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zz新的推荐LOFTER(乐乎)

掺杂了一丢丢可以忽略不计的向阳联动。航平*太一

3.不算甜文,至少中间部分不怎么甜。

4.未成年不许喝酒!

若我在东京想起你

“前辈也一起去看比赛吗,明天可是爱知的井田,听说是一路下克上,赢了愛工大名電、星城才来到甲子园的学校呢!”

下克上啊。

大概...

大概是昨天特意交待了下属在下班前完成的文件吧。

我顺手点击,附件自动下载,弹出,展开。

看见内容的一瞬,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瞬即恢复了正常。

尝试邀请我一同观赛的是公司刚来不久的田中君,性格像哔啵哔啵掉落的果子,安排给他的工作,传真过来的时候永远错漏百出,连行间距的一致也做不到,让人哭笑不得。

我摇摇头,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田中扒着办公室的玻璃门,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嘀咕道:“可是彩子小姐说如果您不去,她也不会去诶……”

什么啊,原来目的是这个。

顺手给电脑关机,提着外套走出办公室,年轻职员们正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爆发一阵小小的对集体观赛的向往,见我走出来,大家都期待地转向我。

我有些内疚,公司难得聚会,我却单独缺席。

“可惜,这次实在不行呢,”我对大家欠了欠身,“周末要回老家,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就当是补偿,大家在比赛后聚餐的账单,我来报销好了。”

大概是实在不忍年轻人们失望的表情,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井田高中的教练中世古,曾经与我是同一个球队的队员呢。”

“欸????”田中君震惊到结巴,“可……可是,您从来没和我们提起过,我们都不知道您打过棒球……”

彩子小姐迎上来,双手交握在胸前,表情梦幻:“那……您打入过甲子园么?”

我点了点头:“当然。”

办公室里先前小小的欢呼这下彻底变成持续的惊叹,田中君不小心把手边的一摞文件夹全撞倒了,漫天都是飞舞的彩色报表:“您……您……居然从来没有说过这些……”

真奇妙。

而我的同事们居然在感叹,原来犬塚翔先生打过棒球。

我笑了笑,左臂挽着的西装熨帖安稳,就像少年不曾设想过的人生轨迹。

我的双手曾布满了属于棒球的茧子,它们像一把黄豆,安静蛰伏于掌间。可惜在日常琐事的磋磨下,它们早已消退,除非仔细观察,几乎已经看不出棒球的烙印。只有阴雨天时不时疼痛的右肩,提拿重物时无意识避开的右肩,还在提醒我,那个夏天并不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梦境。

我把激动的下属们留在身后,独自走入电梯,清洁工擦得亮如镜面的电梯门倒映出我着衬衫西裤的影子。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些关于“棒球”“甲子园”的喧闹彻底被隔绝,我按亮了通往地下停车层的按钮。

25,24,23……

电梯门前的倒影也不再属于一个随时可以淹没在街头的中年人,而是那个穿着绿色训练服,倔强桀骜的少年。

那个夏天啊——是从我入学越山开始的。

越山,这帮年轻人大概连听都没听过的名字吧。事实上我入学的时候也正是如此,对学业的散漫导致我与星叶擦肩而过,彼时年轻气盛的我并不认为入学一个棒球水平并不出众的学校会给我肉眼可见的职棒之路带来什么影响,高野历史上也不乏靠着一个王牌ace杀入甲子园,问鼎冠军的例子。

我期待,甚至有点过于痴迷这种个人的英雄主义表演。

前提是——这所学校的棒球社团只是“稍微”不“那么”出众。

比如,至少应该有一个像样的球场,有一位像样的教练,有一群像样的队员。

而现实是,球场是祖父得知我将入学后临时掏钱新建的,教练是从倒闭的历史社团里薅来的冒牌社会课老师,至于队员……

他们甚至搞不清楚棒球的规则。

当然,也接不住我的球。

说来很不好意思,当时我被越山的棒球现状气哭了好几次。

一开始担任捕手的富岛学长是个非常负责的学长,我并不怨恨他,相反,如果不是他,越山后来大概率没办法完成冲入甲子园的奇迹,他大概清楚我在训练中冷眼旁观这群菜鸟从头开始学习如何正确握住球棒的崩溃,几番波折下,替我招募来了一个新人。

棒球社怪咖的弟弟,日冲壮磨。

富岛学长曾经拿着日冲壮磨在棒垒球馆的数据向我展示,他具体分析了什么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语气相当激动:“阿翔,他一定会是那个适合你的捕手。”

我挥了一棒,并未放在心上,粗略扫了一眼他的数据,确实不错,或许还比之前少棒队的那位搭档更强一些。

“但是他还没有入社,”富岛学长有些苦恼,“不过,阿翔你在的话,我觉得他肯定会同意的。”

这倒是。

但他拒绝了。

他居然拒绝了。

干脆利落,毫无回旋余地。

他知道他在拒绝谁吗?

我诶,我诶。

贺门教练曾亲自上门挖角的犬塚翔诶。

此处需要我特别解释一下,自从星叶落选后,我原本就敏感的青春期小男生自尊终于压抑不住的爆发了,尤其是在棒球领域,我必须维持绝对的自信,否则隐约的不安就会像昼伏夜出的怪物吞噬我。

这对一个期待成为顶级的运动选手是十分致命的。

所以即使后来,不知道富岛学长用了什么方法把人请进社团后,我仍然不太喜欢他,不喜欢这个挑战了我的自尊的怪人。

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壮磨的拒绝无可厚非。一个随时看上去要倒闭的社团,有什么加入的必要吗,不如去打工赚些零花钱——壮磨并不像我那样幸运地从不为生计发愁,他的拒绝完全合理正当,只要我稍微站在他那边思考一下,就能知道,他并不是有意挑衅。

但当时的我很难明白这些。

日冲壮磨的加入给越山带来了希望,他的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捕手,但同时,他也是一个,嗯,有点麻烦的学生。

他脾气不好,还有打架斗殴的前科,害得我们差点被禁赛。壮磨正式接替富岛学长之后,出于对未知风险的天然警觉,我不得不时刻分出一点点注意力给他,防止他再惹出什么大麻烦。

但他真的是一个很棒的捕手。

当我终于可以不用顾忌捕手的有限水平,不用维持单一的球路,不用刻意降低速度,而是可以拼尽全力投出一颗球的时候,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了一个很荒唐的念头:

要是可以一直和他搭档就好了。

当然也只是想想。

别说现在我们只是这所菜鸟学校里一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投捕,就算我们都足够有天赋,能一直打下去,也不可能永远固定捆绑。

又不是寿司海苔和珍珠米,离开了对方就会完全丧失风味。我和壮磨只是困于同一片浅滩的游鱼,萍水相逢,恰好都在期待同一场盛大的潮水。

我一定会遇到很多比他更优秀的捕手,而壮磨,也会遇到别的投手。

这毫无疑问。

那是越山第一轮预选就被淘汰出局之后的不久,我和壮磨之间还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在外人看来我们的关系至少称得上融洽,久我原甚至会开玩笑说越山拥有世界上最棒的投捕,根室和阿榆他们则会一脸赞同地点头。

“真的很默契嘛,”他们评价道,“完全是比夫妻还默契的存在。”

但我知道,我对壮磨的关心只是出自责任,棒球社本身已经因为南云老师的离开和时上时下的练习成绩风雨飘摇,壮磨如果再惹出什么乱子,棒球社就会彻底滑向不可控的深渊。

壮磨大概也能感觉到吧,虽然脾气火爆,但他并不迟钝,对于那种“我其实不想关心你但为了棒球还是要礼貌地关照”的态度,外人或许无法察觉,但当事人一定可以。

何况他这么聪明。

但是很快,我就难以兼顾他了。

因为我自己,陷入了原因不明的瓶颈期。它就像一场毫无预兆的高烧,病因疑难,不可招架,又一次在比赛中出现低级失误的时候,我看着自己的右手,第一次产生了迷茫。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能力将止步于此了呢。

汗水顺着鬓角流入脖颈,我不抱希望地看向前方,只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击球员正跃跃欲试,他一定看出我迟迟不敢出球背后的怯懦,挑衅地晃了晃球棍。

“我说,你在发什么呆?”

壮磨大概实在难以忍受我的反复迟疑,一把掀开护具,叉着腰大声质疑。

哦,除了击球员,还有一个不怎么能在场外指望上的搭档。

所以这就是我的捕手,虽然从来不奢求我们之间能够培养出合格的队友感情,但至少不可以在他面前丢脸。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勉强完成了剩下的比赛,避开队员的关照,独自在休息室的角落,捂住脸虚脱似的大口喘气。

等到所有人都已离开,我才慢慢从角落里转出来。

天已经黑了,正好可以藏住难堪的表情。

居然有一个人还没走。

壮磨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趿了一双拖鞋,靠着门柱,正不知和谁发消息。

我偏头轻咳了一声。

他背对着月光,见我出来便收起手机,但是,他突然啊了一声,毫无预兆地凑近,温热呼吸喷在我的下巴位置,狐疑地问:“你该不会是躲在里面哭了这么久吧?”

……才不是!!!

他耸耸肩,退开一点,随意向我道:“明天开始,我额外再多陪你练一个小时,你应该没有什么不能缺席的约会吧。”

虽然是问句,但壮磨的语气完全是陈述式的,仿佛他等了几个小时,只是为了告知这条明天也来得及的通知。

他没有打算留下来听我的回答,捡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就打算走掉,我喊住了他。

“你为什么要帮我?”

而且是在明知我其实对你颇为不满的情况下。

他没有回头,潇洒地摆摆手:“就当我闲得没事干吧。”

就这样,我们从一开始的相安无事,开始真正地熟稔起来。

因为一对合格的投捕是没办法不成为赛场上最亲密的彼此的。

壮磨仍然不会像富岛学长那样温声安慰我,他只会在我犹疑的时候,打出一个催促的手势,好像在说:“喂,你这家伙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不知不觉间,那些长满尖刺的自尊居然就在壮磨的一顿乱拳之下,被强硬地抚平了。

我对他这种以毒攻毒的做法颇有微词,也开始在各种奇怪的地方给他找点小小的不痛快。

某次他边吃饭团边开玩笑说:“如果我真的不小心闯了祸,感觉阿翔会比警察先一步把我拷走。”

我敲敲桌子:“你这周的蛋白摄入又没达到山住老师的要求,记得让你哥替你多煮两个鸡蛋。”

壮磨揉着肚子露出很夸张的表情,指着我说:“哎呦,就是这个表情,原本以为我哥毕业学校里就没人管我了,结果来了一个更吓人的……”

队友们围在便利店的桌边,分食了剩下的关东煮,顺着话题起哄,说阿翔和刚入社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都会管着队友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壮磨拱火成功,翘着两个椅角晃悠的得意笑脸,心跳忽然乱了一拍,鬼使神差地又补了一句:“阿榆也不要总是吃软糖,前天体能测试只有你肌肉指数不合格。”

阿榆正试图往嘴里塞一块炸鸡,闻言愣住了,炸鸡块也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最后一块炸鸡!!!!”

真的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事后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几番思考过后得出结论:可能,只是为了证明一下,我并不是只在特别关照壮磨吧。

投捕之间无可避免的争吵发生在二年级的集训。

那天越山的练习赛约到了一所豪强学校,结果当然惨不忍睹。此前我们其实已经连续赢了三次,最近一次还是七局提前结束。大家开始变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自信,连根室也说,我们或许能去甲子园呢。

从幻想回到现实只需要一场新的练习赛。

椿谷三振出局,比赛提早两局over。

大家都很沮丧,山住老师罕见地答应我们可以提前结束练习,回去调整心情。她大概也很不好受,默默收集了资料,估计等我们离开后,她会骑着自行车去和南云老师商讨下一步要怎么办吧。

我只觉得困惑。

当大家都沉默着收拾东西,更换衣服的时候,我坐在板凳的最左侧,远离了所有人群,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按照我们目前的水平,输给明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山住老师大概没想到最先发难的居然是我,她愣了一下,赶忙打圆场道:“是啊,目前还有很多不足,但现在暴露出来不是坏事,只要我们在预选赛开始前修正掉……”

“修正不了吧,”我站起身,右肩因为频繁投球微微疼痛,手臂也沉重地难以抬起,我站在他们对面,环顾了一圈。

大家的表情还残存着一丝可笑的幻想,诸如状态不好、发挥失误之类的托词我已经听厌了,似乎根本没有人意识到我们进步的到底有多慢。

没有。

即使我,这个队伍的王牌,也不过星叶的一枚弃子。

“只是输比赛而已,就要放假调整心情,”我笑了,低头揉了揉肩膀,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坦然道,“大家是幼稚园在读,第一次参加趣味运动会摔倒了,还要靠老师哄吗?”

“说够了吗?”壮磨一摔护具,发出砰的一声响。

看,连他也不赞同我。

这样下去,怎么可能有结果。

壮磨冲上来揪住我的制服领子,他的呼吸因为愤怒变得紊乱,双手也在轻轻颤抖,我攥住他的手腕,试图挣脱他正扼住我的手指,却被他一个反身,猛地掀翻在地板上。

他骑在我身上大吼道:

我松开了手,疲惫地抹了把汗水,闭着眼睛不去看他,强调道:“我只是实话实说。棒球就是棒球,不会因为身世悲惨就格外青睐某人,所以我从不赋予棒球任何额外意义,在棒球领域,唯一可靠的不是数据不是命运,而是练习。”

最先冲上来的是富岛学长。

他按住壮磨挥过来的拳头,又把我从地上拉起来,低声质问:“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我直视着壮磨的眼神,他看我就像看一个彻底的混蛋,眉头因为失落低垂着:“我没有想过,你也成为了会责怪队友的人。”

因为输比赛而混沌的脑袋在那一刻忽然清明了,我后知后觉自己可能做错了事。

就算不满,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公开站在所有人的对面抱怨。

我摇了摇头,捡起背包,肩膀撞开层层人群,低声说:“我先走了。”

没有人挽留我。

壮磨还在身后嚷嚷着什么,我不必回头,长期训练构建的默契让我在这种时候,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出他的样子。

他一定挥着拳头,整张脸都涨红了,大声说:不要拦着我,今天我一定要揍醒那个混蛋。

祖父很快就知道了我在棒球队内和壮磨的冲突。

我猛地掷出一球,触击声称得上悦耳,心里却有些烦躁:“不是说好了毕业之前不再提这个吗,只是小分歧而已。”

“越山有什么好的,”祖父振振有词,“没有教练,没有钱,也没有好队友……”

没有好队友……吗?

可能吧。

祖父还想说什么,却被闻讯赶来的母亲支走了,她边哄祖父边回头给我使了个眼色,摇了摇头。

我脱了力,独自坐在阶边,今天的比赛很累,就算是为了运动生涯考虑,也不应该再练得这么狠。

我抱着手套发呆,今晚的星星亮到刺眼,明天应该是个适合训练的好天气。

我擦了擦眼角。

应该只是汗流进了眼睛吧。

洗完澡准备回房的时候,窗边的玻璃忽然被轻轻砸了一下。

大概是附近的野猫弄出来的声音。母亲在院子前留了猫粮,经常会有猫咪搞出一些奇怪动静。我没有理会,用毛巾擦着头发继续往里走。

又砸了一下。

嗯?

嗯。。。

我跑到窗边。

夜色中,太阳能供电的夜灯昏黄,壮磨穿着那件染得五颜六色的短袖,倚着自行车,正百无聊赖。

他见我探出头,丢掉手上的小石子,冲我招了招手,笑得灿烂且毫无介怀。

我忽然想到了当初还是一头红发的他,走到哪烧到哪,像一簇野生且烧手的火苗,我跟在他身边,时时提防他灼伤别人。虽然入社前他主动剪掉了红发,换成规矩的寸头——蛮可惜的,反正山住老师并不特别在意学生发型,久我原那种长头发在棒球社也能安之若素。

我挺想看他红发站在我的视线所及之处,熟稔地打着只有我们才知道的暗号,像只烧给我一个人看的火把,照亮了我——也只照亮我。

他等得不耐烦了,又丢了一枚石子,让我快点溜下去找他。

真是太耀眼的人,我可能也要被灼伤了。

他见我出来,递给我一个塑料袋,语气还有点硬邦邦的:“山住老师让我给你送的,她看你今天肩膀好像不舒服,从医务室拿了药。”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盒我常用的药贴。

先前的置气忽然就烟消云散了,我笑了一下,壮磨推着自行车,顺着院子前的小路正往下走,他敏锐地听到了,立刻停下来扭头瞪着我:“你笑什么?”

我跟在他后面,差点撞到他身上,摸摸鼻子诚恳道:“今天……抱歉。”

壮磨可能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服软,挠了挠毛茸茸的脑袋:“没什么,我也……那个,你肩膀还好吗?”

应该没事吧,他不等我回答便嘀咕道,我明明有特意拿手替你垫了一下的。

“我没有针对大家,”我避开他的问题,自嘲道,“可能因为太久没有尝到输比赛是什么滋味了吧,所以情绪失控了。”

壮磨的眼睛在路灯反射下亮晶晶的,像祖父每周都会用麂皮绒布擦拭的古董宝珠,泛着漂亮的光芒:“但你说的没错。”

“对,……欸?”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你今天说得没错,”壮磨可能在质疑怎么有人连话都听不明白,低头飞踢了一颗小石子,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我,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那样说,大家会伤心。”

“所以,你站在我这边吗?”

心里像是被他毛茸茸的发茬抵在胸口挠了挠。

壮磨看我的表情像看笨蛋,仿佛我刚才说了什么胡话:“你是我的投手,我当然站在你这边。你走之后,大家又定了新的训练计划,以后会尽量多训练的……”

他又说了什么已经完全没有被注意,只是清楚地听到壮磨说。

我是你的投手。

“那……”

我的心跳的很快,比第一次站上投手丘时更快,一下一下,像撞翻了球框,满地都是滚落的棒球,在我的身体里乱序弹跳。

所以,一直以来难以启齿的梦想,也可以告诉他吧。

拜托,我在心里祈祷,请让我投入他的好球带。

“那,……你相信我们会进入甲子园吗?”

“当然,”壮磨的神情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他点点脑袋,认真看着我,“我们,你和我,……还有队员,还有南云老师,山住老师,还有,还有,你祖父,我们当然要一起进入甲子园。”

他的语气,不像阿榆他们要么是在玩笑,要么是在设想,而是在平静地陈述一个必然事实。

就像当初他自作主张陪我加练的时候一模一样,这种明明狂妄到无法宣之于口的事,但只要他说出来了,就一定会实现。

不是今年,就是明年。

一定实现。

我攥着塑料袋,脑袋一热,隔着自行车硬是张开手臂,艰难地用力环抱了他一下。他的自行车被我撞得东倒西歪,哗啦哗啦响成一片。壮磨吓了一跳,肩膀被我濡湿的发尾弄得一片水汽,他涨红了脸:“干嘛突然这样?”

我赶紧扭头藏好上扬的嘴角,边往回跑边冲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谢谢!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壮磨大概被我搞得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把自行车扶起来,蹬上离开了。

我坐在床边,拆开了药贴的包装。

一张白色的小票从袋子里飘落。

我俯身捡起来,购买记录显示这盒药贴是某人从住处附近的药店里购买的。

我把自己砸进床里,深陷柔软被褥中,呼吸间都是药贴独特的清香,盯着天花板闷闷笑了。

以一盒药贴为契机,我和壮磨的关系就此更近了一步。

此外,还有一件值得说的好事:南云老师回来了。

根室在他的训练下,进步飞快,我不再是越山唯一的顶尖投手。为了配合训练,壮磨也时常要和根室一起搭档。

又一次训练结束后,久我原在便利店神秘地冲我们招了招手,举着手机说:“富岛学长好像有女朋友了哦……”

中世古嘁了一声:“棒球队里全都没有女朋友才算新闻好吗,也算是风云人物,结果个个光棍,有什么好炫耀的。”

阿榆也附和道:“是哦,好像都没有学妹来给我加油,都是冲着阿翔去的,不过阿翔好像对这些没兴趣……”

他拆着饭团的包装敷衍我,嘟囔着说好的好的好的,连头也没抬。

我气闷他居然不认真听我说话,看着他手上那只饭团完美的三角形状,突然一低头,飞快地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他终于理我了,不可置信地盯着我,登时大叫起来:“阿翔!!!!”

他飞身想抢我手上另一只没拆的新饭团,奈何身高不够,始终只能围着我打转。

直到剩下几位队员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我才轻咳了一声,把我那个没拆的饭团递给壮磨,接过被咬过的那个,又咬了一口,含糊道:“什么?女朋友吗,富岛学长居然谈恋爱了……”

毕竟,队友明明是比女友更亲密的关系。

这家伙干脆开始捧着脸幻想:“简直太幸福了……”

我耸耸肩,就算没有谈恋爱,现在也有人陪我一起捏着鼻子硬吞水煮蛋,比如壮磨;训练的时候也有人愿意陪一个遇到瓶颈的队友反复练习,比如壮磨;比赛的时候也有人稳定心态(虽然方法有些过于粗暴),比如壮磨;赢了输了也永远有人在门外安静等我几个小时,蹬着自行车别别扭扭。

……比如,……

壮磨。

我在开着冷气空调的便利店里,惊出满身冷汗。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还剩一半的饭团,壮磨已经三两口把他那份吃完了,他看着我手上这个:“怎么?胃口不好?”

我把饭团递给他:“嗯,你还饿吗,给你吧。”

他毫无芥蒂地接了过去,手指擦过我的指节,还赞赏地拍了拍我的左肩。

这种事以前也经常发生,壮磨相当不喜欢水煮蛋的味道,山住老师有时会在训练前盯着我们每人吃两个,壮磨经常偷偷只吃半个,把剩下的塞给我。我没有办法,只好替他吃掉,再从家里给他带蛋白饮料喝。

我移开视线,不再盯着壮磨鼓鼓的腮帮子,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壮磨看出我的心不在焉,在我眼前挥了挥手,我习惯性的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又被烫了似的飞快缩回手,勉强笑笑:“没事。”

只是久我原胡说八道而已,我居然蠢到按照他的话对号入座。

真是练球练傻了。

便利店的事情很快就被我抛之脑后。

因为,根室进步的实在太快了。

他逐渐开始与我共享相同时长的投捕训练,聊天的时候,壮磨也越来越频繁地提起根室,根室,根室。

终于,在南云宣布了对战星叶的大名单后,壮磨又一次提起根室,他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曾经全心全意盯着我的眼睛,望向窗外,不经意地说:“根室昨天的球速到135了,南云老师说他很快就能到140。”

我彻底忍无可忍:“能不能不要总是提到外人?”

壮磨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他罕见地没和我硬碰硬,反而安抚性的拍拍我的脑袋:“星叶很强,我知道你想亲自打败他们,但,至少给别人一点发挥的机会,嗯?”

这大傻子,还以为我是因为首发名单生气。

问题的关结从来不是根室,而是,而是……

我自觉跟他完全说不通,背上书包,推开独自门离开了。壮磨也提上书包追在身后,一边嚷嚷我才不管你一边紧追不舍。反正今天的训练已经结束,我干脆骑上自行车,一口气骑到了经常发呆的小河边。

壮磨被我的阴晴不定搞得莫名其妙,支好车子,喘着气陪我在桥边坐下,撑脸偏头看我:“大家都觉得我才是脾气差的那个,其实你比我更难哄。”

我憋着一股气:“是,我很难搞,脾气不好,你去找根室吧,他脾气最好了。”

壮磨笑了:“那怎么行,说好一起去甲子园,少了你,就不算是‘我们’。”

桥下河水潺潺,我出神地盯着壮磨,忽然道:“如果我不再是最好的那个投手了呢?”

为什么偏偏就是星叶。

曾经将我拒之门外的学校,现在终于有了挑战的机会,我却连首发名单都无法进入。

祖父前天在饭桌上再次建议我毕业后去美国打球,我明白这是最有利于我职业发展的路径,已经有来自美国的球探向母亲释出积极信号,我第一次在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表达了默认的态度。

可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孙子,其实不再是他想象中的天才了。

壮磨用手撑着身体,微微向后倾倒,闭着眼睛享受夏日余晖:“好不好,不是你说了算。”

他比了一个捕手接球的手势,睁开一只眼睛,觑着我得意道:“是我这个捕手说了算。”

那我是你心里最棒的投手吗?

我不敢问出这个问题。

或者说,我想问的,也并不是这个问题。

壮磨无聊地在我身边坐着打蚊子:“你还要坐什么时候,我的腿都麻了,这可是场上比赛都不会麻的大腿!”

他的脑袋为了比赛专门又剃了一次,现在毛茸茸的正像个猕猴桃,我趁他不注意,飞快伸手撸了一把:“比赛结束后,你还会继续打棒球吗?”

明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在同一个队伍中作战。

若神明仁慈,会慷慨附赠正片番外,给予完美结局。

可神明悭吝,并不常常保佑我。

比赛结束之后,我和壮磨的人生就会像两条完成意外相交的直线,短暂纠缠,彼此背道而驰,即使伸手,也再不能见面。

壮磨大概没想过我会问这个问题,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可能吧,或许?也许会上大学,也许会去打工,想这么多做什么……”

“可是我会,”我打断了他,盯着壮磨道,“爷爷已经确定要把我送去美国继续打棒球,有好几所学校给我发了邮件。”

“那很好啊,”壮磨扬起眉毛,惊奇道,开始替我计划未来,“你不是一直想打职棒吗?等去了美国,签约了球队,记得给我寄签名照,免得以后和朋友们说我和犬塚翔做过队友的时候,他们觉得我在吹牛。”

我笑了笑:“那我就见不到你了。”

美国很远。

壮磨打开手机地图,手指不停点击缩小,缩小,缩小,才能在屏幕里同时看到两条隔洋而对的海岸线。

他沉默了几秒,苦恼道:“去美国的机票好像很贵,我努力打工,买折扣机票去看你比赛,你也要记得给我赠票,怎么样?”

我拿出手机,调出录音功能:“你再说一遍?”

壮磨没反应过来:“啊?说什么?”

可我已经按下录音键。

“你总是说话不算数,说好多陪我练球,又去陪根室,我怕你又骗我。”

“我哪有!……”他凑近了一些,握住我的手腕,对着麦克风大声说:

“好吧,我,日冲壮磨,以后要去看,我的棒球ace天才犬塚翔的棒球比赛,一言为定,谁失约谁是小狗!”

手指轻轻抬起,录音结束了。

我怔怔地握着手机,看向壮磨。

可是,我也不想只做你口中的队友。

神明听到也会觉得羞愧的愿望,该如何开口祈求。

“壮磨。”

“……又怎么了,你最近很反常诶,要不找山住老师开导一下。”

“比赛结束后,我还有话要说,到时候,你还在这里等我好吗?”

“……好的好的好的好的好的。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真是的。”

那轮太阳终于落了下去。

南云老师对战星叶的战术果然奏效了。

再一日,我们战胜了伊吹商业,成功打入甲子园。

摘下帽子痛哭的那一刻,我终于意识到,我们,我和日冲壮磨,还有所有共同努力过的人,将一起踏入甲子园。

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很高兴,南云拿出了背着师母偷藏的好酒,连椿谷都喝了两杯,大着舌头给母亲打视讯,边流泪边说自己进入了甲子园。

壮磨也是。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从耳朵尖红到了脖颈,手指也泛着粉色,抱着我的胳膊,慢吞吞地问:“你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

我自知酒量不行,抱着杯子喝一半耍赖倒一半,是目前为数不多还清醒着的。山住老师拜托我把壮磨送到住处,是以现在这条寂静的公路上只有我们的影子,长长短短,在路灯下变化无端,像我失序的心跳。

我看向身边,多美的夏夜。

真希望可以拥有,更多的,更漫长的,永不结束的夏天。

壮磨忽然抬头,我们的视线在溽热的空气中相撞,他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东西吗?干嘛这样看我。”

我把他带到路边,免得这只醉鬼连带我被一起英年早逝。

壮磨见我不回答,又晃了晃我的胳膊:“你到底要说什么,快说!!”

这醉鬼记性还挺好。

我叹了口气,确认道:“你真的要听?”

他猛点头。

好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因为紧张像被通了电。

壮磨一脸期待,认真望向我。

我缓慢地,颤抖着抬起右手,伸入他毛茸茸的发间,微微弯腰,低头寻找他的嘴唇。

壮磨正好站在灯下,温柔地灯光把他的发色染成阳光的颜色,每一簇发梢都像胡乱的光晕,我大概在拥抱一轮小小的太阳。

滚烫,柔软,就像我曾经想像过的那样。

我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壮磨的表情。

犬塚翔是个趁人之危的胆小鬼。

壮磨在接下来的路上都变得很安静,时不时碰碰自己的嘴唇。偶尔走在我前面,也都停下来等我跟上去。

离开前,我有些迟疑,我不知道他酒醒后是否还会记得这些,只能问他:“明天,你会来吗?”

喜欢上日冲壮磨,就像蒙着耳朵为钢琴调音,虽然母亲曾经花了大价钱请来教师,可我仍弹不出一支完整的曲子,现在我手无寸铁,想尽一切办法,用猜疑,触碰,疏远,反复无常,和一个安静的吻来确定它的准确性。

我尚未被允许听见答案。

所以,你会来吗?

对战星叶前,我们说好了的。

他的神色茫然,走起来像摇晃的企鹅。

但他毫不迟疑地点头。

我有些雀跃,摆手大声道:“那,那明天见!!”

如果现在有镜子,我的脸色一定像壮磨一样红吧。

两天后。

在父亲的陪同下,我登上前往美国的飞机。母亲为了照顾刚结束手术的祖父单独留守,至少要推迟一个月才能飞去美国。

三万英尺的高度。

我飞往五千五百海里之外的世界。

父亲在身边看报纸,我盯着狭小的窗户发呆,熟悉的城市街景逐渐浓缩成微不足道的,不过棒球大小的贴图。

骗子。

我喃喃自语道。

额头抵住舱壁,左颊触感一片冰凉。

“什么?”父亲没听清楚,追问道。

我捂着眼睛冲他摇摇头。

企鹅大骗子。

约定好要来见我却爽约的大骗子。

明明当初就拒绝过做我的捕手的大骗子。

现在又不声不响拒绝我的告白的胆小鬼大骗子。

为什么不来见我。

壮磨失约的那天,我抱着一直在比赛中使用着的,打算送给他的手套从午后等到天黑,直到母亲焦急地找了过来,我才发现手机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等了八个小时。

很不合理吧,科技发展到这个地步,即使和地球另一端的朋友视讯,也几乎不会感受到延迟,对比古代等待很多日才能收到不过手掌大小的尺牍,只要我们想,就好像有无数种办法联络到想念的那个人。

可我真的找不到他了。

就像每台电视机上都反复播放过的桥段,赤名莉香登上早了一班的列车。

母亲每次看到这个桥段都会哭得梨花带雨,仿佛提前逃跑是件多么无可奈何的事情。我总是咬着冰棍她身边百无聊赖,问了无数遍,为什么那个漂亮姐姐不继续等下去,万一她喜欢的男人只是被无良上司留堂,他会在列车开动的前一秒,跑着来见她了呢。

母亲想了想,揉揉我的脑袋:“可能因为,她害怕自己真的等到最后一刻,才发现完子还是缺席了。”

少年人相信的永远是万一中,那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一”,而大人却会选择充满遗憾,但可以在回忆中排演剩下九千九百九十九种的可能。

我现在大概有些明白,如果我能效仿这位前辈的做法,在青春期宴会的尾声提早谢幕,而不是在桥上傻傻的从天光大亮等到夜幕低垂,或许我对壮磨的情绪也不会像小桥下滔滔的流水,仿佛永远流不尽。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当天晚上,我向祖父坦白了我的感情,提出放弃一直以来的计划,留在日本读大学。

祖父当然很生气,母亲也在争吵中失控地打了我一掌,虽然事后她红着眼睛向我抱歉。

“为什么要在祖父刚做完手术的时候说这些,”她举着冰袋给我冰敷,小声说。

我肿着半张脸,艰难笑了一下。

可能因为,已经忍了太久,唯恐再收藏下去,这份感情会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变质生锈,长出丑陋霉斑,再也无法宣扬于阳光下,成为难以启齿的一道沉疴。

可它曾经那样美,像夏夜绚烂。

既然感情的主人不想听,那就说给别人听好了。

因为这件事,祖父决定立即把我送去美国,正好有一所排名不错的大学希望我提前入学,尽早和球队磨合训练。

在我的记忆里,祖父对我的宠溺实在有点过头。如果我的梦想是统治地球,祖父大概也会笑眯眯说好,然后认真给联合国写建议书,力证自己的宝贝孙子有多么适合统治地球。

强制我前往美国,大概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违背我的意愿。

如今我也到了中年,祖父送离我的时候,他说过的一番话仍然刻骨。

离开当天,我的右颊还红肿着,司机已经装完行李,等在车边。我低头不愿去看祖父,他尚未完全恢复,罕见地拄了拐杖,戴一顶阳帽,站在院前送我。他不再像孩子般稚气,而是成为一个真正的,老人。

为什么非要分开我们,我盯着足尖的石子,浑然不觉其实就算没有祖父的阻挠,壮磨的失约也昭示了我这段感情早已折戟。

只是喜欢上自己的同性队友,对于犬塚家来说,就是这样不堪的事吗。

祖父看穿了我心中所想,这位玩乐了大半辈子的小老头,郑重又执拗地让我记住了一段话。

“小翔,你还太年轻,放弃梦想,放弃未来这种话,在你们这里,总是说得轻巧又便宜,仿佛改弦易辙不过多走一小段弯路,只要跑得快一点,仍然可以回到正轨。”

“是,人生很多时候的容错率超乎想象,但,就像硬币有花纹不同的两面,现实也不总是这样理所当然的。”

“更多的时候,天赋容不得一点点浪费。你放弃了手上这枚看似无足轻重的果子,就要多走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才能找到下一枚同样漂亮的果子。”

“我从不质疑我的小翔会找不到第二枚果子。”

“但是,我害怕你和那个小男生,你们,会在寻找第二枚果子的路上,渐渐耗尽彼此的热情。”

“感情是很奇妙的东西,过期不候,此消彼长。喜欢的人,就算隔了千里万里,也还是喜欢;相看两厌的,就算朝夕相对,也仍然彼此憎恶。”

“小翔,不要试图测试爱情的硬度,爱情经不起考验,却也……最不怕考验。”

“一路顺风。”

我终于和他抱了一下。

祖父的眼神不似之前清澈,他的目光穿透我的肩头,望向远处渺远亘久的云层,好像在看向那把,自祖母离开后,就束之高阁,不再拨弦的吉他。

电梯门开了。

我从回忆中抽身,提步走了出去。

之后去美国打棒球的经历并不顺利。

入学之后,我渐渐感到颇为吃力。

美国高校的棒球队伍和我习惯的训练方式完全不同,力量的悬殊和风格的错位双重打击之下,在大学三年级,我因为严重的伤病退出了球队,休学一年,在美国当地接受手术治疗,并在复学后转去商学院修读管理。

学习工管并不比打棒球轻松多少,或者说,对于我这种学习苦手来说,要难得多。

我曾在无数个深夜感叹,原来当初南云老师伪造教师证,确实是力有不逮之下的无奈之策啊……

可惜我没那个本事伪造一张美国高校的毕业证。

为了追上进度,我不得不强迫自己坐在最前排,征得教授同意后录下视频反复看回放,给助教发邮件求情,想尽了各种办法,仍然比预定计划推迟了两年才拿到毕业证书。

延毕的第二年,在国际商法这门边缘课程上,往常只有我会坐的第一排边缘,又出现了一位戴着助听器的日裔学生,他身边经常跟着一个吵吵闹闹的小个子男生,两人总是走在一起,一个扯着嗓门喊,一个偏着脑袋安安静静地听。

真好。

特别是,那个戴助听器的男生,听力虽然有些困难,成绩单却比我的漂亮得多。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平安夜,我为了一篇期末论文忙得昏天暗地,踩着DDL发送了邮件后,才心有余悸地长出了一口气。我摘掉眼镜,从电脑前移开视线,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每间公寓都特别点亮了彩灯,只有我租住的这间单人公寓还一片漆黑。

楼前物管装饰的亮闪闪的圣诞树,透过玻璃的折射,轻微刺激着我的瞳孔。

我拉亮落地灯,在冰箱里翻翻捡捡,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不出门一趟,就只能吃水煮冻干西蓝花和拉面了。

正是平安夜,这时候街上无论如何应该不会有商店开着门。我犹豫了几秒,大脑极限运转后对食物的极度渴望打败了犹疑,还是套上外套,戴上绒帽推门出去。

——万一还有亚超开门呢,我不抱希望地幻想。

大概是仁慈的神明觉得这位大龄留学生实在过于倒霉,我兜兜转转,靠着谷歌地图找到了一间尚未打烊的亚超。抱着满满一纸袋的食物与调料走回公寓的时候,又遇到了和我同修一门课程的那两位日裔学生。

他们应该也在附近租住了公寓,我遇到过他们很多次,除了必要的课程交流,彼此只是点头之交。

他们站在一株装饰得亮闪闪的圣诞树下,高个子的那位穿着深色大衣,带着耳罩,正从身上解下围巾。

嗓门大的小个子男生没带手套也没带帽子,只穿了一件连帽衫,背后印着大大的“SUMMER”与一颗棕榈树。

又是一个钟情夏天的人吗。

我想壮磨一定不会像眼前这位一样慌张,不看天气就跑出门约会。

不过,壮磨也是这种,不喜欢添衣的类型,冬天训练的时候,他经常只穿粗针织毛衣,跑完五公里后,连发梢都冒着热气,我偶尔伸手,碰到他光润的脖颈,就像碰到一块上好暖玉。

——我在想什么……

这样随意比较他人明明是很失礼的行为。

每当遇到和他有一点点相似的陌生人,我便忍不住截取壮磨周身那一小段光晕的长度,拿来比较他们有什么不同。

我想我大概永远无法忘记他。

那个小个子的男生可能穿的实在有些少,他干脆把手伸进对方的大衣口袋里,我听见他的声音被冻得有些哆嗦。

“我……我也没想到这么冷啊,想着不过出门五分钟而已。”

高个子的学生(如果我浅薄的记忆没有出错,他的名字应该是杉原航平)没说话,任由对方的手插在自己的口袋里取暖,低头把刚刚解下来的围巾仔细给他系好,抬头的时候正好撞上我的视线,他眉眼弯弯,冲我微笑了一下。

刚才还在撒娇的小个子男生也扭过头注意到我,他大概有些尴尬,立刻抽出了手,红着脸摆手打招呼:“圣诞快乐!学长一个人过节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我冲他们晃晃手里的纸袋,摇摇头说:“虽然感谢邀请,但我要回去收拾一下这些东西,下次请来吃我做的意面。”

小个子男生露出很高兴的表情,踮脚凑到杉原君的右耳边,大声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

杉原君无比自然地握住了刚刚从他口袋里抽出的那双手,熟练地塞了回去,歪着头冲我笑:“谢谢。”

我们在平安夜的街头擦肩而过,他们似乎在讨论要不要趁着圣诞假期,开车去附近的雪场滑雪。

街上寂静一片,偶尔的鸣笛更显得有些孤独。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仿佛全世界只剩我一个的感觉,艰难地腾出了一只手,连上蓝牙耳机,靠着肌肉记忆点击进云储存,摁下播放键。

被播放过无数次的录音就这样又一次重头开始。

“啊?说什么?”

走进单元门的前一秒,我的睫毛上落下了什么东西,遮住了低垂的视线。

“你总是说话不算数,……我怕你又骗我!”

我顿住脚步,仰头看向天空。

在圣诞的颂歌中,漫天都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像神明退回凡人不切实际的祈愿纸条。

“我,日冲壮磨,以后要去看……犬塚翔的棒球比赛!”

“谁失约谁是小狗!”

我终于抬手接住了这场迟到已久的初雪。

抽屉最深处的赠票积攒了厚厚一沓,最近一次搬家,它们本已被扔进废纸篓,可是等到了新的住处,我在空荡的房间内转了一圈,怔忪片刻,又转身出门,叫了一辆计程车赶回垃圾中转站,拜托即将下班的工作人员再等我一刻钟,翻完十几只大号垃圾桶,把它们找了回来。

直到比赛结束,直到我不再是站在投手丘上的那个天才ace。

验券区从未有哪怕一次被撕去。

“已经是过期的废票,”帮忙的中转站工作人员不解,“为什么非要找回来?”

我看见他的脖间悬了一串银色的十字架。

“你信仰宗教?”

“嗯……我不算是个合格的教徒,不过,人总得给自己一点希望,不是吗?”

“那么,这叠废票就是我的希望。”

他露出一点不赞成的表情。

“听说在亚洲,你们那里更流行的是佛教。我的前妻是一位狂热的佛教皈依者,她曾经向我解释了一个概念,叫做破执。或许,你可以和她谈一谈。”

“也许吧,不过,佛教也分很多种类,在我那个国家的文化里,执念非是修行的敌人,因为在那之上,还有命运。”

至于我,未曾着相,情执却如流水,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我们依旧没有过任何联系。

也试过写信,从旧金山寄出,兜兜转转大半年,又回到我手中,只多了一个退回邮戳。

我呼出一口气,带着微微热意,迅速消散。

没有日冲壮磨的生活一切照常,我按时出席课程,参加校园俱乐部,我全须全尾,我平安顺遂,比大部分混乱的年轻人过得更有秩序,但只有一个人知道,我和他们并不一样,我的生活是一场漫长的低烧,我是寓言里的那只青蛙,每天都有一小部分正无人察觉的凋落,烹煮我的不是温水,是每一次和他有关的呼吸。

毕业后,我没有留在美国,也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东京工作。

祖父在我读大学期间因为肿瘤复发去世了。

这个倔了一辈子的小老头,在治疗晚期仍不同意母亲如实告知我具体病情,当我终于得到消息,在疫情期间绕过半个地球,辗转赶到的时候,只来得及赶上葬礼最后一首哀乐。

这次周末,就是要回家给祖父扫墓。

站在墓前的时候,我仍有些恍惚,那个盘腿坐着,笑眯眯看我投球的小老头,曾经被我单方面冷战的小老头,就这样长眠地下,再不与我言语。

我和母亲一起蹲下,给墓周围除草。

又是一年夏天,聒噪蝉鸣挡不住远处学校传来的吹打声。

听说在我离开越山之后,越山今年第四次成功打入了甲子园。

“你和之前那个男生,”母亲突然迟疑着,主动提起了十年来,家里讳莫如深的密辛,“还有联系吗?”

我笑了笑:“没有,我工作很忙的。”

东京也很大。我找不到他。

母亲哦了一声,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如果还喜欢着,就再试一试吧。”

我正在拔草的手顿住了,又若无其事的折断一株车前草:“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她起身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她来。

我们一前一后,离开了墓园。

母亲开车,带我回到熟悉的小院。

她让我先坐着,独自进了储藏室翻翻找找。

我撕开信件,这是一封希望曾经那只球队再次相聚的邀请函,日期是今天,地点不变,落款是南云修司。

我粗粗扫了一眼,和几天前的电子邮件内容没什么差异,轻轻搁在了身边。

祖父去世后,父母都不再长住此处,只偶尔来度假短居。我独自坐在以前经常练棒球的地方,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完全没有新变化。

我抬头望出去,看见院子一角,那朵云的形状也亘古不变,似乎十七岁时我望见的那朵云,就此安静停泊在了这一角天空,长久地等待那个男孩十九年后再次投去一瞥。

只有破旧了一些的球框,角落里长出的杂草,提醒我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母亲抱着一个编制储物篮出来,里面都是我淘汰掉的棒球球具。

她翻找出那只没有能送出去的手套,拍打上面的灰尘,双手递给我。

我摸了摸已经朽坏的皮质,戴上试了试:“居然没有被祖父扔掉吗?”

母亲在我身边坐下,摇摇头:“爸爸一直留着,去世前特别拜托我交还给你。”

早已沉寂的热爱有些蠢蠢欲动,我起身舒展了一下臂膀,试着投了一球。

啊,速度明显下降了很多。

“爸爸去世前还说,”

很多年不再接触棒球,我的姿势已经生疏了,但身体已经在肌肉记忆的驱使下,摆出最标准的动作。

“他说,遇到喜欢的人就像找到热爱的事业,都是花光一辈子运气也值得的事情,即使是棒球,也是三振落空后才出局,所以,小翔也请再试试看吧。”

母亲把神色藏在袅袅茶汤的雾气中,努力弯了弯嘴角,对我说:“阿翔,不要埋怨你祖父,他只是年纪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可以转变的那么快。”

我连投几球,扶着腰轻轻喘气,没有给她期望的回答,而是擦着汗对母亲说:“今天是个适合练球的好天气呢。”

好日常有,希望常在,不在今日,便是明日。

院子前的小路上,时不时有三三两两穿着棒球训练服,骑着自行车的年轻学生经过。

“妈妈,你觉得,棒球对我意味着什么?”

她愣了一下,握着茶杯,犹疑地说:“意味着,你十八岁之前的生活……”

我摇摇头,摘下手套。

每当我想起棒球,就会想起那个夏天,想到那个失约者。

很可笑吧,曾经信誓旦旦说棒球就是棒球的少年,也成为了,会忍不住赋予它特殊意义的中年人。

那是下克上的起点,是我的起点。

说到这里,可能大部分人已经厌倦了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回忆。

但确实还有一桩记忆,需要特别提及。

我从不是一个爱读书的好学生,上课的时候大多数也都是在打瞌睡开小差。

只是有一次,在某个刚结束日训的午后。我正撑着脑袋在后排昏昏欲睡,窗边被风吹动的白色窗帘正好可以挡住我散漫的姿态。

我听到那位永远拿着课本照本宣科的,教国文的老头念道:

“我终于知道,在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日。”

我并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哪个热血笨蛋说的,也刻意不去搜索,它莫名在那个下午扎入记忆,成为一句唤醒咒语,一段故事的序跋,反复提醒我——

我曾在那个由棒球构成的夏日,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地震。

时至今日,

我仍活在因它产生的巨大炫目之中。

“南云先生之前特别拜托我整理了到场人员名单,我在末尾看见了一个,叫做日冲壮磨的名字。”

“小翔,他回来了,快点去见他吧,现在出发,也并不算太晚。”

挽起袖口,穿着皮鞋在乡间石板路上狂奔是什么样的感觉?

如您所见。

这位来自三重县的犬塚翔先生今年将满三十岁。

他的运气不算太好。

他想过做一个棒球运动员,却在黄金般的二十代提早退场;他想过每天睁眼就是和命运斗殴的刺激生活,却学习商法,独居在一间不算大的公寓;他曾经勇敢动心了一次,刮开得到的却是一张“感谢参与”奖券。

没有命运般一见钟情的漂亮桥段,没有当面说出喜欢就离开,没有重逢在电车轰隆驶过樱花落下的春天,固执把火堆当成太阳去拥抱,把短暂失神当成是爱神在舞蹈。

十八岁以后沉寂的夏风,轻柔地翻了个身,再次在耳边呼啸。我笃定这风声一定暗含回应,或许我捂住了耳朵,才错过他的声音。

穿过这趟风,那颗被猛的掷向未来的棒球,终于环绕地球一周,回到手中。

我仍然相信这段故事尚未完结付印。

直线距离相隔五千五百海里。

东京很大。

我独自于喧嚣街头踽踽走过十数年光阴。

但是,由棒球,夏日和日冲壮磨构成的世界,尚在我的击打范围之内。

那就,再试试吧。

趁落日尚未消陨,去找那个万分之一的唯一。

fin.

等有空了再补一个壮磨视角吧,写不动了hhhh

————

二编:修改了重逢时两人的年龄,提前为三十岁,毕竟三十六岁还单着确实有点虐待中年人了(

今天我绑架了莫教授

你×莫弈

注:你精神不太正常

有私设

chapter.1从今天开始,我决定绑架莫教授

“首先,他生活很规律。但正是因为太过于规律,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暴露;其次,虽然他看起来是一名文弱的学术知识分子,但实际上他的身手敏捷,应当进行过相应的训练。仅凭我一个人想要绑架一位成年的、有着固定运动习惯的成年男子有较大难度;最后,他很聪明,我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确保我的行动万无一失。”你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行字,检查了一下有无语法和标点符号错误后才将其发在自己的博...

“首先,他生活很规律。但正是因为太过于规律,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我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暴露;其次,虽然他看起来是一名文弱的学术知识分子,但实际上他的身手敏捷,应当进行过相应的训练。仅凭我一个人想要绑架一位成年的、有着固定运动习惯的成年男子有较大难度;最后,他很聪明,我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确保我的行动万无一失。”你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行字,检查了一下有无语法和标点符号错误后才将其发在自己的博客上。做工作日志的习惯,是从你开始监视莫弈时养成的。

直到今天,你终于下定决心要绑架他。

这将会是一场冒险的心动,但你觉得很值得,也很开心。

关掉私人博客后,你才慢悠悠地打开闪个不停的聊天框。

-你:小论文,两周后发你

-5067241:啊对了,还有我朋友的心理学测量学,他有一份没答案的题库,你写一下答案。另外大数据分析的作业你能接吗,我可以给你Q

-你:可以,但是他参与的学生实验室项目你需要让我加入

-5067241:……姐,你都不是我们学校的,我怎么让你加入啊。那个我们学校特别重视的项目,能加入的都是专业第一的学生,专业第三连申请简历都没过,你让我这个学渣想啥办法啊

你看着聊天里发来的文字,难得的烦躁了起来。

你不是未名大学的学生,但你所在学校可以申请修读部分未名大学的对口专业,也因此获得了自由出入未名大学的机会。巧合的是,莫弈在这一学期开设了“犯罪心理学”的专业选修课,虽然仅限心理学专业的同学选修,但并不限制旁听。

可因为人气太高,前来旁听的人就挤满了整个教室,哪怕换到阶梯教室也显得拥挤,甚至干扰到了修读本专业的学生的学习。无奈之下,学校在和莫弈商量过后,增设了一门面向全校学生的犯罪心理学导论的公共课,而这门专业课则设置了“仅限选修该课程学生出席”的条件。

你的专业本身就和心理学八竿子打不着,自然没机会选修这门课。为了能够更频繁地接触莫弈,你找到了一个忙于毕业但学分没修够的心理学专业的学生,用她的身份混入教室。

作为交换的是,你同样也要用她的身份完成作业。

犹豫了一会,你在聊天框中回复。

-你:高阶心理统计的作业,我可以让你拿到4的绩点。

-5067241:卧槽,真的吗,你要真的能做到,我也可以帮你想办法的

-5067241:那你等我的消息。千万别忘了明天要去上课

-你:好

犯罪心理学公共课的聊天群里助教发布了公告。

前不久上交的期中小论文的成绩已经出来了,相应的反馈莫弈也提交了系统。

真是一个负责任的老师,你心里想,愿意给学生的上交的学术垃圾写评语的老师可不多见。

和所有普通的大学生一样,你最先看的是老师给出的分数。

是个好看的符号:A+

你转头去看评语:

-论文格式标准、排版清晰、言辞表达精简、流畅且准确。

一些毫无意义的套话,虽然是让人感觉开心的废话,但这并不是重点。

-从选题之初,你便在邮件里和我多有交流。你对生命史策略与精英犯罪两个方面也做了深入细致的研究和综述,论述的角度也十分新奇。从小论文的层面来看,你做的相当优秀。但就两者关系的研究中,你似乎需要更加长久的个案的追踪和测量。此外,你目前选取的个案在我看来支持力不足,补充更多的样本数量将有助你进一步达成研究目的,但这目前已经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因此如果你仍想对该话题进一步研究,或许可以与我沟通。

你庆幸他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学者,因为知识的无偿和共享让你获得了他思想的准入券。

你阅读过莫弈写下的每一个文字、细心揣摩过他每一个词语背后的意涵、每一个语句中藏着的微妙情感。论文在写作中不能夹杂立场,它讲求简明精准的表达却又钟情于艰深晦涩的“学术感”;它用文献的引用、概念的界定和复杂实验展示名为客观的科学事实,但是深藏于写作者内心的偏见、歧视、痛苦、压抑和爱也时不时地会在字里行间一览无遗。

你不再烦心自己暂时无法加入莫弈的临床试验项目,暂时将心思放在莫弈给出的建议中。

你当然知道所选个案的不适格,毕竟就目前的状况而言,你所做的只是道德越轨行为,还远远没有达到犯罪的标准。将自我作为案例进行研究是常见的研究方式,你希望自己能够成功地绑架他,这样不仅能够进一步完善自己的研究,还可以达成莫弈教授的标准。

夜晚到了,你躺在床上。

明天你就能见到他了,你重新在脑海里复习他,复习他银色的头发、金色的双眸以及那架在鼻梁上的冰冷的眼镜。他有时会带怀表,带着一种老派贵族的格调,细细的金色的链子西装马甲的扣眼延伸到左侧的口袋,像是一种温柔的束缚。你也会去研究中心碰碰运气,偶尔遇见工作时的他,你喜欢他的打扮,尤其是他戴着证件时。

一根黑色的带子从他的脖颈绕过,攀过锁骨抵达心脏。

耳边传来莫弈的声音。

那是他在去年的发表的公开讲座,内容是有关暴力犯罪人格倾向研究的学术报告。

你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你记得每一处重音和每一次停顿,也记得每一个因为冗长段落而发出的轻微的喘息和因为口渴而吞咽的声音。

“除了等你和窥探你,我整天什么也不干。”你抱持着这样的想法,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带着这样美妙而绚烂的现实,缓缓地坠入无边际的黑暗。

chapter.4从今天开始,我要囚禁莫教授

莫弈×你/全文5500+

注:1.你精神不太正常,莫弈白切黑

2.文中会出现跟踪、绑架、囚禁、精神控制等违法犯罪行为

3.非心理学专业,学术方面的内容纯属构思,如有问题可指出

4.谢谢阅读

“你是一切的导火索,所以,不要怪我,莫教授。”

像是喃喃自语,你扯动了系在莫弈身上的绳子,再次检查了一下它的牢固性。

这是一间明亮的有些过分的房间。

天花板上安放着四根大功率的荧光灯管,从灯丝中溢出惨白的光。

房间大约35平米左右,是规...

房间大约35平米左右,是规整的四方形,在角落处放着一张大床,一张书桌,桌上摆满了书。

靠近铁门的位置摆着一张黑色的真皮沙发,这是你花大价钱买来的。

舒适度和外观都是参考了莫弈的喜好。

你还为莫弈准备了洗手间,在右边的墙角,碍于空间所限,做不到干湿分离。

除此之外,还放了小衣柜和茶几,另又准备了植物盆栽和收音机。

原是想放些黑胶唱片的,这计划已提上了日程。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唱片机还没买到,莫弈倒先住进来了。

尽管你想要为莫教授提供最好的住宿体验,但其本质仍旧是一场“囚禁”。

跟踪、监视、绑架,再到囚禁,你的犯罪程度不断加深。

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淡淡的血腥味渗入舌尖的味蕾。

不知道你之后是否还会干出更出格的事情。

你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莫弈,他的双手被被红色的粗麻绳紧缚在一起。

事实上这个绳结是多余的,你只是享受用用绳子捆绑莫教授的过程,为此还特意在网上找了如何捆绑却不弄伤被绑者身体的知识和步骤。

真正束缚莫弈的不是这跟绳子,而是扣在他脚踝的镣铐。你本来还为莫教授准备了一个柔软的皮质项圈,既能保护他优美而脆弱的脖颈,也可以将它与链子相扣。

但是等快递发到手你才发现它的情色意味实在太过浓厚,似乎和莫教授并不那么相衬。

他还没醒过来,你的药给的有点多了。

你并非麻醉的专业技术人员,只是混进别人的实验室迷晕过几只小白鼠罢了。

虽然按照专业老师给出的建议注射了安全剂量的麻醉剂,能确保的只是不伤害莫弈的身体。

他的面容很安宁,金丝嵌边的眼镜在绑架的过程中丢失了。

于是,你得以长久地注视着他的睡颜。

毫无防备的、宛若稚童的睡颜。

你曾经看到过莫弈趴在桌上小憩的场景。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眼镜被放置在桌子一侧,风吹过时,他的发丝也随之浮动。

与那时不同的是,现在他的眉间攒着一个浅浅的川字。

或许是莫教授做了什么噩梦吧。

被自己的学生突然绑架,还被装进清洁车带走,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做噩梦的。

你蹲在沙发的旁,视线恰好与侧躺的莫教授齐平。

伸出手,用食指轻按在他的眉间,试图抚平它。

之后,你又慢慢沿着他挺俊的鼻梁一路向下,描摹他的鼻翼、鼻尖、人中。

最后落在莫弈的嘴唇上,你用指腹摩挲了一下。

莫弈的睫毛微微颤动,金色的双眸倏然睁开。

和莫教授四目相对。

你轻轻一笑,收回自己的手指,戏谑地看进那双还带着讶然的眸中。

“不准备继续装睡了吗?莫老师。”莫老师三个字咬得有些重。

他迅速收起自己的情绪,再次回归到云淡风轻的表情。

莫弈似乎是想要坐起来,但麻醉剂的效果似乎还没散去。

他的动作于是带来些无能无力,你旋即伸手去扶他。

失去部分行动能力的成年男子的重量就靠在你的怀里,一低头似乎能感受到莫弈的呼吸。

出乎你意料的是,莫弈对你的触碰似乎没多少反感。

莫弈倚靠在沙发上,你也搬来一把小椅子,面对面坐下。

尽管处境不会有任何变化,但彼此都知道有些问题需要回答。

“我有些口渴。”

这是莫弈说出口的第一句话。

你顺从地为他沏了一杯茶。

温度刚好,茶叶也买了莫教授最喜欢的。

莫弈扬扬自己被绳子捆住的手腕。

“不需要解开,应该也可以吧。”

你没有理会莫弈的暗示,仍笑着将杯子递给他。

莫弈不置可否,双手接过杯子,姿态悠闲的抿了一口。

他专注地品着你沏好的茶,并没有开口的意思。

“莫老师,你似乎对现在处境并不好奇。”

“或多或少已有所推测,”莫弈道,“不过你的行为之大胆,仍然超出我的期待。”

“期待?”你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

他停顿了一下,“对于编号4829的案例,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没有什么看法,揣测犯罪嫌疑人的想法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是,对特定的目标人物施行犯罪行为感兴趣罢了。”所谓对4829案例心理评估的疑问不过是你的一个引子罢了。

一个绑架莫教授的引子。

好学的学生对老师课上的案例分析提出了质疑。

于是下课后,负责的老师耐心回答你的问题。

周五下午的讲座,结束后已经是饭点了。

大多数学生并不会选择周五晚上的课,教室里很快就就空无一人了。

你们交流着彼此的意见,沉浸在思想的碰撞和交流中。

你已下定决心要绑架他,所有的遮掩和伪装都变得轻飘飘的。

话语几乎随心所说,意见不同就直接提出反驳,话题若有延展空间就继续谈论。

直到,负责课室管理的后勤人员来催促你们。

讲座开始的教室在十楼,你们默契地没有乘坐电梯。

空旷的楼梯间里只有你跟莫弈,对“是否能够通过心理评估预测嫌疑人行为”的话题聊得意犹未尽的莫弈似乎全心全意沉浸在交流之中。

直到在楼梯间着急奔跑的同学不慎将杯中的奶茶打翻在莫弈的衣服上。

那一看就很昂贵的黑色的西装外套并不怎么防水,迅速被白色的奶茶浸湿。

那同学还很喜欢加各种小料,燕麦、红豆、珍珠都粘连在衣服上。

莫弈也并非斤斤计较的人,简单说了几句不用在意就放过了那名同学。

又只剩下你们两个,但那奶茶在西装上十分明显。

你从书包里拿出面巾纸,又递过自己的薄外套。

随即建议莫教授可以去一楼楼梯间旁边的洗手间清洗整理一下。

莫弈犹豫再三听从了你的建议,你们在楼梯间出口告别,约好下次再聊。

你看着他身影步入盥洗室。

楼梯间里不会安装监控摄像头,一楼的洗手间因为清理不及时很少有人去。

且因为盥洗室位置尴尬,大多数人都会使用隔间,细心一点的人会关上盥洗室入口的门。

不过那门是坏的。

你小心翼翼地避开摄像头的位置。

你换上保洁人员的衣服,从杂物间推出一辆崭新的清洁车。

大学有时是看管最严格的地方,但有时又是看管最松懈的地方。

外来的保洁员、园艺师、修理工似乎只要跟保安打个招呼就能进。

你将镇定剂拿在手中,藏在身后。

你练习了很久,模拟过很多情况。

制服一个有着运动习惯的成年男子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你需要在他惊慌失措的那一刻下手。

想象着他的表情,你感受到自己悦动的心跳渐渐走向平稳。

一切都将会在计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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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弈正在盥洗室内整理自己的仪表,水龙头的流水的哗哗声在无人的盥洗室响起。

似乎结束了对衣物的清理,他从一旁的置物挂钩取下你的薄外套。

被水浸湿的西装下摆和西装裤洇出深色的水渍。

不太雅观。

思考了片刻,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稍加演示。

做好这一切,莫弈去开盥洗室的门。

打不开。

把手丧失了控制开关的功能。

莫弈拿出手机,聊天框里的指示针跳动半响,最终点下了删除。

就在此时,门开了。

清洁员推着一辆新的保洁车开门进来。

清洁员裹在一身厚重的橘色制服里,帽子、口罩、手套近乎全副武装,不辨男女。

莫弈侧身让开道路,让清洁员推车而过。

在彼此交错的瞬间,他看到隐藏在帽檐之下的那双眼睛。

讥笑、疯狂、沉默和漫不经心。

他怀疑自己在那一瞬间思维紊乱,脑海中竟涌现出如此多相互抵触的词汇用以形容。

针尖刺入他的肌肤,针管中的液体尽数注射入他的体内。

面前的清洁员打掉了他的手机,飞快地将盥洗室的门关上,将清洁车横在了门前。

他立刻明白现在发生了什么,立刻逼近面前的清洁员。

对方则更快一步,将他推入盥洗室的墙角,再次补了一针镇定剂。

攻防过程中,他打掉了清洁员的帽子。

看清了她样子。

莫弈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麻醉剂?肌松药?鼻吸给药的镇定喷雾?

真难为她能搞来这么多药物。应当费了不少功夫吧。

真是周密的计划,特地在这种没有摄像头的地点。

那辆一看就是新购入的清运车的作用是什么呢?

原来如此,既能清理现场,还能正大光明直接带他走。

真亏她能想到这种做法,简单、直接但却有效。

再之后,意识逐渐陷入模糊

……

从回忆的思绪里拉回来后,莫弈观察着四周。

虽然能料想到自己的学生里有人会心怀不轨,但做到这种地步也是惊人。

他扯动了一下脚踝上的镣铐。

金属碰撞的声音惹人心烦,锁扣上的电子报警器闪着红色的微光。

面前的女学生一如记忆中的认真温和。

对他的态度谦敬有礼,即使在这个时候也称呼他为“老师”。

教犯罪心理学的老师却教出了一个犯罪分子。

确实是有趣的悖论,看来他的学生不仅学习足够努力,还很有创新精神。

甚至不再满足于从旁观者的角度观测犯罪心理,而是以自身作为研究方法。

做出的事情,每一条都足以成为研究的样本。

绑架,或许还要加两条,跟踪和监禁。

顺便还能让自己的导师亲自指导、评估。

多么大胆狂妄的行为啊,确乎是他所教过的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莫弈想起交上来的那篇小论文,手指在杯沿上转了一圈。

茶很不错,房间的装饰也都很符合心意。

自身的一切都被他人看得清清楚楚这一点,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以往,是由他来承担这类角色的。

但现在,看着面前的学生,他感受到自己按捺不住的好奇。

一切如同迷雾中。

“你究竟想要对我做什么呢?”莫弈问道。

“做什么?”你皱皱眉头,“正如老师所看到的这样,绑架和囚禁啊。”

“只是如此?”

“嗯,还有什么,自然是要完成您的论文啊。”

“哪一篇?我记得你不止交给我一篇论文吧,尽管署名各不相同。”

“我确实,很有兴趣。”莫弈的笑容深了些。

被绑架的那一天,你们交流的最多便是囚禁案中被囚者的心理状态的话题。

莫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选择了更加放松的态度:“囚禁之后呢,虐待、殴打还是杀害?我记得你在论文中提到的案例可不仅仅止步于囚禁。”

“我无意对您进行肉体上的戕害,”你摇摇头,目光直视莫弈“我想做的是在精神上驯养您。”

似乎是为补充更多的信息,你凝神思考了一下。

不再称呼他为老师、教授,而是直接说出他的名字。

你说,“莫弈,我要邀请你加入我的这场实验,在囚禁的日子里,我将会在精神上驯养你。”

荧光灯死寂的白光越发的炫目,因为没有眼镜,周围显得模模糊糊。

唯独那句话,带来了感官上的联通,视野突然间变得清晰明畅。

莫弈哑然失笑。

“你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也是一名前途光辉的学生,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的所作所为,会毁掉你的人生。”

“而且,我想你知道你困不了我多久,五天、七天还是两个星期?那场会议是你伪造的吧,等会议结束,不,或许是中途就会有人发现我的消失,我不认为到那时,你还有能力继续囚禁我。”

莫弈的语速不紧不慢,隐隐带着压迫感。

你的手指在微微攥紧,但情绪依旧被收敛的很好。

你很清楚自己的这场囚禁的时效性。

最多两个星期。其他人就会找到这来。

那场假造的学术会议固然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过一世。

所谓的国际学术会议的邀请不过是你假盖公章发送给莫弈的。

一条发布在官方账号的链接、寄送过来盖有公章的邀请函外加像是连夜赶制出来的会议议程,为期五天的学术交流活动就如空中楼阁般搭建了起来。

不过好在,大学之间的学术交流活动有时举行得比这还要潦草。

能骗莫弈将它放进日程中,已经是了不起的行为了。

“但我并不认为短短十几天,你就能……操控我的精神。毕竟,我是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

他神色从容地看着你。

彼此之间的对话是博弈的场域。

操控、治疗、诱导、形塑他人的精神,是莫弈的工作,他比你更加擅长。

你暂时避开他的视线。

“那又如何?人的精神是很脆弱的,仅仅七天,就能将一个人改造成为极端法西斯分子①。更何况,莫弈,你的顺从性比我预想的可是高多了,不然我怎么会这么轻松地绑架你。”

你从椅子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那个心思缜密的管家不会愚蠢到觉察不出你的行动。

若不是莫弈的纵许,这场绑架逃不过夭折的下场。

是莫弈的好奇、探究和跃跃欲试促成了这一切。

从一开始,他就想要尝试走进你编制的网中。

而在他做出选择的瞬间,你已经站在了优势地位。

“权力关系是控制的基础,它改变一个人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你走到莫弈身边,拽起缚住莫弈双手的红色绳结,手指触碰那被勒出浅浅红痕的皮肤,“在这里,我支配权力,我可以监视你、惩罚你、奖励你,乃至规训你,而你只是权力之下的‘犯人’。”

莫弈仰起头看向你,他金色的双瞳变得熠熠生辉。

“顺从、犯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的用词很精准。我很高兴你对精神与权力之间的关系有有着透彻的理解,甚至还付诸实践。现在我也有一个实验需要你的加入。”

他回握住你的手腕,将你拉向他,你被迫俯身。

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

“我想让你成为我的患者或者说,我的病人。”

莫弈的声音突然变得潮湿粘连,落在耳边时,激起一阵战栗。

“具体是什么意思呢,莫医生。”你不甘示弱地回应。

“你应该知道吧,心理医生和病人之间也存在悬殊的权力关系。在病人和医生构建的权力场域中,医生是监视者,而病人则从属于‘犯人’地位。既然你想要驯养我,那我就只好试着‘治疗’你了。”莫弈的笑容,带出几分狂妄。

你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这样的情绪。

“我很期待。”你感到了由衷的愉悦,凑近他的耳边,压抑着几乎要忍不住的笑意道:“享受囚禁生活吧,看看最后是我驯养了你,还是你治好了我,我的莫医生”

炫目的灯光被她身体的阴影遮掉一半。

她靠得那么近,以至于有关她的一切都真切可感。

她说话的语气、呼吸时搅动的气流、身体散发出的热量。

莫弈感觉自己的心跳从来没有如此的雀跃过,如喷泉边被游客惊起的一群白鸽。

吵闹、沸腾、嘈杂以及难以自制。

“我也很期待,我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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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写得好艰难,终于把莫弈给绑了。

果然论文写不完的时候最能摸鱼。

今天我绑架了莫教授(三)

莫弈×你本章字数5500+,放心食用~

chapter.3从今天开始,我要绑架莫教授

像收集周边一样,你收集着......

像收集周边一样,你收集着有关莫教授的一切。

手机传来震动,是5067241。

-5067241:姐,我有个办法能让你混进MY的那个学生项目。

你眼睛一亮。

-你:说。

-你:怎么加入。

这是你最关心的问题,这是未名大学的科研项目,你现在用着的不过是一个借来的身份。既使足够幸运你混入其中,也很快就会露馅。但是它是你目前能接触到的、能力范围内的可以和莫教授有正当的见面和交流的途径的机会。

-5067241:要正式加入有点难,我也搞不定,他们只招本专业的,还要面试筛简历什么的。但是,我有一个方法。

是个很不错的主意。你看着5067241发来的消息,勾起一个笑容,手指轻快地打出一行字。

-你:好的,你的统计作业可以发给我了。

早上七点左右,你来到未名大学的心理学院的院系楼。按照之前因事找人帮忙的同学指示,你等在院系楼一楼的近红外实验室的门口,并在群聊里告知其他人已经到了。过了一会,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她核实了一下你的身份以后,把你带进了实验室。

你们寒暄了几句,大致沟通了一下信息后,就在登记表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你当然没用自己的身份,也没用5067241,你只是随手编了一个学号和姓名上去,像这种被临时拉来帮忙的人,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真实身份信息对不对,人们只在乎能不能帮上忙。

扎马尾的女生看你签完到之后,就开始交代你今天要做的工作。

学生项目的心理实验并不复杂,你简单看了一下实验内容,主要是通过近红外的大脑超扫描技术记录被试的大脑活动,研究在被试思考过程中会受到其他人何种影响。

实验的时长差不多一个一个小时,你要做的事情总结起来就是帮助被试顺利地完成心理实验。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技术难度,单纯就是耗时耗力。

了解了你要做的事情之后,你便开始帮她调试近红外的测量帽。

为了在被试抵达前确定仪器没有故障,你承担起了小白鼠的职责。

“同学你坐在这,我给你戴一下测量帽,看看这些电极有没有问题。”女生的声音很温柔。你没有拒绝的理由,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任由女生摆布。

未名大学近红外实验室的的仪器是台式的近红外脑电成像仪,一台半人多高的白色仪器延伸出无数条错综复杂的电线,电线的另一端链接着一个贴着几十个电极的帽子。在操作时,黑色帽子会被紧紧地裹在被试人的头上,再加上连接着仪器的红蓝电极,整个场景看起来像是某位科学怪人的疯狂实验。

你看着手机屏幕里被头套箍得紧紧的、插着几十条电线的脑袋,倔强地从头套里分了一绺刘海出来。

门口传来敲门声,为了方便测试,你只是轻微地扭头看向门口,没有转身。

门被打开,你看见了莫教授。他今天穿得很休闲,黑色的半高领内搭,外面是米色的毛衣开衫。他换了一副新眼镜,银色的金属边框,整个人看起来少了许多距离感。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的实验了。”莫弈看了一下腕上的表,略带歉意道。

女生似乎也没想到来的人是莫弈,她先是惊讶了一下,知道莫弈误会后赶忙解释了一下:“没有,莫老师,被试还没来。我在检查设备情况,这是过来帮忙的同学,叫……欸什么来着……”

你适时插话:“莫老师好。”你并不想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露出马脚。

莫弈的目光落在你的身上,仿佛是一种错觉,你看到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微微颔首,算是对你问好的回应,他看向你,轻声询问道:“你们要做的是哪项实验?”

“是团队协作时关系远近对决策行为的影响。”女生在一旁回答道。

莫弈点点头:“那你们今天可有的忙了,像这种多人实验会有很多意外发生。知觉判断的那项实验是谁在负责呢?”

女生找了一把椅子放在莫弈身边,“是圆圆她们,她们的实验安排在隔壁楼。”

女生请莫弈落座,他摆摆手,笑着拒绝道:“没关系,我只是来看看你们的情况,一会我还要去开会,就不耽误你们了。”

女生看起来有点失望,说了些“老师,好辛苦休息日还要开会”的寒暄话之后,莫弈就离开了。你全程戴着测量帽,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全程更是没有发言,只说了一句“老师再见”。

莫弈走后,女生重新鼓捣你头上的测量帽,你趁机询问:“莫教授他经常来看你们的实验吗?”

设备检查完毕,你摘掉测量帽,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女生聊着天,借机询问有关莫弈的情况:“那他今天为什么过来呢?”

女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正巧要开会吧。”

你状似无意的继续问道:“莫教授休息日也经常在学校吗,不陪陪家人什么的吗?”

“家人?”女生皱了一下眉头,开口道:“好像没怎么听莫教授提起过,但莫教授休息日的时候经常会去学校的图书馆,我在图书馆碰见过他多次。真希望咱们院能有更多像莫教授这样的老师啊。”

你暗暗记下这个信息。跟踪莫弈虽然也能了解到他的人际关系,但是跟踪是个风险很高的活动。像这样从熟悉他的人嘴里套到有关的信息是最简单、最方便的做法。有时,身边的人会注意到当事人也注意不到的细节。

之后连着几天,你又去实验室帮忙,可莫弈却再也没来过。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那天,他只是顺路经过想来看一眼。

但你却在同实验室的女生中获得了很多额外信息。在你有意无意地探寻中,把学院其他老师的八卦趣事了解的差不多,但莫弈除了网上公开的资料外,学生们关于他的其他消息却只有寥寥几句。

为了帮忙,你连轴转了几天,跟踪莫弈的事情也被耽搁了几天。

但这几天也并非全无收获,你打开电脑,点开桌面上一个简单的图标,一个粗糙而简陋的操作界面出现你的面前。找到软件上存储云端文件的位置,那里有一个音频文件,时长约有几十个小时。

几天前,同一实验室的女生填写了学术竞赛项目的申请书,需要去找莫弈签字。你便陪同她一起去了莫弈的办公室。

你便借着陪她的理由,顺理成章地在办公室见到了莫弈。

莫弈办公室的风格非常的简约,几乎没有任何的装饰品。房间里有一面巨大的书柜,里面摆着各式各样的书,从中文到英文,甚至还有其他语种的一些专业书籍。他的办公桌倒是多了点莫弈本人的气息,有一摞贴着标签做好记号的心理学期刊,在桌子的一角还放着几张古典乐的黑胶唱片,而靠近莫弈视线的位置,还摆着几个小型的观赏植物。

你曾在尾随莫弈到他文华区所在的别墅,知道他很喜欢侍弄和观察植物,会在早上九点半左右在别墅的后花园里浇水和修剪花枝。

可你还是感觉到不对劲,明明莫弈是在跟你的同伴对话,但你却觉得他似乎在观察你。是心理学家特有的行为习惯吗,会在和他人相处时进行评估和分析。

坐在电脑前,你抛开那些想法。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已经踏出了那一步,无论如何,你只想坚持自己的计划,或者加速你的计划。

漫长而充足的准备是有预谋的行动,而一时兴起的活动是激情与随机的“意外”,在犯罪中,最先落网的反而是那些自认为筹谋够久的“聪明人”,愚蠢的、冲动的作案者却能逃离法网。因为冲动的行为往往并不可控,你无法从受害者的社会关系网络中找嫌疑人,线索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会断掉。这是莫弈在犯罪心理学上讲过的内容。

你点开音频,开始按照音量波动的峰值倾听来自莫弈办公室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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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是莫弈的专业选修课,你照例早早来了教室。

上课之前,你一边翻看着“跟踪莫弈手记”,一边时不时的从窗口偷窥莫教授的背影。

你的周围稀稀落落地坐着几个学生。莫教授的课,位置最先被占住的是教室的前几排。像你这样早早来却坐在后排的学生,并不多见。

其他学生在你的身边聊着昨天看过的电视剧、吐槽自己遇到的奇葩事情,修读着犯罪心理学的他们,并没有发现你的犯罪行为,甚至他们都不曾留意到你那摊开的手记上,写满了莫教授的隐私。

你并不担心他会发现,定位功能和云端上传录音需要相应的软件程序的支持,在检测到电量达到临界点的时候,这两项程序会自动销毁,他拿到手的MPX只会是与原来无异的MPX,除了电量消耗得快一些罢了。

在上课铃响起两三分钟前,莫弈走进了教室。他整了整衣袖,甫一进门,便有数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原本吵闹的教室也瞬间安静了几分。莫弈的目光扫过全班的同学,在后排靠窗的地方略做停留。

和一个聪明的猎物交流过多可能会导致狩猎的失败,但是和莫弈的交流对你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是出于职业习惯,莫弈很擅长诱导人讲话。

日常生活中经常有这样的一种人,他们明明是向你寻求帮助,但是出于自尊、愧疚、夸耀、害羞等原因,他们只肯吐露出简单和片面的内容。而莫弈仿佛能一眼看穿他们的弱点,他会在说话者话语出现漏洞的时候提出一些迂回而婉转的问题,他的态度始终心平气和,无论你的行为、思想和语言有多么的毫无逻辑、支离破碎,他都不在意。

有人可能会觉得那是一种傲慢与冷漠,有的时候它是,而在面对向他提问的学生时,更像是一种包容。

你喜欢在莫弈与他人的对话里寻找他使用的技巧,有时他是刻意为之,有时他无意而为。你也乐于在和莫弈的交流中避开他的陷阱,并且试图让他走入你的埋伏。但几次简短的交流中,他从未踩中机关。

今天你的运气并不太好,提问的学生多了一个两个,轮到你时,下课后的二十分钟已经被前面的同学消耗殆尽了。围着的学生失望地向莫教授道别,固执的学生想要多问几句,也被莫弈礼貌地婉拒了。

你叹了一口气,准备随着人群离开教室。

莫弈叫住了你,他喊出5067241的名字,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你还没回过神来,直到莫弈第二次念出那个名字,你才突然回想起那是现在属于“你”的名字。

你停下脚步,看向莫教授。

他说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是随意的,似乎这是个突然间出现的念头。

“我听说了你在近红外实验帮忙的事情,你的工作完成的很好,你提交的论文和小作业也非常出色。最近我正在协助未名市警方侦查一起绑架案,我认为这起案件与你在论文中讨论过的八年前的案件十分相似。”莫弈看着你,他的语调不紧不慢,但却好像有一个钩子在吊着你,“有几个学生对这个案件也很感兴趣,他们组成了一个协助团队,如果你对这个团队感兴趣的话,可以去联系一下助教。”

几天前,在与学生讨论项目进展时,莫弈提到了你。却发现没有人记得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他们甚至都不太能回忆起是否真的有你这个人。在他们的表达中,你只是一个帮了几天忙的同学,一个偶有交际然后分道而行的陌生同学。

这很正常,因为你确实只去了几天,那是项目最忙的几天,社交被排在所有事项得最后。更何况,除了你还有其他来帮忙的人,记不住你的确是人之常情。

但是那种微妙的不协调感却再次浮现出来。

你看向莫弈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莫弈听后笑了笑:“没关系,你毕竟要毕业了,还是实习比较重要。”

几个学生在你身后走过,他们向莫弈挥手告别。

你跟着他们离开教室,走出教学楼后,你站在原地,望着教室所在的方向。

你的心狂跳不止,你很确信你被莫弈找到了蛛丝马迹。

已经不能再拖延了,你要尽快绑架莫教授。

下定决心后,你几乎是疾驰一样的离开了这里。

没想到大家都很喜欢这篇

补档

chapter.2从今天开始,我决定要跟踪莫教授

下定决心要绑架莫弈的你,决定先从“跟踪”开始。

出门之前,你带上了不久前购入的相机。

虽然手机既便捷又灵巧,是偷拍的利器,但你更想要高清晰度和分辨率的莫弈。

早上10:25

你用纸巾擦拭了一下街边的公共长椅,打开相机的镜头盖后,将其放在身侧。

用手机连接相机后,微微调整了一下相机的位置,一边镜头能够正对莫氏心理健康研究中心。

随后,你装作打字聊天的样子,开始用手机监视着对面。

几分钟后,一个清癯的身影出现在你的视线内。

是莫弈,你迅速用手机遥控相机的连拍。

他走路时步调适中,表情永远镇定,似乎永远不会紧张慌乱。

不知道连拍模式下,能否捕捉到来自莫教授的有趣照片。

等莫弈进了研究中心后,你在长椅上又坐了十分钟,才收起相机离开了这里。

虽然很想进去,但是你担心莽撞的行动会暴露自己的计划。如果能够加入由莫弈组织的临床实践项目,便可以光明正大地观察他工作的地方了。

犯罪心理学研究的是犯罪者的心理意图,以预测犯罪者的行为。

跟踪一名犯罪心理学专家,颇有些自投罗网的意味。

今晚你还有他的课程。频繁地出现在他眼前,有可能会露出马脚。

晚上6:50。

未名大学579课室。

你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目视着莫教授的身影消失。他总是提前十五分钟抵达未名大学,停好车后便会从教学楼的侧门进来。

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时,莫弈将课本和讲义放在了讲台上。课代表已经将黑板拉开,露出的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是今天上课的内容:人格因素与犯罪行为。

是你昨天在睡前听过的报告主题,但你并不介意再听一次,因为莫教授的每一节课都会有新的内容。莫教授和未名市警方有着紧密的合作和联系,也因此常常能从课上听到最新的临床案例的实际情况。

你打开手机,进行录音。

下课铃响时,你站起身来朝着莫弈走了过去。

你以前从不参与,但是这一次,你走到莫弈身边,在那名相当积极的同学身后排队等候。

一边排队,你一边低头看着手机,偶尔用余光贪婪地描摹认真作答的莫教授。

出乎你的意料,或许是你的目光太过肆意妄为。

认真倾听学生问题的莫教授突然间看向了你。

视线相交时,仿佛是一种错觉,你看到他的脸上突然掠过一抹极清浅的笑容。

还没等你确认刚才发生的是否是幻想,莫弈和学生的交谈突然停了下来。

“你有什么问题吗,有关这节课。”他走到你的面前,语气温和。

你的焦点却落在他说话时微动的喉结,他的脖颈是那么漂亮,线条流畅,肤色白皙。

是因为莫教授是外国人的原因吗,还是因为教室里日光灯的光太过明亮,莫教授的皮肤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层,仿佛能看见毛细血管里游走他全身的血液。

如果我用手掐住他的脖颈会怎样,那块软骨会因为焦急的呼吸而在我的手中跃动吗?那脆弱的皮肤会因为窒息而泛起娇艳的色彩吗?

你的思绪几乎被这一幻想所裹挟。

“这位同学,你有什么想问的吗?”莫弈看着面前沉默的女生。

他对她有印象,但印象不深。这一学期,她出席了他的每一堂课,每一次讲座。像她一样的学生并不少,他在上课的时候偶尔会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总是坐在教室的后面几排,认真地听课、认真地做笔记,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来向他询问问题。

空气里悬浊着一丝战栗。

莫弈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也猜不出他的情绪:“你叫什么名字。”

你说出了那位被你顶替的大四毕业生,并补充道:“学号是5067241。”

话音一落,莫弈便抬眼看向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你立刻向莫教授表达感谢,一边说着诸如“没有了、谢谢老师、辛苦老师”这样的片汤话,一边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以备下一步动作。

“没事,这是我作为老师应当做的。”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站起身来收拾讲义预备离开。

就在此时,你仿佛因为讲台的高度的不适应而被绊倒,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你用放着莫弈背包的椅子来支撑身体,而握着“MPX”的手顺势将其放在敞开口的包内。

这一切都很自然,即使事后被发现,也可以用意外来解释。

就在你决定赶快离开这里的时候,莫教授却停下动作。

他推了一下镜框,声音和缓:“你上交的期中报告写得非常好,选择八年前那场轰动的绑架囚禁虐杀案的学生不少,但是你对犯罪者的心理分析和动机阐述是最全面、最准确的,尤其是对犯罪者的律师职业和犯罪手法的关联分析,你提出的思考角度和方式非常新颖。”

你愣了一下,他明明只是看着你的眼睛,你却感觉你在被他从上到下、从内而外的评估和测量。

你张开嘴,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干涩,语调也显得不那么自然:“我有借鉴前人的研究和分析,其实已经有论文提出以往的分析缺乏这一视角,我只是沿着这个思路,算不得上是我提出的。”

尚未在心理学界声名鹊起的他用匿名的身份就此案撰写了简短的心理分析论文,并投稿在校内学生创办的期刊杂志上。而论文选取的分析角度与该报告的如出一辙,只是莫弈当时不过是以他者视角浅略几笔。但该报告虽是学术报告,但由于写作者自身的行文习惯,其叙述方式和笔触颇似犯罪小说。

“原来如此,既然你要提前上交作业,现在就需要开始准备了。”莫弈轻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将讲义和课本放入背包,“我很期待你最后的论文。”

你站在原地,看着莫弈离去的背影。

窗外夜色正好,恰好是一个晴朗的夜晚。

屋内没有开灯,宿舍内只有你一个人,其他舍友要么因为实习搬了出去,要么就在图书馆熬到很晚。你斜靠在床上,膝盖上放着,电脑屏幕亮着黯淡的光。

MPX是微型音乐播放器,但她对它稍加改造,植入了定位系统。

你还完善了它的录音功能,能够连接网络,将录音内容发回云端。

未名市强大的无限网络覆盖,让这个小小的MPX在未名市的任何地点都不会断连。

但与此同时,它也加大了内置电池的负担。

这样多功能的微型设备,15个小时以后电量就会耗空。

但足够了。

你按照MPX传回的线路追踪图,在网络地图上定点。

云端传回的录音全是杂乱的噪音,但是偶尔一两句模糊的语句也足以让你感到欣喜。

你打开私人博客,手指灵巧地敲击在电脑屏幕上,记录着今天的行动。

“他无论何时总是冷静自若,似乎很少见到他慌乱的时刻。今天的跟踪计划大体上是完美的,未来的几天需要更加细致地掌握他的行动轨迹,现在也需要着手开始了解他的人际关系,这将是最困难的一步,如何自然而然的接近他,融入他的生活。另外需要额外强调的是,我希望在绑架他时,不要弄伤他的脖颈,莫教授总是喜欢穿着一层又一层的衣服,似乎要将自己完全包裹住,但唯有脖颈,最为裸露、脆弱,诱人犯罪且不加掩饰。……”

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在耳边鼓噪,你心满意足地合上电脑。

在被窃听和定位的那端,莫弈翻看着平板里的文档。

那份文档正是学号5067241的学生上交的期中报告。

莫弈对那个名字并没有多少印象,甚至有种微妙的不协调感。

重新阅读了那份报告中的遣词造句后,莫弈放下手中的平板,打开了桌上的电脑。

他点开一个链接,是一个私人博客的界面,界面非常简单粗糙,没有访问限制。

虽然在看到的第一眼,莫弈有些震惊。

但是。

似乎有什么被遗漏了。莫弈重新拿起了平板。

一整个晕死,今天想要更新的时候发现,绑架莫教授的(二)不知道怎么回事消失了

我还记得二是屁股最多的,踢起来最快乐的

莫弈×你本章字数1500+是该节上篇

chapter.5从今天开始,我要监视莫教授

莫弈倚靠在沙发上,翻动着手中的书页。

他看的很投入,偶尔还会用笔在书页上做出标记。

“……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簇闪耀的炙热的光明将会带来何种后果,但正如上文所提到的……他的天性中自有一种要将堕落的倾向,正是那微小的含杂着放纵的因子,使得那位嫌疑人的计划得以如此顺利的进行……”......

“……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那簇闪耀的炙热的光明将会带来何种后果,但正如上文所提到的……他的天性中自有一种要将堕落的倾向,正是那微小的含杂着放纵的因子,使得那位嫌疑人的计划得以如此顺利的进行……”

莫弈的手指在书页上敲了敲,嘴角带起一抹笑容来。

他将书签夹在此处,合上书页,踱步至对面的书架,取下一本浅绿色封面的书。

《恶之花》。

封面上画着一株形状扭曲的蔷薇花,绿色的叶子和花朵的线条纠缠在一起,看起来如同一双虚无而口空洞的眼睛。

虽然是书名题为《恶之花》,可在本应写着作者的地方,划着一条下划线,像是要单独空出一栏填写作者。自然这诗集也并非波德莱尔所写的那腐败的、丑陋的却又极尽华美的字句,尽管其中的内容多少沾染了这些色彩。

恰如其中这一篇——在碎掉的玻璃杯、嵌着钻石的袖口、枯萎的蔷薇花、纸页中间/在令人窒息的、昼夜紊乱的、如同墓穴一般的房间里/一双湛金色的眼睛空洞地凝望着苍白的墙壁/一种有罪的喜悦和充满狂吻的欢欣/让地狱的恶魔心潮澎湃/那瘦削而健美的躯体和雕刻出的俊美五官/安眠于阴郁的窥探……①注

即使莫弈已不是第一次看这些句子,仍然会稍感不适。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成为了诗中的主角,另一方面是这些诗句中展现出过于直白的情感。

莫弈将它重新放回去,又抽出了另外一本。

《一位陌生女人的来信》,封面是杂乱的线条和色彩的铺陈,在明暗对比中形成了一只眼睛的形状,同《恶之花》一样,它的作者是空白的,书中的内容也是将茨威格的故事化用后,重新以他为主角翻写了短篇小说。

不仅仅是诗集小说,其他的诸如学术书籍也都如此。尽管不同的书籍都力图模仿原本所有的那种行文风格和遣词造句,但在细枝末节出仍然看出他那位病人的痕迹出来。

真是用了相当多的心思,竟然能为了他写出这样多的内容。

莫弈侧身看向房间一侧的摄像头,听着它在转动时发出的机械声。他走到原来的位置,拿起放在书桌一侧倒扣着的平板电脑。在本应是摄像头的位置处是亮着的红色的光芒。这代表着现在你正在通过房间内的监视摄像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莫弈被你囚禁在这里的第一天,绳结和镣铐就已经被解开了,可以在这个房间里进行自由活动。

你告诉他,如果有需要的可以用这个平板进行联系,只要平板上的红灯亮着,就代表着你在“看着他”。

但即使心知肚明这一套手段,莫弈也无法否认,自己的精神确乎在潜移默化中被影响到了,或许从他下意识的放纵自己被你绑架和囚禁那一刻开始,不正常的非自然的世界已经搭建起了基石。莫弈蹙眉,在某个瞬间,他竟然开始认同你在书中写下的有关他心理的分析。

“倘使莫弈遇见一种险境,他知道是险境,也会出于好奇心、恻隐心又或者其他的情感跃身一试……”

“他是那种明明身边人递上的是毒药,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情感和愿景,也会一口饮下的人……”

“莫弈的精神远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坚不可摧,相反满布裂隙……”

“呵!如无意外,他或许能成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最好例证……”

那些荒诞的词句,在某一瞬间突然显现在莫弈的脑海中。

莫弈嗤笑一声,点下屏幕中那个图标。

如果他现在被拖入了一个越轨的非现实,那么你同样处在相同的境地。

你写下了如此之多有关他的字句,他也理应将对你的分析记录在册。

作为心理医生,他理应为自己的病人整理出清晰的诊断报告。

①注:此处的拙劣地模仿和化用了由江西人民出版社,张秋红翻译的波德莱尔《恶之花》中《遇害的女子——无名大师的画》诗句。

抱歉上周承诺的这周才发,而且这么短小。

莫弈×你本章字数4000+

黄昏时的落日还带着红晕,你靠在画室的床边,凝神看着屏幕那段的莫弈。

你看着他从沉沉睡去到悠悠转醒,看着他喝茶、侍弄你为他带去的鲜花,看着他在书架前挑选你为他写就的书籍。

每一分每一秒都经由高清的监控摄像头和监听设备传输至你的终端,只要你想,随时随地就能看到在你精心打造的“乐园”中莫弈的一举一动。

那块屏幕,闪烁着微光的屏幕,就是莫弈的寄...

那块屏幕,闪烁着微光的屏幕,就是莫弈的寄居之地。

他变得不再那么遥远,他不是莫医生、莫老师、莫教授。

他是桎梏于你手中那块屏幕的奴隶,是你只要想就可以触碰、束缚的囚徒。

尽管他的精神和灵魂依旧游荡在外,但他的一部分已然属于你。

虽然要从精神上驯服莫弈,但你所做的事情并没有太出格。

你会为莫弈带去三餐,偶尔也会顺从莫弈的要求,为他带些唱片。

毕竟那个房间,除了你所写的书籍几乎没有任何娱乐和消遣活动了。

反而是莫弈,如你们一开始所说的那样,认真地为你做起了心理咨询。

只可惜你并不是一个配合的病人,哪怕你谨遵他的医嘱,接受着他的心理治疗。

你调出莫弈坐在桌前翻看那些古怪离奇书籍的视频,双指轻触放大,带着些满足地看着莫弈的表情。一定很惊讶吧,当看到书架上的书全是由你写就的的荒诞言论时,那蹙眉的惊诧、察觉时的轻笑以及一瞬间的无措。

莫弈到底是以什么心情阅读着你为他写下的心理分析呢。

那并不是严谨而科学的论述,有些地方过于夸大其词,有些地方甚至生搬硬套。但那并不重要,你想做的只是将那些言语和思想——你想让莫弈接受并认同的思想留在他的记忆中。

你说他内心深处追求一种危险的体验,说他暗含着斯德哥尔摩病人的隐兆,都是一种无形的催眠和思想清洗,只要能在莫弈的心中留下一丝痕迹,你有自信可以将它们变成现实。

心理学真是有趣的科学。

你看着莫弈放下那些离经叛道的书籍,拿起你留给他的平板。

一直以来,莫弈都将它倒扣在桌面上。

你曾告诉过他,当红灯常亮时,那是“你在看着他”的标识。在所有柔软的驯服手段中,这是唯一一个含着直白恶意的行为。“你在看着他”,是圆形监狱的具象表达。

这是囚禁莫弈的第四天,尽管你告诉他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通过平板联系你。

但这还是第一次莫弈主动点下那个图标。

手中的终端发出震动,你将监视莫弈的的画面拖至屏幕右上角,点下了接听。

连线接通,莫弈的脸出现在屏幕面前。

“早上好,莫弈。”你放松身体,后仰在椅背,“真是稀奇,你竟然会主动联系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莫弈尾音上扬,“看来你的监视系统似乎并不完备,否则在我联系你之前,就应到看到我的所作所为,也就不会感到惊讶。”

最简单的言语试探。

“我以为你拿起平板是想要丢掉它,尤其是在你看完我为你准备好的闲书时。”你笑着回道。

莫弈默然不语,你的话无疑是直白地肯定了你确乎在一直看着他的这一事实。

“那么,莫医生找我是因为什么?总该不是因为无聊想找我谈天吧。”

莫弈:“我想,你并没有按时来进行今日的心理咨询。”

你装作吃惊的样子,将镜头移向窗外:“莫医生,太早了吧,现在才是早上,你看太阳可刚刚升起来。”

你自然是在说谎,而且是拙劣的谎言。

“呵,我倒未曾看过这样的清晨。”莫弈并没被这谎言蒙蔽。

“不过,莫弈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你边说着边将终端的摄像头转向你面前的画布,“我在《恶之花》中看到一首诗,很喜欢,就将它画了出来,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那是一幅冲击相当强烈的画作,随着你镜头的移动,灰暗的红色血液、枯萎衰败的蔷薇,反射着寒冷光芒的玻璃碎片一同映入眼帘,而最令人讶然的是画面中心躺着的人,虽然仅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形,但是在眼睛的位置点染了粲然的金色。

是对那首诗的复刻。

莫弈呼吸一滞,尽管已在文字中领略过那沾染着暗色的情绪,但画面的冲击依旧震撼。

在心理学的研究中,通过病人所绘制的图像可以隐约窥见病人的内心世界。

莫弈提议你利用绘画来进行心理疏导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去探究你究竟在想什么。

可你并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病人,你太独特了,没有可以仿照的先例。

你的内心世界如同一团迷影重重的雾气。

“看起来,莫医生似乎很喜欢这幅画。”你很满意他的反应。

“你……”莫弈思索了良久,“……还有多久会来。”

或许是好奇心激发起的探究欲,莫弈隐秘地察觉到自己似乎开始期盼和你的交流。

是被囚禁的环境使然,还是因为他本质中对危险的倾向。

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莫弈看着屏幕上的你,你的目光真挚而诚恳,彷佛这是普通朋友之间的一次问好。

他的食指轻扣桌面,有节奏地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我等你。”

莫弈关闭了通话,终端屏幕暗了下去,上面倒映出你的脸,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看不真切。

夕阳已经全然消失在地平线,蝉鸣吵得人心烦。

你将终端塞进口袋,拿起桌上一张盖好了各种章的申请表离开了画室。

绑架莫弈只是计划的第一步,你想做的更多。

比如,在正常世界里将他拉入泥潭。

囚禁莫弈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驯服他,另一方面则是想要更加方便地去织就更大的陷阱。

“莫弈,我可比你想象的更加充满恶意。”

在见莫弈之前,你去买了一束花。

莫弈很喜欢侍弄这些植物,也算是对他无聊囚禁生活的慰藉吧。

推门而入时,莫弈就坐在正对你的沙发上,翻看书。

听见门开的声音,他抬头看向你,朝你笑了一下。

“今天的晚餐是牛排,我还为你带了餐后的甜品。是最近很有名的店,排了很久。”你拎着袋子走到莫弈面前,将它放在小方桌上,“还带了红酒,之前你提到那家的红酒很不错,我顺路就买了。”

莫弈放下书,走了过来,帮你将餐食摆出来。

你打开红酒,替莫弈倒在高脚玻璃杯里。

彼此相对而坐,你托着腮看着莫弈慢条斯理的享用他的晚餐,仿佛你们是相处了很久的朋友。

就像是家的感觉一样。

你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莫弈听见你的笑声,看向你:“怎么了?”

你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像这样和你相处,很有趣。”

你想过一切占有他、圈禁他的方式,那些画面在想象中都不太平和,但现在你们竟然如此平心静气,就好像犯罪的前提条件并不存在。

“我也觉得很有趣。”莫弈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了嘴,轻轻抿了一口红酒。

你挑了挑眉:“莫医生对治疗心理还真是执着。”

“不,我只是有话想对你说。”

“那么今天莫医生要问我点什么呢?”你拿起红酒也给自己倒了一小杯,“还是我的家庭、童年和人际关系吗?”

你这话说的有点嘲弄。

你从没对他敞开心扉。

“再听一遍你那拙劣的谎言吗?”莫弈的语气很慢,“我开始对现状感到无聊了,你的手段比我想的还要无趣。”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冷漠,声音几乎没有任何起伏。

你的眉头微微皱起,你知道这可能他激怒你的方式,但是当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你心里的某一处还是升起了异样。

握住高脚杯的手指寸寸收紧。

“非正常的正常化、监视、信息筛选…”莫弈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他或许察觉到你内心的动摇,于是一抹傲慢爬上了他的眼角,他的下巴微微微微抬起,显得高人一等,“这些花招也该玩腻了,我一直以为你会比我所遇见过的案例更加疯狂,但我或许高估了你的…创意。”

“莫弈,如果你是想激怒我的话,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你的面色渐渐沉了下去。

“激怒你会怎样呢?”莫弈嘲弄反问。

你迅速地站起身来,走到他的面前。

你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生气,相反你很欣喜。

“我确实不能拿你怎么办,但是,莫弈我很喜欢你的这种态度。”你喜欢他的进攻,喜欢他为了找到你的破绽去试探的姿态,你的手指放在他的眼镜上,然后拿下了它。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的莫医生?”你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他那金色的眼眸里是一片冰冷。

“你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想要囚禁我?”莫弈不躲不闪,囚禁和驯服都是一种手段,其最终要指向某种最根本性的目的。

“呵呵。”你轻笑,“你知道的莫弈,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那是一个最简单的答案。”

你的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慢慢滑动,最后落在他的喉结处。你靠得越来越近,莫弈也得以更加清晰地看清你眼中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这么深入、这么直观地观察你,你不不做任何伪装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紧接着,莫弈心中一个荒谬的猜测慢慢地浮了上来,或许曾经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并不将它列为第一选择。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意识到的盲点。

不,也有可能是你故意为之。

那个可笑的可能性开始变得愈发的清晰。

你看着脸色渐变的莫弈,感受到了从内心深处开始涌现出来的喜悦。

是啊,正是因为那个可笑的原因。

因为你对莫弈那疯狂而偏执的爱,毁灭和肮脏的爱。

你笑了笑,手指掐住莫弈的脖颈,然后慢慢用力,逼迫他仰头看向你。

他没有挣扎、没有逃避也没有反抗,在那双湛金的双眸里,你看不透他的情绪。

“因为我爱你呀,莫弈。”语气轻柔而暧昧、戏谑又嘲弄。

你探身去亲吻他。微凉的肌肤,脆弱而白皙,手指似乎能感受到血管的颤抖。

你用牙齿噬咬着莫弈的唇,鲜血从他的唇滴落下来,舌尖尝到了铁锈一样的腥气,还有红酒的味道你试图通过加重扼住莫弈脖子的力强行完成这个粗暴的吻。

但是下一刻,你感受到到了唇瓣上传来刺痛感。

莫弈同样咬破了你的唇,不知为何,你从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中感到了一丝缠绵和暧昧。

你扼着莫弈的脖子将他推离开自己的身前,手指和皮肤接触的地方,泛起大片的红色。

他趁势倚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探至你的腰侧,微一用力,将你带向他的胸前。

躲闪不及,你只得腾出手来撑住椅背。于是,二人之间变成了你俯身将他困在椅中的局势。

但尽管从姿势上看,你占据上风,可莫弈却气定神闲,似乎重新掌握了这场对谈的主动权。

你和莫弈之间靠得很近,呼吸交融在一起,连血液的味道似乎也染上了彼此的气息。

你不太能分得清舌尖处的血腥味,是你的血还是莫弈唇上的血。

莫弈看着你,他那金色的双眸亮得可怕,殷红的血将他的唇晕染地更加的艳丽。

他是莫弈,又不是莫弈,似乎有潜藏于他心底的东西显现了出来。

笑声从莫弈的喉咙深处跑了出来,他的笑意越扩越大,不是他惯常那种温和的笑。

你听见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清冽,却如隐藏暗礁的浅滩,平静但危险。

莫弈用拇指拭去唇上的鲜血,愉悦道:“抓住你了,我的病人。”

本来想要七夕更新,不知道因为啥一直审核没过

终于改过了,觉得自己这章写得超级甜

希望大家多多留言互动,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指出!

缅因猫圆x保育员俊

带娃文学,ooc,2w+

半兽人与人类共存世界观

很多设定都是我瞎说,上升深究

00

多年后,地球各资源濒临灭绝,仅剩能利用资源不再能担负起数十亿的人口,作出分流的计划迫在眉睫,必须有人作出牺牲。人类启动了随机掉落旅居盲盒计划,政府及科研机构确定了三个符合人类居住条件且同有生命迹象,并与那些“生命”协商一致的星球,愿意参与计划的人类会随机前往其中一个,开始后半生的人生旅程。

文俊辉是参与计划的地球人之一,随机掉落的星球是JHW-9664,在这里认识了和他一起被随机分配而来的地球人徐明浩。

JHW-9664是地球科学家...

JHW-9664是地球科学家们给它的命名,然而文俊辉更愿意称它为猫星球。

因为这个星球上都是各种各样的猫类半兽人。

01

“俊辉啊,金吉拉妹妹又哭了…你赶紧的,赶紧去哄哄,我这还在给加菲弟弟搓裤子呢,他可真行,一上午尿两次了,你说他妈都不教他方便前先脱裤子吗?我可真是…”洗手台里徐明浩的吐槽声混着哗啦啦的水声听着有些失真。

“人家才多大啊你跟他计较,”文俊辉在一个个小碟里倒着酸奶,给小猫咪们准备着下午加餐。金吉拉妹妹见自己冲着徐明浩哭没用,转移目标哭哭啼啼地走到文俊辉跟前,委委屈屈地抓着他的衣角。

“哎一古瞧你哭的小脸都红了,”文俊辉蹲下身捏捏金吉拉毛茸茸的耳朵,又把人轻轻抱进怀里,“为什么这么难过呀?”

小金吉拉委屈地撇下嘴:“没有哦,你不要乱讲。是…是这里的吃的没有家里的好吃,而且我现在好饿…哇呜呜呜呜,我好饿!”

“原来是饿了呀,你看小文老师正在给你准备你喜欢的酸奶呢~”文俊辉忍住笑,伸手摸摸金吉拉的小肚子,“以后要是不开心要给小文老师直接说原因好不好,你说出来小文老师才能给你实现心愿,对不对?”

“你看钟,已经快指到4啦,等妹妹喝完酸奶,针指到5,妈妈就会来接你啦~”

小金吉拉眼巴巴地看着钟,又看看文俊辉身后已经码好了的酸奶,漂亮的蓝眼睛里含着水光。乖巧地冲文俊辉点点头了,终于老老实实坐回座位准备等着加餐了。

文俊辉站起身,又看到一旁穿着纸尿裤满地乱爬的加菲弟弟头更大了。

金吉拉妹妹算是人类四五岁的小孩子,还能听得进去话好好沟通。这加菲弟弟可难了,才两岁多大就送来托育了,行为习惯什么的都没有教好:拉裤子、不好好吃饭、不好好睡觉,偶尔还有分离焦虑,一哭就是一个半天…算是托育中心的老大难问题了。

没错,文俊辉来到JHW-9664后,开了家小规模的托育所,帮一些工作繁忙,白天无暇看管孩子的猫星人父母们照看孩子。

真给猫主子们打工。果然,地球上是主子,换了个星球依旧没变。

来到JHW-9664后文俊辉了解到,这里跟地球相似度高达80%以上,是盲盒计划三个星球中相似度最高的一个。这里有规范的秩序和制度,对新来的地球人也有相应的法律保障,算是比较人性化,但整体发展速度是远不及地球的,可能刚刚达到地球过千禧年的水平。

同样刚来的地球人都叫苦不迭,这不是活倒转了?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外卖,没有网购,怎么活下去啊?

文俊辉倒觉得简单一点纯粹一点,也是好事,自己也比想象中更快的适应了在这个猫星球生活。

文俊辉连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安顿好几个还在喝酸奶的小猫们,小跑出教室,迎到大门前。

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漂亮的黑卷发下露出一双略显细长的金棕色眼睛,头上顶着两只尖长的黑灰色耳朵,一身黑色的大衣配黑高领。

要不是手里还牵着一个同比例缩小的他,文俊辉还以为这是哪里混黑的青天白日来砸场子的大佬。

文俊辉又恍惚了那么三五秒:他不怎么像传统意义上的猫星人。

猫星人因为基因原因,个子普遍不高,这是缺陷。但优势就是,颜值跟以前地球人相比,都是平均以上的。

很少有像面前这个男人这般,长相优越的同时个子还能跟自己一般高的。

该不会本来就是个地球人,头上的耳朵是假的,手里这个孩子也是拐来的吧?

说着把手里牵着的不知道为什么起了个狗名的孩子往前拉了拉。

阿福跟这位全先生一样,虽说才四岁,但也比寻常同龄的孩子要高出快半个头。

他抬着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文俊辉,有些羞涩地一笑,躲到了全圆佑身后,毛乎乎的尾巴却暴露了心意,竖得老高。

文俊辉知道这是孩子不排斥自己的信号,便蹲下身,冲阿福温柔地笑:“嗨我是小文老师~阿福你好呀,你长得好可爱喔个子也比别的小朋友要高呢,可以和老师握握手嘛?”

阿福扭捏了一下,交出了自己的小肉手,跟文俊辉的握了握,在文俊辉要松开之际,奶声奶气地说了句:“想抱抱。”

文俊辉有些意外地眨眨眼,虽说现在自己跟托育所的小猫娃们处得也都挺亲近了,但像阿福这样第一次见面就主动要求抱抱的,倒是头一个。

文俊辉抬头用眼神征求全圆佑的意见,全圆佑清浅地笑了笑以示同意,文俊辉这才把阿福抱进了怀里。

“进去说吧,”全圆佑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应该还要填一些手续吧。”

“啊…啊是的,”阿福还窝在文俊辉怀里,显然没有想松开的意思,文俊辉只好把他抱起来,领着全圆佑往里走。

猫的体温比人类要高,文俊辉怀里抱得暖呼呼的猫崽,还能隔着毛衣感受到他的心跳,像一团跳动的小火苗,让他对这个孩子的好感度一度飙升。

抱到办公桌旁,看着还赖在自己怀里的阿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来太黏人也不是好事…

“阿福,下来,小文老师要工作了,”全圆佑抬抬下巴,一脸不怒自威。

阿福撇撇嘴,依依不舍地从文俊辉怀里跳下来。徐明浩也很及时地赶到,简单跟全圆佑打了招呼:“孩子需要提前熟悉一下环境,我先带他在托管所里转转,您先跟文老师办手续。”

阿福对徐明浩没有对文俊辉那么热情,倒也听话地牵着徐明浩的手一起去了。

全圆佑把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扭头看向文俊辉,文俊辉拿出一张登记表:“全先生,这边需要您提供一下品种,孩子的年龄,平常的忌口,目前大概的性格,需要注意的事项这些必要信息。”

“品种是缅因猫,四岁一个月大了。忌口的话…目前好像没发现?不过这孩子有点挑食,麻烦小文老师多关照点,该吃的还是得让他吃,”全圆佑结合着文俊辉的写字速度,慢条斯理地说着。

“性格上,阿福其实是个挺不爱跟人亲近的孩子,也不爱主动跟人说话,有点…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感觉?之前换了好几家托育所了,都不爱理人,也不跟老师和其他小朋友互动,甚至还因为老师的刻意亲近而咬伤过老师…”

全圆佑看文俊辉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便冲他温和地一笑,笑起来那双略显狭长的眼睛就变得弯弯的:“但是就刚刚而言,看得出来阿福好像很喜欢也很信任小文老师,我感觉你们相处起来应该不会让我担心。”

还好人类的耳朵是长在头两侧的,能用头发微微掩盖住,不然全圆佑就能看到文俊辉已经有些泛红的耳尖。

当然,让文俊辉红了耳尖的不止他的笑眼。

“嗯…注意事项的话,想必小文老师也清楚吧,我们缅因猫是长毛猫基因,头发生长速度会快一些,尾巴的毛也因为长得过快容易打结毛糙,所以理发梳发方面,可能您也要费点心。”

文俊辉点点头,一一记下,在幼儿姓名那里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全圆佑:“全先生,阿福的大名是全阿福吗?”

全圆佑一本正经道:“大名是全家福。”

好家伙,小名大名都够吉利,也够草率的。

全圆佑点点头,接过笔刷刷地写,很快就递还给文俊辉。文俊辉接过,迅速浏览检查,也很快发现小纰漏,抬头提醒道:“全先生,紧急联系人这里您忘了填。这里您可以填孩子母亲的联系方式。”

全圆佑轻笑一声,有些为难地蹙了下眉:“这可麻烦了,我们是单亲家庭呢…该怎么办呢?”

文俊辉被这个反问搞得一懵,一时没分清这是面前这位帅气爸爸的事实陈述,还是对自己专业能力的刻意刁难,有些茫然地眨眨眼,迅速冷静道:“…那就…留您的其他近亲或是您信任的人的号码吧,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万一有什么要紧事您这边没能及时联系上,咱们也能有个备选不是?”

全圆佑凝视着文俊辉,思索了三五秒,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到了一个号码填了上去:“实在联系不上我,就找他吧。”

文俊辉小心翼翼地接过登记表,心觉这个爸爸浑身自带的气场和压迫感真的难顶。

“您明天就可以正式把孩子送过来了,”文俊辉和徐明浩一起出来送父子俩,徐明浩冲阿福笑得热情,“拜拜,我们明天见哦~”

阿福的目光还是黏着文俊辉,文俊辉就也蹲下来跟他招手:“明天见,小可爱。”

阿福这才笑了,笑得还是很羞涩,尾巴摇啊摇的躲到了全圆佑怀里。

目送着这对父子离开,徐明浩长叹一口气:“这孩带得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你刚刚带他去跟班上的小朋友一起玩了?”

“可不是嘛,根本就不合群,可能是因为个儿比较高吧,其他小朋友看上去也有点怕他。然后我想着我就陪他玩呗,嘿!居然不理我,话短得要命,像个发条玩偶,只会嗯嗯啊啊,然后就一直把弄他那条尾巴,掉了一地的毛,”徐明浩气得来了段rap。

文俊辉抿嘴笑笑:“他爸爸刚刚是说他怕生。”

徐明浩没好气地撅撅嘴:“但我看这父子俩倒是都挺喜欢你的吼。”

文俊辉轻咳一声,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又微微泛红。

“阿福刚刚一见到你尾巴就竖起来了。”

“他爸爸也是。”

02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阿福就被全圆佑开车送来了,送来的时候还在后座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文俊辉赶紧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托在怀里,一下下轻柔地拍着他的背。

“没事的,阿福这边就放心交给我吧,”文俊辉安抚地冲他笑笑,“全先生…吃过早饭了吗?”

全圆佑一愣:“啊?啊…还没有,打算开完会再吃的。”

文俊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淋膜纸包好的三明治:“正好今天有个同事休假了,我准备多了一份早餐,您看要不要垫一垫?不过这是我们地球人的做法…但是那个同事他他他也是猫,他挺喜欢吃的,就是不知道…呃您您吃不吃的惯…”

文俊辉越说越结巴了,因为他看到全圆佑的尾巴又竖起来了,尾端还是弯弯的。

“谢谢你,”全圆佑没有推脱,接过文俊辉的三明治,冲他笑了一下,转身回到车上,“我去上班了。”

“嗯…您慢走…”这次不仅耳朵红了,文俊辉觉得自己心跳怎么的也加速了?

低头看看怀里睡得香甜的阿福。

一定是你小子温度太高了,给我烧的!

阿福确实不爱跟其他孩子一起玩,性格活泼主动的孩子王美短弟弟在徐明浩的引导下主动来找他他也没什么反应,更愿意自己缩起来堆着积木玩,或者死死盯着忙着照料其他孩子的文俊辉,尾巴低垂在身后。

长腿长脚的一小只窝在角落里,看着怪可怜。

终于,文俊辉给加菲弟弟换好尿布洗完手,注意到了似乎兴致不高的阿福,就蹲下身轻轻凑过去,看着地面上散落着的积木,扒开他有点长长了的刘海,温柔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是遇到困难了吗?要不要小文老师陪你一起玩?”

阿福明显高兴了起来,点点头,又迅速伸手抓住自己的尾巴。

“怎么啦?”文俊辉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又想到全先生的嘱托,有些紧张道,“是不是尾巴不舒服打结了?来,老师给你顺顺。”

阿福摇摇头,却也乖顺地把尾巴交给文俊辉。

文俊辉帮阿福梳着毛,看来平常被家里人照料得挺好,毛顺也很有光泽感。

“现在是不是好多了?”文俊辉收好梳子,点点阿福圆翘的小鼻子,“阿福以后不要总是抓自己的尾巴了哦,这么漂亮的尾巴被抓坏了怎么办?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跟老师说,老师帮你解决,好不好?”

阿福摸着自己的尾巴,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爸爸说,我们猫咪要学会控制好自己的尾巴,因为尾巴会出卖我们的心情。”

然后有些沮丧地垂下头,小声道:“我刚刚就又差点竖起尾巴了…”

文俊辉噤声了几秒,他当然知道猫咪竖起尾巴意味着什么,但看着阿福这小委屈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想要多逗逗他:“竖起尾巴是什么意思呢?”

阿福冲文俊辉笑,尾巴开心得左右摆着:“是我很喜欢小文老师的意思!”

文俊辉本想看这孩子腼腆得说不出话来的有趣样子,没想到他表起白来能这么直言不讳,不由笑出声来:“那你为什么喜欢小文老师呀?”

“因为…小文老师很温柔很漂亮,和布偶猫一样漂亮,”阿福认真道,“而且小文老师身上香香的很好闻,阿福闻了觉得很舒服。”

文俊辉笑得捂住了脸,虽然这种话是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但是还是好害羞好高兴啊!

“可是小文老师不是布偶猫诶,”文俊辉继续逗道,“阿福仔细看看,小文老师没有猫咪耳朵也没有尾巴,小文老师不是猫咪,这样也没关系吗?”

阿福眨眼:“这有什么关系?漂亮的是脸,不是耳朵和尾巴。而且尾巴会出卖自己,小文老师没有,是好事呢。”

文俊辉也跟着眨眼,这孩子还挺通透。

“文俊辉!”徐明浩手里一手一只猫娃抱着,冲这边岁月静好的一人一猫嚷嚷,“你快别只盯着阿福了,暹罗和狸花又吵架要打起来了,快过来一起帮忙劝劝。”

文俊辉摸摸阿福的头:“老师一会儿就回来。”

暹罗和狸花年龄尚小,一吵起来就是各种尖叫声,两个在徐明浩手里都是一通拳打脚踢地击打空气胡乱挣扎,徐明浩显然体力不支,稍有松懈,两小只就迅速扭打在了一起。

“诶诶诶,我说两位小祖宗,打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诶嘿!嘶,你怎么还抓我呢!”

文俊辉眼尖地看到狸花的两只小手上已经冒出了绒毛和尖尖的指甲,小脸上的胡须也已经若隐若现,现在正一根根张牙舞爪地扬起。心中暗念不妙,赶紧一把捞过徐明浩:“不好,是返祖现象,你快去联系胜宽问问怎么处理这种情况,我来保护其他孩子们。”

据研究报道,猫星人人群中仍存在5%的返祖现象发生,多出现在孩童或是严重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成年群体中,也被一贯以优雅自矜的猫星人称为“野蛮群体”。一旦出现返祖现象的成年猫星人,就是只靠本能趋势行动的动物,虽说本体是猫,但叠加上了人的基因,攻击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还好托育所的孩子不多,还好返祖现象只是发生在一个孩子身上。

文俊辉把其他的孩子们聚集起来,护在身后,努力回忆自己以前在地球上是怎么安抚家里那只也是生气炸毛了的胖橘。

小狸花已经完全变成四脚模式,抽了风似的,在教室里上蹿下跳,撞翻了文俊辉额外给金吉拉妹妹准备的酸奶,书柜里的童书绘本撕了一地,整个教室一片狼藉。

艹…明明都是猫,怎么这种半人半猫的生物发起飙来这么难对付啊…

看来是熊孩子+猫,麻烦oneplusone…

这时候身后的阿福站起了身,绕开文俊辉准备走向狸花,文俊辉吓得不轻,赶紧一把搂住他:“阿福,很危险的,乖,到老师身后来。”

阿福一脸小大人似的伸手摸摸文俊辉的脸:“小文老师不要怕,阿福不怕。阿福看过爸爸是怎么应对这种情况,阿福也想试试。”

文俊辉还没消化明白这句话,阿福就已经朝狸花走近了,文俊辉顾及身后还有六七个孩子,只能冲阿福喊道:“他要是准备抓你咬你,你就赶紧朝老师这里跑,老师就在你身后!”

小狸花感受到阿福的靠近,立刻进入警觉状态,呲牙咧嘴地冲着阿福叫唤,脚上却一直在往后退。

阿福的身高比小狸花高出快一个头,在孩子堆里整体还是很有气势的,此刻正缓缓压低耳朵,展成飞机耳的样子,身后蓬松漂亮的尾巴高高耸起,一下一下左右摆着,看上去很有威慑力。

文俊辉身后的金吉拉妹妹小声道:“他生了好大的气啊。”

小狸花的气势明显减弱,夹着尾巴,逐渐退到了教室角落里,脸上的胡须逐渐消失,原先失神的瞳孔也逐渐聚焦,沾染上显而易见的恐惧神色。

徐明浩眼疾手快地提着大猫箱冲上前,把小狸花安顿进去。

文俊辉安抚解散好剩下的几个孩子,然后冲阿福招手:“阿福,过来。”

阿福立刻放松尾巴,一摇一摇地冲文俊辉跑来,直接扑进文俊辉的怀里,让文俊辉一度怀疑这娃真的是只狗。

“小文老师,我做得好吧!”

“嗯帮了老师大忙呢,”文俊辉摸摸怀里宝贝的小脑袋,又轻轻松开一点对上他金棕色的圆眼睛,严肃道,“但是阿福还是小宝宝呢,这种情况还是太危险了,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小文老师好担心的。”

阿福嘟起脸:“因为阿福也想保护小文老师。爸爸上次这样就是为了保护阿福,阿福喜欢小文老师,所以阿福也可以保护小文老师。”

“爸爸是大人,阿福是宝宝,是不一样的,”文俊辉捏捏阿福的小肉脸,“而且小文老师喜欢阿福要比阿福喜欢小文老师多,所以更应该是小文老师保护阿福才对哦。”

“小文老师也很喜欢阿福吗?”阿福眼睛一亮,但又撇撇嘴,跳出文俊辉的怀抱,做了个鬼脸跑开了,“没有!明明是阿福喜欢小文老师更多!”

“啧啧啧,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徐明浩背着手一脸无奈地看向阿福跑开的身影。

“小狸花怎么样?恢复了?”

“昂,安抚了一下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敢成刚刚抓我那个不是他呢,”徐明浩叹口气,看了眼手背上的红痕。

“返祖情况下划伤的用不用打疫苗啊?啊…也不知道他们这儿有没有打疫苗这种说法,”文俊辉从抽屉里翻出碘伏和棉签,“先擦着消消毒吧,等胜宽回来了好好问问。”

文俊辉跟着笑:“是啊,长大了可怎么办…”

一提到长大了,文俊辉莫名就想到跟阿福几乎等比例放大的他那斯文又优雅的爸爸。

啊,也不知道早上给他的那个三明治他吃了没,会不会觉得好吃…

艹,文俊辉猛敲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在想些什么?我为什么要想着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猫星人啊?!罪过罪过!!

03

转眼间,阿福已经来了快一个月了,天气逐渐转冷,进入了冬季。大多数猫种怕冷,显然猫星人的进化并没有很好地取代这一点,还只是刚刚降到10度以下托育所的孩子们就都被家长们包得像粽子一样一个个送来了。

阿福的头发真的长得很快,上周才给他修剪了一次过了个周末再来就长到快遮住眼睛了。

把阿福交到文俊辉手里时,全圆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啊小文老师,我周末想带他去理发店剪来着,他不让,非说让你给他剪。就…只好麻烦小文老师了。”

阿福振振有词:“明明是爸爸说的,说理发师剪得没有小文老师剪得好看!”

站在一旁的徐明浩差点笑出声。

全圆佑的尾巴炸了一圈毛,轻咳一声没好意思接话。

文俊辉也无措地捏着阿福的手,有点尴尬地笑着:“剪头嘛,小事小事,还给你们省钱了不是。那…我们先带阿福进去了…”

“等一下,”全圆佑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提出两大袋零食,一袋塞给文俊辉,一袋塞给徐明浩,“小文老师小徐老师照顾小朋友们辛苦了,我给孩子们准备了一些零食,啊我做过功课的,都是孩子们可以吃的。两位可以分给孩子们一起吃。”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我们照顾孩子们是应该的…您您快拿回去,”文俊辉连忙后退一步,坚决不接。

“哇俊辉,里面还有咱们以前在地球吃过的零食呢!”徐明浩那边已经拉开了袋子,冲全圆佑眨了下眼,“可以啊阿福爸爸,这个功课做得很全面啊~”

全圆佑的尾巴又炸了一圈毛。

“哇,是什么啊?阿福也想吃!”阿福跟徐明浩凑到一起去捣鼓那袋零食。

“不行哦,我猜这袋是你爸爸单独给小徐老师和小文老师买的,里面有些东西是阿福和其他小朋友不能吃的,”徐明浩从里面翻出一袋辣条,“比如这种,这个是辣的,阿福不能吃。”

“辣?辣是什么?”阿福眨眨眼。

徐明浩思索了一下该怎么形容这种刺激又让人欲罢不能的味觉,抬头瞄见文俊辉又有些半红的耳朵,眼珠一转,心中一动。

“辣啊,容易让人的嗓子或者胃烧起来,有些人吃了容易脸红,也容易耳朵红。但是我们阿福的耳朵上有毛毛,所以看不出来对不对?你看看小文老师现在的耳朵。”

一下子三双视线都纷纷落在自己的耳朵上,一个顽皮中带着戏谑,一个天真又好奇,一个认真又探究。

文俊辉羞得手足无措,只能超高频率的眨着眼睛,试图缓解紧张情绪,殊不知耳朵又红了几分,现在也烫得吓人。

阿福发现新大陆似的,瞪大求知的眼睛:“真的诶,小文老师的耳朵怎么会变红嘞?”

“就跟阿福的尾巴一样,我们地球人耳朵红也是一种生理反应哦~”

阿福继续睁圆眼:“所以耳朵红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小文老师现在还没有吃辣的呢,为什么就红了呢?”

文俊辉心中警铃大响,微蹙眉头,示意徐明浩不要再说了。

徐明浩意会,只是摸摸阿福的脑袋:“有紧张的意思,也有害羞的意思,也有可能是外面太冷了被风吹红了,耳朵红是有很多定义的~”

全圆佑反应很快,很识眼色道:“对啊,天这么冷,劳烦两位老师还一直在外面站着了,赶紧回去吧。我也要去上班了。”

徐明浩先牵住阿福的手:“走阿福,我们先进去~小文老师还要跟你爸爸说话呢。”

文俊辉目送着徐明浩无情离开的背影,只能内心怒吼:啊啊啊徐明浩你!这什么无中生有!

然后心情复杂地看向全圆佑,他也正凝视着自己,似乎真的在等着自己接下来要跟他说什么,眼神里还透着一丝期待。

“呃…全…全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文俊辉提提手里的大袋零食,微微朝他鞠躬,抬起头来鼓足勇气道,“我会好好吃的!啊不不不,我会让孩子们好好吃的!”

全圆佑失笑,倒也坦诚道:“小徐老师说得对,他手上那袋是我问过地球人同事,特意去地球人超市买的零食,买给你和小徐老师吃的。当然,我也不清楚你会不会爱吃,毕竟都是我的同事推荐的。”

这个对话可太像一个月前自己给他三明治时的说辞了吧!

全圆佑微微一笑,继续道:“所以,小文老师都试过了,可以告诉我最喜欢哪几种,我下次就有针对性了。”

嗯?怎么还有下次??

这次不止耳朵,文俊辉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烧起来。

“…上次的三明治,您吃着,还好吗?”心里这么联想着,文俊辉嘴上就这么问出了口,一说出来,就想直接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全圆佑一愣,弯弯眼睛:“好像是好吃的吧,我记得我吃完了呢。俊辉隔了这么久才问,我都快忘了它具体是什么味道的了。”

原来都忘了是什么味道了啊亏我还…

等等!他刚刚叫我什么?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直接叫出来了?我靠,他的尾巴怎么又竖起来了?不是还教自己的孩子学会管好自己的尾巴吗?怎么自己都没以身作则?

全圆佑看着文俊辉一会有点失望一会又有点惊喜紧接着又明显受惊和明显地开始瞎想的丰富表情转变,心里觉得有趣又可爱,但面上还是不急不缓地继续输出:“下次再有早送的时候,再期待俊辉的三明治早餐吧。啊,刚刚听到小徐老师是这么叫的,我就也这么叫了,可以的吧?”

文俊辉又开始紧张地眨眼睛,心中呐喊:什么嘛,先行动再告知…嘴长在你脸上,难不成我还能不让你叫吗?

见文俊辉没吭声,全圆佑就权当他默认了,又上前一步轻声道:“俊辉以后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圆佑就可以了。”

“因为全先生可以有很多,但圆佑只有一个。”

文俊辉只觉得自己头顶上炸开了一朵蘑菇云:艹,难怪阿福这么会的,原来是随爹啊!

全圆佑吓了一跳:“这么冷吗?怎么耳朵和脸都红成这样了?”

“呃没有…啊对啊对啊,确实是太冷了,我我我我快不行了,我先进去了,”文俊辉连忙低下头连连后退,逃一样的冲回了托育所,靠在大门上紧张地大喘气。

前台的夫胜宽手里正在拆今日份的三明治,看到文俊辉进来一副丢了魂的模样,摇着尾巴歪头道:“文俊尼你被人打吗,怎么小脸红通通的?”

“我是冻得啦!”文俊辉气急败坏地跺脚。

“哇哦原来你们蓝星人觉得冷会变红啊~好有意思,还会变成其他颜色吗?觉得热会变成什么颜色?变成我耳朵这样的橘金色怎么样?文俊尼试试?”夫胜宽嘴里嚼着三明治还不忘叭叭叭的念叨。

“哪有那么多颜色可变,只能变成红色!”文俊辉气鼓鼓的,又看到夫胜宽已经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咳话说…你觉得我做的三明治怎么样?好吃吗?”

夫胜宽眨巴着眼:“当然好吃呀,我每次都吃完了呢~”

文俊辉往前凑了凑,抬起大眼睛:“那哪一种你觉得最好吃呢?我的意思是,更符合你们猫星人的取向呢?”

“今天这种有很多蛋的我就很喜欢~蟹柳滑蛋呀芝士鸡蛋呀培根鸡蛋的呀~”夫胜宽继续歪着头思考道,“还有以前有种甜甜的,啊~花生酱香蕉的我也喜欢~”

“好嘛,你就是不喜欢里面有菜的呗,”文俊辉皱皱鼻子,“诶你们猫星人是不是不能吃蔬菜啊?我看中午做饭,那些猫崽子们也不爱吃蔬菜。”

“愚见了哦~”夫胜宽摇着手指头,“我们现在进化得基本上什么都可以吃了吼。不吃只是单纯不想吃而已,肉多好吃呀!”

唉,这不等于没有回答嘛。还想从同为猫星人的人嘴里套出一点猫星人的喜好呢。

不过能不能投其所好倒是小事…关键我为啥会来了JHW-9664才不到两年,就喜欢上了这里的猫星人,还是结过婚,有了孩子的!为什么这种伦理道德的天秤会砸到我这来啊giao!

文俊辉苦恼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小脸皱巴巴的。

夫胜宽把油乎乎的手伸过去戳文俊辉的脸颊肉:“怎么了?你的脸皱的像块蒜坨。”

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猫星人也这么会制造焦虑!张口就来!

文俊辉挫败地翻了个白眼,起身往教室里走:“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去奶那波猫崽子们了。”

04

全圆佑的工作真的很忙。阿福往往都是第一个送来托育所最后一个接走的孩子,一个月里起码有一半的时候都是这样。

如果是踩着六点到七点的饭点来的,全圆佑就一定会请文俊辉吃晚饭,从高档的法餐到街边的小吃摊几乎都吃过了一遍。

头几次文俊辉特别不好意思,觉得这不是拿人手短嘛,但被全圆佑又是哄又是劝的最终也都没能推脱成功,后来实在顶不住各路美食的诱惑,就宽慰自己权当是加班补贴+改善伙食了。

今天也是,文俊辉又收到了全圆佑的短信,说是又要加班,加完班后还有应酬,可能八点都说不准能赶过来。

“那要不,今晚就让阿福在我这简单过一夜?”

那边过了很久都没有回信,估计是工作太忙了。文俊辉便放下手机,提前去跟阿福预警:“爸爸刚刚给小文老师发消息,今天可能又会比较晚来接你了…晚上老师带你去吃烤红薯好不好?”

阿福先听到爸爸会晚来神色还有些难过,一听到烤红薯立刻雀跃起来:“好耶!”

正当文俊辉犹豫要不要先征求一下阿福的意见,问问愿不愿意在自己这里暂住一晚时,全圆佑回了消息。

“还是不了,住俊辉家到底不太方便,而且这孩子认床。”

认床吗?可每天午睡的时候,阿福睡在托育所的小木床里都睡得很香啊。但文俊辉又想了想也是,不管怎样孩子还是要待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为人父母才能放心啊。

“你最近跟你的暗恋对象发展得怎么样?”午休时,夫胜宽一边旁观文俊辉和徐明浩晒被子,一边摇着尾巴问道。

不明所以的徐明浩瞪圆眼睛:“什么暗恋对象?俊辉有暗恋对象了?”

“还是一个猫星人呢~”夫胜宽眨眨眼。

徐明浩继续瞪大眼睛,差点把刚晒好的被子给拽下来:“还是猫星人?!”

夫胜宽继续摇着尾巴:“那肯定啊,都来猫星了不谈个猫星人说的过去吗?我也想找个优质的地球人谈恋爱呢!”

徐明浩凑到文俊辉跟前,一脸管家婆似的严肃又念叨:“谁啊?我认识吗?什么品种的?有钱吗?你们什么时候怎么认识的?”

文俊辉听得头大,是怎么一个地球人一个猫星人能问出同样的问题来啊?

不过果然还是侧重点不一样,猫星人浪漫,在乎颜值,地球人实在,更在乎钱。

文俊辉胡乱地摇着脑袋,挥打空气:“哎呀我也不知道啦!”

“文俊尼肯定在七想八想些不该想的,什么不同种族间的矛盾纠葛啊,什么阶级啊,什么对方会不会看上自己啊,这些。连一个三明治的口味都能纠结半天的人,这种大问题肯定伤透脑筋了~”

夫胜宽的话说到了心坎上,文俊辉只是默默背过身,继续晒着被子。

徐明浩脑子里其实一直有文俊辉这个暗恋对象模糊的形象,听夫胜宽这么一形容,更有五成以上的把握了。又看文俊辉难得的沉默和沮丧,心里明白大概率是真的走心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替文俊辉做点什么,可文俊辉不愿意主动说,他也就不做勉强。

大家都是成年人,会有自己的判断准则。

放学的时候,文俊辉帮阿福梳着尾巴,徐明浩照顾着其他孩子一个个送到家长手中。

“要是我也有妈妈来接就好了,”阿福眼巴巴地看着其他小朋友被爸爸妈妈抱着牵着离开了托育所,托育所里逐渐又只剩他一个小朋友了,“有妈妈的话,爸爸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阿福抓过被梳好的尾巴,把自己环起来,抬起小脸看着文俊辉,“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才一直不来见我?”

文俊辉捏捏他的小脸:“不会的,无论如何爸爸妈妈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可能是…妈妈遇到了一些小困难吧,但这不会代表妈妈不喜欢你。”

“爸爸也这么跟我说的…”阿福勾住文俊辉的手,“但是不要紧,现在阿福有小文老师,小文老师可以陪着我,也很好!”

文俊辉牵着阿福往外走,全圆佑和另一个头一次见的男人一起下了车。

阿福开心地往全圆佑怀里拱,感受到什么又嫌弃地后退:“爸爸,你喝了酒!好臭哦!”

全圆佑赶紧抬手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又下意识观察文俊辉的反应,有些尴尬地轻声解释道:“对不起哦阿福,爸爸确实喝了一点酒,但是…也没有很重的味道吧?”

文俊辉应和着在旁边跟着点头,反正他基本上什么都没闻到。阿福这么敏感是因为猫的嗅觉本来就比起人类灵敏很多吧。

“可是真的很难闻!”阿福皱着鼻子,尾巴也以一种警醒的状态竖起炸着毛,“而且爸爸你怎么喝酒了还开车呀!”

旁边一直站在身后的男人笑了,赶紧出来打圆场:“放心放心,是我开的车,阿福还记得珉奎哥哥吗?哥哥抱抱好不好?哥哥没喝酒哥哥身上不臭!”

可能是天晚光线暗,阿福显然没认出这个所谓的珉奎哥哥,害怕地往文俊辉大毛外套里躲。

“好了阿福别闹了,快跟小文老师说再见,我们要回家了。外面这么冷,你不怕冷,小文老师冻生病了怎么办?”全圆佑瞥见文俊辉的耳朵似乎又是红红的,担心总在外面耽搁文俊辉会着凉,赶紧伸手去拉阿福。

“不要!爸爸身上不好闻,我不要爸爸抱!”阿福鲜有的使起小性子来,死攥着文俊辉的衣摆不肯放手,又瞪了眼旁边蠢蠢欲动的高个男人,“我也不要这个不认识的叔叔抱!”

高个男人受伤地捂了捂胸口,特别戏精:“我们明明见过两三次面呢阿福,怎么就不认识我了呢?而且我比你爸爸小呢,明明是哥哥,哪里是叔叔?”

文俊辉眨着大眼睛观察着男人,他没有猫耳朵身后好像也没有尾巴,看上去…似乎也是个地球人?

高个男人注意到文俊辉的目光,大大方方地看过来冲他伸过手:“嗨,我叫金珉奎。是圆佑哥的助理。对啦,我也是地球人~”

“啊真的啊好巧…你好,我是文俊辉,是阿福的主班老师,”文俊辉把手递过去。

“听说了~但是你长得真的很像猫星人呢,像荧幕上的布偶猫,”金珉奎笑着握完后,侧身看了眼旁边神色不明的全圆佑,“圆佑哥好眼光啊…给阿福挑了个这么好的托育所。”

“爸爸,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酒味!”这边阿福还在不依不饶地闹脾气,手里拽着文俊辉,眼睛气鼓鼓地瞪着全圆佑,“我今天不要跟爸爸睡觉了!”

全圆佑叹气,蹲下身:“不跟爸爸睡?那你自己一个人睡能行吗?”

阿福似乎被问住,委委屈屈地哭丧着小脸:“爸爸大坏蛋!”

文俊辉跟着一起蹲下来,轻轻抱抱阿福:“乖宝宝,爸爸回家了会先洗漱再陪阿福睡觉的,洗完了就香香的了,对不对圆佑?”说着转头求证似的看向全圆佑。

虽然是夜晚,但在路灯下,文俊辉抬眼望向全圆佑的眼睛明亮又水汪,清澈粲然。

全圆佑恍惚了两三秒,回过神来后没有回答文俊辉的话,只是伸手捏了捏阿福肉乎乎的脸:“阿福很喜欢小文老师身上的味道?”

阿福点点头。

“那今晚阿福跟小文老师一起睡?这样可以原谅爸爸吗?”全圆佑又捏捏阿福的手。

阿福反应相当快,兴奋地尖叫,一把搂住文俊辉的脖子:“好诶!小文老师要来我们家做客!还要跟阿福一起睡!”

???

这是个什么发展?

文俊辉一整个惊慌失措,看看阿福又看看全圆佑,心说这孩子是理解错意思了,应该是全圆佑同意他在自己这住的意思才对吧?!于是有些求救意味地看着全圆佑,结果全圆佑只是看着阿福,笑得一脸淡定,毫无破绽。

文俊辉赶紧解释,试图做最后的挣扎:“阿福…你爸爸的意思可能不是让老师去你家…”

“阿福,你的小文老师好像不愿意去你家做客呢~”站在后面一直旁观的金珉奎打断道,还故意添油加醋,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阿福立刻抬起脸用平常文俊辉最招架不住的表情望着他:“小文老师,你不喜欢阿福了吗?你不是最喜欢阿福了吗?”

文俊辉被这父子俩还有那个地球人司机的连环出击给整懵了,大脑宕机了两秒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上当了?虽然脑子还没太转过来是具体上了什么当,但最后到底是拗不过阿福的眼泪攻击,居然真上楼带了简单的换洗衣物,上了全圆佑的车。

全圆佑家离托育所不算远,大概公交也就四五站路的距离。这要放在以前地球,估计还能有个学区房的噱头,不知道猫星这边有没有这种说法。

父子俩的家不算大,又或者说这个房型结构有点拘束住了,对于单身汉来说倒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对于一开始的三口之家而言着实是显得有点不够用了。

“小文老师今天是陪阿福一起睡觉嘛?”阿福抱着文俊辉的胳膊摇啊摇。

文俊辉心觉好笑,闹这么大一圈子,目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嘴上就也脱口而出:“当然啦,不然老师跟爸爸睡吗?”

话说出口文俊辉立刻察觉这么说不太妥当,连忙讪笑地看向一旁的全圆佑,结果怎么在对方平静如水的眼眸里看出了一丝期待?

“俊辉,你穿这双拖鞋吧,”全圆佑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毛茸茸的大棉拖鞋,递给文俊辉,“还是觉得很冷吗,你耳朵又红了。”

救命,不用一直盯着我的耳朵观察啊,你一直盯着它会越来越红的!文俊辉冲全圆佑挤出一个感恩的笑意,心里却在无能咆哮。

都怪徐明浩!

临近十点,文俊辉陪阿福洗漱完,就进到他的小房开始哄小猫崽睡觉。

阿福这点很好,特别好哄,入睡速度也快,基本不到一刻钟就可以进入熟睡状态。文俊辉垂眼看着阿福睡着后可爱憨实的模样,摸了摸他滑嫩嫩的小脸,俯身轻吻了一下。

大人的生物钟到底跟小孩不一样,要在平常这个点正是文俊辉看电视准备摸进厨房捯饬夜宵的时候。

但今天到底不一样,一是在暗恋对象家做客,要收敛要矜持;二是,全圆佑家真的好暖和,热乎乎地竟然勾起了文俊辉的几分睡意,有点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这股热乎劲儿过了一会就变得干燥起来,文俊辉揉着眼睛起身出房间找水喝。

一杯凉水下肚,终于觉得清醒多了,索性就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准备给徐明浩发消息,痛诉他的“耳红言论”带来的一堆麻烦。

一个偏头,沙发旁的玻璃柜吸引了文俊辉的注意力。里面陈设着钟表和一些古玩小摆件,最上面一层是五个相框:一个是阿福满周岁的脚印照片,旁边的三个应该就是每满一岁就有拍照留念的生日照。

剩下一个里面是一位漂亮的女人,不用多想,这肯定是阿福的妈妈了。

她笑起来平和恬淡,头顶竖着的耳朵也是尖长型的,目测也是缅因猫种。

跟全圆佑长得也颇有夫妻相,文俊辉笑着自言自语地感叹:“这一家长得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可惜竟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都没有留下来…

还是说被全圆佑单独收起来了?又或者因为矛盾而被销毁了?可这样又为什么要独独留下一张她的个人照呢?是因为还是放不下吗?

她跟全圆佑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曾经呢?

而我为什么又要七想八想地在意这些呢?

正想着出神,“啪”的一声顶灯亮起,文俊辉吓得一屁股跌回沙发上。

“干嘛呢,怎么没开灯?”全圆佑趿着拖鞋从自己房间里走出来,头发看上去还有点潮潮的,头顶的两只耳朵也因为沾了水向下垂着,看上去难得的可爱,不像猫更像一只淋了雨的大狗狗。

以至于文俊辉差点又出了神,直到人都已经走到自己跟前,才边举起手上的空杯子边磕磕绊绊道:“啊我…有点渴,出来喝点水…打扰你休息了?”

全圆佑看他无措又小心的模样,心里心疼又喜欢,笑着摇摇头宽慰道:“放轻松点俊尼,这里不是你工作的地方,阿福也已经睡了,你不需要一直紧绷着弦的。”

虽然不是工作的地方,但是这也是你家里诶!这让我怎么放轻松?!

等等,怎么又从俊辉变成俊尼了?这次又是跟谁学的?

全圆佑似乎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坦然道:“有次听前台的金渐层老师叫你文俊尼,觉得这么叫很可爱,很适合你,就又简化了一下,打算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哦这样啊…好,好啊…”文俊辉低着头,无意识地攥紧手里的玻璃杯,“圆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哈哈…”

“俊尼。”

又是低沉又坚定的一声。

文俊辉仍低着头,静待后文,可对方却迟迟没有再开口,气氛似乎一下陷入胶着。文俊辉抿抿嘴唇,试探性地抬起头,一抬头就撞进了对方深不见底却又极尽温柔的眼眸里。

“俊尼,”全圆佑凝视着他,脸上浮现着清浅的笑意。

“我已经开了暖气了,俊尼还很冷吗?”

文俊辉眨着大眼睛,有点不明所以:“不冷的,很暖和。”

说完还搓了搓手,强调道:“手也是热热的。”

然后下一秒,就被全圆佑牵住,放进他的手心里揉搓了两下,像在试验温度来证实文俊辉是否说了实话。

“那俊尼的耳朵…”

“为什么又红了呢?”

啊,完了…

文俊辉头脑一片空白,张着嘴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音节来,手也任由全圆佑继续牵着。其实是恍惚了三五秒没回过神来,再想抽离时,发现已经被全圆佑不松不紧地扣住了

一下子突发事件过多,好容易冷静下来,理好思绪,编好理由准备说出口,肚子又很不争气地叫了一串响。

啊啊啊啊,要不要这么丢脸啊!

文俊辉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心里已经泪流成河。

全圆佑有些意外地稍稍睁圆了眼睛,没忍住笑出声。

“对不起…我饿了,”文俊辉红着耳朵,红着脸,甚至红了眼睛,委屈地快要哭出来,说话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平常这个点,我…都会煮夜宵吃来着…”

“嗯,我也饿了,”全圆佑轻轻松开他的手。

文俊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俊尼也给我做一份吧,我想吃三明治,”全圆佑歪头看着文俊辉,“像第一次给我的三明治那样,里面的鸡蛋、鸡胸肉、芝士和番茄,家里都有。”

05

文俊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单箭头。

但这之后,文俊辉却变得开始躲着全圆佑了。

全圆佑一开始没有太在意,直到最近几次的晨接,出来接阿福进去的竟然都变成了徐明浩,才意识到了事态发展的不可控性。

“啊,这不是天越来越冷了吗,俊辉实在是怕冷…就让他待在班上看孩子,我出来晨接了。啊嚏!”徐明浩嗦着鼻子,脖子缩进高领毛衣里,冷得边抖边跟全圆佑解释道。

全圆佑哭笑不得:“我看是你们地球人更怕冷一些吧。”

“不不不,那还是你们猫星人更夸张一些,”徐明浩帮阿福拢紧围巾,“你们长毛猫不过是占了基因的优势罢了。”

“但是小徐老师并没有红耳朵呢,”全圆佑平静地陈述。

徐明浩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只觉得这个缅因猫屁事真是多,自己冷得都又打喷嚏又在跺脚了,他不是也看出来了吗?还一个劲儿搁这问问问,有没有点眼力劲?

“因为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啦,我冷是打喷嚏,俊辉冷是红耳朵,阿福爸爸不要太纠结这个了,意义是不一样的。”

“那我可以理解成,三明治的意义也是不一样的吗?”全圆佑缓缓地眨了下眼,“俊辉给你还有金渐层老师的三明治,和给我的三明治。意义是不一样的。”

“但是因为他不愿意出来晨接,我也有阵子没吃到三明治了呢。”

徐明浩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回答全圆佑就已经上车离开了。似乎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要跟自己展开探讨的意思。

如果说之前徐明浩对于文俊辉和全圆佑的暧昧关系只保留六成左右的猜测,那么听到刚刚那番话,这个值可以是百分百了。

徐明浩是行动派,午休的时候就立刻去试探文俊辉的口风:“你喜欢的猫星人…该不会是阿福的爸爸吧?”

文俊辉手里正搓着加菲弟弟又双叒叕一次弄脏的裤衩子,眼睛都没抬一下:“昂。”

“我觉得他应该也是喜欢你的!”徐明浩没有料到文俊辉承认得这样爽快,赶紧凑过去,“其实我早就觉得了,他看你的眼神跟看我和胜宽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平常感觉有点事儿妈,但是整体看得出来是个细心又温柔的好人。如果是他,我觉得还是ok的!”

“哦,”文俊辉继续埋头苦干,不为所动。

“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你就这个反应?这几天还故意躲着不去见他?”徐明浩提高音量。

“不会有好结果的…”文俊辉停止手上的动作,冲水洗净手上的泡沫,“本来只想着偷偷喜欢这么一个人就挺开心了,每天一想着能见他日子就过得挺有盼头的。结果…他好像对我也有点意思…反而让我失了阵脚。”

徐明浩表示不理解:“怎么会呢,彼此喜欢不是一件很幸运很幸福的事情吗?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不会有好结果呢?”

“他的妻子,光看照片就能感受到是个很温柔很友善的人,这样他们到最后都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文俊辉声音越来越小,“我…又只是个外来星球的旅居人,能在一起的可能性应该更小了吧…”

“照片而已,你都没有见过她,怎么能判断她就比你好呢?”徐明浩叹口气,不死心地扒过文俊辉的肩,让他面向自己,“其实也不一定是好不好的问题,人和人交往在于合不合适,一个再好再优秀的人如果交往起来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也是不合适的。”

文俊辉无动于衷。

“如果什么都不考虑,不考虑他的前妻,不考虑他是猫星人,只想想他这个人,这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你真的甘心就这样一直缩着不去面对他吗?”

“这是个伪命题,明浩。”

“现实就是,没有那么多如果,我没有办法去忽略这些。”

徐明浩知道他一时半会是拗不过来了,有些头疼地揉揉太阳穴,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那你的这些想法有跟他讲明吗?你这样在他看来就是态度模糊,说难听点他不知道你考虑到的这些苦衷,他要是往最差想会觉得你就在钓着他。”

文俊辉沉默地思考了几秒,颓废地耸耸肩:“…那也蛮好的,可能慢慢的他就会觉得我这个人并不值得,然后不喜欢我了吧。”

徐明浩气到跺脚:“呀!我真是恨铁不成钢!”

晚上放学,徐明浩牵着阿福坐在门口等全圆佑来接。

“小徐老师,这几天为什么都不是小文老师来陪阿福了啊?”阿福抓着自己的尾巴,把自己的身体围起来。

阿福点点头又摇摇头:“小文老师和小徐老师是不一样的。”

徐明浩正准备继续逗问哪里不一样了,就被拐弯前来的车辆晃瞎了眼睛,赶紧一手遮住阿福的小脸,怕闪到了孩子。

哪个傻逼啊,学了道路交通法吗?在猫星开闪光灯。

车在托育所门口停下,下来一个人高马大的陌生男人,徐明浩立刻把阿福护在身后。

男人边看着手机边跟徐明浩确认:“是…徐明浩徐老师是吧?我是阿福爸爸的助理金珉奎,圆佑哥晚上临时有会议不好脱身,托我来先把阿福接回家。”

徐明浩蹲下身轻声问阿福:“阿福,你认识这个叔叔吗?”

阿福很干脆地摇头:“不认识。”

金珉奎气笑了,弯下腰凑到阿福面前:“嘿你这小坏猫,明明见过好几次了。我们不是一周前才见过面的吗?你爸爸那天喝了酒,我把你们一起送回家的,还有小文老师,都不记得了?”

看着这么高这么凶还不是猫星人的大男人逼近自己,阿福哇的一声钻进徐明浩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我要爸爸,我不认识这个叔叔,我要爸爸!”

“好好乖乖不哭,我们不跟这个叔叔走,”徐明浩赶紧哄劝安抚着,又严肃地看向金珉奎,“金先生,实在是没办法,阿福对你的态度确实是太抵触了,无论你的身份是否属实,我都不能放心把他交给你。”

见徐明浩看自己的眼神迟疑又警惕,金珉奎无奈地扶扶额:“地球人不骗地球人。”

“可是…问题在于,就算我认证了你,不代表阿福认证了你。看他对你的态度,你这样把他接走,他肯定会闹,我不放心,”徐明浩抱着怀里的阿福,一板一眼地跟金珉奎解释,“小打小闹倒是小事,万一把孩子逼出返祖反应了,麻烦就大了。”

“所以现在是无解了?”金珉奎双手交叉,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那我们就这样干耗着,非得等全圆佑来呗?他要是十点才结束,我们就耗到十点,你是这个意思喽?”

“你不是孩子家长,你也联系不上孩子家长,孩子坚持说不认识你,你让我怎么信任你?我往彼此的安全角度去着想,你又是这个态度?”徐明浩拧起眉,心里的火气也冒上来,语气也变得冷硬。

“所以我们现在要解决问题啊,我是受孩子父亲委托来接孩子的,孩子要是没有回家他父亲能放心吗?”

“可孩子根本就不信任你,你看他现在还在哭,你又让我怎么放心?”

“怎么了,怎么了…”文俊辉在楼上就听到了外面吵架和哭闹混杂在一起的声响,边套外套边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阿福看到救星一样从徐明浩怀里跳出来扑向文俊辉:“小文老师!”

金珉奎也像看到救星一样直接一个大步迈向文俊辉:“小文老师!你还记得我吧,我是金珉奎,咱们上周见过的。”

“嗯嗯记得的,明浩啊,他确实是阿福爸爸的助理,”文俊辉蹲在地上抱着阿福试图调停,“阿福,我们上周不是才见过这个叔叔的吗?他上次还帮爸爸开车了呢,你记起来了吗?”

阿福别扭地在文俊辉怀里蹭了几下,然后凑到他耳边讲悄悄话:“我记得的,但是这个叔叔好高还黑黑的,看着像坏人,我不喜欢他。”

文俊辉也小小声地凑到他耳边:“可是他是爸爸的朋友,不是坏人哦。”

阿福委屈着小脸,抱住文俊辉的脖子:“不要嘛,爸爸如果会很晚来,我就一直跟小文老师待在一起也很好啊。”

文俊辉为难地抬头看着金珉奎。

“诶,他办入学手续的时候有写紧急联系人吗?联系一下那位试试?”徐明浩一拍脑袋,“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了,起码我们也不会理亏。”

金珉奎怨念地瞪过去:“说到底就是不肯信任我。”

徐明浩也瞪他:“真出事了你付得了责任吗?”

“哎呀别吵别吵,”文俊辉拿出手机,“还好我考虑到阿福家情况特殊提前存了紧急联系人的号码,我现在来打。”

号码拨通,铃声在近在咫尺处响起,三人皆是一愣,然后金珉奎满脸黑线地掏出手机,凑到徐明浩跟前:“看到没,紧急联系人填的都是我。现在总可以相信我了吧?”

徐明浩翻翻白眼:“你能劝动阿福就行。”

一下子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阿福逃避着想往文俊辉怀里缩,却被轻轻挣开,文俊辉少有地用上严厉的语气:“阿福,你要是不跟这位叔叔回去,你爸爸会担心的。克服一下好不好?叔叔是好人,不会伤害你的。”

金珉奎也蹲下来,老高一个人蹲下来缩成一团看上去可可怜怜的:“对啊阿福,你不喜欢叔叔什么,叔叔马上改,好不好?”

文俊辉淡然地看向他:“他嫌你太高了。”

金珉奎委屈:“那这没办法了。”

阿福搂着文俊辉的脖子:“那…小文老师可以再去阿福家陪阿福吗?”

“再?”徐明浩敏锐地捕捉到细节,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文俊辉,“你都去过他们家了?都到这一步了?”

文俊辉头疼:“不是你想的那样…”

金珉奎兴奋:“我觉得可以啊!有小文老师陪着阿福就听话了,我也能跟他爸交差。”

文俊辉挣扎:“可是我…”

阿福泪汪汪:“拜托拜托。”

金珉奎巴巴:“拜托拜托。”

文俊辉妥协:“…行吧。”

徐明浩愤懑:“我不放心,我也得一起。”

金珉奎调笑:“嘿呦喂,这天底下有能让你放心的东西吗?”

于是全圆佑一到家,就发现客厅里温馨又诡异的一幕。

自己的娃和三个地球人一起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里放着从地球引进的动画片《猫和老鼠》:旁边两个一个在看手机,一个在闭目养神,中间的怀里抱着娃和娃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爸爸回来啦!”阿福听到动静,从文俊辉怀里跳出来,一蹦一跳地跑向全圆佑,“爸爸,今天小文老师和小徐老师一起送我回家哒!”

金珉奎怨念地放下手机:“还有我啦!”

全圆佑连连道谢:“辛苦了,还麻烦两位老师也一起…真是不好意思。”

徐明浩露出官方笑容:“不打紧,阿福爸爸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那不多打扰了,我们准备走了?”

文俊辉立刻跟着一起站起了身。

“小文老师今天不陪阿福睡觉了吗,”阿福拽住文俊辉的衣角。

“老师有点累,想回自己家休息,”文俊辉躲闪开全圆佑投来的眼神,“马上要到新的一年了,阿福也长大一岁了,要学会自己睡觉啦。”

阿福垂下尾巴,松开手:“好叭…”

“那正好一起走吧,我可以送你们,”金珉奎也站起身,“这么晚了,估计公交也不好等。”

“等一下,”全圆佑叫住开始往门口移动的三个人,“小文老师,我跟你说几句话。”

文俊辉抿着嘴唇打算再一次逃避,正想着该如何拒绝时被身后的徐明浩轻轻往前推了一把。

徐明浩轻声为他打气:“没事的,好好说清楚。我们在楼下等着你。”

文俊辉叹口气,冲全圆佑点点头。

“咱俩待会独处一车,你能放心了?”走出全圆佑家,金珉奎跟着徐明浩一起下楼,不放弃任何可以戏弄他的机会。

徐明浩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只是轻描淡写地横了他一眼:“那我坐楼道里好了,你要急着走可以先走。”

金珉奎没想到他这么不经逗,一下子呛住了,揉揉鼻子,移开眼神:“我开玩笑的。楼道多冷啊,你刚刚都有在咳嗽。”

楼道里的灯要亮不亮的,徐明浩有点烦躁地跺了几下脚:“你待会上车了安静点,我白天带娃吵得脑子嗡,上车了要继续补觉,别吵着我。”

“嘿你…”金珉奎刚要发作,又看到小徐老师眼下显而易见的乌青,硬生生地把已经到嘴边的粗口给憋了回去,只是小声叨叨,“到底谁的车啊…真的是…”

这边,全圆佑给阿福带回来一套新玩具,阿福乐的一个人进房开玩。全圆佑和文俊辉在饭桌前对立坐好。

“尽量长话短说吧,明浩他们还等着呢,”文俊辉绞着手指,没去直视面前的人。

“俊尼应该有很多问题想不明白却又不肯来问我吧,”全圆佑倒了杯热水推向文俊辉,“所以这些天一直躲着我。”

“没有呀,”文俊辉小声辩解,“我是觉得…老师和家长私下频繁见面不太好啦,别的家长知道了会觉得我区别对待的。”

全圆佑认真地凝视着文俊辉:“可我不想只跟你是老师和家长的关系。”

这次全圆佑观察得很仔细,可以说是抓了个现行,自己话音刚落,文俊辉的耳朵立刻蔓延上了一层红晕。

文俊辉自己似乎也察觉到了,忸怩不安地垂下眼睛,慌乱地眨着。

“跟俊尼讲讲我的故事吧,”全圆佑见文俊辉执拗着沉默着不说话,站起身,走到沙发旁打开玻璃柜,取出最顶上那张女人的照片,轻轻用手抚摸着相框,抽出一张纸细细地将表面擦净。

文俊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在桌下心情复杂地捏紧了衣袖。

“这是阿福的妈妈,”全圆佑把相框架好,摆着面向文俊辉,“也是我的姐姐。阿福不是我的孩子,是我姐姐的孩子,也就是说,事实上我是阿福的舅舅,她已经离世了,因为难产。”

信息量过大,文俊辉睁大了眼睛,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个男人有狂躁症,严重时会出现返祖现象,每次都会拿姐姐出气,结果当然是不欢而散,是分开后姐姐才发现怀上了阿福,”全圆佑垂下耳朵,“后来姐姐难产离世,那个男人三番两次来骚扰想把阿福带走,他们没有结过婚,他没有权利带走阿福。”

“最后一次的骚扰他又发病了,返祖现象特别严重…”全圆佑挽起袖子,露出小臂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俊尼应该有所了解,猫星的法律对返祖现象产生的事故是零容忍。最后的结果就是把阿福的抚养权判给了我,他入狱并接受治疗。”

“一出生就没有了父母,我把阿福视若己出,想着那就不做什么舅舅了,就让他觉得我是他的爸爸吧。至少还能以一方的名义存在,不至于让他从小就从心理上觉得太难过。”

“在事先毫无计划准备中,突然多了一个孩子,”全圆佑轻笑着望向阿福的房间,“一下子肩负了很多责任。好在阿福整体而言是个乖孩子,没有让我费很多心思。”

“至于真相原委…等他再长大一点再告诉他吧,希望他那个时候也能理解我的决定。”

“所以经常加班,努力地工作,也是为了能给阿福更好的生活吧,”千想万想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故事,文俊辉满脸的愧疚赧然,反思自己所谓那些苦衷出发点的狭隘和自私,小声向全圆佑道歉,“…对不起啊。”

“俊尼不用道歉。俊尼有的顾虑都是正常人会有的,只是我…因为真的很喜欢俊尼,本来想循序渐进着慢慢走进俊尼的。”

“可是俊尼这几天的态度却似乎很想与我划清界线,就实在不想耗着了,所以把心意明确地告诉俊尼,”全圆佑真诚地凝视着文俊辉,认真一字一句道,“如果俊尼觉得节奏太快了,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会学着用地球人的方式慢慢追求你的。”

“俊尼只要继续看向我就好了。”

06

全圆佑第一次见到文俊辉,就很喜欢。

他慌慌张张地从里屋跑出来开门,开门的一瞬间头上的呆毛还因为跑动一翘一翘的,像是猫耳朵。看向自己的眼神呆呆中又带着一丝警惕和好奇,手也缩在衣袖里一直无意识地摆着,是个相当可爱的冒失鬼形象。

但是和阿福的相处又温柔亲切带有技巧,给人可靠的安全感,阿福也难得这么信赖一个老师。

长得好看,行为可爱,性格开朗,专业扎实,阿福也喜欢,这些构成了全圆佑对文俊辉的第一印象。

他很特别。

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在全圆佑的心里埋下了一颗情愫的种子。

至于知道对方或多或少也是喜欢自己的,全圆佑要比文俊辉知道得早很多。

全圆佑有几次远远地观察过文俊辉和其他家长打交道的状态,都是很活泼有活力的,属于人见人爱的类型。但是一面对自己,似乎就会变得收敛拘束很多,具体表现为眼神躲闪,说话结巴和耳朵变红。

全圆佑一开始以为是文俊辉胆子小,自己面无表情时的确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容易让人害怕抗拒。

可是自己每次看到他都做不到面无表情啊。

可是都敢只身一人穿越光年来到异星生活的人,又能有多胆小呢?全圆佑想不明白。

但全圆佑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从知道自己的心仪对象是位地球人开始,全圆佑就做了很多功课,不仅仅是地球人爱吃什么零食、爱吃什么当晚餐,还有地球人不分场合的耳朵红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这些还只能是捕风捉影,那么不能说谎的就是小细节了。

文俊辉很喜欢偷偷看自己。

对,他一边“怕”着自己,一边偷看自己。

具体体现在每次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借着夜色昏暗的光线,目不转睛地盯上自己三五秒,然后在自己看向他的下一秒迅速移开视线。

文俊辉应该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

可是他或许忘了,猫有着比人类更为广阔的视野,而且夜视能力也很强。虽说进化成半兽人的过程中,有慢慢在削弱这些能力,但整体的视觉敏锐度和视力程度是高于人类的。

所以文俊辉每一次悄悄投来的视线,全圆佑都知道。

07

文俊辉答应了。

答应了尝试一下,试用期一个月。

还花了五分钟跟全圆佑解释什么叫试用期。

“为什么还有试用期这种存在?”全圆佑微微皱了下眉,眼神里透着丝难得一见的委屈。

“在地球上这种存在很普遍的啦,”说开之后,文俊辉在全圆佑面前的状态就自然了很多,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轻快俏皮,蹲下身边给阿福系围巾边抬眼冲全圆佑笑,“算是对彼此间的一个考验吧,要是一个月过了咱俩觉得不合适想分开,那也叫试用期结束,不叫分手。是不是听上去还不错~”

是怎么能顶着这么甜的笑容说出这种悲观的话啊?

全圆佑叹口气:“你往好里想点。”

阿福眨巴着眼:“什么不合适?什么分手?”

文俊辉歪着头:“小文老师要跟你爸爸做朋友哦~”

阿福一脸古怪:“你们不是一直都是朋友吗?爸爸每次见到小文老师尾巴都会竖起来,难道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小文老师吗?诶小文老师,你的耳朵怎么又变红了?”

文俊辉不好意思地看了眼全圆佑,本以为他在孩子面前至少也会表现得害羞一点,迎面撞上的却是他坦荡又深沉的目光,甚至还带着点骄傲。

什么嘛,不是你教的孩子管好自己的尾巴嘛!搁自己这儿倒得意起来了。

文俊辉轻咳一声,索性也鼓足勇气凑到阿福耳边回答他的疑问:“耳朵红说明我也很喜欢你爸爸。”

全圆佑站在旁边动了下尖耳朵,轻笑出声:“我听得到哦。”

“呀!”文俊辉一秒变炸毛。

文俊辉笑起来很可爱,炸毛皱脸很可爱,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对他放松下来,袒露心声的样子也很可爱…文俊辉怎么能这么可爱?

全圆佑心里软乎乎的,伸手想摸摸文俊辉被风吹着有些凌乱的头发,但一想到现在还在托育所门口,半路折返又插回了口袋里,只是冲文俊辉温柔地笑:“我先去上班了。”

“诶等等,”文俊辉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三明治,“天气冷,你到办公室估计就凉了,记得在微波炉里叮一下。不用太久,四十秒左右就够了,免得热软塌了就不好吃了…”

全圆佑伸手接过,顺便不轻不重地包住文俊辉的手在手里紧了紧:“今天也辛苦你了。”

目送着全圆佑开车离开,阿福勾住文俊辉的手,一本正经道:“小文老师,那你喜欢爸爸多一些还是喜欢阿福多一些?”

文俊辉笑得完美无瑕:“当然是喜欢阿福多一些啦~”

阿福一脸开心:“那我也要喜欢小文老师多一些!”

文俊辉捏捏他的小脸:“阿福还是要喜欢爸爸多一些。爸爸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陪阿福,很辛苦的,要多爱他一点~”

“可那不是没人喜欢小文老师多一些了?”阿福小脑袋瓜转得特别快,“那我回去让爸爸喜欢小文老师多一些,这样大家就一样多了!”

文俊辉笑着牵住阿福的手:“好呀,那就这么说定了~”

中午午休,夫胜宽看到文俊辉一脸的如沐春风坐在椅子上时不时傻笑,忍不住调侃:“我们文俊尼怎么这么高兴呀,该不会是和你那位猫星人成了吧?”

文俊辉歪歪头:“差不多吧。”

夫胜宽一个激灵从前台后跳出来:“真哒!天呐!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

“等等等等…”文俊辉赶紧一手扣住兴奋到手舞足蹈的金渐层,一手捂住他的嘴,“只是互相明确了心意,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你清醒一点啊啊啊。”

夫胜宽双眼发光:“那你们什么时候正式在一起?结婚吗?我能去当伴郎吗?未来打算领养个小孩吗?”

“还…没有考虑这么长远,”文俊辉扶扶额,跟这位金渐层说话真的要有强心脏,“小孩的话…他有小孩的,而且就在我们托育所。”

夫胜宽几乎是一下子就排除出来指的是谁,瞪圆眼睛捂住嘴,紧接着一声尖叫:“我的天呐!”

文俊辉一脸悲壮,默默发誓,他接下来要是敢说出什么封建思想什么伦理道德,自己立刻跟他断绝往来。

夫胜宽一脸艳羡:“这也太省事了吧!文俊尼也太会找人了吧!你可真是人美心善运气佳啊!”

嗯…嗯?

嗯好吧,看来还是可以跟这只金渐层继续保持友好交往的。

08

今年的跨年比去年要热闹很多。

去年只有文俊辉和徐明浩两个人,一起坐夜班公交去了海边,吹了一个小时的海风,等到了跨年倒计时,点燃了几根仙女棒,许下了未来在JHW-9664平稳度日的美好祝愿。

今年有了跨年聚会,是在全圆佑的家里。

金珉奎没有想象中那么毛躁粗线条,厨艺意外得好,准备了一桌子菜,现下正守在厨房里煨着雪浓汤。徐明浩在一旁帮他打下手,虽然整个过程听上去似乎并不怎么愉快。

金珉奎皱着眉看着切好的一块块白萝卜:“你是第一次切菜吗?你这萝卜切得大的大小的小,这到时候一煮不都有的都煮化了有的还邦硬?”

徐明浩插腰:“有谁规定切萝卜一定要切多大吗?你现在切一块出来,你能准确说出他的尺寸吗?你说不出来你还规定我切多大?”

“这叫对自己做的菜精益求精。嘿我发现我怼你一句,你可以怼我十句?”

徐明浩立刻放下刀,转身就走:“那你自己切。剩下这些准备工作都你自己来。”

“诶诶诶,”金珉奎赶紧拽住徐明浩的胳膊,“别走别走,没你我一个人不行。”

徐明浩扬眉:“那你给我道歉。”

金珉奎气笑了:“是你没切好为什么要我道歉?”

“大了的早点下锅,小了的就晚点不就行了?”

“哪有这种做法?你这是对食物的不尊重!”

“那我辛辛苦苦给你切,你挑三拣四的这是对我尊重了吗!”

厨房外,夫胜宽抱着阿福一起窝在沙发里看动画片,文俊辉在一旁教全圆佑剪窗花。四个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俩小打小闹的相处方式了,安之若素地各干各的事,偶尔捡着耳朵听听热闹。

徐明浩摔门而出:“什么玩意儿,我跟这人真的是无法沟通了。”

厨房里传来金珉奎的喊声:“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

徐明浩回头怒道:“什么叫行了吧?为什么后面要加行了吧?”

文俊辉低头失笑,怎么能隔着道墙都还要继续吵啊?这是什么欢喜冤家的小情侣行为。

阿福听到动静探出脑袋,拍拍身边的空位:“小徐老师别生气,来陪阿福看动画片吧,这集可有趣啦。”

徐明浩小跑过去,一屁股坐上沙发搂住阿福蹭蹭:“还是我们阿福最懂事。”

“嗷呜!”夫胜宽一声惨叫,“尾巴尾巴尾巴!明浩哥你坐我尾巴了!”

“哎一古对不起对不起,”徐明浩赶紧起身,帮着一起顺着夫胜宽炸了毛的大尾巴。

“啧啧啧,跟别人道歉就这么干脆,跟我低个头像要了他的命,”金珉奎靠着门框,一脸怨念地小声叨叨。

“胜宽是被坐到了尾巴,很痛的啦,”文俊辉抿嘴笑道。

金珉奎委屈到撇嘴:“他说话总是伤我的心,我的心难道不会痛吗?”

全圆佑一脸嫌弃:“怎么能说出这么又酸又腻的话?”

金珉奎阴阳怪气:“是,哪有你俩甜啊,相敬如宾的,羡煞旁人。”

全圆佑挑眉轻笑:“进去看好你的汤吧,你这汤最后做出来要是味道不如意,明浩可有的说。”

金珉奎一脸绝望主妇的既视感,叹口气又钻回厨房里继续辛勤劳动。

文俊辉看着全圆佑收拾好桌上剪剩的碎纸,对上视线的瞬间眨了下眼睛,全圆佑意会,跟着他一起走到阳台外。

全圆佑拉上阳台的门:“屋里太热闷住了吗?”

文俊辉摇摇头,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条项链,展示给全圆佑看:“噔噔噔,给你的新年礼物。”

精致的银链上串着一个纹样简单但成色匀亮的银环。全圆佑只以为是文俊辉送了自己价格不菲的项链,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

“这上面是戒指,什么是戒指,为什么给圆佑,既然圆佑喜欢自己做功课,就自己去了解吧~”文俊辉将项链的锁扣打开,递给全圆佑,“戒指本来是要戴在手指上的,但是想到你可能不习惯,我的工作总要照顾孩子也不方便,就做成两条项链了。”

文俊辉说着往下拉拉高领毛衣:“我的已经戴上啦,还不错吧~”

文俊辉的眼神本来就纯净中带着不自知的勾人,现在还就这么直接地暴露出漂亮的脖颈,看得全圆佑呼吸一滞。

“让我帮你戴上吗?”文俊辉双眼亮晶晶。

全圆佑乖顺地微微低下头。

文俊辉凑上前给全圆佑戴项链。这个距离严重超出了两人以往惯有的社交距离,一下子变得很近很亲密,近到全圆佑可以看清文俊辉绒绒的睫毛和唇边的小痣。

全圆佑强忍着想抬手把人搂进怀里的冲动,然而他控制得住自己的肢体,控制不住自己的尾巴,毛茸茸的尾巴不自觉地抬起,蹭了下文俊辉的腿。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全圆佑整个一怔,赶紧一把抓住自己作乱的尾巴。

文俊辉没太在意,小心地扣好项链,调整好位置,后退小半步细细打量着全圆佑,很满意地点点头:“嗯,真好看。”

全圆佑脸上还挂着难得一见的害羞和窘迫,文俊辉看着心里喜欢,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全圆佑微卷的头发,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耳朵:“哎一古,你怎么这么可爱。”

文俊辉的动作其实很轻,但还是让全圆佑敏感到下巴发麻,顺势捉住文俊辉离开的手,握在手心里。

文俊辉很自然地回握住,抬手做了个要抱的动作,尾音里带着撒娇的调调:“要抱抱吗?外面好冷呐。”

全圆佑立刻向前一步把文俊辉拉进自己的外套里,一下一下轻轻搓着他的背,生怕他冷到。

文俊辉把手探进外套里,环住全圆佑精瘦的腰,侧头飞快地亲了下他的侧脸,然后像得逞似的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语气里透着小雀跃:“嘿嘿,现在暖和多啦~”

全圆佑面上维持着冷静,手上却把怀里的人紧了紧,很轻很轻地吻了吻文俊辉的头发。

像终于放下了心中或多或少的顾虑,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坦荡地交换着彼此的心跳,从一开始的高频跳动到逐渐平缓,逐渐趋于同步。

文俊辉先轻轻退了两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全圆佑脖子上的项链。

全圆佑一手托着文俊辉的腰,一手小心翼翼地摸着项链:“这个是不是不能摘?”

“嗯也没有那么讲究…洗澡或者睡觉的时候还是摘了吧,”文俊辉又凑回去一起小心碰了碰上面的戒指,“我花了点小钱定做的呢,你还是爱护一点哦!”

全圆佑用脑袋蹭了几下文俊辉的脑袋,低头笑得很开心:“我会好好爱护的。”

文俊辉耳朵冒着点红,抬眼盯着全圆佑,目光从耳朵滑到眼睛,又从眼睛滑到鼻子,最后滑到了嘴唇上:“我忍不住了…”

“嗯?”全圆佑追随着文俊辉的视线,垂眼往前凑了凑。

文俊辉抬手挡住他的嘴:“忍不住…想告诉你,送你戒指是什么意思了。”

全圆佑抬起嘴角:“洗耳恭听。”

“代表我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了。是一种肯定和承诺。”

全圆佑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所以,俊尼是愿意跟我在一起了吗?正式的。”

“嗯,恭喜你转正了,全先生,”文俊辉明媚地笑着,“期限是终身制~”

阿福:菜都做好了,爸爸和小文老师为什么还不进来呀?

夫胜宽:可能在干大人才能干的事吧~阿福不要去打扰啦,我们先吃~

阿福(被汤烫到):哎呀呜呜呜…

夫胜宽:慢点慢点,哥哥帮你吹吹。

徐明浩:你看看你,你的汤把阿福都难喝哭了。

金珉奎:???

End.

文老师和圆猫猫

地下rapper前辈圆新人男团俊

佑灰现背破镜重圆(带一点知汉)

有私设自避

韩国首尔,

p社健身房

室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跑步机上挥汗如雨的人身上,汗水从雕塑一般的脸颊上划过,文俊辉塞着蓝牙耳机,单手熟练地在平板上一顿操作,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韩国最近两年炙手可热的rapper---全圆佑的新歌专辑回归采访。

主持人:“这次的专辑是关于遗憾的概念,这张专辑和前几张专辑概念差别很大呢,请问圆佑xi是带着怎样的想法来准备...

主持人:“这次的专辑是关于遗憾的概念,这张专辑和前几张专辑概念差别很大呢,请问圆佑xi是带着怎样的想法来准备这张专辑的呢?”

主持人的提问显然是提前做好了功课,全圆佑手指摸着新专辑的封面的纹路,似乎在想些什么,看着镜头缓缓说道:

“如果说前几张的专辑是写关于能否出道的迷茫和想要突破迷茫的无畏,那这张专辑就是写给陪我一起度过那段暗无天日的练习生生活的那个人,我把他弄丢了,所以带着遗憾写下了专辑里的这些歌。”

主持人似乎闻到了八卦的气息:“这个遗憾的人是圆佑的前任吗?所以圆佑是带着遗憾的心情写的这首专辑吗?”

全圆佑:“前任吗?算是吧,我写歌的时候想着要是重新来一次就好了。但是我现在找不到他了呢,被甩了之后,发现自己除了他是深圳人之外其他一无所知。”

主持人强忍脸上的笑意保持自身专业素养:“前女友看见圆佑xi现在的状态估计会后悔甩了你吧?”

全圆佑低头苦笑,没有说话,

他才不会后悔甩了他呢。

“我一直在原地等着他后悔,可惜没有过。”

主持人看全圆佑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赶紧继续往下cue别的流程。

“谁甩了全圆佑啊!看见现在的全圆佑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自古rapper最深情”

“前女友谁啊,在线蹲一个八卦!”

“圆佑好深情啊啊啊这谁能不爱啊”

“让我来行不行,我保证不甩你”

“前面的别光喝酒吃点泡菜啊”

“虽然很羡慕但是别用青春陪男孩成长”

“如果是全圆佑,我挖野菜也行”

“圆佑不会让你挖野菜的,起码有泡菜吃”

“没人注意是异国吗?深圳的妹子耶!”

“就是说,全圆佑差点成了中国女婿?!”

“我也深圳的,看看我行不行”

“劝前面姐妹清醒”

文俊辉看着全圆佑的采访弹幕狠狠无语,谁是他前女友,谁肠子都青了,分手还这么消费前任,营销深情人设,真有你的全圆佑。

文俊辉气愤的点了点跑步机上的配速键,化气愤为动力!继续他的身材管理!

第二天下午五点,

p社新人男团Dynamism的正式出道,七年磨一剑,出道曲一经发布瞬间席卷了各大音乐榜单一位......

Dynamism组合由两个美国人(洪知秀崔韩率)、两个中国人(文俊辉徐明浩)、三个韩国人(尹净汉夫胜宽李灿)构成,是p社历史上唯一一个绿卡成员比本国人更多的男团。

组合最后公开空降的中国成员文俊辉,只训练了一年不到,到底是什么样的实力才能空降p社当主舞呢?

大家都对这个新人男团充满好奇,各大论坛的讨论量激增。

全圆佑从没有想过会在新人男团MV里面看见文俊辉,他连拉回了三次进度条,查了一下官网信息,通过多方确认才敢相信,这真的是文俊辉?!

他以为文俊辉当年跟他分手以后就结束学业回国了,怎么突然进了p社做练习生?他激动的想去问问清楚,突然又想起已经分手了没有联系方式,只好求助自家经纪人。

全圆佑的经纪人张天最近发现,自从那天全圆佑看了新男团MV之后,就明里暗里找他要人家男团成员的联系方式,

全圆佑混的是地下rapper圈,按理说跟爱豆是没什么交集的。

这是什么操作?不是看对眼了吧?

经纪人惶恐,rapper不是都爱欧美辣妹吗?

张天揉着太阳穴脸苦恼的皱成一团,

但你别说,这小子还蛮有品味。

让他打听的文俊辉,看着还真甜,又甜又钓的嘿嘿

等下,他被带偏题了……

张天苦口婆心,虽然咱们rapper只靠实力,不靠女友粉吃饭,但你得收敛一点啊,这会给人家刚出道男团带来影响的。

全圆佑摸了摸下巴,眼神迷离的看着MV,似乎听进去了他的话,既然不能直接闯p社大楼的话,那就......

第二天张天看着打算偷偷溜出去看人家男团第一天打歌的全圆佑.......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消停会,让别人发现八竿子打不着的大热rapper去看人家新人男团打歌,还是走清新风的男团......

看着全圆佑一脸你拦不住我的样子,张天叹了口气,拿上帽子口罩跟他一起去,出了什么他还能帮着背背黑锅对吧......

人歌打歌现场,

谁能想到全圆佑不仅来看,还挥着应援棒,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应援法啊.......

张天一瞬间想挖个洞藏起来,好羞耻啊救命

全场就他们两个大老爷们,

在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女粉里面格格不入有没有人救救他

我看你表情是全rapper圈最痴汉的。

经纪人一脸鄙视的看着旁边这个带着口罩也遮不住痴汉表情的全圆佑,

看着台上元气打歌的文俊辉,全圆佑思绪好像回到了当时刚跟文俊辉谈恋爱的时候,真甜,既然人还在韩国,他必须尽早把人追回来

人歌后台,

刚刚结束第一次打歌的Dynamism,

“终于出道了!”

“没想到我们还有男粉啊!”忙内李灿眼睛亮亮的看着哥哥们,

“不过看那两个男的一身黑跟酷哥一样,真看不出来喜欢我们团这种风格呢!”

“男人嘛,表面一套背后喜欢一套”尹净汉翻着桌面找纸巾擦汗,漫不经心的说道,

“别一杆子打死所有人”洪知秀从口袋里翻出早就给尹净汉准备好的纸巾,不动声色的递给他。

夫胜宽忽然来了精神,抿起嘴角打趣道,“我刚看见一到俊哥part的时候,那个人摇应援棒摇的最起劲,不会是被俊哥吸引来的吧!”

夫胜宽有多喜欢文俊辉,文俊辉本人是知道的,

“停止我看那个人在净汉哥part也摇的挺起劲的。”文俊辉打断即将施法的夫胜宽,不动声色的躲开夫胜宽马上就要贴过来的嘴。

身旁的人被突然的动作吓的微微一愣,随即低头宠溺一笑,将纸巾放在口袋里随着众人一起走出去。

张天看着周围的人都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拖着全圆佑就想往外溜,

“快走啊,丢死人了”

救命啊谁来救救张天,他要被一群甜甜的男孩逆应援吗?

是不是还得说,啊爱你们,哥哥会一直支持你们的,么么哒!

天呐,光是想想张天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你小子还特意挑咖啡上面映着文俊辉的,平时没看你眼力这么好啊。

看着在客厅桌子上摆了半天的咖啡,张天终于忍不住了,

“你不喝吗摆在一天了”

“不喝,我要供起来,这是出道的纪念品呢”

张天一时语塞

Dynamism男团活动的第一个月,全圆佑安静了很多,没有到处乱跑,可能是源于经纪人语重心长地拉着全圆佑聊了一个晚上,告诉他就算看上一个人也不能给别人带来负担,人家刚出道对吧。

就当经纪人以为全圆佑一时兴起而已,隔天就收到了一大袋子的快递。

.......

谁能告诉他?

这一百张专辑是什么??

你发专辑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花钱啊啊啊,还抠门的找我给你买一张,

张天双手颤抖地捧着手机查自己的消费记录。

完蛋了呜呜呜他有预感全圆佑追星他要破产了,没错是他破产,

“哦?到的这么快?”全圆佑听见客厅张天哀嚎的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

无视沙发上捧着心脏哭的经纪人,全圆佑自顾自的美美开始拆专辑。

“我说大哥啊,你买这么多干嘛啊”

“小卡啊,你不是经纪人吗,专辑有小卡都不知道。”

我是经纪人啊呜呜呜我知道有小卡啊

这跟你买一百张有什么关系吗

全圆佑无视张天的痛苦面具,抓着经纪人跟他一起拆专辑,

“啊怎么回事啊,怎么就那么几张文俊辉的小卡啊,那张绝美捧花的小卡他还没抽到”

经纪人自闭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痴汉,追女团的痴汉!!!

“你见过这么帅的痴汉吗?”全圆佑白了他一眼,就算痴汉也是帅气的痴汉吧。

很好帅而自知,还不算太疯

“看来要再买一百张,要不是出道专太难收,我就高价入了。”全圆佑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堆小卡,自言自语说道。

啊,谁来救救他,一个对爱豆本来一窍不通的人,现在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小卡什么是贵卡什么是高价啊啊啊

完蛋了

他忽然也好想去认识一下文俊辉,怎么有这么大的魔力,钓的全圆佑变成这样了

过了一会,

全圆佑收完小卡,拿着平板不知道发什么疯,拉着张天看文俊辉和他队友的cp向视频,还问他真不真,

他能说什么,

(或者换个问法,你想听什么)

他也不是本人咋知道真不真??

“但你别说看着还蛮甜”,张天看着视频里文俊辉看着他队友夫胜宽甜甜的眼神和自然又熟练的身体接触。

......

“变脸大师吧你,瞪我干嘛,我说实话啊,不甜吗?”

全圆佑挫败的退出视频再进去再退出,最后愤愤在视频底下留言,

一点都不甜,工业糖精yueyueyue

不出意料,

一人难敌百人

气的全圆佑退出账号卸载了软件,

经纪人忽然觉得身边安静了下来,

转过身一看,

这小子在看自己和文俊辉的拉郎视频,

标题《看脸绝配的一对》

这也有人剪?

张天小声吐槽道,脑洞真大

北极圈里的北极圈吧……

经纪人捏着小卡,趁全圆佑沉迷自己的拉郎视频时偷偷溜出去,身后传来全圆佑的声音,

“哎你说我们两脸看着比刚刚那对配多了吧……哎哎你人呢”

谁还没有看LIMBO!!!

LIMBO

这里也放

断断续续剪了有将近一个月,本来拖延症依然持续发作但是今天凌晨突然被提醒今天是520!好嘛,熬通宵也要搞出来,就当献给佑灰xql的520爱情贺礼啦hhh

封面原图cr.wenpluswon(加姐yyds

bgm:想谈恋爱这件事-绝对演绎

折就是爱

abo带球跑

咖啡师圆x纹身师俊

1.5w字

全圆佑并不是突然有的想要纹身的想法。

早上八点二十三分他开了店门,等机子热起来的时候他开了音响连上蓝牙,在流泻而出的轻快小调里把用清洁药粉水泡着的手柄拿出来擦干,开始调机。

困意早在起床洗脸的时候消散,更别提还被清早带着凉意的春风吹了满面,全圆佑本来就已经清醒得不得了,只是味道尖酸的浓缩入口一瞬间,他的思维就像一瞬间被激活,疯狂叫嚣着好难喝好难喝,他皱着眉头咽了一口口水,属于是二次清醒了。

“哎,圆哥,早上好,”上早班的咖啡师推门进来看到全圆佑站在吧台里也并不意外,他远远地就看到店里已经亮起灯了,店里一共...

“早。过了。”全圆佑笑笑,抬手又萃了一杯浓缩。

咖啡师放好了包穿好围裙出来的时候,全圆佑已经调好了机子,咖啡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关心的话刚想出口,全圆佑恰好转身回来打断了他:“我调好机了,今天SOE称19克,深烘称18g,压粉力度都要重一点,你试试。”

说完就把位置让了出来。

倒也真是无意阻断了他的询问,咖啡师暗暗叹了口气,把原本想问的话咽下去了,上前去萃浓缩。

门又被推开,两人一齐抬头对进门的熟客打了声招呼,熟客见到挺久不见的全圆佑还挺欣喜,照例点了杯美式,然后就扶着吧台在轻音乐和磨豆机嗡嗡作响的交织背景音里和全圆佑聊起天来。

新的一天就算这样开始了。

这里是老商业中心附近的街道,灰蒙蒙的拼接石板路和墙壁上陈旧的黑褐色,都能看出来这条街道是有些年头的。

这条道上开起的店铺都是依附着商业中心曾经的人气做点生意,随着城市发展,新开发的地方建起了新的商业区,拥挤和热闹都被分流,店铺主人也换来换去,招牌装了又装,装潢变了又变。

全圆佑喜欢这条街道。街道马路两边都是常绿阔叶乔木,四季落叶,也四季有新叶,总是葱葱郁郁的,大树经年生长,树枝都挨碰穿插起来遮天蔽日,在夏天从烈日直射的街道一脚迈入这样的街道,就跟游戏里跑毒成功了似的,舒爽得不得了。

只不过S市深春的天气有些奇怪,出了那么几天毒日头,气温慢悠悠升到二十多度,然后冷暖空气相互拉扯,扯出缭绕的雾气和落雨,翻了南风,墙壁上地板上都开始冒水珠,空气中也像有黏糊糊的闷热水汽,就算是没出汗也感觉衣服像是黏在了身上,街道上的砖都像是要努力长出青苔应应景,潮湿从砖缝里透出来。

然后今天湿意又降了下去,到了中午的时候春风变得和煦起来,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街道上,真是不冷不燥的好天气。

因此客人也变得多了起来。

店里有舒服的折叠小靠椅,熟客进来后都熟门熟路地拎着小靠椅出店门口坐了,就坐在漏出的小片阳光下,晒着太阳喝咖啡。

“好久没见你。”有熟客看见是全圆佑送咖啡出来,就笑着寒暄一句,然后拍拍旁边他多拎出来的一个椅子。

“最近有点事。”全圆佑坐下了,接过了熟客递过来的烟。

“易感期吧,”熟客笑了,语气非常笃定,“你算是遵循第二性别特殊时期管理规范的模范了,一到易感期就在家里呆着。怎么样?这几天和你那位蜜里调油吧?”

全圆佑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抽烟上瘾,喝咖啡也上瘾,习惯喝咖啡之后,一天不喝就觉得没精神。全圆佑记得自己高中还参加过学校辩论队,有一次的辩题有关合法瘾品存在的必要性,他当时站在反方的立场上,总结陈词陈得正义凛然。

谁知道呢,长大后自己居然成了合法瘾品的受益者,靠着咖啡这一行业衣食不愁。

客人来来去去,到了傍晚的时候,老烟来了,他在路边停了车,径直走到全圆佑旁边坐下。靠椅被他猛地一坐发出吱呀一声,他不甚在意地抻了抻腿,全圆佑斜了他一眼。

“晚上咱吃什么?”老烟伸着懒腰问。

“不饿。”

“不饿也得吃,”老烟冷哼一声,“有没有点alpha的样?分个手还要闹绝食啊?”

俩人的朋友圈子有所重合,很快全圆佑就听说了对方和那位“更喜欢的人”在一起了的消息。

那天全圆佑喝了酒。没什么特别心酸的,那位是开酒馆的,连信息素味道都是醉人的葡萄酒味,当时在家酿酒的时候还开玩笑,说全圆佑易感期的时候他不在家就让全圆佑抱着这玻璃罐酒过吧,他闻过了,味道一样一样的。

——当然,是不提倡易感期的alpha喝酒的。

这是全圆佑失去了能安抚他焦躁情绪的omega后经历的第一个易感期,对方也记着大概的时段,发信息来问“还好吗”。

全圆佑看到了,但是没有回复,转身把对方落在家里的那罐酒丢了,开了别的酒喝。

分手了,就分得干净点。

其实也没喝多少,谁知道胃就久违地闹起了毛病来,全圆佑半夜去翻药吃,结果药也压不住持续性地痉挛痛,痛得他大脑都发晕。

还非认定了他是为情所伤。

“真不饿,换新豆子就试了几杯,一肚子咖啡。”全圆佑用直指节敲敲放在旁边小桌板上的他的专用杯,里面还剩有半杯。

老烟简直恨铁不成钢了:“喝喝喝,干脆你这胃也别要了,”顿了一下然后又恶狠狠地说,“吃什么?想不出来就吃砂锅粥。”

全圆佑吃了小半个月的粥了,此刻毫不犹豫地吐出一个字:“不。”

老烟一胳膊肘就怼过来:“那你赶紧想啊!”

全圆佑躲了一下,没让他打着,倒是被他的胳膊吸引了视线:“你这个在哪纹的?”

老烟的手腕上纹着一只金毛,也不是完全写实的画风,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他家养的那只,咧着嘴笑眯眯的。这不是他唯一一处纹身,单说胳膊上现在能看到的都有几个。

他这么一问,老烟结合时事一下子给全圆佑脑补出一个痴情种的故事,连忙捂住手腕给了全圆佑一个嫌弃的眼神。

“哎!人小情侣去纹身店里人都要劝八百遍别把对方纹身上,更别提你这要纹前任啊。”

“想什么呢……”全圆佑服了老烟的脑洞,坐直了身子拿起冷掉的那半杯咖啡要喝,老烟立刻伸手过来按着他的手背把杯子按回了桌上,这是不让他喝了的意思。

全圆佑也没再拿起来,小臂撑在大腿上弓了背,手指无意识地合十活动着指关节,盯着马路上开过的车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觉得……我可能留不住牛奶了。”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瞬,车子呼啸而过,卷起一股气流,才算是把这凝重划破。

老烟视线固定在他身上了:“……之前不是说化疗效果不错吗?”

“就……”全圆佑叹了口气,低了头,手搓了搓脸停住了,脸埋在手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这还有什么不懂的?老烟顿了顿,没再追问,伸手拍了拍全圆佑的肩膀。

人越长大,就要面对越多的离别,能预料的,无法预料的,感情或深或浅,都会变成一个无形的烙印烙在人身上,看是看不见的,但是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抽掉了。

对于文响晴小朋友来说,今天是一个大日子。

他七点钟就起了床,在客厅和文俊辉房间两头跑来跑去,文俊辉早就听到那噔噔噔的脚步声吵醒了,只是他昨晚赶了个大图,躺下的时候就感觉腰酸背痛,被吵醒迷迷糊糊睁眼翻动的时候肌肉的疲惫感一下子就卷袭全身,他没忍住低声哀吟一声,扯起被子蒙住了头。

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嘭”的一声,像是肉体撞到了床边撞了一个大跟头。文俊辉立刻睁了眼掀开被子,在小朋友从呜咽转为嚎啕声中撑着床坐了起来,转头去看捂着膝盖坐在地上大哭的儿子。

“过来爹地看看。”文俊辉坐到床边,脚面接触到有点发凉的地板,也不过去抱文响晴,只是朝他伸开手。

“痛——”小朋友冲文俊辉委委屈屈地喊,见文俊辉还是没有探身过来的动作,只是朝他又勾勾手指,确定了爹地不会过来抱自己哄,这才瘪着嘴站起来,夸张了一瘸一拐地走向文俊辉,但是爬到文俊辉怀里的动作很是利落,“爹地痛——”

文俊辉保护他轻拍两下背,然后让他坐自己腿上,伸手探看了一下小朋友的膝盖,没青没肿没出血,捏了两下也没啥反应,小孩子哭得雷声大雨点小,被爹地抱在怀里了就不闹了,看来是没什么大事。

“爹地不痛,谁被撞谁痛,自己长个教训,”文俊辉把小朋友放下来,和他打商量,“让爹地再睡多一个小时好不好?你自己去和弟弟玩。”

文响晴说了声“好”,一转身就跑出去了,也没把门带上。文俊辉钻回被窝里,其实也不太睡得着了,只是把眼睛闭起来补补神。

他最近其实虚得很,刚结束的发情期格外磨人,抑制剂再给力也抵不住他一直大剂量地使用,后来他连打两剂的时候桑娅在旁边看着都一脸狰狞,仿佛是打在她身上的。

“不会有副作用吗?”她是真诚发问。

“我怕啊姐,”文俊辉装作欲哭无泪的样子,“今天得把那个满背做完啊,和alpha在小房间里共处几个小时。”

桑娅皱了眉:“你就是乱来!”过了一会又说,“在大厅小隔间弄吧?”文俊辉笑着摇摇头,说没事啦。

过一会客人来了,也是工作室的老客户了,一大哥,他身上的图几乎都是文俊辉纹的。他到工作室一路打招呼熟门熟路进到文俊辉的工作间,一推开门就大惊失色:“啊?老弟,发情期啊,这样我会不会太危险了?”说完就抱胸一副娇羞的样子。

文俊辉适时踩了开关,伴随着嗡嗡的马达声朝大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太危险了,太危险了……”大哥摇着头嘟嘟囔囔地过去脱衣服了。

作为在这个社会中占据极小部分的omega,作为象征着柔弱和娇气的omega,作为在职业选择上总是充满刻板印象和歧视的omega,文俊辉早就体验过了种种的不方便,说适应了习惯了好像总有点泄气的意思。

他不得不承认受到omega的体质影响,在有些时候他需要一些帮助。他很感谢别人给予的照顾,但第二性别并不应当成为他要求别人为自己提供更多便利的因由,应该他做好的事情他就要做好。

“好了。”文俊辉把最后一点泡沫擦了,纹身的大哥发出哼哼两声,早就疼没了,最后喷消毒泡沫再擦掉这点刺激又是另一种折磨。

大哥挺有想法,要纹只水墨风的狐狸光是设计图文俊辉就和他磨了半个月。上次来纹了一小半,受不了了,只得分开这次再纹剩下的。

效果还不错,火红的狐狸尾巴带着飞舞的花绕着月光,狐狸一双狭长的眼睛勾人又犀利。文俊辉脱了手套拆了裹在各种仪器上的保鲜膜走出来,大哥坐在沙发上看小助理刚给他拍的照片,满意得不得了。

“了不起。”大哥冲他竖大拇指。

有些东西他改变不了太多,但起码他能给自己的生活、职业应有的尊重,从而换取别人的尊重。

文俊辉摇摇头:“再说吧,做完手上的图我歇一阵子,好久没陪我家的小朋友了。”

“哦,对,你有个小孩。几岁了?”

文俊辉伸出一只手,抓了两下,想到儿子就笑起来,然后抻直了手指。

“五岁啦。”

文响晴小朋友今年五岁了,文俊辉告诉他说,他出生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所以叫响晴,小名叫阳阳,但这个名字叫得少,文俊辉爱喊他小朋友。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变成大朋友呀?”

“为什么想变成大朋友啊?”文俊辉深谙应对小朋友十万个为什么之道——先把问题丢回去,不然都不知道小朋友是怎么想的。

“因为——因为——”小朋友搂着他的脖子因为了半天,最后说,“因为我想长得和爹地一样高。”

文俊辉把刚才一瞬间脑子里想的一百八十个说辞答案全部抛掉,小孩子的因为所以才没有逻辑道理,有时候让人回答不上来,有时候又很容易说明白:“那就多吃饭,多运动,多睡觉。”

文响晴得到了回答,很满足,又放开文俊辉,跑过去和猫玩去了。

猫是布偶猫,文俊辉送的,文响晴字母表学ABCD,掰着手指数,奶奶年纪最大,然后是爹地,然后是自己,最后才是小猫咪,所以小猫咪叫DD,叫久了变成了弟弟。出门去幼儿园要说弟弟拜拜,回来要说弟弟我回来啦,俨然把他当作了家人的。

因此今天是个大日子,事关家人,小朋友坐在汽车后座儿童安全座椅上,抱着装着小猫咪的背包,表情严肃。

——今天要带小猫咪做绝育。

文俊辉牵着小朋友走进宠物医院的时候看了一眼,总觉得小朋友比小猫咪更紧张一些。

“是不是想和医生姐姐说什么呀?”医生把弟弟抱过去的时候,文俊辉见文响晴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因此晃了晃他们牵着的手,小朋友抬头看着他,他点点头,又轻轻握了一下小朋友的手。

医生也停下来看着他。

“弟弟会不会痛呀?”小朋友从爹地轻轻一握那里获得了勇气,小小声问。

“不会的呀,”小朋友实在太可爱,医生很温柔地回答,“姐姐会给它麻醉的。”

文响晴小朋友的确是个比较腼腆的小朋友,只是对着文俊辉会撒个娇卖卖聪明劲儿,对着生人不怎么多说话,这个时候也往文俊辉身后躲,但很有礼貌地说:“谢谢姐姐。”

文俊辉见儿子礼貌到位了,就又握了握他的手表示鼓励,抬头对医生说:“辛苦您。”

“应该的。”医生笑着抱着猫咪走了。

宠物医院的设施配备很完善,在等候区还有设置给主人宠物一起玩乐的地方,文俊辉看小朋友一直往那里看,就带他过去,和带着小猫咪的其他主人打了个招呼,对方是个小姑娘,很友善,愿意带着小朋友一起和小猫咪玩。

“可以多和我家小朋友说说话吗,问问题什么的。”文俊辉说了一下小朋友的情况,小姑娘欣然应允。

“爹地可以去买牛奶吗?”文俊辉又问小朋友的意见,“就在门口,很快回来,你和姐姐和小猫咪玩一下好不好?”

小朋友思考了一下,点点头。

文俊辉看着他已经和小猫咪玩作一团了,才慢慢离开,离开的时候又和负责招待等候区客人的小护士打了个招呼,麻烦她帮忙照看一下儿子。

文响晴和猫咪跑来跑去,对着小姐姐的问话回应也多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里亮闪闪的,小姑娘觉得他也像只小猫咪,对他喜欢得不行,问他会不会用逗猫棒,小朋友说会,她就把手上的逗猫棒给了他。

小朋友拿着逗猫棒颠啊颠,玩了一会,文俊辉就回来了,他给小朋友还有小姑娘、护士都买了喝的,让小朋友拿去分给她们。

“爹地要去交个费,你要跟爹地一起去还是在这里玩呢?”

“在这里玩。”小孩子本来就喜欢玩,又和猫咪玩熟了,一下子舍不得离开。

“那就只在这里玩,不要去别的地方,爹地马上就回来啦。”

“好——”小朋友拖长了个音,举着盒装牛奶和逗猫棒转身就跑,小猫咪就站在旁边凝视了一会儿,看到逗猫棒颤啊颤,一下子又窜了过去。

文俊辉只好又拜托了小姑娘和护士,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儿子笑着摇摇头。

乐极生悲了。

文响晴小朋友看着猫咪扑跳的时候他没拿稳掉出去洒了一地的牛奶有些不知所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坏事,回头看找不到文俊辉,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当然猫咪的主人和护士都围过来了,拿着纸巾去给吸地面的牛奶,给了几张给文响晴擦眼泪,还给坐在旁边被洒出的牛奶殃及的人擦裤腿。

文响晴不太和陌生人说话,但是文俊辉有教过他如果做错事情要道歉,他觉得自己是做错事了,因此攥着一团皱巴巴的纸巾抖着手递给面前的男人,说一个字吸吸鼻子带着哭腔说“叔叔对不起”。

全圆佑看着递到面前的纸巾还有些怔楞,原本放空的大脑忽然涌进了人声,看着面前小朋友闪着泪光的眼睛他忽然有些恍惚,随后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离谱。

他接过纸巾,扯了扯嘴角:“没关系。谢谢。”

全圆佑今天是带牛奶来化疗的,她的体重又下降了,血常规报告就没一项指标是好的,医生非常冷静地再一次建议他放弃治疗吧。

“她很痛苦了。”

牛奶还在里面补液,全圆佑实在看不下去,坐到了外面来,手上拿着的是一份安乐死科普手册,刚才医生给他的,说是让他考虑一下。

他好想把她留住啊,她陪了自己十年,除了他父母,她是陪他最久的了,他所有艰难的时光,他迷茫地躺在沙发上看着霉斑泛滥的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她都温柔地蜷缩在他的身旁,任由他一下一下地捋过她光滑柔顺的皮毛,然后轻轻地叫一声,就像是在回应他对自我的所有怀疑,她喜欢晒太阳,阳光像是笼在它身上的轻纱。

但她现在的毛枯得就像用来烧的秸秆,体重连六斤都不到,吃不了东西,大小便失禁,她的瞳孔看着窗台,但是眼里好像没有一点光。

他要怎么办啊。

旁边又递过来一张纸巾,干干净净,平平整整的。

全圆佑微微偏头看过去,是刚刚弄洒牛奶的小朋友,他坐在和他隔着一个位子的座椅上,很吃力地把纸巾伸过来,然后费力地、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腿上,又快速地缩了回去坐好,两条腿晃啊晃的。

“谢谢,我已经擦好了。”全圆佑轻声说,以为是小朋友觉得牛奶撒了他一裤腿不好意思,又来送纸巾。

谁知道小朋友只是伸手指了指他的眼睛,没说话。

全圆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指尖点上了一点湿意。

“我们家小猫咪也在做手术,”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医生姐姐说会打麻药,不痛的,叔叔你不要伤心。”

“好不好吃呀?”她问文响晴。

“好吃。”文响晴拿着小勺子,很肯定地点点头,文俊辉指了指旁边的儿童学习筷,小朋友就把勺子放下了,拿起筷子费力地夹菜。

文妈妈看他夹了半天,就想帮他夹到碗里去,被文俊辉用筷子挡了一下:“妈,让他学。”

文妈妈叹了口气就把筷子放下了,看了文响晴半天,脸上又有了几分笑吟吟:“阳阳,幼儿园里有没有有趣的事情呀?老师同学都好不好呀?”

文响晴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才和奶奶说话,认认真真地回答每一个问题,还附加回答了昨天他和爹地带弟弟去宠物医院之后爸爸带他去吃麦当当的事情,文俊辉都没来得及拦住。

“哇,好不好吃呀?”文妈妈说是这么说,脸上带着笑,眼神狠狠挖了文俊辉一眼,在她看来这些快餐都是垃圾食品,大人小孩都不应当吃。

“好吃,爹地奖励我懂事就带我去吃啦。”

“阳阳做了什么好事啦?”

文响晴顿了一顿,想想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好像又不是做了什么好事,因此看了一眼文俊辉,又埋头扒拉两口饭。

看到文妈妈投射过来的眼神,文俊辉就帮儿子解释:“昨天在宠物医院和小猫玩,牛奶没拿稳,洒了别人一裤腿,他说他主动道歉了,然后还有很乖地去拿纸巾给别人——哎呀妈,偶尔吃一次嘛,要什么紧。”

文俊辉交完费回来的时候小朋友就把这事跟他说了,但那时那人已经走了,文俊辉也没机会给人家赔不是,但看到儿子咬着嘴唇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估计是怕被批评,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孩子不小心,事后也很真心地道歉并且想办法弥补了,那么就是做得还不错的。文俊辉在教育孩子上有自己的一套奖罚标准,像是这样的事他要提醒几句小朋友以后要多小心,但是奖励还是要有的。

文响晴小朋友在幼儿园里已经养成了规律的作息了,吃饱饭玩了一会儿消消食就打起了哈欠,大人说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爬到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睡着了。文妈妈去拿了小毯子出来给他盖上,坐在旁边慈爱地看了半天,怎么也看不够。

“跟个小猫似的,”她笑着说,轻轻抚开小朋友额上的碎发,小朋友呼吸绵长,她又看了会,说,“也就眼睛和你长得像,眼睛闭起来看着就不像你了。”

文俊辉窝在餐桌椅上玩手机,听到这话就哼哼:“只遗传到了我百分之十的美貌吧。”

文妈妈可听不得这么说他孙子,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在文俊辉对面坐下:“去,我们阳阳可好看了,你小时候黑不溜秋的,皮猴。”

文俊辉笑笑,也不与她争辩,而且他看他妈这架势,大概也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讲什么了。

果然,文妈妈一张嘴就是文俊辉脑子里想的东西:“你和覃医生是怎么回事呀?我听你周阿姨说你俩分手了?”

“什么呀,分手不分手的,我们就没在一起过。”

“瞎说,”文妈妈可不信,“你俩不天天一起出去吃饭,带阳阳出去玩么?”

“越传越离谱了,是吃过几次饭,阳阳也见过,”文俊辉顿了顿,“哎呀怎么说,反正我俩不合适。”

文妈妈来火了:“说什么合适不合适,你还挑呢?”

文俊辉莫名其妙:“我怎么不能挑?谈恋爱么,不就是个你情我愿。”

“不是我说你,你这哪能挑呢还?”文妈妈说到这也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文响晴,见他还在熟睡才转头回来,有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你多大了你,还带着个孩子,你那工作是omega会做的工作吗?那来往的人三教九流都有,一个个膀子上花花绿绿的,谁看了不犯怵?”

老生常谈了,每次回家都得被说这么一通,文俊辉掏掏耳朵,他妈这思想他是拗不过来了,左耳进右耳出吧。

“人覃医生,高材生,年纪轻轻就做到副主任医师啦,那升上去是迟早的事,这么好的条件,人家还挺喜欢你,也不在乎你带了个小孩又是做纹身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嗯嗯嗯对对对——”文俊辉漫不经心地敷衍。

文妈妈皱着眉打了一下他手臂:“跟你说正事呢!”

“我听着呢,”文俊辉躲了一下,叹了口气,“妈,我知道他优秀,他也是个好人好alpha,但是吧,我就这样了,你懂吧?我跟他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什么一个世界不一个世界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错过了这么个人你铁定后悔。”文妈妈撂下了这话。

“喔,”文俊辉耸耸肩,“看吧。”

看看他会不会后悔。

文响晴实在是个很听话的小孩,吃饭不挑食,睡觉也好哄,幼儿园的老师都夸他是个乖宝宝。文俊辉每次哄他睡觉,就和他说把眼睛闭上听故事啦,他就会把眼睛闭上,文俊辉一篇故事读了一半他就沉沉睡去。

“我觉得有可能他没有继承到我的文学天赋,”文俊辉还和桑娅这么吐槽过,“我总觉得他是被故事催眠睡着的。”

那天的顾客是一对闺蜜,文俊辉和桑娅就在大房间给她俩纹,俩姑娘非说要非主流一点,一个纹左肩一个纹右肩,开始割线的时候就开始一同飙眼泪,桑娅贼酷,工作的时候不爱说话,只好文俊辉挑起大梁开始和俩人唠嗑分散她们的注意力。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嘶——”一姑娘吸吸鼻子,带着哭腔说,“——是帅哥你讲故事太催眠了呢?”

沉默了大半天的桑娅发出了一声笑。

文俊辉犹豫了:“不至于吧……”

文俊辉把故事书合起来放在一边,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小朋友的床上下来,改为蹲在旁边,把被子重新给小朋友盖好,盯着小朋友的脸蛋出了神。

今天母子俩就恋爱问题聊到最后还是不欢而散,感觉小朋友有要醒来的迹象,文妈妈匆匆地问了一句:“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想着阳阳的爸爸呀?放不下?所以不愿谈恋爱?”

“没有,想哪去了,一夜情对象有什么好想的呢——你不是最不愿意听这个吗?”

“我当然不愿意听,这简直就是怼着我的脸说没教好儿子,一个ome……算了,”文妈妈说不下去了,每每想起她都要在内心谴责自己一番,她看向沙发那边,过了一会说,“阳阳真的不是……”

“不是,”文俊辉知道她想说什么,因此第不知道多少次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他那时都不在S市呢,从哪冒出来和我shang/床?”

文妈妈叹了口气,再次叮嘱他:“这事你可不能让阳阳知道。”自己是爸爸和别人一夜情的产物,这谁听了会开心呢。

“我当然不会说。”

“他要问起——”

“我会想说辞圆过去的。”

文俊辉看了儿子半晌,腿都蹲麻了,改为跪姿趴在了床边,伸手用指节蹭了蹭儿子的脸颊,嫩嫩的。

“对不起呀,宝宝。”

老烟到咖啡店的时候真巧遇上全圆佑的前任从店里出来,俩人打了个照面,老烟对着对方那泛红的眼眶有点尴尬,干巴巴地“嗨”了一声。

对方也打了个招呼,扯了个笑出来:“来找圆佑啊?”

“啊,是啊。”老烟有些不自在地挠挠头。

“嗯,他在里面,”对方又点点头,“我还有事,先走啦。”

“嗯嗯好,下次有空吃饭哈。”话一出口老烟就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客套话张嘴就来,也不看看是对着谁说。还好对方也有心事,应了一声后就快步离开,老烟连忙推开门,对着站在咖啡机后的全圆佑哭天喊地。

“遇上了?”全圆佑倒是很平静,“喝点什么?”

老烟百思不得其解:“随便——你俩说啥了都?看你把人omega整得委屈的。”

“谁知道呢。”全圆佑垂下视线,擦了擦蒸汽管,放气空喷,看起来漫不经心的。

见全圆佑不太想说,老烟也不追问,别人感情的问题,作为外人来说还是不要问那么多的好,因此话题一转,问起了牛奶的情况。

“建议我考虑安乐呢。”

“那你怎么想的啊?”

全圆佑没回话,白色的擦巾都在蒸汽管上拧转了几回,再擦都能把蒸汽管擦秃了。

“舍不得啊?”老烟也能猜到,叹了口气说,“是呢,换谁舍得啊……”

“不是,我就是……”全圆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略微抬起了头,视线从意式机上穿了过去,落在透着门外树叶缝隙光影婆娑的玻璃门上,“最近总是想起点以前的事情。”

年轻的时候谈恋爱,恨不得把整个人投进去,没有的未来可以挣,没有的感情可以养,从学校到社会,出租屋里床板吱呀,chuan/息/shen/吟,背上情迷意乱时留下的红痕,后颈带着克制的牙印,橙花油和咖啡花交织成一些类阳光下花草木的味道,门板有被轻轻抓挠的声音,声音轻的很快就被房间里别的声音盖了过去。也是没办法的事,那个时候小猫咪真的是小猫咪,缩起来就是两个巴掌大的一团,力气太小啦,叫声都是咪咪的,毛茸茸的很黏人。

全圆佑转头看向老烟,问:“你说会不会是我把感情过早透支完了,导致我现在好像都没办法像之前那样那么喜欢一个人了。”

老烟还没来得及回答,全圆佑手机响了,他把手机从围裙兜里取出来看了一眼来电提示,眼里就像慢慢结起一层霜。

xx宠物医院。

“怎么我谁都留不住呢?”

幼儿园今天下午三点半就放学了,文俊辉昨天答应了文响晴今天会是第一个到幼儿园的家长,保证让文响晴做第一个走出幼儿园的小朋友。

所以他三点就等在幼儿园门口了,等到点了门一开他就蹿了进去,被他背在背包里的弟弟被颠了两下,发出不满意地叫声。

“阳阳爸爸来啦~”幼儿园老师看到文俊辉出现在门口就对着班里面喊,正在堆积木城堡的文响晴小朋友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眼睛都亮了,软乎乎地喊“爹地”,但是也没急着过来,而是按照规矩把积木都收回玩具箱里才跑过来,幼儿园老师帮他解下围裙,文俊辉就蹲下来把他抱起来。

“怎么样,爹地没骗你吧?”说第一个接到他就第一个接到他。

“嗯!”文响晴小朋友非常用力地在文俊辉脸上啵了一个。

按例和老师聊了一下小朋友在幼儿园里的表现,文俊辉还能腾出手来调整了一下臂套的位置。

比起工作室里其他人,他的纹身真的非常非常少,少到有时候客人看到他都会质疑他是不是纹身师的程度,特别是有些alpha主义的人,会对于omega的能力有更多的轻视。

桑娅这种时候都会把衣服一掀,让他们看自己的满背,再一撩袖子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双甲,指指文俊辉说:“他做的。”

桑娅的名声很大,这个工作室是她开的,很多人都是冲着她来纹身的,她身上的纹身几乎就是活招牌了,她这么坦言说身上哪哪哪的纹身是文俊辉做的,对文俊辉的质疑也就少了。

文俊辉是该感谢桑娅的,她在很多方面帮助了自己特别多,他俩从刚开始学纹身就认识,他手臂上一个纹得稀烂的纹身就是桑娅刚上手是巍颤颤纹的,也不算毁皮,但也的确不好看,后来桑娅技术上去了,又给他做了个遮盖。

“做这么好,给我多露出来显摆显摆。”桑娅纹完以后很满意,于是这么要求文俊辉。

纹的是文俊辉和文响晴的手,照片是文响晴刚出生几天的时候拍的,他才从保温箱里抱到文俊辉身边,文俊辉伸手过去,碰到他的手,他就握住了文俊辉的手指。图像被桑娅进行艺术加工后,乱糟糟的背景变成了围绕的星环,动作是有力量的,变成纹身的图也是。文俊辉感受着针扎进胳膊的疼痛,内心却无比平静,甚至充满期待。

纹身是要痛的,这是把一些意义永久地刻在一个人身上。

但是人们对于不了解的东西总是有一定的畏惧心理,刻板印象那更不用说,文俊辉是吃过亏的,像是说“啊他纹身他不是好人不能和他玩”这些都是浅的。既然他体验过了,那么就不能够让自己的小孩体验,来幼儿园的时候他都是能遮就遮。

文响晴小朋友当然是看过文俊辉身上的纹身的,耳濡目染,有一次文俊辉来接他的时候,对上老师充满歉意的目光,然后接回一个手臂上腿上都用画笔画满古怪图案的小朋友,老师说很抱歉阳阳爸爸是我们没注意,文俊辉只得疯狂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

转头就把文响晴带到工作室去了,因为工作室有专业的清洁剂可以洗掉画笔印。工作室的纹身师们围着小朋友爆发出阵阵感慨,桑娅非说她的工作室后继有人,文响晴小朋友被夸得直乐,但是晚上还是听文俊辉讲了一波道理。

“有意义的东西才往身上画,知道不?”文俊辉和他躺在一个被窝里,床边小灯漾着暖黄色的光。

“什么才叫有意义的东西呢?”小朋友问。

文俊辉想了想说:“就是你特别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和事。”

文响晴小朋友非常认真地说:“那你今天不该批评我呀,我觉得我今天画的画我都特别喜欢。”

“……好吧,你赢了,但是只能画在自己身上不能画在别人身上哈,我不想负责帮其他小朋友洗澡。”也不想直面其他小朋友爸妈的狂风骤雨,文俊辉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反正文响晴小朋友已经听懂点头了。

小朋友有些困了,但还在想有关于往身上画特别特别喜欢的事:“那我以后也要画爹地,画奶奶,画弟弟。”他的手指在文俊辉的大臂上戳了戳,那里就是桑娅纹的那副小手抓手指图。

文俊辉把儿子抱在怀里,儿子的小手在他身上戳来戳去的,都在戳他那些个纹身,一边戳还一边数这是谁这是谁,文俊辉都有把这些纹身的故事告诉给他听。最后小手停在文俊辉的左手腕上,小朋友摸了摸他的手腕,又轻轻戳了戳。

“那这个是谁呀?你没告诉我。”

文俊辉轻轻拍着他,轻轻地,轻轻地:“睡吧,宝宝,睡吧。”

小朋友的呼吸慢慢绵长悠扬起来,他的手还抓着文俊辉的手腕,整个人又窝在文俊辉的怀里,温暖,柔软。

他是文俊辉的第二颗心脏。

因为幼儿园老师夸小朋友最近表现得特别好,进步特别大,文俊辉带文响晴钻进了超市,再出来时小朋友左手一个冰淇淋,右手一包软糖。

“不要和奶奶说啊!”文俊辉做了个“嘘”的手势,“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小朋友腾不出手指来“嘘”了,所以就很用力地点点头,表示协议达成。

医生要做一些基础的检查,小朋友看到休息区那边今天有毛茸茸的狗狗又挪不动步了,没办法文俊辉只好再次把小朋友托付给了服务休息区的护士。

其实检查也就一会儿工夫,伤口没发炎,一切都还好,弟弟看起来也很有活力,每天活动量也够,医生说没什么好担心的,文俊辉算是舒了一口气。

把猫背上出到休息区,左看右看找不到自家小朋友,文俊辉转身去找那位值班护士。

“他在——诶?”护士吓了一跳,她手指过去的地方哪里有小朋友的踪影,只不过是转身去回答一个过来问楼层的人的问题,小朋友怎么就不见了,“可是他刚刚还在的啊!”

文俊辉有点愣了,就是一瞬间大脑空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浑身的血液似乎被冻住,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宠物医院格外热闹,连坐在休息区的人都很多,文俊辉总觉得这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那么多人,而在这么多人里面,没有自己的小孩。

没有。他应该在这里的。

在余光扫到洞开的大门时,原本都空白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各种各样可怕的可能,文俊辉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去找保卫处调监控,医院里人来人往,最可怕的就是孩子被拐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

不行,文俊辉,不可以想这个。文俊辉咬着牙看监控画面一幕幕过去。

——不可以想这个。

文响晴小朋友没有被拐走,很小的时候爹地就有和他说,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讲话,也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走掉。

但是这个人是认识的叔叔诶。文响晴小朋友看到上次被他洒了牛奶的叔叔从休息区走过去了,他记得这个叔叔,还知道他有一只年纪比他还大的猫猫,猫猫生病了,叔叔很伤心。

他手上有一包软糖,是水果味的,很多很多水果味,爹地说不开心的时候吃点甜的很容易就会开心起来的。小朋友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他就想找机会可以和这个叔叔说一句话,然后分糖给他吃,就回来。

他跟着这个叔叔穿过了一条走廊,两条走廊,拐了个弯……然后……文响晴回头看了看路,忽然有些害怕,他不记得路了。

“叔……”他想小跑过去拉住那个叔叔,那个叔叔恰好也停住了脚步,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叔叔说话,他们说了有一会儿,文响晴往后退了两步,左右看看,但是他真的不记得刚刚是怎么走过来的了。

过了一会儿医生叔叔进去了,那个叔叔肩膀靠在墙上低了头,他也不敢上去拉他,就只站在原地看看他又看看好像是刚刚走过来的路,手上无意识地搓搅着软糖的包装袋,发出塑料摩擦沙沙的声音。

那个叔叔听到声响慢慢看了过来,看到他,表情从一种疑惑转为另一种疑惑。

“你……”全圆佑盯着跟在他身后的小豆丁皱了皱眉,认出了他是前几天把牛奶洒在自己裤子上那个小朋友,可是他为什么在这里?

好没用啊。他说完拜托了,看着医生转身离开,把眼里翻涌的酸涩感压下去,大脑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明的空档,耳朵里灌进了现实的声音。

他回头,看见文响晴。

其实小朋友已经开始害怕了,爹地说过不可以乱跑的,爹地会生气的……文响晴慌得说不明白话,指指他们来的路,又扬扬手给全圆佑看自己手上的软糖,但是解释不出来,一着急,眼泪就掉了下来,他没哭出声,只是一直抽噎。

“爹地……”文响晴吸着鼻子往后看,没看到文俊辉,然后又看向全圆佑,抹抹眼泪,拆开软糖,抓出几颗来递给全圆佑,全圆佑楞了一下蹲下来,晶莹剔透的软糖就被软乎暖和的小手放到他的手心里。

“给我的吗?”全圆佑情绪不高,但也努力扯了个笑容出来。

“爹地买……我想……给你……但是爹地说……不可以乱跑……我,我找不到……我想回去……”刚开始还能听到点词句,后来简直是泣不成声了,全圆佑脑子里像搅了一团浆糊,有心想去哄一哄眼前的孩子,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哄起。

简直是焦头烂额。

“文响晴!”

转角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急喝传来,小朋友听到这一声简直像听到了什么福音,直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然后喊着爹地往回跑,转角闪出来一个人影挡在他面前,小朋友就扑进了他怀里,嚎啕大哭。

男人扯开小朋友上下探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伤,因此没有什么心疼加成,怒气值冲了顶,直接就松了手站起来。

“哭什么哭?站好!”

“文响晴,我跟你说过什么?”

“爹地……”

“我跟你说过什么?”

“呜呜呜不要乱跑呜呜呜爹地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跑了……”

“你知道多危险吗?你知道爹地找不见你会有多担心吗?啊?”

“知道呜呜呜……”

“知道你还乱跑!?胆子大了啊?”

“我错了爹地我错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站好!”

全圆佑怔怔地看着文俊辉,走廊就像一条时空隧道,明明他们都随着时光长大了,但是当他们站在走廊的两头,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他们却像是隔了很远很远。

他好像变了很多。这是全圆佑的第一个想法,他以前从来没有过那么正色厉声过,他特别擅长开个玩笑然后用轻松的话把尴尬的场面糊弄过去,也从来不会去批评指责谁。

他有孩子了。这是全圆佑的第二个想法,孩子的哭声一遍一遍在提醒他这个事实。

全圆佑忽然觉得有点讽刺,他见到这孩子时冒出的那一个荒诞的念头竟然成了真,他们有一双那样相像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眼眸明亮,情绪都像水一样盛在眼睛里。

牛奶被全圆佑发现的时候是被放在一个小箱子里,那天下大雨,纸箱都被润湿了,全圆佑把它揣在怀里带回家,收伞开门的时候动作有些狼狈,小猫咪不舒服,探出头喵喵叫,也是刚回到家正在匆忙收衣服的文俊辉在阳台回头看到他们,衣服往沙发上一抛,蹬蹬蹬地跑过来说:“呀!有只小猫咪!”

“我被淋湿啦。”全圆佑看着他兴奋的样子,侧了侧身让他看大衣肩膀处的湿润,笑着装作吃味的样子提醒他。

“你几岁啦~怎么伞都打不好呀?”文俊辉才不理他,吐了吐舌头把小猫咪接了过去,要给发抖的小猫咪弄干了。

等全圆佑换了衣服出来,就见文俊辉已经给小猫咪准备好了毯子和水,看小猫咪小心翼翼地舔/舐着,文俊辉抬头对全圆佑说:“我已经给他起好名字了!”

其实也只是带回家了,没说养不养呢。但是鉴于文俊辉给小区里几只流浪猫都起了名字,全圆佑早就习惯了,在他身边蹲下来问:“叫什么?”

“奶牛猫,就叫牛奶吧。”

“……你起名字真的好随便。”联系到那些流浪猫叫点点花花小黑小白的,全圆佑没忍住吐槽。

文俊辉嘿嘿一笑:“抓住主要特征嘛,一听就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小猫咪。”

全圆佑看着文俊辉的侧脸半晌,忽然问:“那以后我们有了小朋友,也起这么随便?”

文俊辉用手指戳小猫的动作顿了一下,脸上红晕一闪而过,装作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样子说:“不随便啊,有就叫全文,一听就知道是我俩的小孩。”

“哦——”全圆佑挑眉,逗他,“好不随便。”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害臊又被全圆佑挑起来,文俊辉“啊啊啊不要笑我”叫着过来扭身摇晃全圆佑的肩膀,倒把小猫咪吓了一跳,在全圆佑顺势躺到地板上时慌忙跑开,文俊辉跪着俯视全圆佑,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再取笑我今晚你俊哥就把你办了!”想了想补充一句,“我在上面噢!”

“哦,”有人在试探alpha的底线,全圆佑笑了,咖啡花的香味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勾出酸酸甜甜的橙花油味,“先说说,想怎么办?”

怎么办呢?全圆佑对着这个狗血的情景只觉得是无解,他看着文俊辉往后退了一步没让小朋友抱他,面若寒霜,年轻时还有些肉感的脸颊现在更明显地能看出骨像俊朗,下颌因咬紧的牙更明显地突出冷硬的线条。

然后他终于把视线投射过来,俩人的目光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相遇,没有什么碰撞的火花,也没有什么冷凝的空气,只是全圆佑看到文俊辉的瞳孔缩紧了一下,微微怔住了。

文响晴,是哪几个字呢?还好,听起来不是太随便起的名字,应该是他的alpha起的吧。

久别重逢,竟然也说不上一句好久不见。

tbc

好喜欢写这种琐碎又有生活气息的对话

因为我也不知道后面会写多少

所以就没标上中下什么的

万一我越写越多下都兜不住就尴尬了hhhhh

因为很闲所以努力周更!

*倒转七次时空,终于找到你

2015.12.24

全圆佑这一次决定试着从李知勋入手。

如果他自己,文俊辉,都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而且上一次还牵连到了李知勋,那直接从李知勋开始会怎样呢,想到这里,全圆佑甚至有了几分的悔不当初,李知勋是他们几个中最聪明的一个,如果一开始就找李知勋,是不是会得到解决问题的其他方法呢。

全圆佑抵达便利店的时候是早上的8:02分,李知勋刚刚拐进门口——还是老样子,放弃不了...

全圆佑抵达便利店的时候是早上的8:02分,李知勋刚刚拐进门口——还是老样子,放弃不了的拖鞋,宽松的卫衣戴着帽子,缩在袖子里的手摇来摇去。

他在李知勋的后边走了进去,随意的挑了两条紫菜包饭,这一次李知勋待得稍微久了一点,他站在苹果的礼品卡面前大概有四五分钟的样子,最后还是转身拿了一瓶可乐便打算结账离开。

全圆佑走到苹果的礼品卡面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李知勋会犹豫——李知勋的电脑在跑医学统计模型的时候烧了屏,导致现在看文献的样子已经变成了在五线谱内看字母的分辨率——全圆佑记得李知勋用这个电脑继续用了三年,直到拿到第一笔工资之后,才换成了现在的电脑。

李知勋又走到自热米饭的柜台前拿手机好像在给谁发消息,全圆佑趁机拿着礼品卡先一步结账,等李知勋结账的时候他又走回收银台拿了一瓶可乐,李知勋看了他一眼,没有认出来他,拿着结好账的东西便要出门,全圆佑忙跟了上去,他跟了几十米,刚想叫住李知勋,却突然被人拉了手,拽到了另一边。

李知勋回头看,觉得不对劲,却发现两个人纠缠着向后走去——

突然拉住全圆佑的人把他拉进了便利店后边的巷子里——也紧紧的攥住了他的手。

全圆佑的心跳很快,甚至不需要抬头看清那人的样子,他便可以确定,是文俊辉。

但不是19岁的文俊辉。

和19岁的文俊辉相比,他瘦了,高了,还是很好看,笑容依旧明媚,见到全圆佑的这一刻,文俊辉显的惊喜而惊讶,他看着显然也不是19岁的全圆佑,瞬间明白了一切。

看到你还在我面前,真好。

“嘘”,看出来他想说话,文俊辉轻声摇头——果然,李知勋寻着声音向后走了几步,总觉得奇怪,他看向便利店后边——见他要走过来,文俊辉上前一步,轻轻捧住全圆佑的脸,吻了下去。

李知勋一看到是对情侣,没仔细看便红了脸说声抱歉,就快速离开。

而这边文俊辉没有立刻放开全圆佑,而是更加认真的描摹的全圆佑的唇,最终化作一个绵长温柔的亲吻。

文俊辉恋恋不舍的松了手,低头笑了笑,“圆佑”,

“好久不见”

全圆佑突然说不出话来,他颤抖的伸手想要触碰文俊辉,却在碰到他前堪堪停下,见到他的动作,文俊辉主动将自己靠到他的手上——是灼灼的心跳在有力地跳动。

“是真的吗”,全圆佑喃喃道,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在七年前见到同样来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文俊辉。

看着全圆佑这样,文俊辉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轻轻将自己的手叠在全圆佑的手上,扣住他的手指。

他顺着全圆佑的目光看向李知勋离开的方向,“是知勋怎么了吗”

全圆佑惊讶于文俊辉的敏锐,只能点头,随即又补充道,“还有你”

听到自己的名字,文俊辉似乎没有任何惊讶,“我知道”

文俊辉抬头,眼里似有泪光,却很快被阳光盖过,“你记得咱们第一次一起看的电影是什么吗”

很生硬的转移话题。

全圆佑不解,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回答道,是功夫熊猫。

“知勋他们好吗”,文俊辉又问,“在你的时空”

全圆佑的眼神一下黯淡下来,“知勋他们,本来有一个女儿,叫吱吱”

”吱吱是吗“,文俊辉听到了‘本来’二字,轻声道,“好可爱的名字”

全圆佑拿出手机,想要给文俊辉看照片,却突然想起来因为过去的改变,吱吱并不存在。

看着全圆佑的手停留在锁屏的界面——背景是文俊辉的照片——甚至只是一张刚上大学时候的偷拍照,他们四个人逃了新生见面的晚会,骑车溜到很远的地方,回来的时候在路灯下,全圆佑抓拍的一张——文俊辉只是回头看向远方,但全圆佑的镜头里只有他。

全圆佑看到文俊辉盯着自己的手机锁屏,不自觉有些脸红,他想要抽出来自己的手机,却被文俊辉按住了手,

“拍张合影吧“,文俊辉从后面抱住了全圆佑的腰,下巴轻轻的搭在他的肩膀上,密密麻麻的呼吸温热的吞吐在全圆佑的耳畔,却是全圆佑先红了脸。

这是二人七年来的第一张合影。

拍完照片,文俊辉却没有立刻松手,他留恋的又搂了一会,“因为圆佑对我来说是特别的人”,

“嗯?”

“所以见到圆佑又开心又难过”

“俊?”

全圆佑想到了一百句话都想不好哪句合适,心中缓缓的涌上不好的预感,只能怕再见不到他一样不出声的多看两眼,看见他的眼神,文俊辉安抚的又笑了笑,伸出手来——

“我替你给知勋”

见全圆佑不解,文俊辉指指他的口袋,”礼品卡,刚刚你在便利店买的“

听到文俊辉的话,全圆佑忙把礼品卡拿出来——也带出来了他一直在吃的药,滚到了地上——文俊辉先他一步捡起来了装着胶囊的袋子,并在全圆佑反应过来之前就看清楚了胶囊上的字——

索拉非尼。

是抑制肿瘤细胞生长的药,尤其是用于肿瘤病人的晚期,同样学医的文俊辉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药的作用是什么。

文俊辉看着全圆佑,捏紧了手里的胶囊。

“圆佑?”

全圆佑想解释,却在文俊辉的目光下难以说谎,只能点点头,向来从容的他此刻却感觉无处遁形,想要从文俊辉手里收回装着胶囊的袋子。

文俊辉紧紧攥着袋子,不肯松手,

“所以你还是会离开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悲伤与痛楚,“都是没用的是吗”

”明天说好要去做手术的“,全圆佑因为慌张而没有深究文俊辉的话,他不敢抬头看文俊辉的双眼,只能拿医生出来搪塞,“净汉哥,你知道他有多厉害”

文俊辉却没有在听全圆佑的解释,转而伸手抚上他的侧脸,再次闭眼吻住了全圆佑,他吻的用力,恍惚间,全圆佑好像在唇齿间亦尝到了不知是血还是眼泪的咸涩的味道,他吻的动情,亦是不知不觉的反扣住了文俊辉的腰。

这真的好残忍,而二人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亲吻,做些无济于事的安慰与疗愈。

“相信我”

“我会救回你们所有人”

无论是你,还是知勋。

我都会守护到底。

“圆佑”

全圆佑感受到文俊辉的手从自己的手中滑走——

——文俊辉在他手心留下了什么,

最后只留下一个干净的笑容。

2022.12.31

全圆佑醒来——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仿佛这里还留存着刚刚文俊辉的气息,血腥气上涌,他忍不住的咳嗽与头痛,一阵眩晕之后缓缓的坐稳,他颤抖的打开手机,找到联系人的界面——知勋,全圆佑的手迟疑在了屏幕前,他甚至没有勇气打开kakaotalk——

是权顺荣——

“全圆佑?”,权顺荣在全圆佑说话之前就抢一步开口,“你和知勋怎么回事”

全圆佑听着权顺荣一如往昔的声音,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这一次他好像成功了,他救回了李知勋和吱吱。

更准确的说是,文俊辉救回了他们。

”嗯,我知道”

李知勋还是很平静,仿佛他只是下楼买了一杯咖啡然后上楼碰到全圆佑这般,

“我都记得”

“没事的”

但他的平静更是击破全圆佑的最后一点,刚说出‘对不起’来便再也说不出话,直到李知勋在那边轻轻叹了口气,

“谢谢你的电脑”

“我知道那张礼品卡是你给我的”

李知勋细细的回忆着自己是怎么看到压在自己作业下面的礼品卡的,和这个电脑是如何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听到李知勋这句话,全圆佑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又不想让李知勋听到自己在这边的失态,只能用手捂住嘴巴,不要发出声音来,他不知道文俊辉是怎么把礼品卡放在李知勋桌子上的,但他几乎可以想象文俊辉模仿了自己的笔迹,写下来圣诞快乐的祝福。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李知勋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我好像看到了你和文俊辉——”

“怎么可能呢”,“应该还是我看错了吧”,李知勋很快的否定自己的想法,只当自己是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频繁改变的记忆让他记混了一些事情,他想自己那天的早晨看到的人不会是他们两个,就算他看到的是全圆佑,又怎么会看到文俊辉呢,文俊辉——早就在七年前就不在了。

“圆佑”,李知勋继续道,“我们明天还是去医院吧”

“这一次我记得你是大学这几年到现在每一年都有去认真做脑部的检查,你是回去和你自己说了些什吗”

“所以这一次我印象里你是健康的”,李知勋的声音难得的充满了兴奋和期待,“你救了你自己!”

全圆佑随着李知勋的记忆慢慢的回想起了过去的片段,他记得那一天小文俊辉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和他说将来要每年都去做脑部的检查,说他们两个人都要做,还逼着他和自己拉勾发誓,而自己也是在第三年的时候发现了早期的病变,并且成功治疗——或者说是还是有很轻的症状,但是绝对不会危及生命,大多数都还是以没能治好的偏头痛而告终。

所以这一次,他救回了李知勋,救回了吱吱,还救回了他自己——

那文俊辉呢——

想起文俊辉临走时塞在自己手里的东西,全圆佑这才仔细观察——文俊辉刚刚塞给他的是一个u盘,很古老的u盘,还刻着校徽,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是问题的关键,他匆匆结束了和李知勋的通话,顾不得别的跑到电脑前,插上u盘——只有一个文件夹和干干净净的界面。

他看着名为DéjàVu的文件夹,点开里面是几条语音录音和一封转存的邮件。

全圆佑定定的看着电脑屏幕,想起来刚刚文俊辉问他记不记得一起看过的第一部电影是什么——

会和这部电影有关吗,他缓缓点开邮件,却不知道该做好什么样的心里准备,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之后便难以控制。

不知为何,全圆佑突然感受到了没有来的心慌,他认真的看着电子邮件的内容——

圆佑,如果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已经烧尽了七根香了,当然,希望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七根香的用途,也永远不会看到这封邮件,听到这几段语音。

希望你一切平安健康

好久不见了。

从我第一次点燃这七根香开始,我就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呢,后来学长和我说,宇宙并不是唯一的。很多不同的宇宙可能同时存在,事实上应该是无限多个。在我们这个宇宙所发生的任何一个事件,其实都有可能不会发生,或者可能以不同的发式发生。在众多的可能性中,每个可能都会导致未来的一连串事件,因而每个未来都会多少有些不同。

不知道在你的世界里,我是如何的,或许我停留在了七年前的圣诞节,或许是平安夜也说不定,谁知道会改变成什么样子呢。

我只知道,在我的世界里,我失去了你。

全圆佑点开了第一段录音。

圆佑,今天是2022年的12.20号,上一周在DONQUIXODE和学长聊天的时候,有一个奇怪的人,但很奇怪的是,学长还走过去和他聊天,给他咖啡和松饼吃,如果你记得学长做的蓝莓松饼很好吃的话,后来我自己坐在这喝咖啡,他走过来,也不说话——你知道,我这个人,向来都是不懂得拒绝的。

本来想礼貌的让开,但他却突然和我说,你失去过挚爱之人,我便走不动了,又坐下来,听他讲话,他又和我说,你想改变吗,我当他是经济危机失业的可怜人,便想帮他付咖啡钱,就离开的,但我付了咖啡钱之后他又非要送我礼物,我又推脱不过,只能收下他塞给我的铁盒子,回家打开的时候却发现是七根香——起初我当只是普通的寺庙里的香烛,晚上便点了一根,谁知道我却回到了知勋和顺荣的婚礼上——(笑)你可能还不知道,他俩结婚了,是咱们同学里最早结婚的两个人。

我以为我在做梦,但我发现我可以和他们对话,我还看见了我自己——可能是这些年我没有变化,顺荣没认出来我不是那个我,还问我为什么没穿西服——我是伴郎,他还把戒指给我,要我到时候提醒他不要背错稿子——其实那个时候我还是以为做梦,我以为我太想你了,所以会梦到很美好的事情,我拿着顺荣的戒指,走在熟悉的酒店里,然后我看到了我自己,他惊呆了,不停的看着我又看着他自己,我小时候真的很奇怪啊,我居然让他给我一拳,证明我是在做梦——他居然真的打上来了。

好疼是真的。

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我一直这么想,直到突然之间我就醒来了——我手里还拿着顺荣的戒指——我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我发现我的记忆里是当时我弄丢了他们的婚戒,但是他们两个还是结了婚,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碰过婚戒——只是顺荣把戒指交给了现在的我,而不是四年前的我——我突然想起来在咖啡厅里遇到的人,他问我想改变吗,我回到咖啡厅,却发现没有人在那里,我又找到学长,学长说他也觉得很奇怪,看到的他会有意气风发,会有灰头土脸,但总是一个人,还有着年龄上的差异——你要是看到他一夜白头,你就知道这很奇怪,学长说他帮着咖啡店避免了一场火灾,从今以后他每次来都请他喝咖啡了,不过最近没有看他来过。

我问学长他来过几次,学长说可能是六七次吧,记不太清楚了,就再也没碰到他。

我回家之前,学长突然问我,你真的要回去吗,我当时以为是问我要不要回家,后来想想,学长在问我要不要回到过去,我想那个时候我早就做了决定。

圆佑,是不是好奇怪,但是好神奇,我居然可以回到过去,那我是不是就能救你回来了,还有五根香——还有五根,应该可以吧,这些香对我来说是幸福的祝愿吧,是礼物,是现在,但我总是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所以我记录发生了什么,那,今天就先到这里了。

全圆佑沉默着听完,又点开了第二段录音。

圆佑,今天是2022年的12.23号,我刚刚点燃了第三根香,我刚刚去了乐天中心——你可能不知道,15年的12.24号,乐天中心发生了火灾和踩踏事件,你去拿我给你带的礼物——好后悔没和你一起去——

他们封死了四楼的逃生门,说要等待救援,明明不需要去封死门,也可以让你们自己下楼的,但是却偏偏做了这样的事,圆佑,我想救你们所有人,

还是不要告诉知勋了,虽然我觉得知勋会相信我,但总觉得不要把他卷进来。

最近有些头疼,是记忆频繁改变的原因吗,不过也可能是加班太多了,应该没事,就这样吧,今天的录音就到这里了,如果听到的话不要担心哦。

全圆佑静静的听完第二段录音,原来自己七年前是死于乐天中心的火灾,虽然不是爆炸,但和爆炸都如出一辙,但听起来是更多人的样子,原来在那个自己不曾存在过的世界里,知勋和顺荣的孩子叫权啾啾,是个小男孩,那也不存在吱吱了吗,不过都很好,无论是啾啾还是吱吱,只要他们还在,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幸福就够了。

他点开了第三段录音。

但是好像,圆佑,我又没能救你回来,我们走到汉江公园门口,你去帮一个小朋友去捡踢到马路上的足球——我当时明明看到没有车的——

我什么都没能改变。

对了,顺荣说他梦到了啾啾变成女儿了,是不是很奇怪,但我好像可以想象啾啾是小女孩的样子,很可爱很可爱,还会叫我月亮叔叔。

天好晚了,这些天真的头好痛啊,这一次也先到这里了,圆佑,无论在哪里都要照顾好自己。

全圆佑听完第三段录音,他想起自己第四次回去时,也是到了汉江公园,只不过那一次换成了文俊辉去捡球,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那已经是文俊辉回去的第四次了吗。

还有啾啾,啾啾和吱吱,原来都会叫他月亮叔叔,全圆佑难得的露出笑容来。

他点开了第四段录音。

圆佑,今天是2022年12.25号,圣诞节,我刚刚点燃了第五根香——录音这里中断了一下,文俊辉在那边人为的调小了音量,有桌椅碰撞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文俊辉的声音很低,我以为我做了所有事——第四根香的时候我去帮那个小男孩捡球了,但是我们一起回公寓的时候,就在马上到家的路口,你推开了我——

文俊辉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在说着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是,是顺荣——文俊辉说不下去了,全圆佑听到文俊辉在那边站起来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听到文俊辉重新回到原地,继续道——

他为了躲一辆转弯超速的车,就撞向了我们——

文俊辉听起来快崩溃了——圆佑,这一次变得太糟糕了,我回来之后,顺荣和知勋也没有在一起,顺荣因为太惭愧了,始终不肯原谅自己,而知勋也为了等他,啾啾不见了,没有啾啾了,我破坏了他们的人生,他们的人生和幸福因为我都不见了——

全圆佑点开了第五段录音。

圆佑,我刚刚点燃了第六根香。我拦住了走向马路的足球,拦住了冲向你的车,拦住了顺荣和知勋,但是我没拦住我自己。圆佑,很奇怪的事情,我发现19岁的我好像有了自我意识,他记得我回去都做过什么,而我不会记得他做过什么,他会在再次见到我的时候毫不惊讶,他会主动帮我,他好像记得并且知道一切,他问我,我们是不是见过很多次的时候,我发现我无法欺骗他,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事情,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违背了自然的规律——他说他会帮我的,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放心,我相信他,因为我相信我自己,他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的。

他向我保证,无论如何都会做到的,但,但这一次是图书馆,图书馆爆炸了,化学系的学生埋了炸弹在图书馆,他也受了伤——文俊辉在那边举了举手,也不管全圆佑看不看得到——我的手,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文俊辉自嘲的笑笑,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拿了手术刀,救的了别人,却救不了你——圆佑,这七根香好像不是祝福,是诅咒,我不知道,但我还是不甘心,想要救你回来。

就剩下一根香了,要现在点燃吗。

第六段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全圆佑却不敢点开第七段录音。

既然前六根香都是文俊辉没能救回来他,那第七根香发生了什么,那既然他现在好好的活在这里,那文俊辉呢,全圆佑的心越来越沉重,他点开了最后一段录音。

圆佑,我点燃了最后一根香,我回到了七年前的平安夜,圆佑,我几乎都可以背下来了,无论是做什么,是乐天中心的爆炸,还是冲到马路上的足球,是失控的汽车,还是图书馆,我都失去了你。

但我看到了你,所以我拉住了你,看到你还活着,我知道,我们成功了,或者说是他成功了,我好想你,全圆佑,我真的好想你,可是我甚至来不及细看你,我就要再次与你分别了。

这七年我真的好讨厌分别,讨厌离开,当我以为一切都会好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药,你生病了,很严重的病——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频繁的改变不该改变的过去,所以哪怕救了你,也无济于事的挣扎,你说知勋出事了——我很少看到你这么难过自责,但我可以救回知勋,我知道我可以的。

所以那个人,是我也可以吧,在你走后,我想了很多,我想,只要我先下楼,那走到爆炸中心的人是我,你们就都会活下来,我知道,如果他不存在了,那我也不存在了。

圆佑,我很胆小,但我一直知道人最伟大的品质是勇气,我可能就是差了一点运气,但这一次让我勇敢一点,我曾经以为我得到了香,便想做上帝,但我发现,做上帝是要牺牲的,我好像已经不想再去过只有我一个人的人生了,我好像不想再一个人了,所以我想我会走到楼下,走到爆炸的中心——圆佑,听到这里,你是不是很难过,请原谅我的自私,在没有你的每一天我都想过离开,所以我选择那个人是我

——文俊辉在那边好像在擦眼泪,再说话时声音都是瓮瓮的,而录音也中断了很久,再有声音的时候已经是明显重新录过的了——

不要再点燃了,不要再回来了。

圆佑,我爱你。

最后一段录音戛然而止。

全圆佑明白了,这七根香不是礼物,而是现在,是他所存在的现在,和文俊辉失去的未来。

六段录音结束,全圆佑坐在电脑前,一言不发。

一切真相就在眼前,全圆佑却没有任何的激动,他点燃了六根香,却又再次经历了六次分别,一次分别已经痛彻心扉,六次分别已然麻木,连再痛一点的力气都没有了,而现在摆在面前的真相告诉他,他的生命是文俊辉同样点燃了七次香换回来的。

这时候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才慢慢涌上来,抬头看向窗外,还能看到新年的烟花绽放在远处——

都要新年了,全圆佑站在窗前,看着烟花和弯月,在另一处时空的文俊辉也会像他一样不知应该怀着何种心情站在这里吗。

“眼镜叔叔——”,是权吱吱见到全圆佑最爱说的话,全圆佑忙接过权吱吱,在权顺荣松手的一刻再次感到了不真实与自责,权吱吱很灵活,很快的勾住全圆佑的脖子抱的稳稳的,转过头来看全圆佑,“新年快乐呀眼镜叔叔”

感受到权吱吱旺盛而蓬勃的生命,感受到她的心跳,想到差一点就失去了她,全圆佑忍不住搂紧了她,眼眶一酸就要落下泪来,李知勋站在一边转过头去,同样在擦眼泪,三个大人只剩下权顺荣一头雾水的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新年来了这两个人在哭,而李知勋刚刚定的蛋糕上面还要写着‘重获新生’这几个字。

权吱吱感受到自己的肩膀上热热的,转头看同样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李知勋,凭直觉的伸出手来轻轻拍着全圆佑的后背,“不哭了不哭了”,她这是把权顺荣哄自己的话都学会了,“再哭月亮叔叔要伤心了”。

“好了好了新年了”,权顺荣见只能自己去打破现在的氛围,主动拿着东西走进客厅,看到李知勋和全圆佑跟了上来才放心,“上午我还回南杨州去拿了家里的酱蟹”

“全都带给你了”

权顺荣假装做出心疼的样子,把从家里带过来的食物摆好,又拿出两瓶烧酒——

“新年怎么能不喝酒”,他熟门熟路的从全圆佑的酒柜边找到四个酒杯,一一斟满,”一人一杯”

“新年快乐!”

“cheers!”

全圆佑一饮而尽,李知勋举起来和他们碰了碰杯,一向不碰酒的他也难得的抿了一小口,权吱吱也有模有样的学着三个大人的样子,喝干净了自己面前的酸奶。

“cheers”,李知勋又主动和全圆佑碰杯,他知道全圆佑一定懂他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个人,向来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cheers”,全圆佑这一次把文俊辉的那一杯喝掉,“新年快乐,知勋”

权顺荣切着蛋糕,全圆佑想要帮忙,李知勋却把他拉到一边要说些什么,迎着全圆佑不解的目光,李知勋从钱包里拿出来了什么,交给全圆佑,

“是一个快递寄过来的”,李知勋解释道,“是定向定时的快递”

“寄给我了”,“但我打开,却是要你亲启”。

“所以我想,会不会是”,李知勋没有说完,但他知道全圆佑已经理解了,“他,寄过来的”

“看看吧”,李知勋转身,想要留下全圆佑自己来打开,如果是文俊辉寄过来的,他不想破坏这一刻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光。

全圆佑看着李知勋的背影,心跳灼灼加速,他撕开了包装,轻轻的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一枚戒指。

全圆佑忽然眼熟,他看过相似的一枚,在文俊辉的手上,就在他点燃上一根香回去的时候。

这是文俊辉寄给他的,他又去看包装,可是里面却没再有任何纸条,他举起戒指端详,却发现在戒指的内壁有一行英文小字,刻的很清晰——

seeyouyesterday。

这是文俊辉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全圆佑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有些大,空旷的留下些空余来,金属冰凉的质感与皮肤的温度行成鲜明的对比,全圆佑勾住了手指,盯着戒指一言不发。

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权顺荣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圆佑”,权顺荣很敏锐,“你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吗”

全圆佑没有躲开权顺荣的目光,指尖划过戒指,好像获得了无数的勇气,

“没有”

他回答的很坚定。

“没事的”。

一行人一直等到新年的烟花处处盛开,权吱吱都缩在沙发上不知道睡了多少茬,明天一早李知勋和权顺荣还要带着吱吱回釜山,只能就此告别,全圆佑一反常态的送他们到了小区门口,看着他们上了计程车才离开。

李知勋在过程中不停的看着全圆佑,却始终没说什么,直到上了车的那一刻,才握住了全圆佑的手,

“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他看起来已经猜到了什么,却选择装作不知道,

“只要你幸福快乐就好”

背对着月光,全圆佑险些落下泪来,他回握住李知勋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看着计程车远去,想起在车上困的不行的吱吱还招手和他说再见,权顺荣说回来要给他带釜山的特产,和李知勋同样红了的眼眶,全圆佑孤身一人的站在原地,抬头看了看月亮,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释然。

文俊辉说的对,勇敢,是人类最美好的品质,他也会勇敢的走出这一步来,想到这里,全圆佑把戴着戒指的手放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文俊辉就在身边。

他偏要点燃最后一根香,无问西东。

晚上8:20.

七年前的爆炸发生在8:25,全圆佑站在了图书馆门口,看着这个将要在五分钟之内化为灰烬的地方,却在七年内第一次感到了内心的平静与解脱,快了,他想,终于,要快到这一刻了。

第一次,他站在外边,可以清楚的看到事情的全貌,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甚至产生了一丝期待,他又摸了摸手上的戒指,好像这样便能获得无数的勇气来。

他紧盯着正门口出来的人,一个两个,直到第六个人的时候,才看到小文俊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好像和远处的谁在打招呼——全圆佑却并没有管这么多,在看到小文俊辉的那一刻便跑到了他身边,不由分说的将他拉到了很远的地方,又不等小文俊辉反应过来,自己便毅然决然的跑回了图书馆门口——

小文俊辉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而不知所措的有些怔愣的站在原地,还不等他行动,图书馆一瞬间便火光冲天,哪怕是站的这么远,他也被爆炸的冲击震的有些不稳向后要摔倒,恍惚间,他好像看到全圆佑在一片火光之中向他笑——随后便淹没在熊熊火光之中。

原以为会摔在地上的他却没有感到预想中的疼痛,有人扶住了他,他回头,看到的却是七年后的自己,亦是不等他说话,大文俊辉已经向图书馆跑去,他伸手想要拦住,却只来得及摸到他的一片衣角。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是不是听清了大文俊辉和自己说的话,他好像对自己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

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他看到自己的身影同样消失在火光里,陆陆续续的爆炸声从图书馆各个地方传来,学生们互相搀扶着从图书馆里跑出来,在最后一个学生出来的瞬间,庞大的图书馆轰然倒塌。

他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想要不是被人拉到了这里,此刻身处火海之间的就是自己,哪怕是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害怕,而现在是怎样的一种劫后余生。

随着周围骚乱的声音和救护车消防车的警笛响起,他这才意识到李知勋他们刚刚都在图书馆——千万不要出事啊,他回过神来,紧张的在人群中寻找着三人的身影,拨过层层人群,终于在花坛边找到了被爆炸微微烧伤的三人,看起来都还好,只有全圆佑的脚受伤了没法动弹。

见到文俊辉过来,权顺荣立刻上前抱住了他不肯松手,李知勋也站在原地以手掩面,

“我还以为——”,权顺荣大力的拍着文俊辉的后背,不敢继续说下去,而李知勋也再也忍不住的上前抱住了他。

“没事就好”,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没事就好”。

越过权顺荣的肩膀,文俊辉看到和自己一般大的小全圆佑同样露出了笑容。

他们都在身边。

尾声。

2023年1.2日。

李知勋收到了一封邮件。

发件人是全圆佑。

李知勋回头看了看正在和父母一起做年糕汤的权顺荣,走到门口,用手机点开了邮件。

知勋,不知道在你的时空里,发生了什么,没能和你好好告别,真的很抱歉。

你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留在2015年了吧,不要为我伤心,知勋,我很快乐,很幸福。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救回来他——那天骗了你们,没能说实话——所以要是再见到像我一样的人,可不要相信我说的话啊。

香燃尽了,我们也回不去了。

这七年间有你和顺荣的陪伴很开心,可以想念我,但不要太过于想念——

李知勋看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

——我和俊尼会很幸福的在一起的,替我给顺荣和吱吱带个好。

要幸福,要健康,要开心。

新年快乐,知勋。

FIN

*算是he不是吗,七年前的圆佑和文俊都活着,七年后的文俊和圆佑一起站在了爆炸的图书馆门口,两个时空得以重叠,知勋和顺荣在任何一个时空都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为什么要提功夫熊猫呢,里面有一句台词:“Yesterdayisahistory,tomorrowisamystery,buttodayisagift,that’swhyitiscalledPresent”,香既是礼物(gift),也是现在(present),所以烧掉了所有的香就会留在过去回不来了

*whatyouwilldoifthemostimportantpeopletoyoudon’tbelieveyou”

Iwilltry,这是电影时空穿梭的台词,很喜欢这句话,看似不能破的局因为两个人的坚持和互相牺牲得以避免,而也许在另一个时空的荣勋会在不远的将来见到一个感觉不陌生的陌生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恍若曾经和他们是很亲密的人,会一见如故,或许注定了会成为好朋友或爱人,见面的那一天会说一句:seeyouyesterday

*穿越回七年前,hozi有

00/.

“李医生,你的信”,值班的阿姨给李知勋送过来一封信,“不过李老师,这个好奇怪啊——”

阿姨看着信上的邮戳,“这个邮局,江北区一部分并入江南区之后,五年前就扒掉了呀”

“不过现在还有人寄贺卡吗”

李知勋接过贺卡,谢过阿姨,并没有认真的思考阿姨在说什么,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要爽了权顺荣和孩子们的约——平安夜,他要和孩子们一起吃晚饭的,权顺荣也是难得的休假,一家人约好要在南山塔边许圣诞愿望的,顺荣还定了一家很难定的餐厅——因为突然晚上说京畿道要送过来一个肝移植的病人,活体的肝在飞机上了,手术宜早不宜迟...

李知勋接过贺卡,谢过阿姨,并没有认真的思考阿姨在说什么,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要爽了权顺荣和孩子们的约——平安夜,他要和孩子们一起吃晚饭的,权顺荣也是难得的休假,一家人约好要在南山塔边许圣诞愿望的,顺荣还定了一家很难定的餐厅——因为突然晚上说京畿道要送过来一个肝移植的病人,活体的肝在飞机上了,手术宜早不宜迟,救人第一——李知勋感到头疼,他大概能想象缺了他的家庭聚餐会是什么样子,权顺荣过后又要委屈一阵子。

不过这封信是什么,李知勋从抽屉里拿出来裁纸刀打开胶封——他这才注意到阿姨说的奇怪的地方,信封已经泛黄,而里面的贺卡,贺卡上的图案,是今年才流行起来的本特利和威廉的动画形象,一瞬间,李知勋以为自己穿越了,本特利和威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来着?其实这些节目他没看过,只是家里的小朋友们会看威本兄弟的动画片,他和权顺荣也跟着看了几集,认识了这些角色。

是个恶作剧吧,李知勋想,谁这么无聊还开这种玩笑。

他打开贺卡———

“知勋,如果你能读到这封贺卡,请不要惊讶”

“这封信写于2022年12月24日,发送于2015年12月24日,就在刚刚,我穿过三条街角,走到711去买了这张贺卡,在门口写完了这张贺卡,又回到了2015年,寄给了你”

“我找到了穿越回七年前的方法”

——李知勋嗤笑一声,翻过来信封仔细看,是全圆佑的字迹——但他只当全圆佑是最近科研任务重,病人多,累的魔怔了,看看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喂,是李知勋同学吗」

「如果七年之后你收到了一个贺卡,请你一定要相信贺卡上的内容,因为那时候你就会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知勋,我真的回来了,我们七年之后见吧」

——李知勋一瞬间愣住,又抓起信读了一遍,拿着信封确认了这个信封的确是2015年生产的,邮戳也是被扒掉的邮局没错,而且这封信的密封方式,同样也是六年前首尔政府运营的邮局倒闭前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成果—一旦打开,无法还原的密封戳,而贺卡的背面,却清清楚楚的写着印刷于2022年。

李知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贯成熟冷静的李医生疯了一样的跑出了办公室,连脚上的拖鞋都险些跑掉,一路上和他打招呼的护士和医生他都没有回复,他只想赶快跑到6楼,去见全圆佑。

“3-2-1——”

李知勋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全圆佑办公室门口,而始作俑者全圆佑正气定神闲的坐在桌子背后,悠闲的喝着咖啡,见到李知勋来了,全圆佑低头看看表,

“晚了一分钟”

“我以为你会早一点反应过来”

“还有,什么叫,你真的回到七年前了”

全圆佑沉默了一会儿,从内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铁盒,示意李知勋打开——

李知勋疑惑的接过来,不知道全圆佑卖的什么关子,打开盒子,里面是几支很不起眼的香,与平时在寺庙里见到的并无二致,他拿出来一支,完全不知道全圆佑是什么意思。

“一枝香一次能燃半个小时,香灭了,你就能回来”

全圆佑笑了一声,“知勋,是不是很可笑,但是就是真的”,从小就在科学小学科学中学读书大学也学了医学的全圆佑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说出如此神叨的话,作为一个信仰科学的无神论者,全圆佑却不得不相信,或许冥冥之中,在哪里,真的存在一位神,指引他,回到过去,改变过去。

“我会回到上一周七年前圣诞节图书馆的夜晚,在你的桌子上留下这个——”,全圆佑从口袋里拿出一块今年lotte才推出来的巧克力,

“你会记住的”,不等李知勋反应过来,全圆佑便点燃了香,

“知勋,我们一会儿见”

2015.12.24—8:23pm

“呀李知勋,你去哪里了”

权顺荣看到李知勋搓着手从室外回来,不解的想今天这么冷,平白无故的李知勋出门干什么。

这时全圆佑也抬起头来划着椅子凑过头来听,他听过之后摇摇头——我们的全圆佑同学,向来是不信这些的,他看了看左边的位置,电脑亮着的,椅子上没有人,文俊辉不在,“俊呢,他也出去了吗”

李知勋本来在把手揣进兜里捂手,听到全圆佑的声音之后终于知道了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的不对劲是什么,“全圆佑,他和你的声音有点像——”

全圆佑没搭理他,自顾自的给文俊辉发消息,却发现文俊辉连手机都没带,留在教材下面,嗡嗡作响。

“没事啦全圆佑”,权顺荣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你男朋友不会丢的”

“还不是——”,全圆佑难得显得局促,“我还没有表白——”

“你以为你那样子我们看不出来吗”,李知勋白了全圆佑一眼,世界上大概只有文俊辉这样的傻瓜会把全圆佑对自己的感情简单的归于兄弟情吧。

“这是什么”,李知勋突然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有一颗没见过的巧克力,“你们给我的吗”,二人纷纷摇头,说自己刚刚没有注意,权顺荣拿过来,仔细端详,“哇知勋,这个口味好新颖啊”

“柠檬叶?”,“怎么有厂家用这个味道做巧克力诶”,权顺荣自习看着包装,“赚了,这上边写着10000韩元,挺贵的啊”,

全圆佑闻言好奇的接过巧克力,发现这款巧克力竟然还是lotte的,包装也是从未见过的密封方法,“俊应该喜欢吃”,全圆佑不等李知勋同意,就把巧克力收到怀里,想着待会儿文俊辉回来了就把巧克力给他。

“哟哟哟”,权顺荣看着全圆佑的动作,做出一副被臭情侣秀到的表情,捂脸转过头去不忍心看,便凑过去抱住李知勋,“还是我们知勋最好了”

现在是12.24号的晚上8.25分,大多数学生都回家或者是出去过平安夜了,只有他们四个组成了赶due小组,但也是约好了第二天圣诞节再好好放松,全圆佑走在难得空旷的楼梯间,偶尔只有几个坐在台阶上背书的学生,但也大多是精神涣散的麻木背诵,时不时的还骂着教授的不近人情。

全圆佑的脚步很轻,从他们身边悄悄经过,却始终没有发现文俊辉的影子,他捏着口袋里的巧克力,想着文俊辉一定会喜欢吃的,月光很好,却没能冲淡他的不安。

他刚刚走到一楼,还不等走近门口,就听见就在进门处传来爆炸的声响,震耳欲聋——然后便是火光宣天————全圆佑被爆炸的威力冲击的甩到一边,接着便有人大喊‘爆炸了救火救人’,整个楼的火警响起,尖叫声陆续传来,楼上的学生也感受到了楼下的动静,听到楼下的尖叫声,连书本都来不及收拾,大多数人只抱着电脑便跑下楼来,向西门跑去,——幸好图书馆的西门没有火光,学生们得以安全的离开,老教学楼的图书馆只有三层,很快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撤离到了安全地带,全圆佑也被随后赶来的权顺荣和李知勋扶起来,三人走到图书馆外边,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学生和路过的人群,可楼内的火势却燃烧的异常迅猛,就在几乎是最后一个学生撤出来的时候,又一声爆炸在二楼响起,二楼转眼间也被火光淹没——

李知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8.28分。

2022.12.24

一段新的记忆挤压而来

——李知勋觉得大脑的神经向被海绵反复擦拭,带走了些什么又从哪里粘带了些什么——

「知勋你去哪里了/这块巧克力俊一定喜欢吃/柠檬叶味的巧克力/」

李知勋猛的睁开双眼,手扶在办公桌上气喘吁吁。

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全圆佑,对方已经醒来,平静的看着他。

“怎么样,都记起来了吗”,全圆佑又拿出来一块柠檬叶味的巧克力递给李知勋,“吃一块补充一下”

李知勋接过巧克力,看着手心里熟悉的巧克力与七年前平安夜的那一块相重合,撕开包装的时候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所以——”/“所以——”

二人同时发声。

李知勋闭了嘴,让全圆佑先说。

“我要回去”

“回去救他回来”

这是李知勋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他想说的还不止这些——

“全圆佑”,李知勋显得难得的激动,他上前握住全圆佑的手,

“你能不能,先考虑一下你自己”

李知勋说的是三个月前全圆佑被检查出来脑部肿瘤晚期的事情。

全圆佑没有说话,如果这几根香只能救回来一个人,那他会选择是文俊辉,而不是他自己——

七年前的那次爆炸,文俊辉便是处于首先起火的一楼进门处的爆炸中心的——这都是后来消防队员和国科搜根据监控录像判断的——他只是刚刚走到门口,便发生了爆炸。

而警方的调查结果竟然是化学系的学生因为期末考试压力太大,加上教授阻挠毕业和论文的发表,从实验室里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带出来了原材料,自制成了炸药埋在图书馆和化学系办公室的楼里,想要同时引爆,结果只有图书馆的引爆装置被点燃,而化学系的楼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始终没有响应,而图书馆的炸药却因为多为纸质图书和木质建筑和内饰发挥出了数倍的威力,引燃速度和蔓延的面积都以意想不到的趋势发展,而这件事也因为性质恶劣后果严重而被称为”SKY爆炸簿“。

全圆佑不在乎什么爆炸簿,他只想救回来文俊辉。

”全圆佑!“,看着全圆佑陷入沉思的表情,李知勋一眼看出他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你自己”

“我还有多久?”,全圆佑依旧是不在乎的样子,仿佛在讨论的不是自己的生命,“够我救他回来了吗”

“三个月吧”,李知勋怔了一下,“你——”

“应该足够了吧“,全圆佑笑着把剩下的香收回来,“我应该可以,救回来他吧”

李知勋无话可说,他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都无法劝动全圆佑,但他也同样可以理解全圆佑,如果是权顺荣,他怕不是也会先去救权顺荣而不是自己,当年文俊辉出事之后,全圆佑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虚无之中,别人不知道,但他和权顺荣可知道,像往常一样读书,上课,考试,回家,吃饭的全圆佑,实则整个人空有其表,精神和灵魂早就和文俊辉一起去了,他记得清楚,有一次他们三个去超市,全圆佑站在水果区看见新包装的柠檬,久久的沉默不语,他和权顺荣也不敢上前去,只是站在一边等全圆佑,也不知过了多久,全圆佑也没有拿起任何一个柠檬,却红着眼睛走到他们身边,说我们回去吧。

当一个人离开的之后,往往是在某一个晴天,你看见他穿过的衬衫时,才会意识到他真的不在了。

全圆佑不说,但李知勋知道。

他依旧是按部就班的上学,读书,考试,毕业,找工作,工作,看着李知勋和权顺荣成家生子。

他在扮演着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医生,一个好人,可他唯独没有成为全圆佑。

直到去年,是全圆佑在三月份之后就开始不停的流鼻血,不停的头痛,每一天都需要吃大量的止痛药来缓解,但这一切别人都不知道,反倒是有一次权顺荣去全圆佑的办公室等李知勋,偶然发现全圆佑忘记收起来的药瓶,出于好奇,权顺荣拍了张照给李知勋,谁知道李知勋收到照片之后连衣服都没换,从手术出来直接跑到全圆佑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门口和全圆佑碰了个正着,还不等全圆佑和李知勋打招呼,李知勋就拉着全圆佑走进去拿起来桌子上的药瓶——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李知勋深吸一口气,“去检查了吗”

全圆佑看着李知勋和权顺荣,摇头说不要紧,李知勋看到全圆佑这样子简直要气疯,天呐他是医生,什么不懂啊要这么拖着,当即拉着全圆佑找了脑神经科的同事做检查,尹医生看着全圆佑的片子,问他这样子有多久了,全圆佑说可能是从两三年前就开始了,他记不清了,好像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头疼头不疼,难受不难受,没有区别。

“是恶性肿瘤”,尹净汉是他们的大学学长,看着片子非常遗憾的说,“圆佑,你也是医生,这种事情一定是早有征兆,为什么你不早点来检查呢”

“已经是晚期了”

可谁知全圆佑听到检查结果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可以和他在一起了,仿佛刚刚被判了死刑的人不是他。

李知勋无语,但是又不能说什么,他太了解全圆佑了,但如果这些香可以用好几次,那是不是意味着全圆佑可以同时救回文俊辉和他自己呢。

从来不信鬼神的李医生此刻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只觉得命运的齿轮在无形之中向未知的方向拨动。

2022年12.25

权顺荣对于昨天晚上李知勋爽约的行为非常不满,他一个人带着女儿去南山塔吃饭,吃饭时女儿明显显得非常沮丧,不停的在问他爸爸呢为什么不和她一起吃饭,看着别人家小朋友都是一家三口人一起牵手来餐厅吃饭的时候连最爱吃的鲑鱼都不要吃了,权顺荣给她圣诞礼物的时候还掉了眼泪说想李知勋——权顺荣从来没有这么一刻想把李知勋拴在家里不要出去了,而他们回家的时候李知勋还在医院没有回来,只是发了消息说有手术要做——而且,顺荣,回家和你说一件事,语气非常郑重的样子,权顺荣看着李知勋的消息,生气的想什么事能比圣诞节陪女儿吃饭更重要呢,李知勋这个工作狂,他要向劳动部门起诉李知勋的医院用人过度。这么想着,权顺荣哄睡了女儿,就坐在客厅里等李知勋。

李知勋回家的时候都已经两点多了,看到权顺荣还盘腿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微微靠在了沙发背上已经睡着了,听到开门声便睁开了双眼,见到李知勋回来便打起精神来,刚想张口问李知勋为什么爽约,你知道女儿有多伤心吗,话还没出口,李知勋便问他——

“你相信穿越吗”

权顺荣这一刻觉得李知勋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圣诞节加班毁人心智吗,还是今天遇到了什么精神病人,难道精神病还能传染吗,还不等他想说什么,李知勋又继续道,

“全圆佑穿越了”

疯了。

“是真的”

真的疯了吧,这是权顺荣此刻唯一的想法,这个世界疯了,李知勋一个人疯还不够,还要拉上全圆佑一起疯,就是想要给圣诞节鸽掉家庭聚餐找理由,也不能找这么一个借口吧。

“我看到了”

这下子权顺荣彻底受不了了,他先回头看了一眼女儿屋子的房门关没关上,以防他们二人的说话声吵醒女儿,看着一脸真挚的李知勋,他揉了揉头发,把刚刚洗好吹干的头发再次揉乱,他不断的告诉自己,是因为太忙了,所以知勋会变成这样——

“知勋,我理解你”,权顺荣已经气笑了,“不和吱吱一起吃饭没问题,但是不需要编出这样的理由好吗?”

听到吱吱的名字,李知勋柔声问,“吱吱睡了吗”

“你还记得权吱吱”,权顺荣重拾阴阳怪气,“你还记得你女儿比病人重要”

“我说真的”,李知勋见权顺荣完全无法被说服的样子,也觉得很崩溃,如果不是刚刚他同时意识到了自己的记忆在改变,两份记忆真的存在,他也无法相信这样荒诞不经的事情,这要他怎么解释啊。

权顺荣现在已经完全不生气了,他看着李知勋真挚的样子,只觉得可怜和心疼,莫呀这工作把正常人变成了这样,他担心的拉过李知勋的手坐在了沙发上,不等李知勋再说话,便把他抱在怀里,边抱还边拍拍背,就像哄权吱吱那样——

“我们知勋呀是不是太累了”

“明天要不要和病院请假不去上班了”

李知勋一边有些享受着权顺荣的温暖和安慰,一边又觉得自己有责任必须把这件事说明白,他在权顺荣怀里靠了一会儿,便挣脱出来,迎着权顺荣可怜又不解的目光,认真道,

“顺荣,我问你”

“你记得七年前,图书馆爆炸那天,我都做了什么吗”

“七年前?”,权顺荣不知道李知勋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努力的回想道,“七年前,平安夜——”

“我想起来了,知勋!我就说我前几天在超市看到lotto的巧克力为什么那么眼熟,我七年前就见过了——不过,怎么会呢,这是lotto的新品啊——我是不是记错了啊”

权顺荣的回答再次证实了全圆佑的说的都是真的,他真的回去了,给李知勋了一块刚刚生产的圣诞节限定的巧克力。

但为什么,权顺荣不记得之前的那一份记忆呢,为什么权顺荣的记忆只存在了后一遍的呢。

李知勋觉得这一切都无法用科学解释,他只想让权顺荣相信自己。

“你没记错”,李知勋握住权顺荣的手,看了看吱吱的房门,“是全圆佑,就两个小时前,他当着我的面,拿着这块巧克力,回到七年前,放到我的桌子上,然后再回来”。

李知勋再次觉得自己在胡说八道,但这都是真的。他不知道,此刻他是不是很像是一个精神错乱的人,平静的叙述着处于自己世界的信息。

权顺荣懵掉了,明明李知勋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为什么连起来他就完全不理解了呢,什么叫当着李知勋的面,回到七年前,带过去一块今年的巧克力,救命这是什么平行宇宙吗,全圆佑不从事医生转而从事戏剧写作了吗。

“是香”,李知勋看权顺荣沉默的样子继续道,“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香,点燃一根,就能回到过去,三十分钟”

“早上我收到了他穿回去寄给我的贺卡,贺卡是威本的,今年上映的,咱们和吱吱一起看过的,但是确实是七年前寄出来的”,李知勋从包里拿出来贺卡和信封交给权顺荣,“这个密封戳,当初你给我寄情书,就是用的这个,为了不让家长看”

“这个密封戳已经六年前就不再使用了”

“顺荣,我知道这一切都很难相信,但是我相信全圆佑,他说的都是真的”。

权顺荣看着手里的贺卡和信封,陷入了沉默。

他是觉得这件事整件事都透露着无比的离谱与蹊跷,回到过去,穿越,张太侑导演也写不出来这样的剧本,科学的年代连着第三次产业革命无不证明这种超自然的力量是不存在的。

但他同样愿意相信全圆佑,没有原因。

那是全圆佑诶。

“所以”,权顺荣艰难的开口,“我,他——”,他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我说,如果这都是真的,那能不能让他先回去告诉自己,要在二十代初去检查脑部肿瘤”——权顺荣的想法和李知勋一模一样——“能不能,或许,我说——”

权顺荣突然抬头,“他要去救文俊辉——”,他意识到这才会是全圆佑的第一选择,李知勋点点头,示意他说对了。

“不过知勋”,权顺荣虽然还在消化这个事实,可理智已经逐渐回笼,思维也逐渐回到了正轨,“圆佑有没有说这个穿越工具——我是说香?的来历”

“我总觉得担心,为什么是圆佑得到了它,而不是其他人”

“我也有这个想法”,李知勋也是在回来的路上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为什么偏偏是全圆佑得到了这个香,这个香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这一份可以回到过去的礼物,打开会是潘多拉的魔盒吗。

李知勋凝重的摇摇头,也说不出个大概来。

“明天咱们让圆佑来家吃饭吧,你知道他每年圣诞节都会难受的很,自己还不说,顺吧问问他”,权顺荣建议道,“刚好吱吱也想他了,早上还问我圆佑叔叔最近怎么没来咱们家”

听到女儿的名字,李知勋的眉头稍微舒缓了一点,他也对于今天晚上没能陪吱吱吃饭非常抱歉,想起来全圆佑也很喜欢吱吱,而吱吱也曾经问过圆佑为什么他不结婚的问题,当时他都以为全圆佑不会回答了,结果全圆佑看着吱吱,笑着说因为叔叔喜欢的人不在了。

吱吱问他他去哪里了呀,全圆佑说他变成月亮了,然后吱吱每次见到月亮都说那是圆佑叔叔喜欢的人。

全圆佑,如果真的可以,请去找回你的月亮,也找回你自己吧。

2022年12.27

圣诞假的第二天,李知勋和权顺荣如约来到了他们的学校——sky大学,他们和全圆佑约好了在这里见面——每一年,他们都会在圣诞节这几天一起聚在这里,来纪念文俊辉。

李知勋站在学校的槲寄生下,想着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只有他们三个人的聚会。

他和权顺荣来的很早,他们想要来学校看圣诞场的颂歌——sky的女声合唱团是首尔都市圈大学里最有名的合唱团,全圆佑之前也很喜欢听来着,但自从七年前出事之后,他就再也不来听,圣诞颂歌还是往年一贯的Marydidyouknow——Marydidyouknow/Theblindwillsee/Thedeafwillhear/Thedeadwillliveagain——李知勋却睁开了眼,他拉拉权顺荣的袖子,“你听到了吗”

“thedeadwillliveagain”

权顺荣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看着李知勋,歌声还在继续——/Thelamewillleap/Thedumbwillspeak/ThepraisesofTheLamb/

李知勋看着台上的修女,不由得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如果听得到我说的话,那么请一定,不要再拆散有情人了——

MaryDidyouknow/thatyourBabyBoyhaswalkedwhereangelstrod/Whenyoukissyourlittle/BabyyoukissedthefaceofGod/

李知勋和权顺荣出教堂的时候,正碰到全圆佑在教堂门口等他们,见到他们出来,全圆佑很感激的上前抱了一下他们——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会站在他的身后。

看着权顺荣的表情,全圆佑便知道李知勋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他把路上买好的两杯枫糖拿铁分给他们,三个人在校园里边走边喝,没人说话。

他们走到了当年出事的图书馆,七年过去了,这里已经重新盖了一座十七层高的图书馆,只有正前门的纪念碑上看得出当年发生了什么,与往常每一年都一样,全圆佑把准备好的花放下来,在纪念碑前看了一会儿,手指轻轻抚摸上面文俊辉的名字,其实也还好,他想,如果这些香不行,那我也能快一点去看你了,李知勋和权顺荣也送上了一束花,他们也同样怀念挚友,便悄悄退后。

“知勋,你看”,权顺荣突然戳戳李知勋的手肘,指了指图书馆门口的一个人,李知勋抬头,那个人却压下了帽子,闪身进了图书馆,便消失不见了,“怎么了”,李知勋实际上没看清任何,当他好容易顺着权顺荣的手指看到远处的时候,图书馆门口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事情。

“没事”,权顺荣也颇为不确定的摇摇头,“可能是我也看错了”

“好奇怪”,权顺荣揉揉眼睛,想着自己必然是从昨天到现在经历的事情太离奇,以至于现在出现了幻觉,他缓过来,向刚刚回头的全圆佑招招手,示意他们在这里等他。

咖啡厅叫DONQUIXOTE,是学长在西班牙出差的时候获得的灵感,咖啡店里没什么人,除了学长之外就只有几个留学生在咖啡厅打发时光,见到他们来了,学长招招手,带他们三个走到他们一贯愿意坐的包厢,

“还是那几样吗?”

“今天圣诞节,我请客”,学长还和之前一样慷慨大方,:“四杯?”

最后还是全圆佑先打破了沉默,他从包里拿出来香盒,打开放在二人面前,权顺荣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朴素的东西,就他?能穿越?刚刚建立起来对李知勋和全圆佑的信任崩塌了一角,越来越觉得是不是他俩和自己开玩笑隐藏摄像机,今天也不是愚人节,怎么就偏要可着他权顺荣忽悠,他生涩而艰难的开了口——

“圆佑,这个,就是?知勋说的那个?”,权顺荣觉得自己此刻说出这句话大概也是疯了,“穿越时空的香?”

“是的”,全圆佑抽出一根,“我想先回去试试看”

“现在?这里?”,权顺荣看着全圆佑拿出了打火机,全圆佑点点头,说这里你们还能帮我看着,万一出了什么事,还有人替我收///尸。

权顺荣抓住了全圆佑的手腕,“能出什么事,你有什么没和我们说吗?”

“没事”

“不会有事的”

全圆佑抽出自己的手腕,走到门口稍稍把门关的紧了一些,又走回来,

“知勋,你记忆力好,你记得七年前的12.24号上午,发生了什么吗“,全圆佑看着李知勋,李知勋被他看的没法子,慢慢回想着——

”七年前,平安夜——早上咱们四个去了景福宫先祈福,然后我和顺荣去我妈妈家吃了酱蟹”

“你和文俊辉去哪里了我不知道,见面的时候后来已经晚上五六点了,文俊辉问要不要去吃火锅,但因为晚上的时候咱们要赶崔教授的due,所以留在了图书馆学习”

“然后就我们都记得事情了”

全圆佑听着李知勋叙述的一切,是和自己记忆里重合的,所以如果要回到过去救回来文俊辉,那一定要在下午他们出门之前一起,可是如何让少年时代的文俊辉和全圆佑相信自己呢。

”你有想好的计划吗?”,李知勋看着陷入沉思的全圆佑,突然感到心慌,“全圆佑,遇事不做准备,不是你的风格”。

“我当时前一天打了游戏,白天很困,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俊自己在发呆,然后问我饿不饿,要不要和你们一起吃晚饭”

“我不知道”,全圆佑想的是实在不行就打伤自己,这样就能阻止两个人都去图书馆学习了——因为他几乎可以保证,文俊辉不会丢他一个人。

看着全圆佑笃定和坚决的样子,李知勋叹了口气,而权顺荣则一直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全圆佑看着两位好友的样子,却安抚的笑了笑,

“怎么会有事呢”

“最差就是什么都没改变的我再回来”

“放心吧”

全圆佑点燃了香,拍了拍李知勋和权顺荣的肩膀。

“如果幸运的话,我们四个人,半个小时之后见”

这还是他七年以来第一次看到文俊辉,19岁的文俊辉,鲜活,明亮,热烈的在他眼前。

全圆佑怔怔的看着文俊辉,近乎贪恋的看着他,他的眼睛,他的笑容,甚至是连冻得哆嗦都无比的可爱,他好想冲上去抱住文俊辉,告诉他自己这七年来多么想他,告诉他这一次不要再留他一个人了。

可是他不能,直觉告诉他不能就这么出现在文俊辉面前。

他看着文俊辉和19岁的自己靠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什么,19岁的自己突然打了一下文俊辉的屁股,文俊辉还没反应过来,小全圆佑撒腿就跑,他跑得快,文俊辉追了两步就停下来,转身向公园外走去,小全圆佑见状不对,立刻掉头想要追上——

他连忙跑起来,想着自己的计划,叫住了19岁的自己。

“你是在叫我吗?”,小全圆佑疑惑的转头看着一个年轻的男人站在自己对面——男人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可小全圆佑却觉得,这个人无比的熟悉。

“今天晚上文俊辉要吃什么你就陪他去,叫上李知勋和权顺荣,去完之后也不要回去学习了”,全圆佑一股脑的说出来这诡异的话。

“您确定是和我说话吗”,小全圆佑看着面前这个胡言乱语的男人,“您认识俊尼?”

全圆佑哑然,是啊,任谁听到陌生人突然跑过来和自己说这么一段话都会奇怪,谁会相信呢。

“今天晚上图书馆会出事,你一定要阻拦文俊辉去图书馆,让李知勋和权顺荣也不要去”

“一定要相信我”

小全圆佑越听越觉得面前的人在拿自己开心,想起文俊辉说不定都走远了,转身便要去追文俊辉,注意到小全圆佑的动作,全圆佑忙跑过去拉他的手,想要再解释清楚一点——

小全圆佑感觉到男人还想阻拦自己,想着今天是真的倒霉,怎么出来之后乐天中心也不顺利,来公园还被一个奇怪的大叔缠上,警察不管管吗,怎么天天搞这些奇怪的人放出来。还是说经济下滑让人们纷纷神志错乱,圣诞节的跑出来给别人添不快。

对的,就是打伤自己,让文俊辉留下来照顾他,而不会去图书馆了。

但小全圆佑十分机灵,他很快的发现这个男人好像有些畏手畏脚,犹豫的不敢下狠手的样子,几乎是瞬间的判断,他用尽全力向前撞去,狠狠的撞在了男人的腹部,全圆佑没想到小时候的自己这么狠,他被撞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感觉肋骨都被他撞断了两根。

见到男人好像被自己撞的不敢动了,小全圆佑立刻转身想要逃跑,刚跑出两步,男人又追了上来,好像不抓住自己不罢休——

小全圆佑被他抓住手腕挣脱不开,又弯下腰来要撞过去,全圆佑敏锐的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灵活的避开,他心里甚至生出了一丝赞赏之意,他没想到自己小时候竟然这么能打,看来人的潜力要逼,不逼不行,见自己要动真格的,全圆佑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左手抓住小全圆佑的手腕,右手按住他的肩膀,将整个人带的向正前方压下去,趁对方不自觉的身体默前倾时,左手又向上抬,右手顺势往回一带——胳膊脱臼达成。

看着小全圆佑痛的不敢动的样子,全圆佑这才撒了手,默念着对不起啊我也是被逼无奈但是你是我你会理解我的吧,他又从钱包里拿出来三十万韩元放在小全圆佑身边,让他去医院治疗——

小全圆佑的表情简直不能用精彩来形容,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给自己打了一顿,又给自己医药费——全圆佑看着他,从不知道自己还能有如此丰富的表情来,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却抬头看到文俊辉察觉出来不对劲,已经从远处折返回来,便连忙把钱塞进小全圆佑的口袋里,

“对不起我都是没办法,记住今天一定不要去图书馆,也一定要让文俊辉留在你身边”

他看到文俊辉跑近,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跑过来的文俊辉一眼,便转身离开。

“圆佑!”,文俊辉在跑走之后发现全圆佑没有追上来就发现了不对,本来想马上回来,结果被一个小男孩拦住,他的皮球卡到了高处放不下来,便向文俊辉求助,文俊辉帮小男孩捡回来球,便连忙去找全圆佑,远远的他发现全圆佑好像和谁扭打在一起,这还了得,他脚下加力的跑过去,可他跑到的时候,对方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全圆佑一个人站在原地捂着肩膀不敢动弹,眼镜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头发和衣服都沾上了地上的灰尘和还未融化的积雪。

“是个疯子”,全圆佑气喘吁吁的说,“他突然跑过来和我说什么晚上不要去图书馆,什么图书馆会出事,还让我一定要拦住你”

“你认识他吗”,文俊辉一边心疼的帮全圆佑捡回眼镜,一边把他头发上的枯草摘掉,全圆佑刚想说我不认识,可是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却让他迟疑了一下,“应该不认识吧”,他摇头,“但有点熟悉”

“是什么新型骗术吗,可他还知道你的名字“,全圆佑刚刚动了一下肩膀,便疼的瑟缩一下,他抬头看着周围有没有监控,想要去报警,圣诞节前夜被陌生人莫名其妙的卸了胳膊,太倒霉了。

文俊辉突然发现了什么,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白色的名卡,“可能是刚刚那个男人留下的”,全圆佑闻言凑过去和他一起看——

“PLED医院,心外科,全圆佑”

上面还有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不说是和全圆佑百分百像,但至少可以说是全圆佑家另一个孩子没有错的了,从眼睛的弧度到冷脸时给人难以接近的气质,说是全圆佑的双生也不为过。

“哇”,文俊辉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圆佑,你还有什么我不认识的哥哥吗”

全圆佑摇头,他这才明白他刚刚的违和感和熟悉感是从何而来,这个人,和自己也太像了吧,还和自己叫一个名字。

他抬头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2022.12.27

“是不是马上就灭了”,权顺荣这半个小时目不转睛的看着燃烧的香,“全圆佑是不是要回来了”

李知勋看起来镇静,实则上也着急的不行,他发现自己的记忆毫无改变,全圆佑是出事了吗,他紧张的不行,最后几分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59,60——

30分钟到了。

全圆佑睁开了双眼,权顺荣立刻凑过去到全圆佑身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刚刚抱到全圆佑,便听到全圆佑在自己耳边倒吸了一口气,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权顺荣这才注意到了全圆佑脸上挂了彩,身上也脏兮兮的,他痛的蜷缩在椅子上,却不敢动弹。

“圆佑?”,权顺荣出声唤着全圆佑的名字,“你,还好吧”

可是全圆佑却低着头,久久不回答他。

正当权顺荣以为全圆佑又晕过去的时候,就见到全圆佑不管不顾的跑到李知勋面前,握住李知勋的双手,声音沙哑的问他——

“是不是——”,全圆佑说不出话来,“他还是,没救回来”

李知勋刚刚才从记忆改变的冲击中缓过来,他看着面色苍白的全圆佑,只能点点头——

“怎么会这样”,全圆佑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他没有想到这一次他是阻止了文俊辉去图书馆,可是还是没能阻止文俊辉的死亡,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的死亡,甚至还就在他眼前。

他不信邪的松开了李知勋的手,转身抓住了权顺荣,“文俊辉是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权顺荣愣在原地,不知道全圆佑问他这个做什么,这七年来,这件事一直是他们三个之间的禁忌,谁都不会主动去提,尤其是全圆佑——

“是七年前的平安夜——你和俊尼一起从医院回来——然后路上出了车祸——”

听到了权顺荣的回答,一份更加铺天盖地的悲伤涌上全圆佑的心头,更改过的记忆夹杂着之前的记忆蔓延在整个记忆里,悔恨与绝望再度侵蚀了他,他原来什么都没能改变——

“圆佑——”,李知勋注意到全圆佑受了伤,想让他平静下来,“我们先去医院,一会儿再说可以吗”

“我要再回去”,全圆佑抬起头来,眼睛红的可怕,“一定要救回他”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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