】

【上司几太:呜哇】

【上司几太:才不要呢】

【上司几太:中也苦恼的样子最有意思了,略略略】

愤怒之下,中也决定黑了太宰治的账号——说起来他的黑客技术还是太宰治教的来着,黑一个论坛号还是绰绰有余。

然而等到界面进入成功后,中也不敢置信地揉了好几次眼睛,不管他怎么尝试,屏幕上还是完全解不出对方的密码。

不信邪的橘发少年直接把字符串数据导了出来——

【password:"********";】

“我服了,谁家好人密码直接设八个星号啊??”

16.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在乎上下?”太宰治把脑袋凑了过来,一脸好奇地问着。

“...谁特么在乎了?”

黑发少年往沙发上一坐,啧啧两声:“大家都说越缺什么,就越想证明什么,中也你....”

语意未尽,给予暗示。

“?你找打是不是??”

“那你为什么揪着不放,不就是想证明自己缺的东西吗??”

“谁说我缺了?我怎么了?你哪只眼睛见到了?”

“那我两只也都没见到你当1啊?”

“我他妈也没见过你当啊??”

“反正我不信。”

“不信就试试!”

“试试就试试!!”

17.

第二天,论坛的中太版块发现他们最近十分有名的一个写手【末黑野】宣布退坑了。

问到退坑缘由,不知为何对方开始支支吾吾。

末黑野:

对不起大家。

但是好像....

Emmmm,塌房了。

塌房指,逆了。

彩蛋是太宰老师做的真饭!

上一个专殓试了几天感觉不合适已经和平分开啦,所以重新找一个。

【关于我】

日常比较忙碌的IXFP(NS均衡)成年医学生,语擦淡圈人,约厨且约全皮,游戏内目前求生七阶A心理,赛季末大概保B,监管四阶二,话痨喜欢聊天,偶尔产出同人文和一些代餐(主页有合集)。

拜托和我绑专吧我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对专殓的期待】

[图片]

Summary:不被允许说出口的理由在这一刻得到了躯体的呈现。

THE END
1.道奇兔posted @ 2013-11-06 15:22 道奇兔 阅读(3731) 评论(0) 推荐(0) 编辑 2013年10月31日 Cropper 摘要: Android图片裁剪开源代码,实现图片翻转,裁剪,可以自己定义调节裁剪比例,已经自定义裁剪框等.The Cropper is an image cropping tool. It provides a way to set an image in XML and programmatically...https://www.cnblogs.com/ama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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