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凯:对,卧底是我,然后呢,打死我?
黄子:不是他凭什么那么狂啊?!
——正文——
01
“Lars,卧底揪出来了。”
Lars突然止步,猛一转身,眼神犀利得如同刀子,冷峻的脸毫无温度。
“人在哪?”
手下面带敬畏,毕恭毕敬回道:“在地下室。”
地下室里,空旷而沉寂,只有皮鞋踏地的“哒哒”声回荡。
被蒙住双眼的石凯,耳朵却警觉地捕捉着周围动静。
那脚步声步步逼近,直至在耳边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冷冽香气,如同其主人一般,冷峻而...
那脚步声步步逼近,直至在耳边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冷冽香气,如同其主人一般,冷峻而强势,正是那位上位者钟爱的香水味道。
下一刻,覆在石凯眼前的黑布被猛然揭开。他缓缓抬眼,视线中映入的正是那位紧盯着他的人影。
Lars,A城黑手党第二把手,掌管着A城最大的地下赌场。
石凯扯了扯嘴唇,露出微笑来,对来的人没有一丝恐惧。
手下将他这个笑容定义为挑衅,于是拔出了枪,顶着石凯的脑袋。
Lars抬起手给出信号,制止了他。
手下只得将枪收起来。
Lars将目光看向石凯,这个少年平日里满身朝气,一脸天真无邪,跟这灯红酒绿的赌场压根儿格格不入,可偏偏小小年纪就成了老大最倚重的心腹。
他是最忠诚的。
所有人都是这么评价的,甚至认为,他会取代Lars二把手的位置,于是两人水火不容。
但是今天,Lars抓到了他的小尾巴。
Lars冷冷开口:“你,是卧底。”
石凯往后一仰,倚在椅背上,放声大笑,那笑声狂放不羁。
“哈。”
“对,是我。”
“然后呢,打死我?”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几秒钟的沉寂,手下人敏锐地觉察到Lars周身散发出的寒气陡增。
他动怒了。
手下不禁为石凯即将面临的境遇感到一丝同情。
果不其然,紧接着,Lars抬手握枪,枪口直指石凯。
面对生死威胁,石凯非但未收敛笑意,反而笑得更加猖狂,歪头挑衅般地看着Lars。
“砰——”枪声震耳,面前的人应声倒下,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手人至死都未能移开视线,死死瞪着Lars脚上的皮鞋,眼中满是不甘。
02
地下城传来消息,“蛀虫”已揪出。
Lars和石凯面前坐着一个人,六十多岁的年纪,一副慈祥的面容,在外界是热衷做公益的大善人,私下却是A城心狠手辣的黑手党老大甄先生。
“你们俩处理得不错。”
“有你们作为我的左膀右臂,我踏实得很。不过嘛……”
甄先生瞥了他们一眼,“你们表面和气,心里却各怀心思,这可不好。毕竟你们都是我的心腹,别斗得太过火。”
石凯闻言,微微睁开眼,心中嘀咕:这老头子提拔我,摆明就是为了牵制Lars,还老在背后煽风点火让我们较量。如今倒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Lars和石凯心照不宣,对于甄先生的劝诫,他们选择了沉默以对,将两人不合贯彻到底。
甄先生坐下来喝了口茶,又轻飘飘放出了个“炸弹”。
“我决定,将凯凯收为养子,过两天就宣布。”
他也没说过两天具体是多久。
甄先生已经很老了,没有孩子。
石凯不动声色地递给了Lars一个眼神。
石凯:兄弟,轮到你表演了。
那人接收到了。
“我不同意。”Lars指着石凯:“谁都可以,就他不行,我不服。”
意料之中的反应,也是甄先生想要的效果,他很满意。
“阿黄,不要带着私人感情啊……”
“他才多大?”Lars继续表演:“年纪不大,做事莽撞!”
甄先生无奈地说:“你也没大他多少……”
“反正我不同意!”
Lars摔门而去。
砸门的声音吓得石凯都一激灵。
兄弟,演得过了吧?
甄先生叹了一口气:“凯凯啊,他就这样,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呢,还是最属意你的。”
石凯尴尬地笑了笑。
03
石凯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外面乌泱泱的一片,手下们不敢多看,齐刷刷低下了头,让出一条道。
“小石总,Lars请你上车聊聊。”
石凯的心腹语气有些担心,可石凯却大步一迈,直接朝着车子走了过去,一溜烟钻进了车,很快,车子扬长而去。
留下众多小弟面面相觑。
车子停在了湖边,这里没有人,也没有监控,最适合抛尸。
石凯轻笑一声。
“黄子弘凡,来这里干嘛?杀人抛尸啊……”
石凯话还没说完呢,就被面前的人摁住了后脑勺,揽着腰拉进了怀里,直接堵住了嘴。
石凯向来惯会享受,既然这人不说话,他也懒得问,便双手环抱着黄子弘凡的脖子,反客为主地吻了上去。
黄子弘凡把人抱起来,让石凯跨坐在自己腿上,两只手捧着他的脸颊,舌头灵活地撬开对方紧闭的牙关,在他口腔中肆意掠夺。
黄子弘凡不是那种会忍耐和克制的人,想发火就发火,想冲动就冲动。
石凯的呼吸急促起来,喘息着问:“生气了?”
黄子弘凡只是盯着他,没说话。
石凯笑了起来,双手撑在黄子弘凡的胸膛上,低声道:“不说话那就继续咯......”
黄子弘凡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抬眼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被甄先生发现你会死的。”
“那你还帮我隐瞒?”
石凯低下头,轻轻咬住黄子弘凡的耳朵。
“哎呀,知道你舍不得,那你好人做到底吧……”
“怎么做?”
最后一个字黄子弘凡重重说着,反问的同时向上顶了顶,瞬间车内气氛变得火热起来。
04
车子开回来的时候,一众小弟都不敢出声。
小石总的嘴角破了,Lars的脖子有抓痕,看来两人打了一场很猛的架。
小石总气愤地坐上了自己的车,车门摔得很响。
见自家老板态度如此,底下的两波人也是互相看不对眼。
小石总带着手下乌泱泱地走了。
“小石总……”手下欲言又止,被石凯一个眼神看过去,默默地闭上了嘴。
手下看到老板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时不时皱一下眉头,似乎很不悦。
没人知道,石凯的手机正向一个陌生号码发出短信。
05
Lars第一次见石凯的时候,石凯穿着校服,坐在酒吧里被一群女人围着,带着独属于少年的笑容,推开了递到他面前的酒。
“姐姐们,我未成年呢。”
那群女人被逗笑了,少年也跟着笑了起来。
校服与少年,和肮脏的地下城格格不入。
Lars看得入迷了,那少年却突然将目光转向他,朝着他笑了起来。
“哥哥,救救我呗,姐姐们不让我走。”
Lars回过神来,下一秒,他抬步而去,将少年从温柔乡里解救出来,带出了酒吧。
石凯笑着靠在Lars的肩膀,甜甜地喊道:“谢谢你啊哥哥~”
Lars却一把推开了他。
“赶紧回家,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看见那少年愣了一下,却很快恢复了笑容。
“知道啦,谢谢你啊哥哥,我叫石凯,你叫什么名字啊?”
Lars看到他一脸的崇拜,鬼使神差的,他没有说出自己在道上的名字,于是他答道。
“黄子弘凡。”
少年乖乖离去了,第二天,Lars收到甄老板的任务,前去城中村处理一批人。
等他到的时候,任务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一群人被打趴在地上,车头坐着一个少年,那原本洁白的校服染上了肮脏的红色,映在Lars眼中是那么刺眼。
石凯嚣张地坐在车头,看到他来,换上了那一副最无害的笑容,高举着手和他打招呼。
“又见面了呀黄子哥哥!”
黄子弘凡觉得自己被骗了,
他不再相信这个叫石凯的家伙,但石凯却像个影子一样跟着他。
“黄子哥哥~怎么不理我?”
黄子弘凡觉得,自己也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讨厌他,但还是不能接受他的靠近,因为他太会演戏了,黄子弘凡觉得自己被骗得好惨,可偏偏又找不出证据来证明。
他是个危险分子,所以每次都尽量避免和石凯接触,但石凯总能在他躲闪的时候,及时抓住机会,然后用最无辜的表情看着你,用最委屈的语气问:
"怎么了?不喜欢我吗?"
06
黄子弘凡叹了一口气,手下走了进来。
“Lars,事情都准备好了,这批货后天就可以交易,但……”
手下欲言又止,黄子弘凡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甄先生说,运送货物的人换成小石总……”
“为什么?”
“甄先生没给理由……会不会是怀疑您……”手下适合而止停下了话头。
黄子弘凡跟了甄先生五年,自然知道他是一个生性多疑,城府极深的人。
他没指望能在卧底这件事上彻底打消甄先生的怀疑,但……不至于让他临时换运送货物的人选。
这批货的交易对象是B城红月会的会长,也是两股势力交锋至今第一次合作,要是成功,就代表着往后两股势力井水不犯河水……
很重要,不容有错。
为什么临时换成石凯来负责?
是怀疑他?还是……
黄子弘凡想起了什么,猛然抬头问手下。
“石凯在哪?”
“应该是在酒吧里消遣。”
半个小时后,黄子弘凡气势凌人地冲进了酒吧,从温柔乡中把石凯拉出来,拽进了厕所。
石凯被人摁在墙壁上,一脸茫然:“怎么了?”
“后天的交易,你想办法推掉,无论用什么借口。”
石凯一愣,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到这个话题。
“你听没听到?”黄子弘凡怒喝,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来。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这件事有问题,可能是个局。”
黄子弘凡咬牙切齿地道:“这件事情牵扯到A城黑帮和B城红月会会长,甄先生不可能临时换人运输,这样会走漏太多风声。”
“他这样做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这场交易有问题。”
石凯沉默片刻,却慢慢仰起头:“这场交易后天就进行了。”
他冷静地说:“不管真假,你觉得甄先生会放弃吗?几吨的货,他能藏到哪?”
“这批货一旦经过B城,就是流向全国。”
黄子弘凡一噎。
甄先生是不会放弃这次交易的,同样的,石凯和他身后的人,也不会放弃这次一网打尽的机会。
但……
“你就差这一次一等功吗……你还年轻,有很多机会,不要冒险……”
“黄子弘凡。”石凯冷冷打断了他:“这无关功勋,而是信仰。”
信仰。
若无信仰,则无异于阴影统治阳光。
黄子弘凡呆立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男孩一步一步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石凯。
07
石凯犹豫了很久,还是拿出了专门的手机,向总部发送了信号。
“收网。”
他把手机丢进一旁的下水道里。
纵然黄子弘凡说得有道理,石凯也不能放弃这次机会。
如果两方都再赌,警方的代价是无数人民,甄先生和红月会二方的代价仅仅是钱货两失。
石凯收拾好情绪,推开门走了出去,却迎面被人捂住了口鼻。
08
“不见了?”
“准确地说,是被绑走了。”
甄先生眯起眼睛:“这个节骨眼上被绑走……难道不是他?”
心腹分析道:“无论他自导自演还是真的出了意外,如果他是卧底,警方不会放过这个一网打尽的机会。”
"先生,现在还需要确定一件事,是否要继续进行?"
"当然。"
甄先生笑了笑:“那就继续,换Lars上吧,他负责了那么久这个项目,恐怕,也是不甘心得很。”
09
这一天,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石凯站在窗户前,透过落地玻璃看着外面瓢泼大雨的景象。
身后被人紧紧抱住,身体相贴,气氛火热。
石凯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有病!放开我!”
黄子弘凡将他摁在冰冷的玻璃上,俯下脸去吻他。
石凯不停挣扎,黄子弘凡就死死搂着他,一直吻到他喘息,最终还是抵抗不住身体里燃烧的火焰,败下阵来。
黄子弘凡在他耳边说:“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听,是不相信我,还是太相信你自己?嗯?”
石凯听了,浑身发颤,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被顶得破碎。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石凯坐起来,揉了揉发疼的脑袋。
随后撑起疼痛的身子,穿上衣服,跑了出去。
没有手机,他手足无措,拦了一辆出租车便往码头奔去。
雨又开始下了,伴随着雷声,让石凯心慌意乱。
车子一路狂飙,到达码头之后,警车早已经将码头围住,石凯连忙下车,冲进雨幕中。
就在此刻,海面上“砰”的一声,两艘船炸开,黑烟掩盖了月亮。
石凯愣愣地站在原地,任凭暴风雨拍打在自己身上。
雨水顺着发丝流淌下来,模糊了双眼。
警局连忙采取应对措施,没人知道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凯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一只巨手攥住一般,快要窒息。
10
石凯后来才知道,这次交易是甄先生设的局,船上根本没有货物,他就是铁了心的用一艘空船将红月会会长炸死。
此次爆炸,船上无一人生还,假如是石凯在上面,恐怕他也是被遗弃的棋子。
石凯坐在警局里止不住发抖,蒲队走了过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
“石凯,你已经完成你的任务了,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我们能预料的……”
石凯抓住了他的手,颤抖着问:“真的……没有一个人……活下来吗?”
蒲队遗憾地摇了摇头,石凯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门口被推开,小警员走了进来。
“蒲队,C城警察协助我们,抓到了转移的甄先生。”
蒲熠星抬起头,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
“做得好!我们去会会他!”
石凯一头雾水:“抓到了甄先生?他不是逃了吗……”
蒲熠星回过头:“我想,你应该认识一下我们的线人了。”
11
石凯在警局门口看到了蹲在路边的黄子弘凡,衬衫袖子向上挽着,露出血肉模糊的手臂,止不住地往下流血。
“凯凯……”
黄子弘凡被他猛地打了一拳,闷哼了一声,随即被人抱住。
他被人猛然抱住,声音哽咽得厉害:“你这个混蛋!”
他突然不觉得疼了,抬起手抱住了面前的人。
12
他不确定甄先生是怀疑他还是石凯,只知道一旦换人,他先前安排的很多环节就得失灵了。
另一方面……
他不想让石凯冒险。
所以策划了这一切。
13
石凯给病床上的人削苹果,一边削一边絮絮叨叨。
“我就说嘛,我的魅力怎么可能大到把你策反,原来是自己人……”
石凯拿起一片苹果切好放到他嘴边。
“张嘴啊,吃点东西,你都瘦了。”
黄子弘凡乖乖张开嘴,咬住了苹果,再一张嘴,把他的指尖也含了进去。
石凯瞪圆了眼睛,连忙把手抽回来。
黄子弘凡笑眯眯地看着他,石凯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要怀疑你的魅力,”黄子弘凡舔舔嘴唇,“我真的对你......一见钟情。”
“不过就是个色胚……”石凯小声嘟囔道:“说什么一见钟情。”
14
过了一周,黄子弘凡出院了,石凯却发现他跟着自己。
“跟着我干嘛?!”石凯喊道。
黄子弘凡理所当然地说:“和你回家啊,我之前的房子是甄的,现在他被抓了,我没地方住。”
石凯无语。
“我现在就一间破屋子,还要收留一个大男人?!”
但……这人手上还绑着绷带,一脸可怜样……
“我手动不了,身无分文……你舍得我流浪街头吗?”
算了算了,石凯心软了。
于是黄子弘凡,成功地挤入了石凯的家中。
当天,这个说手动不了的人摁着他的腰淦了他一个晚上。
——完——
谈了两年恋爱后伯邑考决定放手。
一切看似正常后,伯邑考决定把崇应彪放归于人海。
他把和崇应彪谈恋爱视为一种矫正过程,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在怜悯他。
可是分手后,先不习惯的人是伯邑考。
/
和伯邑考分手后第三天,崇应彪最先收到的反而是姬发的消息。
他问他,在干嘛?
崇应彪没理,顺手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他和姬发不是这种互相日常问候的关系,见了面不打起来已经算是双方最有礼貌的一面了。
至于伯邑考为什么要提分手,崇应彪懒得问,也懒得想,总之分就分了,伯邑考或许早就想分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崇应彪去大学报到以后才跟他发消息说分手。...
至于伯邑考为什么要提分手,崇应彪懒得问,也懒得想,总之分就分了,伯邑考或许早就想分了,要不然也不会在崇应彪去大学报到以后才跟他发消息说分手。
或许就是怕说的太早,崇应彪一冲动改志愿。
这下好了,崇应彪上的是伯邑考给他精心挑选的学校,和伯邑考的学校隔着十万八千里,难以相见。
也挺好的。
崇应彪又把伯邑考的消息翻出来看了一眼,他说,阿应,恭喜你开始了新的人生。
下一句就是,我们分手吧。
崇应彪想不到这两句话怎么能放一块的,但是话说回来,他懒得想,那天看见的时候先是错愕,然后有点迷茫,他后知后觉的回了个“1”,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人跟人的关系还挺好切断的,他说我们散了吧,这边说个好,嗖一下就有人在虚空之中把你俩的线剪断,甭管是红线还是友情线,反正嘎嘎好剪。
崇应彪继续过高三一样的生活。
他学习,健身,偶尔自己出门去看场电影,也不挑,散步溜达到电影院的时候放着哪部看哪部,不看口碑。
他只是习惯于去做这件事,不在乎这件事本身是什么。
当时伯邑考在外地,崇应彪一个月放两天假,伯邑考就挑得闲的那一天和崇应彪开视频看电影,片子都是伯邑考挑的,崇应彪家里也不管他,本来就没指望他考的多好的孩子,在伯邑考的帮助下也有了挺不错的成绩,至于放假的那天两人看电影还是打游戏,崇应彪家长无所谓。
崇应彪现在想想那时候和伯邑考是怎么谈上的,越想越觉得伯邑考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长远。
俩人是高一认识的,那时候崇应彪在篮球场上跟姬发不对付,互相看彼此不顺眼,放了学还在门口斗嘴,伯邑考放假了来接他,崇应彪一眼就相中了姬发的这个哥。
伯邑考一下就被击中了,他跟崇应彪强调了一下学习的重要性,又开始真的上心崇应彪的成绩,崇应彪跟他半开玩笑的说要是我期末考进前一百你就跟我谈恋爱,伯邑考那边短暂的沉默了下,崇应彪那句“开玩笑的”都已经发出了,伯邑考回了个“好啊”。
崇应彪火速撤回了后面那句,问伯邑考认真的吗?
伯邑考回他,认真的。
后来就不太记得怎么学的了,他底子差,成绩没那么容易提上来,几乎是苦行僧一样虐待自己,姬发从他们班门口路过都要惊讶一下问他受什么刺激了。
就这么在一起了。
没有表白,没有说爱,没有互相送礼物,因为异地甚至没有亲吻,谈恋爱的这两年崇应彪只在过年匆匆见了伯邑考一面,他学习紧,分数提上来以后家里对他也上心了一些,因此他不想掉下去,而伯邑考也因为在做学校的项目,假期都没怎么回家。
分手了以后日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崇应彪甚至感谢之前的生活里建立起了足够大的惯性,他继续被那股惯性带着走,学习,健身,学习,看电影,健身,学习。
也有人追崇应彪,他这一副皮相很受欢迎,可是没有人成功过,也不是崇应彪拒人千里,只是所有人都只能摸到他那层假面,揭不开。
过年的时候崇家很热闹,崇侯虎破天荒的开始带着他拜访自己的生意伙伴,崇应彪提着礼物,戴一副平光的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有礼貌,也有了一点书生气,他跟人点头致意,也和叔叔伯伯家的孩子交换联系方式,只是假装没看到小姑娘们红着的耳根。
到了最后一家的时候伯邑考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有点吵,又很爽朗,这家听起来很热闹,门打开之前崇应彪在想应该是巧合吧,结果门一开开,姬发先愣住了。
姬昌走过来和崇侯虎握手,两个人寒暄了一会儿,姬发尴尬的和崇应彪打招呼,姬昌和崇侯虎去书房谈点事情,崇应彪就自己坐在了客厅。
姬发坐在一边陪客人,挠挠头又尝试说点什么,崇应彪看他这副艰难社交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他说你玩吧,不用管我。
这下换姬发震惊了,他没想到士别三日崇应彪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但是他也没那么计较,和崇应彪的那点小事早已经没放在心上了。
他邀请崇应彪一起玩游戏,两个人就坐客厅开黑,旁边姬发的朋友们正好加入,打了几局以后就互相熟悉起来,也不像刚开始那么拘束了。
欢乐的氛围重新回归,姬发单独把崇应彪叫到阳台,他说跟他说点事,崇应彪放下了手机,跟着姬发走过去,安安静静的等他开口。
姬发纠结了半天不知道从何说起,崇应彪也不着急,姬发正措辞,门又被从外面打开了,两个人齐齐望去,伯邑考回家了。
伯邑考穿着驼色的风衣,系着一条格子围巾,衬得人风度翩翩,他先喊了一句小发,视线后知后觉的跟崇应彪撞上,崇应彪反应淡淡的,姬发像只兔子一样扑过去,崇应彪就站在阳台观赏他们的兄弟情。
他倒不觉得尴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和伯邑考既没亲过也没抱过,充其量算是谈了一段网恋,这段网恋还帮他把成绩搞上去了,把性格变稳定了,挺好的,算是赚了,崇应彪没什么跟伯邑考搞前任相见分外眼红的戏码,他就站那,像个外人一样。
等姬发终于和伯邑考抱完,伯邑考才重又把视线投过来,崇应彪穿着黑色毛衣,姬发家暖气足,他就把袖子朝上挽了挽,手腕戴着一款新表,黑框眼镜此刻显出几分商务气息,他站在原地,和伯邑考抬手打了个招呼,随即放下了。
不像是对前任,像是对朋友的哥哥,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那种。
冷淡,礼貌,又有点疏离。
伯邑考反倒有点错愕,他张了张嘴,喊出一声低低的“小应”,姬发知道他俩这一段,却不想太多人知道,催着伯邑考去上楼换衣服,又重新回到了阳台和崇应彪说话。
他挠挠头,说我哥这两年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俩分就分了,你别放心上,以后还能找着更好的。
崇应彪也笑,笑完了说我知道,眼皮垂下去,睫毛像一片羽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姬发觉得眼前的崇应彪有种朽木一样的感觉,心都被虫蛀空了,看起来外面一切正常,实际上你去敲敲他,空落落的。
姬发不知道说什么,崇应彪就说看他家花园不错,想去走走,姬发往外面一看,枯荷残柳,不知道不错在哪里,但他也点点头,没等他问崇应彪要不要找个人陪着他,崇应彪就拿上外套走下去了。
不多时,伯邑考换好衣服下来了,穿了件白色高领毛衣,他肤色白,衬得人更文质彬彬,他拦住要去厨房拿吃的的姬发,问他小应呢?
姬发努努嘴说在花园了,又说哥你别去了,我看他不咋想见人。
虽然以前的崇应彪在姬发的嘴里是“那个很自大的自恋狂”,但是看见新版本的崇应彪姬发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他觉得,哎,他也不知道他觉得什么了。
总之就是,既然他哥跟他分了,那两个人最好不要再产生什么联系,姬发不讨厌崇应彪,但他也不希望崇应彪继续和伯邑考产生联系。
不是因为兄控的占有欲,就是姬发单纯的觉得,很怪。
以前的崇应彪也还算好看破,是高兴是不爽都写脸上了,挑衅两句就能扑过来跟你打一架,但是现在的崇应彪你摸不透他怎么想的,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看着云淡风轻的跟个读书人似的,下一秒脸一抹可能就要吃人,跟他那个爹有点像,有点危险的气息。
伯邑考没搭话,他上楼拿了个外套就出去了,走的有点急,穿的还是拖鞋。
崇应彪也没在哪里逛,他坐在池塘边上,也没看手机,就是对着池塘坐着,池塘里都是夏天过去了留下来的荷叶枝子,烂的还剩个杆杆,姬昌今年特地没叫人清理,说下雪了看也是一番意境。
雪倒是没等来,等来一个无聊的崇应彪。
看见伯邑考的那一刻他心里也没什么感觉,就跟看见伯邑考要跟他分手的那条消息一样,有点茫然,有点后知后觉,可是说不上多么撕心裂肺,顶多就是有点失落。
...真的有一点吗?
崇应彪自己也不知道。
他一向心硬,不在乎别人的评价和看法,心里想得到父亲的认可,但表现出来的却是不屑,所有人看他都是混不吝,都觉得他没有心,做什么都是无所谓。
可是自从崇应彪开始学习以后崇家人又开始重视他了,崇应彪也学聪明了,不再摆出一副刺猬的样子,而是顺应时势,做一个沉默的聪明人。
崇侯虎喜欢他这点,觉得像他。
恰好崇应鸾去国外找女朋友了,崇侯虎干脆就带着他出来了。
伯邑考走到崇应彪身边的时候崇应彪还在发呆,一时半会儿没有察觉到他,直到伯邑考喊了句,小应。
崇应彪回神,对上伯邑考有点复杂的眼神,他倒显出无所谓来,拍拍旁边的座位,哥,坐。
伯邑考就坐了下来。
先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问他新学校还适应吗,最后视线落到崇应彪手腕的那块新表上,不是他送的那块。
他送的那块寄到了学校去,崇应彪一直没拿,后来快递自动退回了,生日礼物一直未送达,也就不再算是生日礼物。
他原本担心分了手以后崇应彪会自暴自弃,现在看一切都很好,崇应彪很稳定,倒是他白白担心了,伯邑考舒了一口气,两个人都很默契的避开了感情的话题。
伯邑考看着他,觉得眼前人和两年前校门口那个崇应彪无法再重合在一起,现在这个崇应彪游刃有余,信手拈来。
伯邑考没说什么话,其实他也有话想说,但是面对现在的崇应彪他说不出口,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分手是他提的,他自以为是的拯救人家,悲天悯人的心就是很容易被戳中,他忍不住按自己的方式去帮崇应彪,却没问过一句他是不是愿意,又在一切看似已经稳定以后,擅自离开他。
该后悔的人不是崇应彪,而崇应彪看起来也并不后悔。
伯邑考起身,拍了拍他,走了。
但是没走成。
崇应彪抓住他的手腕就把他扯到了一边,花园的角落里没什么人在意,而崇应彪揪住伯邑考的领子就亲了上去。
很用力,甚至磕破了伯邑考的嘴唇,血腥味弥漫开来,伯邑考没有推开他,崇应彪更没有放手。
天上开始飘雪,傍晚时分小花园里亮起了灯,角落里崇应彪扣住了伯邑考的手,他凑在伯邑考耳边,跟他说,哥哥,你可怜流浪狗的时候,不要忘了流浪狗也是有心的。
不是你决定弃养,流浪狗就会乖乖滚蛋的。
更何况。
崇应彪笑了下,热气喷在伯邑考耳边,更何况,我是一条疯狗。
你不要我,我是要咬死你的。
伯邑考很平静,平静到有点异常,好像这一切的出现反倒让他觉得正常了,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心安了。
崇应彪的假面在他面前自动褪去,狰狞的面目又一次显露出来,可那不是危险也不是威胁,那是一种祈求。
他在祈求伯邑考再次驯养他。
而伯邑考欣然接受。
分手后的第二天伯邑考就后悔了,他很想给崇应彪发个消息,说我开玩笑的,就像崇应彪当初说的那样。
可是他又说不出口,他觉得崇应彪好不容易能有机会过自己的人生了,他不应该剥夺他这个权利。
小应应该被爱,应该被更多人爱,也应该去学会爱人。
伯邑考知道自己给他的算不上爱,顶多是一种矫正,他把崇应彪往他以为的正道上带,却没想到人是正常了,人格看起来更扭曲了。
他以为是自己同情心泛滥,看不得可怜的小孩,可是实际上天底下可怜的小孩多了,也没见他跟每个以谈恋爱为赌注督促人好好学习。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私心。
和崇应彪分手的第三天,伯邑考就后悔了。
他尝试给崇应彪发消息,发现自己社交平台喜提全拉黑,他想通过姬发旁敲侧击一下,结果姬发也喜提拉黑全家桶。
他本来以为和崇应彪分手会很难,这小子看起来会连夜打车到他宿舍楼下哭着求他别分手,但实际上他脑补过多了,眼前的崇应彪,霸道迫切,不容拒绝。
狗还是那条狗,看起来正常了点,实际上已经全疯了。
崇应彪亲完他以后拉着他的手坐墙边看月亮,他问他看没看过那条新闻,一条狗被主人遗弃之后狂奔二十公里找回家只为咬一口主人。
伯邑考笑了,他说你现在是咬完我了吗?
崇应彪不回答,他抓着伯邑考不撒手,伯邑考叹口气,摸摸他,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啊小应,是我自以为是了。
我以为我是在帮助你,其实我不知道,我已经很喜欢你了。
崇应彪坐在他旁边,转头看他,你是认真的吗?
伯邑考点点头。
那你亲我。
伯邑考凑过去,很小心的亲了他一口。
崇应彪像是被哄好了,他闭上眼睛,靠着墙,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雪已经在他头上积了薄薄一层,他才开口。
他说,十八部。
你和我,看了十八部电影。
后来我自己也去看电影,看的时候老是想你,看完了还是想你,想着想着就生气,决定下次不来看电影了。
可是下次还是忍不住要走进电影院。
我真的很想你。
他靠过来,伯邑考叹口气,他说我知道的呀,我也很想你。
伯邑考深夜的时候偶尔会打开和崇应彪的对话框,看着最顶上的备注会变成一段“正在输入中...”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打开聊天框的次数不多,却总是能看到,他知道,崇应彪在想他。
可是他始终没有回应。
他始终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不知道那究竟算怜悯还是爱,算爱吗?
可是提分手的时候又很干脆。
仅仅是出于可怜吗?
那又为什么从来不答应和其他人去看电影呢?
伯邑考不知道,他也很难弄清自己的心意。
前两年实际上他也在逃避,老师的项目没那么忙,甚至早早就催他回去,可是伯邑考不回,他怕见到崇应彪,也怕崇应彪问他你喜欢我吗。
电影没放完伯邑考就走了,他想今年过年还是回来一趟吧,去见见崇应彪,去道歉,去求复合。
但他没想到的是崇应彪是一款比他想象中还要缺爱还要认主的小狗,哪怕看见他的第一眼装的波澜不惊,跟他独处的时候就恨不得真的咬他一口。
认了。
值了。
伯邑考牵着崇应彪的手,和他淋着雪走回去。
走着走着,崇应彪突然开口。
“那天那个提前离场的好像你。”
他准确的报出了日期和场次,伯邑考愣了一下,他说你认错了吧小应。
可是崇应彪却像是得到了正确答案,他的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他说,我知道,哥哥,你也很喜欢我,对吧?
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句,圣人有时候也会有私心,也会忍不住来看看独自生活的小狗,尽管他不想承认。
可是小狗的鼻子最灵了,什么也瞒不住他。
狐妖,绝对是狐妖。
姬发看着崇应彪大大方方牵着伯邑考的手,又看着伯邑考嘴角那个伤口,他特别想此刻抽出一把铜钱剑大喊妖精拿命来,可是事实上,他只能咬着牙憋着自己的不爽,恶狠狠的给崇应彪眼刀。
就知道自己的直觉没错。
姬发恨恨道,崇应彪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考彪+一点点的郊通发达和焕顺(对我就是配平了因为我喜欢合家欢)
现代男大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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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崇应彪看着伯邑考八风不动的表情,再看了看对方红到发亮的耳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我就说我是个脸蛋天才。
姬发抱着篮球满身汗回到寝室门口的时候,用膝盖顶了顶门,半天没人来开门。他打篮球把手弄得很脏,小心翼翼不把灰蹭到裤子上,从口袋里把宿舍的钥匙给摸了出来,用手指夹着打开门,一推开就听见卫生间隐隐有说话的声音。
他一听就知道是崇应彪,除此之外环顾一圈其余四人都不在,牙根儿都发痒,张开嘴刚想对着卫生间吼一句“你聋子吗听不见......
他一听就知道是崇应彪,除此之外环顾一圈其余四人都不在,牙根儿都发痒,张开嘴刚想对着卫生间吼一句“你聋子吗听不见有人敲门”,结果崇应彪先声夺人,在他准备声若洪钟喊出心中所想的前一秒钟,大骂了一句脏话:
“……那你别管老子!反正你也没管过!谁老子……对啊我他娘是你老子行不行?我爹死了!”
姬发:……
崇应彪满脸戾气地推开卫生间的门,发出很响的一声,他腰间裹着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的,全都捋起来到脑后去,滴滴答答掉了一串水珠子,然后顶着他那健身教练一样的体格路过姬发,径直走到自己的床位上坐下。
崇应彪给了姬发一个否定的答案,他哦了一声也不多说,放下篮球后从自己衣柜里拿了换洗的衣服带着手机就往浴室钻。
宿舍群是不能大大方方发消息去问崇应彪怎么了的,毕竟崇应彪本人还在里头,但姬发又觉得没有必要单独拉一个没有崇应彪的群,他嫌麻烦。而且后面事情解决了万一想不起来解散,白白占用他一个群名额来,只好挨个挨个私信室友。
第一个找的是殷郊,他把晚上看到的事情大概描述了一遍发过去,然后选中消息一一转发给其余三人,最后锁上手机屏放在门背后装衣服的袋子里,开始洗澡。
洗完澡出来他就发现他们伟大的寝室长姜文焕已经拉了一个新群,群名简单易懂,叫“此群无彪”,消息刷了99+,他点进去还在不停往上跑,好在界面弹出来一个定位到未读消息处,让他能从头开始看。
作为崇应彪老乡的苏全孝具有绝对的发言权,洋洋洒洒打了好长,姬发看着就头疼,手指往下搓试图找到省流版。好在真给他找到了,鄂顺总结的,虽然是以反问的形式。
简而言之就是崇应彪那个造孽的爹,因为太疼大儿子,要大儿子来继承家业,把崇应彪给流放到旗下不知道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的分公司去了。偏偏当初崇应彪是冲着要在家里和长子争权夺位的心才来学的金融管理,书还没读完,他爹先给他判了死刑。
崇应彪百分之百不乐意,他爹倒是心狠,说停生活费就停生活费,愣是一个子儿都不给拨,大有让崇应彪读不起书干脆就别读的架势。
他们寝室这一票人,家中长辈多多少少都是有生意上的往来,用通俗的定义来看,担得起“富二代”这一个标签。不过很明显的一点是,比起他们其他的五个人来说,崇应彪是不受家里待见的那个。
有点不太好评了,姬发捧着手机想,要不让苏全孝想办法把崇应彪的银行卡号套出来,他们几个每月轮流打款,就当希望工程资助贫困地区的学生了。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他们好歹五个人,怎么看也应该比臭皮匠厉害才对,愣是没讨论出来个什么结果。崇应彪不知道苏全孝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们了,他们也不能去推一下崇应彪的肩膀,说“哥们你要不去找个班上吧”,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最后殷郊在那个名为此群无彪的群里下结论:崇应彪他爹真不是个东西。
宿舍每晚十一点半准时熄灯,但不断电,只要不开寝室顶灯,该干嘛干嘛。他们寝室六个人,四个人是上下铺,剩下俩睡对面的上铺,下面是两个桌子,中间的过道上还有拼在一起的四张桌子。
姜文焕和鄂顺是上下铺,崇应彪和苏全孝是上下铺,剩下姬发和殷郊睡对面上铺。
苏全孝还坐在电脑前打游戏,电脑的光在熄灯后的寝室里扑在他的脸上,背后崇应彪的床位已经拉上了遮光帘,幽幽地飘出来崇应彪的声音:
“问一句,什么工作来钱快。”
全寝室唯一一个学法律的苏全孝手一抖,电脑屏幕上的小人放了个空招被打死,页面瞬间就灰了。他哀嚎了一声回过头,一把拉开崇应彪的床帘,在对方错愕的表情里情真意切地撑着床垫大喊:
“彪哥!你不能做《刑法》里面的事儿啊!我律师资格证都还没考下来啊我捞不了你——”
崇应彪还来不及反驳什么,他对面上铺和殷郊捧着手机打双排的姬发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有些老旧的铁架子床跟着他的动静一起晃,发出吱呀的涩牙声音,听得崇应彪火冒三丈,本来人就烦,被姬发一笑更烦,想都没想张口怼人:
“你喝笑和尚的尿了是吧,一天笑笑笑,笑个毛啊?殷郊都不管你,就放任你这么带病出巡吓人是吧?”
如果崇应彪只是攻击了姬发本人,他可以看在崇应彪目前和家里闹这么大的矛盾的情况下忍一句,但护短是真的护短,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能说他家人。在和殷郊开始拉拉扯扯进入暧昧期之后,殷郊也被姬发归纳进自我领地,崇应彪此番行径在他眼里就属于波及第三方。
“你厉害,”姬发呛回去,也不管手机上的游戏进度如何,“你厉害你惦记上《刑法》条例,怎么着,崇少爷是打算犯半本啊还是一本全犯啦?”
崇应彪不甘落后,这个口舌他一定要占上风:“我要犯刑法我指定先给你姬发来两刀好吧,不能让你祸害遗千年。”
更头疼了,姜文焕想,这个寝室到底可不可以有一个安静的晚上?
崇应彪此人的行动力是有目共睹的,作为时常被竞争的头号目标,姬发不得不承认在收小组作业的时候,他就算看不惯崇应彪本人,也是很乐于看见对方发来的已完成部分。
不过身为大学生,还是没有毕业的大学生,那就是廉价劳动力中的廉价劳动力,兼职挣个外快充裕生活费还成,全职工作肯定是没希望的。崇应彪现在连本科毕业证都没到手,出去只能说自己是应届在读,最高学历甚至只能填个高中,因为大学本科还没读完。
学校的专业课不少,他没办法一天当成四十八个小时用,就算当成四十八个小时也没有连贯的八小时能够出去打工,一二来去还真的陷入一个死胡同。
注册了一个周的求职APP还在锲而不舍地给他发消息,但都不是什么好岗位,顶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网图当头像的HR主动问他要不要来工作,说看了他的简历觉得很合适,崇应彪看着手机冷冷一笑,心想他一个学金融管理的,到底哪里合适去给人家当客服了。
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工作岗位,崇应彪光是想起来都先翻两个大白眼,心想朝歌难道不是首都吗,怎么工作岗位还比不上北崇。
苏全孝坐在电脑面前准备pre,专业书摞了一摞摆在手边,好不容易到了周末,姜文焕和鄂顺出去看电影了,殷郊和姬发照样出门打篮球,一寝室连最近在找兼职工作的崇应彪都休息下来了,他还要含泪做PPT,问就是真心学法不怕千刀万剐。
崇应彪举着手机刷健身交流贴,刷了半个钟发现各个身材都不如自己,忍不住轻蔑一笑,心想这年头真是什么身材都敢往互联网上发。突然手机一震,通知栏里那个溜了他一周也没个具体结果的招聘APP显示有HR给他发消息,他点进去一看,对面问他要不要去当主播,要求是开美颜能看就行。
笑话,他崇应彪这张脸还需要开美颜?
崇应彪把手机摁黑屏,对着手机屏幕摸着下巴照了照,问床前的苏全孝:“小苏啊,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苏全孝最近在跟着他妹一起追女团,他其实没有特别喜欢,但想不到快速增进兄妹友谊的方法,于是在得知了他妹的爱好之后,果断选择加入。他忙着自己的PPT,但出于对崇应彪的敬爱,头也不抬想也不想,张嘴就夸:
“彪哥当然是脸蛋天才了,谁能和彪哥比啊。”
崇应彪很满意苏全孝的回答,心里暗想一句不愧是我,清了清嗓子往上挪了挪,双脚交叉踩在上下铺的楼梯上,又问:“那你觉得我去当主播怎么样?”
苏全孝还来不及回答,寝室大门被猛然推开,姬发夹着篮球快步走到崇应彪的床前,满脸严肃看着他,语气难得称得上一句苦口婆心,开始教育:
“我告诉你啊崇应彪,你缺钱你跟大家说,怎么着都会给你想办法的,实在不行让殷郊给你往卡里打钱都成,你不能去做这种事情。万一学校知道了给你下处分,严重一点你大学白读了知不知道?”
苏全孝听懵了,啊的一声从电脑屏幕里把视线撕了下来,回头看向用眼神对峙的两位室友。别说苏全孝没搞明白,当事人崇应彪也没懂,他短暂地空白了一瞬间,在反应过来之后心情复杂,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该说姬发这是好心在关心他,还是他在姬发心里居然是这种形象。
“……什么叫这种事情,来姬发你今儿给我说清楚,”崇应彪用舌头抵着齿列转了一圈,在腮边顶出来一个小小的弧度,整个人也坐直起来,略略抬起头盯着姬发,突然发现对方身后没有跟着那条名叫殷郊的尾巴,有些诧异,“咋?殷郊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爸有事儿找他,”姬发的表情在脸上一分钟能变八百次,他纠结了半天,手指在篮球上抠了又抠,深吸了一口气又叹气,最后认命地翻了个白眼,“我哥的宠物医院需要一个兼职的,招聘信息我待会儿发你,你自己看要不要去……你最好别去,你看起来只会给我哥添乱!”
他说完飞快地把篮球往他桌子底下一塞,逃一样地拿了换洗衣服一个猛子扎进卫生间,结果忘记拿校园卡,在浴室扯着嗓子喊苏全孝的名字,让苏全孝给他拿一下校园卡,不然没热水洗澡。
他觉得姬发应该也不太能接受,毕竟他俩上一次沟通还是互相损对方脑子有问题,那么简单一章经济法条都需要背两天。
于是他把给姬发的备注改了,从西岐农夫改成了姬发的名字,又想了想后,把姬发的生日也一起备注在了名称之后。
殷郊家里养小动物,见崇应彪穿了件黑色的衬衫出门应聘,抽了抽嘴角好心建议回来路上记得买一个滚筒刷回来,应该会蹭到很多的毛。姜文焕拉着鄂顺去图书馆,闻言立刻表示不许直接往洗衣机里面扔,把毛刷干净之后还要再套个洗衣袋。
有多远呢?崇应彪刷二维码进地铁的时候想,大概就是这条线的终点站,就是他的大学那么远。
他专门挑了一个没课的下午去的,刚走进自动打开的大门,前台护士看到他走进来眼睛一亮,问:“是来应聘的吗?”
崇应彪点了点头,啊了一声说是,护士立刻抽出来一张应聘单给他,顺势递过来一只黑色的签字笔,急切地好似非他不可。崇应彪一边填写个人信息,一边在拧着眉写住址的时候状似不经意开口问来应聘的多不多。
护士歪头想了一下,答:“其实不少,我们考哥开的工资高嘛。但我觉得你很有优势!”
崇应彪眉毛一抬,颇有兴趣地询问:“我有优势?什么优势?”
不会是认识老板他弟姬发算个优势吧?关系户是什么特别值得拿出来的谈资吗?姬发他哥难道和全体职工都打过招呼啦?
护士理所当然:“体格啊,你这块头一看就能摁住哈士奇。你是不知道啊,我们给哈士奇洗澡老费劲儿了,满屋子窜,比过年的猪还难摁。”
崇应彪:……
行吧,也算是个优势,虽然他之前在健身房里快乐撸铁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日后这一身肌肉是拿来摁狗的。
但好歹他还是觉得姬发长得还行,尽管比不得他,还是能在他们学校帅哥榜单里勉强有个位置的。那么作为姬发他亲哥,崇应彪认为伯邑考应该和姬发是一个路数的,可能比姬发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多少。
事后根据当事人崇某回忆,那天下午的阳光真的很好,伯邑考刚给一只狸花猫打完疫苗,伸手揉了揉小家伙打针的后脖颈,再用手指挠了挠它的下巴。小猫的主人站在一边把猫抱了过去,冲着伯邑考点头致谢,伯邑考把脸上的口罩取下来,眉眼温润,萧萧肃肃。
大一班会的时候,班委组织过同学们一起看电影,看的是《怦然心动》。回寝的路上姬发和殷郊讨论什么是一见钟情,他跟在后头大翻白眼,心想果然还是年轻。殷郊倒是很肉麻地给姬发形容,说一见钟情的那瞬间会觉得世界摁下了暂停键,一切都模糊起来,只有眼前的人越来越清晰。
崇应彪模糊地记得殷郊的说辞,但清楚地记得姬发用那种有点暧昧又黏糊的语气问殷郊是对谁一见钟情过这么深有体会,两人就开始在崇应彪前方一米的地方当他面儿拉扯,他的身后是姜文焕和鄂顺,这俩从高中开始早恋,他绝对不回头。
不过事情总有例外,比如此刻,在伯邑考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时刻,崇应彪想,殷郊那个大若汁总算是说对了一次,一见钟情的时候确实会开始模糊又清晰。他甚至听不见旁边护士的声音,只看见伯邑考朝他望过来,对方的声音犹如开了0.5倍速,慢悠悠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清,唯独睁着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伯邑考,直到对方走到他面前站定,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试图让他回过神来。
“崇应彪是吗?”伯邑考轻声问。
其实崇应彪不喜欢他的名字,他哥叫崇应鸾,都是一个爹生的,名字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改名字是个麻烦事,以前他未成年自己改不了,又不能和监护人他爹商量,等成年了之后很多东西都已经打上了“崇应彪”这三个字的烙印,再改动起来会凭空出现一堆麻烦事情。
而他讨厌麻烦。
可这个名字从伯邑考的嘴里说出来,怎么还显得怪好听的。
“啊,我是。”崇应彪回过神来点头回答,他看着眼前的伯邑考冲着他温和地笑着,同他简短地自我介绍起来,末了把修长的手伸到他面前来,欢迎他来这里工作。
崇应彪握住伯邑考的手时,情不自禁地发问:姬发那个西岐村夫,为什么会有一个神仙哥哥?
娘的,姬发凭什么啊?
崇应彪平时不笑的时候看着有点凶,但其实他还挺喜欢小动物的。小时候看见他哥有只小狗,他羡慕了很久也想养,不过他爸不给,那时候他年纪小还被哄一句说怕他玩物丧志,等他长大了有自制力了再说,不像现在这样直接撕破脸皮,装都不装。
在给狗洗澡的时候崇应彪有分神地想过,他是不是上辈子是个打猎的,天天和动物打交道,不然怎么解释诊所里最费人的那条一洗澡就开始唱歌的哈士奇在他手底下都很乖,乖得一声不吭,判若两哈。
自打他来这儿上班以后,所有来看诊也好护理也好的动物们都很喜欢他,在他手底下又黏人又乖巧,看的同事嫉妒得不行,酸溜溜地讲他怕不是迪士尼公主来的。崇应彪在网上冲浪还没冲到那片海域去,不知道迪士尼公主是个什么梗,手里拿着狗狗专用香波去洗浴室补充,茫然抬头问为什么不是王子,被护士姐姐笑了一通,说在迪士尼里当公主比较好,迪士尼的王子和芭比里的肯没什么区别。
打扫好了洗浴室的卫生,崇应彪蹲在外面的垃圾桶旁边剪指甲,员工手册里面清楚规定了不能留过长的指甲,以免给小动物洗澡的时候产生不必要的刮伤。他现在已经很熟悉这份兼职工作了,从一开始给小狗剪个指甲都要拿着剪刀看半天问血线在哪儿,到熟练逮狗往台上一拴,可以说是个成熟的洗澡工了。
伯邑考下班从办公室出来锁门,一抬眼就看见崇应彪老大一个小伙子蹲在走廊尽头的垃圾桶前,看着块儿头挺大,但蹲下来却显得不高,好像一米八几的身高全都点亮在腿上。用现在网络上小姑娘流行的话来说,腿伸出来比命还长。
起初崇应彪是很不习惯这个称呼的,他前半辈子都是让人连名带姓呼来喝去的,自己也习惯了,陡然出现一个人温温柔柔叫他名字,不带姓氏的那种,乍一听起一身鸡皮疙瘩。但伯邑考有个天大的魅力,总是让人不忍心拒绝和否定,崇应彪咬咬牙洗脑自己,反正伯邑考是他老板,给发工资的,叫什么都行,他都能照单全收,拒不承认实际上是自己害羞。
被这么叫了半个月之后崇应彪麻木了,叫呗,反正他又不少一块儿肉,只是有时候会别扭一下,因为他哥叫崇应鸾,兄弟俩中间担着同一个字,总觉得平白无故要把伯邑考言语间的温柔分给他那不做人的哥一半。
说不清楚是崇应彪不太会藏事情,还是伯邑考太懂得看穿人心,反正这事儿是让后者知道了,特地找了个不忙的时候来和他谈心,问他要不要换个称谓,还跟他道歉说之前是自己考虑不周。
崇应彪此人就是典型吃软不吃硬且别扭的主儿。别人对他十分不好,他一百分地报复回去,并且不会有丝毫愧疚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下手太狠,但凡别人对他一分好,反而让他手足无措、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回应。
“可我只认识一个小应啊,”伯邑考冲他笑,俩酒窝在脸上仿佛盛的全是五粮液,一股脑给崇应彪灌晕乎,整个人眼冒金星地接过奶茶,听见伯邑考补充后半句,“你的哥哥我不认识,小应就只是你啊。”
崇应彪握着奶茶花了三秒钟,愉快地接受了这个称呼并且毫无怨言,二十年了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名字有这么好听过,抠着奶茶杯子上贴的标签半晌挤出来一句谢谢考哥。
“没事,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伯邑考冲他温和地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来,看见崇应彪额前的碎发都有些挡住眼睛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手呼噜了一下对方的头发,手法像撸狗,“我先去工作了,你喝着奶茶休息一会儿吧。”
崇应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里还是一杯伯邑考拿给他的奶茶,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接过来的,低头看了一眼标签,本来是想看价格,结果发现品牌和口味全是自己喜欢的,赶紧跟着站起来,结结巴巴喊住已经转身朝休息室门口走的伯邑考。
“那个考哥,我把奶茶钱转给你吧——”崇应彪开口,顺便把剩下后半句“你怎么知道我口味”给囫囵吞回到肚子里去。
伯邑考总是能清楚地看穿他的想法,还是那种八风不动的笑容,看起来能解冻昆仑的冰雪,答:“不用,专门请你喝的。上次下午茶的时候我看你点过这个,如果喝腻这个口味,可以告诉我别的,下次点给你。”
崇应彪哦了一声说好,心里补充一句喜欢死了,直到伯邑考轻轻带上了休息室的门,他重新坐下来把吸管捅进奶茶里开始嘬,一边嘬一边想,果然姬发那小子是基因变异了,不然伯邑考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姬发那样的弟弟。
不过那天他心情格外好,下班搭地铁回学校的时候看见寝室群里姬发问有没有人可以带个夜宵回来快饿死的时候,他长摁住姬发的那条气泡引用,回了个1。
“啊不用麻烦了考哥!”崇应彪闻言猛地一回头,站起来太快头晕了一瞬间,视线模糊的片刻看见伯邑考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胳膊,扶着他站稳,眉心轻蹙问他哪里不舒服,他连忙摆手表示没什么,心中庆幸好歹指甲剪完了,不然这一下就是他把自己血线给剪了,“我赶地铁回去就成,真没事儿,就是起太猛了。”
其实已经到了崇应彪平时下班的点了,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来的客人很多,他洗了好多只狗,又按照病历本给放在这里的生病的小动物们换药喂饭,一通工作弄完下来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墙上电子钟显示已经快八点了。
“你吃晚饭了吗?”伯邑考问,他知道今天诊所的情况,听别的医生同事抱怨了一下,说一个附近狗咖好像是买到了不好的狗粮,几乎一大半的狗狗都吃出问题了,吐的吐拉的拉,扎着堆全来了,外边的护士和助理忙得饭都没得吃。
崇应彪刚想说吃了,他的肚子不太给面子,比他先开口,咕噜咕噜响了一阵儿,愣是没给他一个机会撒谎。
“我请你吃个晚饭吧,不用担心地铁,我送你回去,”伯邑考开口,怕崇应彪不答应似的,又补充两句,“家里寄了些东西来,正好要拿给小发,是顺便的事情。小应是小发的室友吧,还要麻烦小应多照顾他。”
行吧,崇应彪点头,伯邑考都把话说到这么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份儿上了,他要是再拒绝一轮,好像显得他不太有礼貌。而且这也不好拒绝啊,工资条还捏在老板的手上。
晚饭吃的是海鲜烧烤,主要是崇应彪负责吃,伯邑考负责烤。菜单先给崇应彪选的,他看了半天给自己点了杯柠檬水,把菜单推回给伯邑考,说自己不挑食啥都吃,按照伯邑考的口味来就行。
伯邑考想了想,也没推辞,说那行吧,这家的炭烤小牛排是招牌,蒜蓉扇贝也很出名,晚上再来三斤小龙虾边聊边吃也合适,一副熟客的样子先点了不少,把菜单还给服务生的时候还冲着崇应彪笑笑,交代说不够再加。
其实很够,再多一盘可能就吃不下了。崇应彪剥出最后一只小龙虾的腹肌肉塞嘴里,看见伯邑考起身笑笑去结账,报手机号的时候他四周环顾了一圈,人还挺多,他们居然运气挺好挤进来一桌,现在外面还有坐在塑料板凳上等的食客呢。
晚饭之后伯邑考开车送崇应彪回朝大,问了一下哪个校门离寝室最近,停校门口的时候从后座拎了两个牛皮纸口袋递给他,说是西岐那边寄来的东西,一份带给姬发,另一份给他。
“给我?”崇应彪刚接过来,闻言愣住了,断然没想过还有自己的一份,他的手指还搭在安全带的扣上,心想自己挣伯邑考的工资,吃人家的晚饭蹭人家的车,末了还要拿一份特产,谁家给人做兼职的做到他这个程度?到底是伯邑考人太好还是他连吃带拿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伯邑考解释,顺手开了车门锁,转过头来看着他,表情诚恳又真挚,“之前诊所里女孩子比较多,小应来帮忙之后大家都轻松了很多,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我哥让你带给我的?”姬发从崇应彪的手上接过一手提袋,看着对方手里拎着另外一份一模一样的往柜子里放,眉毛拧起来能打个结,“为什么让你带给我?我哥自己怎么不来?还有你一份儿吗?”
崇应彪再次感叹真是同爹妈不同命,那么一个神仙哥哥伯邑考有姬发这么一个弟弟,姬发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投到姬家去给伯邑考当弟弟。但他今晚心情好,顺便有点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心思在,难得没呛姬发两句,正儿八经地回答了对方所有的问题。
“考哥送我回来顺道带给你的,怎么没有我一份儿?你有意见问考哥呗。”
姬发嘶了一声想发作,顿了一秒没想好发作什么,纯粹是条件反射。他顿的这一下错失良机,再想好发作的内容时,崇应彪已经手臂上搭着换洗衣物去冲凉了。
殷郊叹了口气拉住姬发胳膊,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稳住他:“也许是崇应彪帮了考哥的忙?或者是一视同仁一下?你想啊考哥那么好的人,喊崇应彪帮忙带东西就顺便给他一些也很正常……啊送他回来这个、呃文焕你来解释一下。”
被点名的姜文焕啊了一声,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的事情,先把文档保存起来,再给自己表哥补充后半句:“可能是担心路上出什么事儿吧,毕竟崇应彪今天回来得晚,咱们校区多偏僻你也知道的姬发。”
鄂顺坐在姜文焕床上啃小零食,笑得眼睛弯成两道小月牙,伸长了手臂去拍了拍姜文焕的肩膀,示意对方回过头来,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开口:“不会是姬发哥哥喜欢崇应彪吧?那他们逢年过节不堪比世界大战啊?”
姜文焕笑了一声,在鄂顺耳朵上捏了一下,没说话只眨眨眼,大有一副“你可真敢想”的架势。
离他俩最近的苏全孝耳朵灵听见了,没控制住音量,给崇应彪无条件站台:“我彪哥这么帅,姬发哥哥喜欢也很正常吧!”
把牛皮纸袋里面的小麦饼掏出来打算分给室友们的姬发一听苏全孝这话就要炸,手都伸出去把小麦饼往苏全孝桌子上放了,立刻给收了回来,扯着嗓子嚷嚷不可能,说着就要往浴室冲,把崇应彪拉出来一决高下。
结果被殷郊一把搂住腰,差点就没把这炮弹一样往前冲的小祖宗给拦下来。
对面寝室过来梆梆敲门,喊他们大晚上的小声点,都熄灯了怎么还吱哇乱叫,要打出去打别在宿舍里发癫。
姜文焕上一秒还就着鄂顺的手,享受来自对象亲手投喂的小饼干,下一秒听见敲门声长叹一口气,对着抱作一团的殷郊和姬发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起身开门去给对面寝室道歉。整个过程极为流畅,像是排演过无数次似的。
姬发在外边吼的那一嗓子声音太大,加上天生嗓门就不小,说话气沉丹田的,一字不落全传进浴室正在洗澡的崇应彪的耳朵里。他一边往手掌心里挤洗发水一边想如果他真的和伯邑考谈恋爱,姬发当场气死的可能性有多少。
是不是现在想这个不太合适啊,人家当老板的请他吃饭、送他回校、给他发工资,他在这儿想着怎么把人家弟弟给气得要吃两瓶速效救心丸才能不进医院,好像是有点恩将仇报的味道。
崇应彪以前没遇到过伯邑考这种人,他的五个室友其实对他都不差,说脾气好的也有,姜文焕和鄂顺脾气都很好。甚至上学期他让人在校园大道上骑小电驴撞了把手臂摔骨折,苏全孝还自告奋勇帮他洗衣服,硬是洗了好几个月,洗到他手臂好为止。
殷郊虽然一直和姬发统一战线,但真要是有开始干仗的趋势,也是第一个出来拉架的,尽管是拉偏架害怕姬发被他揍出个好歹,也算是阻止了一场架的发生。说来说去只有姬发一个脾气很差的,不过他和家里发生这么个事儿,反倒是姬发跑出来帮他找工作,要不是姬发他还真不一定有机会认识伯邑考。
要是真有一天他和伯邑考谈上了,还要算姬发是个媒人。
毕竟其他的都能改,这要长得回民都退避三舍了,怎么改啊?
未必当年开学分到一个寝室的时候,殷郊就看姬发那一眼,就透过现象看本质,一眼看穿姬发的灵魂和他殷郊灵魂共振、密不可分啦?分明也是看上脸的好不好,他一想起班级中秋晚会姬发上讲台弹了个吉他下来喝水,殷郊望着人侧脸那个眼睛一眨不眨上下移动的样儿就一阵恶寒。
再看看吧,反正他挺喜欢和伯邑考待一起的。崇应彪关了热水,扯过挂在门背后的毛巾在身上胡乱擦了两把,他暑假又不打算回家,下次去上班的时候问一下伯邑考,诊所暑假还要不要他继续打工。
全寝室只有殷郊是朝歌本地人,光荣的成为了大家伙的送行伴侣,主要表现为帮每一个回家的人搬运行李。崇应彪不回北崇,老早就和学校打了报告申请,朝大允许学生暑假留校,姜文焕拉着鄂顺回东鲁前仍旧在履行一个宿舍长的义务,郑重其事地交代他要保护好寝室众人的资产。
苏全孝比较好笑,走之前非要和崇应彪来一个拥抱,哭得眼泪汪汪鼻涕都要下来了,说回北崇会想念崇应彪的,让崇应彪在朝歌要好好的。弄得崇应彪三分感动七分无语,他只是暑假不回北崇而已,又不是人在朝歌没了。
姬发走之前专门去了一趟宠物诊所,带个墨镜拽个二五八万的,结果没看清一头撞在崇应彪刚擦完的玻璃门上,当场又开始跳脚,再一次被殷郊搂着腰给抓回来。正巧赶上伯邑考从诊所里出来,看见三个年轻人凑在一起,甚至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你们既是同学又是室友,这是很少见的缘分啊,”伯邑考一句话把躁动的姬发和崇应彪摁下来,伸手拍在崇应彪肩膀上,“一会儿月饼要来,小应你准备一下。”
“哦好,”崇应彪答应下来,举着抹布去擦玻璃门上姬发刚刚一头锤撞出来的印子,侧过头对已经走回去的伯邑考大声喊,“考哥我马上来!”
姬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深吸了一口气,抓住殷郊搂着他腰的胳膊,转头看了一眼瞳孔地震的殷郊,大概是和他一样对于他哥给予崇应彪的称呼感到震撼,又转回来死死瞪着崇应彪:“我警告你崇应彪!你不要打我哥的主意,我绝对不会同意的!我绝对不会同意我——”
崇应彪心里爽了。
他看姬发在他身上吃瘪就很心情愉悦,冲着姬发吹了声口哨,眉梢眼角都挂着“嘚瑟”俩字儿,话都没让姬发说完,擦干净玻璃门掉头就往回走,眼神儿都没多分两个。
“他什么意思?”姬发转头看向显然还没缓过来的殷郊,伸手在对方的额头上戳了戳,“你傻啦?你也觉得我哥被崇应彪这个狗蛊惑了是不是?”
殷郊啊了一声,点了两下头,开始思考如果他此刻对着姬发说出“要不你现在开始准备一下接受你以后的嫂子可能是崇应彪”这句话,他俩的爱情火苗是不是会就此熄灭。
殷郊:“……那个姬发,你明天回西岐的机票是几点来的?”
姬发:。
不同于外面姬发和殷郊两人完全没想到一起去但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崇应彪抓着脏毛巾很开心,开心到哼着歌在洗手池拿着肥皂开始搓,想着一会儿该给月饼用哪个味道的狗狗香波。
月饼是一只比格妹妹,在还是只赏味期小奶比的时候就在这里办了卡。比格犬嘛,声名远播,能养的都是忍人,崇应彪刚来的时候听伯邑考说到了这只小狗,年纪轻轻看着又老又小(主人原话),每天垮着脸站岗。
伯邑考给崇应彪看档案上的照片,眉梢眼角带着笑:“不过很可爱啊小应。”
崇应彪走过去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他会装没事人,其实在心里喊不要随便地省略主语啊他会误会的,然后探过半个身子看着伯邑考修长的手指点住的那张比格的照片,点头:“确实很可爱啊考哥。”
崇应彪此人,不论有什么,仇也好恩也罢,喜欢当场就报。
“想什么呢?笑这么开心。”
冷不丁背后传来伯邑考的声音,崇应彪把手里洗干净的帕子拧了水,挂回到不锈钢架子上,既不好对着伯邑考说想到把你弟气半死我就很开心,也不能说想你被我一句话说到面红耳赤很动心,只能牵起嘴角笑了笑,答:“想月饼。”
“中秋要到下半年去了,这会儿想有点早,”伯邑考刻意曲解了崇应彪的意思,看对方眉毛一扬,自己没绷住先笑起来,颊边的酒窝露出来,手搭在崇应彪的肩膀上推了推,“不逗你了,月饼已经来了,在外边等你。”
名叫月饼的比格妹妹看起来比之前长大了不少,崇应彪从它主人手中接过牵引绳后把它抱进洗浴室,先连着牵引绳把小狗拴在吹毛的台子上,他去放水试水温。同一个空间里还有另外一个女同事,正在给一只萨摩耶冲泡沫,非常自然地夹着嗓子喊萨摩耶“乖宝宝抬一下脚”,状态没切换过来,转头给崇应彪打招呼的时候还是夹着的。
这已经是工作状态时候大家的常态了,没人可以对着可爱的生物夹不起来,包括练得像个健身教练的崇应彪,他抱着比格妹妹进洗澡筐的时候,也夹得很厉害。
“嗯——很乖!来转个圈,我们洗另一边。”
小狗吹毛和中大型犬不一样,中大型犬站在台子上就能用吹风了,但一般小狗比较害怕那玩意儿,在体型允许的情况下,会先用毛巾吸干水,再放进烘干箱里面。
崇应彪抱着裹在紫色毛巾里面变成比格卷的月饼去看烘干箱有没有小猫在使用,月饼的胆子一直不算大,他捏着小狗软乎乎的爪子,又摸摸它大大的耳朵,低头安慰:“好宝宝,不害怕哦,我们很快就能变成干净小狗了。”
伯邑考站在他面前,递给他一支前台同事买回来到处分的牛奶味棒棒糖,指了一下正在运作的烘干箱:“还有十分钟才好,小应你带着月饼等一下吧。”
“好的谢谢考哥——呃。”崇应彪捏着小狗的爪子举起来,下意识先回答了伯邑考,在尾音没落下的时候突然反应了过来,紧急收声已经来不及了。
完了,崇应彪头都抬起来了,他又不能再低下去,只能僵硬地看着伯邑考含笑的双眸,十分后悔自己怎么没切换过来,夹着嗓子和伯邑考说话实在是太丢人了。
伯邑考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把手里捏着的棒棒糖装进崇应彪的外套口袋里,开口试图缓解崇应彪的尴尬。崇应彪本人不知道,但在伯邑考的眼里,人已经红得快赶上煮熟的螃蟹了。
“没事小应,是正常的,”伯邑考点点头,推了一下自己有些下滑的眼镜,“很可爱。”
崇应彪愣了一下,问:“谁可爱啊?”
问完他就后悔了,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都不能和“可爱”这个词沾边,怎么能对着伯邑考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别是给小狗洗澡的水进了他的脑子。
他把一切都归咎于今天遇到了姬发,就是因为气了姬发,人肯定在背后念叨他呢,他这聪明的大脑才会在一瞬间短路成殷郊。
还不等他在脑子里先把姬发从头到脚问候一遍,伯邑考的声音再一次的响起来:
“你可爱。”
崇应彪没想到还能得到这个正面回答,他愕然地看着伯邑考,对方还是那个八风不动的表情,但有些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比方说红到发亮的耳朵。
也许这里见色起意的人可能不止一个。
崇应彪想摸自己的下巴,发现怀里还抱着一只不太安分试图往下跳的小狗,他抱着狗往上掂了掂,往怀里抱得更紧了一点,想起还没给伯邑考打工之前苏全孝给他的神奇形容词,情不自禁地想,老子就说老子是个脸蛋天才。
叮的一声烘干机的倒计时走完,伯邑考先转身,把里面的狸花猫给抱出来,回头示意崇应彪可以把小狗放进去吹毛了。
崇应彪看着他,咧开一口白牙冲他笑,用一种很自信的表情和语调,问:“考哥,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伯邑考也笑,反问回去:“不明显吗?你再想想看呢。”
【考彪/郊发/焕顺】
开开心心吃瓜,结果竟然是!
写点puppylove,高高兴兴谈恋爱
1
鄂顺从货架上面拿了两包黄瓜味薯片,顺手丢进了姜文焕推着的购物车里面。
两个人逛着超市,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表弟,姬发还有崇应彪天天不回宿舍,干嘛呢他仨。”
姜文焕一手拿着一盒柠檬正做比较,
“谁知道,殷郊公司太子爷,实习就当走个过场,姑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行了,我俩也是关系户,大哥莫说二哥。”
“要不怎么说咱俩是缘分呢”
姜文焕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鄂顺从他手里拿走一盒权当选择,推着购物车去自助机结账了。
晚餐是姜文焕下的面,尤其是鄂顺那碗用料特别...
晚餐是姜文焕下的面,尤其是鄂顺那碗用料特别足,还一人窝了一个蛋。
吃完饭屋里还静悄悄的,鄂顺估摸着今晚他们五人套间的实习宿舍又只有他和姜文焕。
三个月前,鄂顺和姜文焕申请自主实习,托关系进了同一个宿舍,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哥不离弟弟不离哥,一人提了一个行李箱双双推开宿舍大门,然后,他们看见了殷郊。
哇,关系户X3
姜文焕心里腹诽,真是老熟人开大会,关系户凑一堆。
殷郊出现在这里,两人都是既意外又不意外,毕竟殷郊是公司货真价实的太子爷,大四毕业在即来公司实习也是理所当然。
公司分配的宿舍条件很好,是五个卧室的大套间,最后来宿舍的是姬发和崇应彪。
姬发人很和善,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包西岐特产,逐一分给了室友,还带了两盒芙蓉糕,说是家里哥哥亲自做的。这话不知道哪句踩着了崇应彪痛脚,不仅没收芙蓉糕,还转身进了房间,房门摔得震天响。
姬发觉得莫名其妙,神经病吧,这人!
殷郊看看崇应彪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姬发,笑着打圆场:“他不要我要,姬发都给我吧。”
鄂顺吃了一口糕点,对姜文焕说:“挺好吃的。”
姜文焕也尝了一口,“我琢磨一下,下次给你复刻一个。”
鄂顺现在想起来这事还是感觉很奇怪,推了一下在流理台洗葡萄的姜文焕:“你说崇应彪发那么大火干嘛啊,姬发其实人挺好的。”
姜文焕说:“不知道……不过我发现最近我表弟有情况。”
鄂顺就着姜文焕的手吃了颗洗好的葡萄:“怎么说?”
两人拿着果盘走到沙发坐下,姜文焕接着说:“我发现他脖子上有吻痕,你知道我姑姑教得很好的,殷郊多半在谈恋爱。”
鄂顺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郊哥看起来确实是对恋爱很认真那种人,而且他最近也没回来,可能和女朋友同居了吧。”
姜文焕点点头,接着给鄂顺投喂,鄂顺嘴巴像储食的小松鼠,嘟嘟囔囔地说:“再吃不下了……放冰箱吧……”
姜文焕给他倒了杯温水顺顺食,又听见鄂顺讲:“其实我觉得姬发也谈恋爱了,这两天老在工位傻乐,写方案有什么好笑的,彪子骂他傻逼都不计较了。”
“那确实,有点情况啊。”
2
姬发第一次向崇应彪示好,对方拒绝了。
姬发第二次向崇应彪示好,对方拒绝了。
姬发第三次向崇应彪示好,对方拒绝了。
靠……
拽什么拽,他哥做的芙蓉糕天下第一,爱吃不吃,有福之食,不进无福之口。
但是姬发第一次见殷郊,他就觉得,这个人好漂亮。
我想和他做朋友。
于是姬发如愿以偿地,更上一层楼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地做了殷郊的男朋友。
殷郊说,“我总想成为父亲心里的好孩子,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姬发轻轻抵着殷郊的额头:“你很好,真诚善良,拥有一切美好的品质,值得所有人夸奖。”
姬发想,殷郊有着最清澈明亮的眼睛,就像西岐麦田的阳光,应该要得到很多很多的爱才对。
3
“滴——”
“我靠,你不知道我刚在茶水间看见什么了!”
“下班给你说!!!今晚想吃冬阴功汤~”
姜文焕想了一下,宿舍冰箱还有上次没吃完的虾,趁没人的时候回复鄂顺。
“OK”
4
“什么?!你在茶水间看到姬发和殷郊亲了!”这消息听得姜文焕淘米的手都停下来,这也太超过了,两个人在他眼皮下暗度陈仓搞办公室恋情,不怕他打小报告啊。
“我当时想去冲点咖啡,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在门缝里不小心瞥到了,不过他们很快就出来了,应该没被其他人看见,我把着风呢。”
鄂顺叹了口气,“现在我们宿舍是关系户X4了。”
姜文焕若有所思:“真是王八绿豆看对眼了,没想到成汤太子妃是个男的。”
鄂顺不同意地摇摇头:“诶,别说得这么粗俗,我看他俩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挺登对的,殷郊头一回谈恋爱,咱们该支持还是得支持,你不也挺喜欢姬发的吗。”
小奶锅咕嘟咕嘟地冒泡,散发出东南亚菜独有的酸辣香气。
姜文焕盛了两碗米饭,听鄂顺继续聊天:“我这会儿回想起来,上次姬发和崇应彪在办公室差点打起来,殷郊当时表情就不太好……幸好赶巧姬发他哥来看他,不然真打起来两个人下死手,明天咱们办公室就得上社会头条。”
姜文焕又盛了一碗汤给鄂顺:“别光说,喝点汤……我记得崇应彪那次脸上挂了点彩吧,他最后怎么处理的?你还记得吗?”
鄂顺端着碗细细地想了一下:“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不起来崇应彪那天后来去哪了。”
5
崇应彪第一次遇到伯邑考,场面不太体面,他和姬发扯着嗓子对骂呢,眼看着就要打起来,结果被一股力强硬地拉开,慌乱之中不小心被工位上的合页夹刮到了脸。
草,谁tm在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崇应彪一转身,就听见姬发喊了一声
“哥!”
姬发他哥……他哥怎么还对我笑啊……
“哥!”姬发走过来把伯邑考拉走了。
崇应彪慢慢在工位坐下,他想,姬发他哥怎么看起来斯斯文文,劲还挺大,笑起来还有俩酒窝……
“你好,是崇应彪吗?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下。”崇应彪正想地入神,突然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他几乎是有点反应过激地站起来。
是姬发哥哥。
崇应彪脖子梗起来,原来是对方家长要来跟自己讨账了。
他就是讨厌姬发不行吗,姬发天天嘴里念叨着哥哥爸爸的,父慈子孝,听了隔夜饭都要吐出来。骗骗自己得了,他崇应彪可不信这些。
伯邑考把崇应彪带到厕所,这会人少,厕所就他们俩,崇应彪心想,看吧看吧要来了,姬发他哥什么意思,厕所没监控好狠狠把他揍一顿啊?
结果伯邑考只是拿出来刚买的一次性酒精棉,轻轻擦过连崇应彪也没注意到的小伤口,又仔细上了红霉素软膏。
崇应彪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会呼吸了,直到伯邑考的手指离开他的皮肤,他才像一条刚刚长出鳃的鱼,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动。
伯邑考洗了手,从西装内口拿出名片,很正式地自我介绍,又露出那对标准的酒窝:“你好小应,我是伯邑考,姬发的哥哥。”
6
“想不起来就算了,鄂顺,吃糕点吗?今早上崇应彪给我拿了一盒。”
“崇应彪其实人不坏嘛,就是脾气爆了点,我看看是什么。”鄂顺从厨房拿了一个小碟,把糕点整整齐齐放好拍了张照发给崇应彪,顺带留言
“谢谢彪子!”
姜文焕尝了一口:“这不是上次姬发送我们的芙蓉糕吗?我复刻了几次都差点味道,彪子哪买的……”
“姬发说是他哥亲手做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看出了彼此沉默的尴尬。
完蛋,好像又撞破了室友的秘密。
“你说姬发他知道吗?”
“不好说,咱们先别说。”
“嘀——”
鄂顺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是伯邑考的回复:“糕点你们喜欢就好”
7
姬发对殷郊说:“你只管去做,努力就会有收获,人的能力是客观的,不会因为他人的评价而改变,殷郊,别因为董事长的话不开心了,你不要否定自己。”
很多人都说殷郊太单纯,其实他心里明白,他早就明白却一直不敢承认的事。
殷寿并不爱他,也不爱妈妈,他只爱他自己,还有手中的权利,只是因为他们都还有利用的价值,因此他还是他的儿子,她是他的妻子。
姬发对他说:“不要骗自己。”
人已经足够痛苦,不可以欺骗自己来换取梦里的糖果吗?
“欺骗的代价是什么?”
是更加的痛苦。
殷郊想,哦,其实我早就知道,是更大的痛苦。
8
“「姜文焕」:鄂顺,你真该早点搞完毕业论文的事,今晚没来参加晚会真是亏大了,我感觉殷寿知道表弟的地下恋情了,我要不要去打个圆场?”
“「鄂顺」:[自动回复]你好,我在赶开题报告,一会再和你联系。”
9
崇应彪是怎么和伯邑考滚上床的?这个问题他自己也稀里糊涂。
简而言之,崇应彪先是和伯邑考睡了一觉,然后是睡了很多觉。
这种事嘛,他爽我也爽,没什么亏不亏的。
至于搬来和伯邑考一起住,是崇应彪自己提出来的,他说姜文焕天天给鄂顺当保姆,做个饭臊子码得比面还多,看多了眼睛要瞎。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上床方便。
伯邑考笑眯眯地看着拖着行李箱的崇应彪,忍不住抱了他一下:“小应,欢迎你来。”
“「崇应彪」:真服了,你弟又给我下绊子呢。”
原来是小应又来给他打小报告。
“「伯邑考」:我替他给你道歉,不要生气了,小应,做了桃酥给你赔礼。”
“「崇应彪」:行,等会有个饭局,晚点来拿。”
伯邑考在家等到九点,打开门,等来了崇应彪的一个吻。
伯邑考闻到了酒精味。
“喝酒了吗小应?”
“一点点。”
“我是谁?”
“伯邑考啊。”
“伯邑考是谁?”
“姬发的好哥哥嘛……嗯……我的春梦对象。”
崇应彪怕他不信,很认真地说:“平时不敢说,怕你笑我。”
“我不会的。”
“那我说喜欢你,你怎么办?”
被我这种人喜欢会感到厌恶吗?觉得我恶心吗?一直不值得被爱的人也有资格渴望爱吗?如果他说不……
可伯邑考只是说:“小应,这种话不用借助酒精也能讲。不必有顾虑,我都乐意倾听。”
“好吧,我记着了啊……不会忘的。”
伯邑考笑起来,搂住崇应彪的腰,吻住他的眼睛。
小组领导很欣赏崇应彪能喝还不上脸,因此每每饭局都带他到场,崇应彪自认为这是北崇人天生的优势。
但是这一优势对伯邑考并不友好,因为事实证明,醉鬼的话不能信,就在伯邑考以为他们谈恋爱的第一天,崇应彪其实喝断片,忘记了。
晚会上殷寿给殷郊介绍股东的女儿,说了句和当下毫无关系的话:“冀州的女儿比西岐的漂亮。”
晚会结束后,殷郊在酒店的露台第一次向殷寿真正地吐露心声。
“你以为我在威胁你?不是的爸爸,你其实从来没想过把成汤交给我,不是吗?别人也好我也好,你有真正地相信过别人吗……”
“是,也许我就是太幼稚,我所做的一切你都觉得只是上不了台面的打闹,我努力做出的成绩,得到的结果,都是太过天真的徒劳……你说妈妈,那我也希望她不要再骗自己,我们都知道的,我们这个家庭的真相……”
“傻子?那好吧,傻子总比虚伪更强……嗯,我想离开……没有关系,本来也没有的东西我当然不可惜放弃……谢谢您……”
伯邑考事后喜欢和崇应彪聊天,那些平常羞于启齿的话崇应彪总是很容易透露给伯邑考。
惨痛的童年,透明的小孩,偏心的父母,虚无缥缈的爱。他越痛恨失去,就越害怕拥有。
崇应彪说:“我不知道该不该恨他,我恨他的时候就会很努力的幻想,也许我爸以前真的爱过我,总不会一点点也没有吧……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
是非对错,他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但伯邑考告诉他:“爱也可以,不爱也可以,你可以恨他的同时也爱他。你接受你所有的情绪,不去评判它,就是在接受你自己。”
“生命在于变化的过程,就难免会拥有又失去,重逢再离开。”
今晚的晚餐是家常小炒,青椒炒肉和清炒莴笋,由姜文焕亲自下厨,鄂顺干了两碗饭。
周末没什么事,两个人绕着附近公园的人工湖散步消食。
姜文焕说:“早上殷郊跟我聊毕业之后的规划,你根本猜不到,他要跟姬发回西岐创业,搞什么麦田产业流水线去了。”
鄂顺挑眉:“你之前说殷寿根本没把他当成汤继承人,我还不信,现在信了。他们一家人真奇怪。”
“我弟本来最想干的也是技术岗,姬发搞管理他去搞技术,夫妻双双把家还,小鸳鸯共浴西岐爱河~”
“哎,别说,你这回用词还挺文雅的。咱室友感情生活都挺精彩的,你说我什么时候能谈上恋爱啊?”
鄂顺朝姜文焕暗示地眨眨眼睛。
姜文焕装作没看见,“哦,那可能快了吧。”
崇应彪今晚约好和伯邑考外出吃饭,在公司不远处的建筑地标下等人。
姬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想要忽略也很难。其实崇应彪和姬发压根不在一个组,平时也打不上几个照面,但是每回遇上都闹矛盾,崇应彪怀疑他和姬发八字不合,起码没他和伯邑考合。
崇应彪没有按照默认的社交礼仪忽视掉姬发的目光,反而顺着他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袖扣,这是伯邑考晨起时给他带上的。
他举起袖子展示给姬发看,挑衅的意味明显。
姬发朝他走近:“你这袖扣怎么来的?”
崇应彪很恶趣味地反问:“你猜?”
“这是我哥的袖扣。”姬发很肯定地说,“去年他订做了两对款式相同鲸尾式袖扣,另一对就在我的衣橱里。”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重,姬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了:“你把我哥怎么了?!”
崇应彪挑眉:“怎么了?还能怎么样,和你哥上床而已,别太担心。”
“你!”
“怎么,很惊讶?觉得你哥哥光风霁月居然还会和我这种人滚一块,得了吧,姬发,也许伯邑考是好人,我可不是。不过你放心,他对我没什么感情,哪天把我蹬了,我再把袖扣还给你,希望你每每看见都能想起今天。”
“我哥根本不会干这种事!”
眼见这两人又要打起来,崇应彪感受到一股力把他拉开,他转头,果然是伯邑考。
姬发直接扑过来,伯邑考拍拍他的肩,两个人小声地做了简短的交谈,姬发最后意味不明地看了崇应彪一眼,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伯邑考把崇应彪带上车,他看着崇应彪欲言又止的样子善解人意地说:“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好吗?你不是很喜欢这家餐厅吗,一周前就订好了,袖扣的事我已经給小发说清楚了,吃饭的时候不要不开心了。”
崇应彪想起伯邑考之前说过的话“难免会拥有又失去”,此前的人生他一直不停地在这两者之间兜圈,但这次还好,他也没有拥有,谈不上什么失去。
崇应彪用行动拒绝了伯邑考的提议,他解开安全扣,伯邑考配合地熄了火。
“小应,为什么要说我对你没什么感情,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吗?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对你说过,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倾听。”
崇应彪露出不解的神色。
伯邑考太了解他,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就明白了一切。
他不记得了。
“你那天喝了酒,忘记了吗?”
“那天晚上……”
伯邑考反问他:“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崇应彪说:“我不在乎这个。”
“我以为我们是情侣,”伯邑考罕见地露出一个短暂的苦笑,“你跟我表白了,我以为我们是情侣,其实你大可以来问一问我,为什么要逃避,小应?”
“谈恋爱或者就现在这种我以为的关系,对我而言有什么区别吗?我不想知道,行不行,这有什么意义。”
说完这句话,车厢里安静得可怕,伯邑考看着他的眼睛,崇应彪在一声又一声如鼓的心跳声中终于败下阵来。
“就算是在一起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你失望。没有影的事,闹得大家脸上都过不去。”
“那你喜欢我吗?”
崇应彪抬起头像在看一个奇怪的人,怎么会有伯邑考这样的人,听到这种话还要问让他自己难堪的问题。
“如果不喜欢我,能不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原来崇应彪喝酒不会上脸,听到表白会。
至于这一点,伯邑考早在别的场景见识过。
崇应彪感到自己整个人已经烧了起来,心跳一声大过一声,像是行军的战鼓,枯原的野火。
他也许是着了魔,发了疯,被伯邑考下了蛊,生出一点不顾现实的期望。
如果生命在于变化的过程,那么失去的可以重新得到,离开也会有重逢。
他听见自己不受控制地说:“我脾气急不能等太久。”
伯邑考问:“那要追多久才能追到?”
崇应彪一手撑在汽车的挡位台上,重重地给出一个吻。
“现在就追到了。”
15
“真的想好了?”姬发问殷郊,“离开朝歌跟我回西岐?”
殷郊点点头:“我不想搞异地恋啊,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想带我去看你爸爸的试验田吗?阳光下的麦田是什么样子,我还没有见过。”
姬发知道,要离开成汤哪有殷郊说得那么简单,殷郊就是这样总是做得比说的多,让人感到可靠的踏实,拥有许多人早在青春期就失去的真诚。
“殷郊,以后西岐就是我们的家。”
“殷郊,你的真心是比钻石更珍贵的宝物。”
殷郊不知道姬发丰富的心理活动联想到什么,为什么突然夸赞起他的心,他现在只知道,姬发的嘴看起来很软很好亲。
16
“喂,哥,我是姬发。”
“小发,怎么了?”
“哥,昨天……你和崇应彪的事是真的吗?如果有什么隐情……”
“小发,我和他现在在一起,以后也会在一起。”
“真的就是他了吗?”
“遇到人生挚爱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好运气,我希望你能祝福我。”
“哥哥,我当然永远希望你幸福,我一直相信你,如果你认可崇应彪,那我也认可他。”
“谢谢你,小发,你和殷郊也要好好在一块,他是个好孩子。”
“你知道了呀……”
“你放心,爸爸也会很喜欢他的……小发,下次有空再聊,小应要醒了。”
“好吧……那我先挂了,哥,拜拜。”
“再见。”
17
伯邑考这次动作很轻,但是崇应彪还是哭了。结束之后仍然控制不住地流眼泪。
等崇应彪平静下来,伯邑考像哄小朋友一样轻轻地顺着他的背。
“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易怒又不成熟。”
“你为什么在乎我怎么想?”
“什么?”
“如果我觉得不满,或者是有别的情绪,那应该是我要处理的问题。”
“那我要怎么做呢。”
“什么都可以做。”
“离开你也可以吗?”
“选择权在你手上。”
“那你不要离开我。”
伯邑考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崇应彪呼吸也变得缓慢,他等待一切最终的审判。
伯邑考很郑重地对他说:“崇应彪,我爱你呀。”
18
崇应彪觉得讲什么爱是鲜花,爱是阳光,爱是北崇融化的风雪,这种话太矫情太傻逼。
他只知道,爱是伯邑考。
19
姜文焕觉得要和鄂顺表白,一定要有仪式,要郑重。他专门找了做法餐的老师学习,表白的话删删改改,比写毕业论文的终稿更用心。
“鄂顺,很小的时候我们看过雪孩儿的动画片,雪人为了救小兔子变成了天上的一缕云,你问我,真的没有让他们永远在一起的方法吗?所有的东西好像都有期限,小到一滴水大到王朝的更替。”
“就像我们从小朋友变成青年,最后垂垂老矣变成风中的两粒沙子。但是我想,爱就是我们对这些短暂故事赋予的永恒意义。”
“鄂顺,你愿意做我短暂生命里的永恒吗?”
20
实习期结束在即,姬发和殷郊打算回宿舍收拾东西,好巧不巧打开门就碰上姜文焕的深情告白,两人善解人意地悄悄关上门,转头就碰见同样来拿东西的崇应彪。
姬发眼疾手快地就想要捂上崇应彪想要说话的嘴,但崇应彪还是快人一步。
“我靠!原来你俩才在一起啊!”
21
姜文焕想,他和鄂顺总是吃瓜,最后变成了别人的八卦,真是风水轮流转,好精彩一出大戏。
22
“「鄂顺」:姜文焕!我好像又知道了不得了的事儿!下班等我!”
“「鄂顺」:跟苏全孝他妹有关。”
“「姜文焕」:OK今晚吃干锅虾,记得顺路带两瓶耗油。”
end.
*全文6.4k+,一些我造谣的先婚后爱硬嫁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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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算下来,这已经快要整整一年没见过晴朗又湿润的好天气了。
东西南北四地,只有西岐未雨绸缪,在去年就提前备足了食粮。如今一稻一麦抵千金,为了一口粮食,别地能源源不断地献出奇珍异宝——唯独北地周而复始依天吃饭,寒凉刺骨,地僻山荒。
但崇应彪怎么都没想到,这几十...
但崇应彪怎么都没想到,这几十两粮食,竟然叫他爹轻轻松松地把他这个儿子给卖了。
西伯侯姬昌,慈眉善目,仁义善良,怀揣着一颗接济天下的火热心肠。他自然是不会收下各地送来的礼物,所以当听说崇侯虎要把小儿子换到西岐当苦力时,他想都没想就摆摆手拒绝了——可崇侯虎心思叵测,铁了心的要把崇应彪送出门去,似乎还算计着这小儿子会多分上一口家里稀薄的粮食。几轮交谈下来,姬昌实在是觉得这不受宠爱的小孩可怜的很,再加上如今各地都是光景稀烂,倒真是不如让他把小孩带回西岐养上一阵。
“这样吧”
“我大儿子,如今也快要到成婚的年纪了,我看着小崇年纪正适合,不如就让他嫁过来,你看好不好?”
于是崇应彪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他爹卖了。
这婚讯突如其来,却并不是最令崇应彪难以接受的,更雪山加霜的绝对是他的成婚对象——西伯侯大儿子伯邑考,这可是他死对头姬发如假包换的亲哥哥。从前他同姬发一块儿在学堂念书,三言两语不对付就开始撸起袖子干架,有一次还恰巧撞上伯邑考前来探望弟弟。这厮看着斯斯文文弱柳扶风,却能单手抄弓压得崇应彪动弹不得,他脸上被弓弦磨出了道痕,一沾水就火辣辣地疼。
可是崇应彪没法反抗,他在这个家里似乎从来都没有提出异议的资格——更何况他这一去,换来的粮食都是实打实的。
“你可知道这是多少条沉甸甸的人命?”
崇侯虎背对着儿子,把话说的语重心长。一旁的木桌上摆着几匹刚裁好的衣料,油光水滑,火红的颜色恍若满山枫叶,而那叠料子正上方静悄悄地卧着一捆刚割下来的麦穗,甘香扑鼻,太阳光一照便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金光。
一切准备就绪,崇应彪不嫁也得嫁。于是三日后婚期如约而至,婚服一穿盖头一盖,他终于被他爹名正言顺地“赶”出了家门。
一路舟车劳顿,崎岖不平的石子路颠得崇应彪腰酸屁股麻,偏偏眼前还遮着块儿丑陋的红布,下马车时险些给他摔个狗啃泥。就在他重心不稳东倒西歪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柔柔地搭上了他的腰,几乎就将他整个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崇应彪猜测这人应该是姬昌府的家丁——毕竟除了姬发,他想象不到还有哪个姬家人能把他扛起来。一想到这儿,崇应彪又不得不感叹老伯侯的谋略与远见,眼下全国各地缺吃少穿,姬昌竟然连自己府上的家丁都能养活得身强体壮。
直到后来,那只手从腰侧慢慢滑到手腕,一路引着自己向前迈步。崇应彪这才反应过来,他身侧这个“家丁”是他的准丈夫,那个他记忆中身材纤细高挑的斯文人伯邑考。
成婚的仪式最是繁复,尽管不设夸张的酒席,来来回回竟也耗去了大半天时光。崇应彪被送进房间的时候还罩着那顶碍事的盖头,可伯邑考迟迟不来,让他等了一肚子火,拽着一股蛮劲儿就要把头上盖的红布扯下来。
偏偏这个时候,伯邑考提着东西从外面推门进来了。那火红的盖头刚被掀起来一半,崇应彪还来得及没看清周遭的环境,倒是先直挺挺地撞上了那人水波粼粼的漂亮眼睛。这下两人面面相觑,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放也不是抬也不是。
“难受取了便是,不打紧的。”
伯邑考看着崇应彪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唇角那两团酒窝便又在不经意间悄悄跑了出来。他把手里的食盒搁在桌上,变戏法似的从里面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还有一小盅绵密软糯的红枣米粥。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随便做了些”
“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现在这个世道,能填饱肚子已经是上辈子烧香拜佛修来的福分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琢磨饭菜合不合胃口。崇应彪一个身高八尺的北方汉子,前前后后忙活了一天,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此刻他根本顾不上伯邑考是他死对头亲哥哥这件事,抄起筷子便狼吞虎咽起来。
“你慢些吃,这儿没人跟你抢。”
伯邑考唇边依然挂着淡淡的笑,他抬起胳膊顺手把崇应彪额前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拢到耳朵后面。吃了几口,崇应彪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哥哥一直端端正正地坐在对面看他,迟来的不自在感让他放下了筷子,刚刚送进嘴里那口饭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你总看我做什么?”
看着崇应彪仓鼠一般鼓鼓的腮帮子,伯邑考唇边的酒窝又深了几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经历不是很愉快”
“不过...幸好是没留下什么疤痕,要不然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一张脸”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用“漂亮”形容,崇应彪一下子脸颊发烫,耳根子燥得不行。他一介粗人,自小生活在蛮荒之地——相比之下伯邑考才是真的漂亮,不仅人生得标致,周身的气质也是细腻温润得能掐出水来。
等崇应彪吃好饭,伯邑考便又起身仔细地收拾碗筷,彼时正撞上府上的侍女来送新绣的被褥。
世间夫妻在新婚之夜皆有“圆房”一说,一转眼望见那柔软的被子被金丝线丝丝缕缕地包裹着,崇应彪僵硬得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出乎意料的是,伯邑考没有一点要碰他的意思——这人只是笑着嘱咐他早些休息,然后便提着碗筷食盒出了门。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半夜崇应彪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睁眼盯着床幔发呆。
都说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他是一个连自己父亲都看不上的小孩,堂堂西岐大世子又怎么可能会稀罕他。崇应彪很清楚,名义上他是与伯邑考成婚了,可实际上他就是个被收养到西岐的“孤儿”,从此以后等着他的,只有寄人篱下的日子。
崇应彪当然不甘心,可是姬家留着一碗粮食养活他,他又不得不感激。他理应帮着打理一下府上的家务事,只是这从小在北方长大的糙汉实在是做不来什么精细活儿,常常手忙脚乱,说不清究竟是在帮忙还是在添乱。
在这一大家子里,就属姬发跟崇应彪最不对付。他本就不愿自己天仙般的哥哥跟个暴躁屠夫过日子,因此每每看见这人在一边帮倒忙,都跟吃了炮仗似的一点就着。姬发被哥哥按着不敢闹脾气,干脆跑到发小殷郊家住了几天,好不容易被人哄着撸顺了毛,一回家却又看见崇应彪把厨房弄的乱七八糟。趁着哥哥不在,他仿佛一串烧了火的鞭炮,带着周身噼里啪啦的怒气,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厨房。
两人吵架,硬是吵出了七嘴八舌的架势,谁也说服不了谁,一言不合便又开始相互抡拳头。最后是伯邑考被冲天的糊味儿招到厨房,这才拯救了那一锅即将熊熊燃烧的粮食。
姬发较着劲儿在屋里静坐了一天,对着铜镜给自己的伤口盖了块别扭又丑陋的麻布。隔日他起了个大早准备跟哥哥一块儿到地里割麦子,结果一推门又生生撞上了崇应彪——这人脸上的伤口也已经包扎过,只不过那细致入微的手法与平整服帖的布角一看就不是他自己动手包的。
“好了,咱们走吧。”
伯邑考从马棚牵来两匹白马,那是打小陪着他们兄弟二人一块儿长大的雪龙驹。姬发两眼放光,一上来便对着柔软的马毛又摸又蹭,爱不释手。他还没高兴两下,一转身看见崇应彪走到哥哥身边,刚扬起来的笑脸又一下子垮了下去。
“他也要跟着一块儿去?”
“发儿,咱们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收完了好早些回家。”
伯邑考将剩下那匹白马牵到崇应彪身边,示意他坐上去,踩稳脚蹬。
“这马性子不烈,你不必害怕。”
“路不远,有我牵着绳子呢。”
其实崇应彪不是害怕,只是他从没见过如此温驯的马儿,因此有些别别扭扭的不适应感。马儿洁白柔顺的毛发油亮亮的,仿佛身披银丝,它通灵性,跟在主人身边久了,似乎也随了一腔白雪般纯柔谦恭的性子。
崇应彪从小被崇山峻岭包绕着长大,低头是红土,抬眼是乌山,北地的风阴森又凛冽,常如刀片搬刮得人皮开肉绽。因此当他真正站在西岐的麦田中,几乎就要被眼前这一派灿烂祥和的景象惊呆了——那麦穗团团簇簇,翻涌成了一片金灿灿的海洋,澎湃的麦浪如同精灵一般,在田间飞舞穿梭。
这里连风都是温暖柔和的,带着些许微凉,恍若少女柔嫩的掌心轻抚过脸颊。
“阿应是第一次见到麦田吧?”
伯邑考往崇应彪怀里塞了个竹篓,顺手割下一小把麦子轻轻放到里面。
“可惜今年的麦子长的不算好,等明年熬过了这场浩劫,我再带你来看看。”
刚割下的麦子脆韧干燥,清香扑鼻。崇应彪转头,这才发现伯邑考身上披着一件麦色长袍,仿佛也化作了一颗隐匿在田野之间的美丽麦穗。清风微拂,这麦穗便轻飘飘地落在崇应彪波澜四起的心田上。
来回摸索了这么久,崇应彪总算找到了个自己能干的活儿。日后他没事儿便会帮着伯邑考去田里割麦子,有时甚至不带姬发——这小子一觉睡醒看见两人黏糊着从门外踏进来,气得早饭都要多多吃一碗。
可是这天灾还远远没有要过去的迹象。
安生日子没过几天,北地横行的瘟疫便如同洪水猛兽般席卷西岐。姬昌率先带领着大家将面罩对半剪开制成口罩,伯邑考更是天不亮就带着姬发和崇应彪到城门口去施粥。可是不论做了何种努力,都挡不住病情来势汹汹地向四方蔓延,西北沦陷,不日便会波及东南,速度之快,几乎把人逼到了一个进退维谷的境地。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看上去体魄最为强健的崇应彪成了姬家第一个染疾的人。一下子,侯府上下也深陷水深火热之中,内忧外患,姬昌几乎在一夜之间白了头。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更何况崇应彪从小到大都没病的如此严重过。连日高烧不退,灼得他神智不清,连睁眼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他知道有人推门进来探望,但不知道来的人是谁,为数不多清醒着的时刻,他见到的总是姬发,带着口罩端着瓷碗来给他送药。
话说回来,他好像还从没见过伯邑考。
木门吱呀一下被人推开,崇应彪便知道是姬发又照例来给自己送药了。他依旧没有好转,却强撑着让自己张开嘴,说出了这几日以来的第一句话。
他问姬发,你哥呢。
“你先把药喝了。”
姬发把瓷碗递到崇应彪手里。这些天他灌下去的药不计其数,崇应彪想他若是死了之后被人开膛破肚,肚子里各种各样的药渣都能凑出一支小型军队了。
喝完了药,他又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可是姬发没回话,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那只淌着药汁瓷碗在他手中被捏得很紧。
“没事...我问问,只是问问而已”
崇应彪不生气,因为他对伯邑考的情感本就是十分矛盾的。他是想见见伯邑考,可他更清楚,就眼下的形势,他根本没资格要求伯邑考来见他。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更何况他跟伯邑考算是哪门子夫妻,不过是两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在半路被强行拼凑在了一起。崇应彪知道伯邑考对他好——可谦恭和善良早就刻进了这位西岐世子的骨子里,平心而论,他又曾对谁不好过?
崇应彪不过一个弃子,他哪敢奢望伯邑考偏爱他。
他从来都不相信伯邑考会真的爱他。
“姬发”
姬发刚端着瓷碗准备离开,听见床上的人叫他,只好又停下脚步转过身体。
“姬发...你哥很好,是我配不上他。”
“不过幸好,他不用被我纠缠一辈子...哥马上就能...再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了”
崇应彪又烧起来了,意识模糊头昏脑胀,连眼睛都难以睁开。不知何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贴上了一条胳膊——那胳膊不是虚飘飘地扶着他,而是几乎将他整个人紧紧地笼进了怀里。崇应彪只以为他身边的还是姬发,却又疑惑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同他如此亲近。
“不过...我对你哥是真心的”
“我知道我不配,但我真心喜欢他...”
崇应彪感觉身侧那人将自己抱得更紧,似乎还有几滴水珠莫名其妙地落在了他的下巴上。可是这会儿他的大脑和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他甚至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死之后,把我送回去就好...”
“我想我娘了....”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崇应彪的眼前只浮现出了一片金黄色的麦浪。
他想起伯邑考说熬过了天灾要再带他去麦田看看,这下恐怕他们俩都要食言了。
等崇应彪再次睁开眼睛,病中萦绕周身的不适感居然很神奇地烟消云散了。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堂,直到转头时被伯邑考的那张俊脸吓了一跳,这才知道自己还颇为幸运地留在人间。
伯邑考靠着床沿睡得很沉,纤长的睫毛下面嵌着一片格格不入的乌青。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崇应彪脉搏的位置,小臂处不知何时新添了一处伤口,这时候正缠着一轮洁白的绷带。
崇应彪从没见过伯邑考如此憔悴,憔悴到似乎也跟着自己一同到鬼门关去走了一趟。他用手背探了探那人的额头,确定没起热后,他那颗悬在半空中砰砰直跳的心才终于尘埃落地。
崇应彪给伯邑考披了一床被子,然后便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这些日子他躺得腰酸背疼,四肢僵硬得快要退化,当他推开门看见庭院里的碧叶红花,闻到空气中夹杂着些泥土的腥气,竟然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些不实感。
庭院的厨房里,姬发刚往锅里磕下个鸡蛋,这会儿正拌着葱花炒得如火如荼。
“要我帮忙吗?”
姬发转身见了崇应彪也没多惊讶,毕竟他早就用余光撇见这人朝着自己的方向来了。
“你还是回去躺着吧,要是一会儿让哥看见你病刚好就来给我打下手,不知道又得心疼成什么样。”
此话一出,崇应彪下意识拿手摸了摸鼻尖,竟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让姬发一个人边洗菜边看锅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他还是主动上前两步,把水池子里的刚洗好的菜捞进一旁的盆子里。
“崇应彪,说真的”
“我从来都没想过我哥竟然会这么喜欢你”
两个人在厨房沉默无言着忙活了好一阵。姬发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差点儿让正切菜的崇应彪切到自己的手。
“你病的这些日子,哥没日没夜地在外面找郎中,你喝的那些药,都是哥亲自尝过之后才敢给你喂下去的”
“像哥这么理智的人,竟然连民间偏方都愿意相信。神婆说要人血才能救活你,哥想都没想就往自己胳膊上来了一下...你倒好,连眼睛都不乐意睁开一下...”
姬发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轻的,似乎就是开了个无关痛痒的玩笑。许是念着崇应彪大病初愈,不宜再让他的神经过度紧张。
“那天你问我的时候,哥刚把自己伤了,全府上下都是兵荒马乱的...不过我猜哥那两天也根本不敢去看你,他根本就看不得你那么受罪...”
“你说哥不爱你,他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崇应彪这才从姬发口中得知,那日他烧的神智不清直说胡话的时候,紧紧抱着他不敢撒手的人原来是伯邑考。崇应彪想张嘴说句话,眼泪却抢先一步顺着脸颊滴到了下巴——他一想到伯邑考小臂上那道伤疤为了他才留下的,整颗心脏就像是泡进了醋罐子一般又酸又疼。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崇应彪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一双手拉进了怀里紧紧抱着。
“病才刚好,怎么起来也不知道披件衣服”
伯邑考极力压制着颤抖的嗓音,听上去依然宛如一池春水般平静柔和。他温热的掌心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崇应彪直挺挺的脊梁,几乎是想要把爱人揉进自己滚烫的血液里。
崇应彪才刚在鬼门关走过一趟。
伯邑考真怕自己一晃眼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如同做梦一般让崇应彪手足无措,他的眼底还盛着些被眼泪磨出的碎光。愣了好一阵,他才抬起胳膊轻轻地回抱住了伯邑考。
他说没事儿的哥,我现在好端端的呢。
那天晚上,崇应彪第一次同伯邑考睡在同一张床上,如同人世间的寻常夫妻一样。
“哥明明喜欢我,怎么从前都不愿意同我睡一张床”
伯邑考正拿手指缠着崇应彪的头发把玩,等那一缕缕柔顺的发丝变得如弹簧一般九曲十八弯后才慢悠悠地放开。
“我知道你不甘心就这样嫁过来,怕你老见我会一个人生闷气,再把自己给憋坏了。”
“我怎么会舍得跟哥生气呢…”
伯邑考摸崇应彪头发的时候好像在撸小狗,生生给人摸得犯困,连带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黏糊糊的。哥哥看着小狗迷迷瞪瞪的模样觉得可爱,忍不住低下头冲着他的额头烙下了一个轻飘飘的吻。
“对了阿应”
“等这阵疫病过去,要不要我陪你回家去看看?”
伯邑考还没来得及将手指从崇应彪的发梢间抽出来,这人便不安分地翻了个身,一头拱进自己的怀中。
“我该回去给母亲烧些纸钱,然后带你去见见她”
“其余的...就罢了吧,以后这儿就是我的家了。”
Summary:
现代架空,分手文学。
崇应彪是在上床时发现伯邑考不对劲的。
他们谈了小半年,当然,是他倒追的伯邑考。他时常心想伯邑考真是方便,只要不拒绝自己就行了,一点力气不花还能和他崇应彪谈恋爱,属实便宜了这人。
但很快他开始在感情里时常体会到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崇应彪很少有如此不痛快的体验,他的人生主张大开大合,有什么仇记着,报到他痛快了,才算结束。恩倒是没有,谁都没对他施过恩,他也不屑这套。
但伯邑考不一样。伯邑考和他在一起后,和之前并无两样。他说要同居,伯邑考就替他空出一间客房,他说要约会,伯邑考提早半小时到,远远看见他,对他挥手问好。他说要接吻,...
但伯邑考不一样。伯邑考和他在一起后,和之前并无两样。他说要同居,伯邑考就替他空出一间客房,他说要约会,伯邑考提早半小时到,远远看见他,对他挥手问好。他说要接吻,伯邑考也没抵抗,揽着他脖子印一下嘴巴。他说这太浅了再来点,伯邑考就找他的舌头,将他吻得发麻。
崇应彪发现伯邑考这个人几乎挑不出毛病。他只能说接吻的时候别睁眼可以吗大哥,有点吓人了。伯邑考说好的,从此崇应彪一靠近他的嘴,伯邑考就闭上眼睛。这让崇应彪觉得他妈的,他男朋友好像真有点毛病。
他对伯邑考说要上床,伯邑考准备齐全,野餐一样把东西一样样往床上放。崇应彪骂一句我草,一巴掌把灯关了。黑暗里窸窸窣窣,伯邑考仿佛慈母穿针引线一般,上套,扩好,润开,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第二天腰有点疼,伯邑考又给他艾灸熏蒸。
他受不了了,说你他妈养狗呢?
伯邑考像是不解其意。崇应彪就被他那双眼睛那么看着,竟然看出了一丝慈悲感。他本想接吻,瞬间兴致全无,谁能对菩萨感兴趣啊。
但他被伯邑考照顾得很好,这倒是真的。他一开始以为,是不够了解伯邑考这个人的原因。
他俩去吃一趟麦当劳,那会儿套餐还是12块两个东西,伯邑考点两份12块的,双层吉士汉堡,饮料,薯条,甜点,一样不差,还省钱。两人坐在儿童乐园边上那个家长们坐的位置吃。崇应彪注意到伯邑考把酸黄瓜挑出去了。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说,哎哟,你挑食啊?伯邑考看了看他,把刚挑出来的酸黄瓜拿起来就要往嘴里送。崇应彪赶紧伸头过去,就着伯邑考的手,把那酸黄瓜给吃了。伯邑考问,你这么喜欢吃这个?崇应彪回答,也没有,就是看你好不容易有点喜好,怕给我顺嘴就说没了。
嗯,他确实不太懂伯邑考。毕竟他多少是见色起意,大学里看到高两级的学长长得漂亮,当时哪怕刚被甩了个下马威,就能冲过去要联系方式。伯邑考还真给了。朋友圈仅半年可见,一道杠上面什么都没有,背景是默认的,头像是一匹小马。他还以为这是什么寓意,一问,伯邑考说这是家里给弟弟养的马。
好家伙,跟你没啥关系啊。
伯邑考的社交平台内容还没崇应彪六十岁的大学班主任来得丰富。说到老不死的,崇侯虎早把他拉黑了,逢年过节才把他拉出来丢个红包,等崇应彪收了钱,又立刻拉黑。崇应彪收钱也收得心安理得,就当儿子孝敬爹,以后他爸死了,他再烧还给他老子不就好了?
他和伯邑考说这个。伯邑考正在帮家里的网店做客服。伯邑考手上打字:欢迎回来,喜欢什么可以看一看。
伯邑考的嘴巴说:你听起来挺在乎你父亲的。
他一屁股坐到伯邑考身上,一件短袖衬衫被伯邑考穿得比寿衣还整齐。崇应彪家里做的是皮草生意,一家人都多少有点粗犷,从小打骂孩子,大冬天丢进雪地里,长大了冷战也痛快至极,说不管就不管,偶尔丢点钱看看小孩是不是还活着。崇应彪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灵阴影,他挺爽的,因为这么长大,从小他打架就没输过。
就大学遇上姬发,他看这小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时不时练两下。有一回他俩正揍得天昏地暗,一只手从后面提小鸡似地,把崇应彪的胳膊提起来,身子翻了个面,啪一声给摁在墙上。他刚要开口大骂姬发你小子搬救兵,但看清楚摁住他的是个剑眉星目的学长,双肩包单肩背着,鼓鼓囊囊。身上穿的文化衫不是本校的,脸上甚至还带点笑,就是手上不松劲。姬发大叫一声哥,那人应了一声。崇应彪被放开以后觉得脚步虚浮,操,长得真好看,早知道他姬发有这么美貌的哥哥……
不行,还是得揍他,谁让他有这么好看的哥呢。
伯邑考自习,他就埋伏在图书馆,看人来了立刻坐到他对面去。伯邑考看一眼他,照样打开电脑戴耳机看网课,坐姿都没变,三个小时就喝了两口水。他给伯邑考递纸条,伯邑考按暂停,垂着眼睛看过去,不回复,折好了放在旁边。崇应彪觉得这是有戏,他又从桌子下伸腿去踢伯邑考。伯邑考挨了两下,站起来。崇应彪心想不至于吧这就要动手了。但伯邑考去拿了个水杯给他倒了半杯温水。
伯邑考把纸杯转过来,递给他。杯子上写:火气大多喝水。
他堵伯邑考吃饭,先是堵他下馆子堵了几回,估计伯邑考觉得刚落座就有个变态笑嘻嘻地在对面坐下来这事挺丢人的,转移阵地去了食堂。那会儿他的临时校园卡还没办下来,是借的姬发的卡。崇应彪来劲了,他等伯邑考轻声细语地点完菜,食堂阿姨正荡漾在美男交流生的礼貌里时,一个健步冲上去,校园卡一拍,替伯邑考把钱给刷了。伯邑考坐下吃饭,他又挤到他对面,看他吃。伯邑考把餐盘里的东西重新归置,空出边上那个放汤的小凹槽,拿没用过的筷子,每样夹了一点,放进去低头吃掉。接下来他把筷子一收,重新拿一双筷子递给崇应彪,说:你刷的卡,都是你的,好好吃完别浪费,我替你尝过了,都很新鲜。
崇应彪傻眼了。这事儿换成姬发顶多被恶心一下,和自己打一架而已。伯邑考这是什么招数?这算招数吗?他张口想骂,你他妈管老子吃什么呢,但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伯邑考收拾好东西,也没走,就坐在对面,静静地等着他吃,有一种奇怪的威压感。崇应彪心里别扭,谁管过他吃饭啊?他家里吃肉论盆吃,所有人狼吞虎咽,吃啥都得靠抢,他还老是抢不过他兄弟。根本不记得自己吃进嘴里的是肉还是恨意,但两个都能喂饱他。现在,他一口口慢慢地吃,觉得这像一种酷刑,他也想粗鲁一点,在伯邑考面前凶相毕露,吓他一吓,可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伯邑考坐在那里就是一种力量,比他兄弟用手肘顶开他,拿走那块最大的肉时,强大无数倍的力量。崇应彪吃完了,食不知味,伯邑考抽了纸巾给他擦,说了句记得统一规置餐盘就走了。崇应彪在他身后站起来,但追不上去,他觉得腿上没劲,心里一阵阵发堵,还有点莫名的暗爽。
崇应彪回去复盘。说伯邑考对自己没意思,他又百般容忍,说伯邑考对自己有意思,他又表现得像活雷锋,什么事都是顺手帮忙,看不出一点只为他崇应彪一人的劲头。姬发知道他在追他哥以后又跟他打了好几架,崇应彪拿出已经被他过塑、制作成标本的纸杯给他看:你哥关心我,担心我没水喝,还亲手给我倒的。你哥经手的水那是一个甜丝丝暖融融……
姬发大叫滚,神经病!崇应彪这才爽了,乐不可支。看来这是真有戏,亲弟弟能急成那样。
伯邑考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没事啊,他追得很主动很确信很负责。磨了两个月,他又一次表白,几乎都没什么诚意,就说伯邑考你跟我过吧。伯邑考说好。
崇应彪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但伯邑考就那么看着他,和最开始那个晚上一样,让他觉得没法说话。
他们开始约会,姬发捶胸顿足,但无济于事。伯邑考水平无波,崇应彪说你给我买爆米花,他就买,但只买了一个人的。崇应彪自己吃得有点没趣,说你付的钱你好歹吃两口,伯邑考把食指竖在嘴上,示意他专心看电影别说话。崇应彪又来了劲,他把爆米花放到一边,伸手去摸伯邑考的手,胳膊,再是腰,快进攻到胸口的时候,伯邑考凑了过来。崇应彪大喜,觉得伯邑考这是开窍了。但伯邑考在他耳边不出声地吹出来一句:银幕两侧有摄像头。
崇应彪摔回座位上,爆米花也不甜了。
崇应彪对他说:你对我和你做客服没什么区别。
伯邑考退出聊天窗口,看他:什么意思?
崇应彪说:你对我太客气了,你不觉得吗?
伯邑考说:那是基本礼貌。
崇应彪说,你对你弟弟没这么客气吧?伯邑考说,那是弟弟。你不是我弟弟。崇应彪大声说那我是你什么呢?伯邑考说,男朋友,恋人,伴侣。
崇应彪哑火了。
伯邑考见他没再说什么,就亲了亲崇应彪的额角,然后重新打开窗口,继续打字。
他们吵不起来架。崇应彪本能地觉得这好像有点病态。不管他如何发作,伯邑考都是静静听着,然后说一两句总结崇应彪刚才含义的话,或者回答他的问题。如果崇应彪语无伦次,他就过来抱住他。最离谱的一次,忘了因为什么,崇应彪说了一句很重的话,伯邑考看了他很久,久到他开始发慌。最后伯邑考说:要做吗?
他当然还是做了。他妈的,好事为什么不干?
可是不对劲,就是不对劲。崇应彪在感情里总有一种四处碰壁的感觉。好像他做什么都可以,好像伯邑考没有底线。好像就算他今天失手杀人,伯邑考也会那副表情把尸体替他处理好。
那天他们看的是个爱情片,散场已经很晚了,朝歌的地铁都停了。他拉着伯邑考在路上飞奔,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地铁站拉下卷帘门。他大骂一声,伯邑考捏了捏他的手腕,说我们走回去吧。
电影院离家四五公里,走也不是到不了。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其实崇应彪想牵着伯邑考的手,伯邑考也确实空出了在崇应彪那侧的手,空空的甩在空气里。崇应彪很容易就能握住,他只要近前两步,一伸手,伯邑考的手就会和他的交握。伯邑考的手指纤长有力,会很灵巧地插进他的指缝里,严丝合缝,合成一只永远不吐露的蚌。
但那天晚上,崇应彪没有伸手。他甚至后退了两步。在他眼里,伯邑考身形高大,基因优秀,就这么走在路上,挺好的,挺美的,好像他自己上去了,反而破坏这幅图景。他又走了两步,停下了。他想知道,如果他停下,伯邑考是不是也不会察觉到,自己走出去好远呢?那就又有理由和伯邑考吵架了。
他为什么总是想和伯邑考吵架?
明明每次吵架都只有他歇斯底里,指天骂地。伯邑考只是静静看着,就像一个客服。最后,用食物或者上床解决问题。崇应彪觉得自己被打发了,被伯邑考太容易地解决了。好像他造不成任何困扰,不像崇侯虎,能被他气得把亲儿子拉黑好几年,过年都不许他回家。每次想到他爸爸,崇应彪心里都有一种淡淡的爽感,迫不及待想着下次怎么气那糟老头子。但每次想到伯邑考,崇应彪只觉得胸口发堵,无计可施。
伯邑考停下脚步。他们之间隔了不到两米。发现得真快啊,崇应彪想。但那股发堵的感觉还是没有消失。伯邑考向他走过来,问他,是不是看电影看累了,走不动了?
崇应彪摇摇头。伯邑考于是伸出手,等着他来牵。他刚要本能地牵上去,却又顿住了。
此刻月朗星稀,他们走的是林荫道,伯邑考的左手是正用来导航的手机,上面用机械的声音提示下个路口左转。另一只手空着,在路灯下发白,对崇应彪展开。
崇应彪没动,对着那只手,他皱着眉,像消化不良。
他问过伯邑考亲不亲做不做吃不吃喝不喝,但从来没问过伯邑考:爱不爱。你爱不爱我?
除了肉麻的原因以外,他不敢问。他心里清楚他追得太随意太膈应人了,如果伯邑考说不爱,那实属正常,顶多再吵一架就直接分手,如果伯邑考说爱,他崇应彪自己都不太愿意相信。哪一种他都不太想要。崇应彪也怀疑自己是不是从小到大真的没吃过什么好果子,才会对天庭来的仙桃这么消受不起。伯邑考和他恋爱像是考试,每道题都拿满分,但铃声响起,考生是不是就会离开了呢?
崇应彪摇了摇头,那只手收了回去。伯邑考向来只问一遍,倘若他闹别扭之类的,就一直得不到。崇应彪被逼着表达需求,但总觉得像坐飞机被过于热情的空姐一直询问,先生您还需要点什么吗?说不出的不自在。
当天晚上,他半小时翻了五十多个身,伯邑考直起身子,问他做不做。
他说,做。
就是这一次开始不对的。伯邑考熟悉他的身体,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他像在推拿师傅手底下一样痛快。但这次崇应彪死死盯着伯邑考。伯邑考亲吻他,他抵住伯邑考的胸口,不让他的嘴唇落下来:你这样会爽吗?
伯邑考像是不解其意。他每次没想好回答的时候,都是这个表情。眉毛微微抬起,眼睛也睁大一些,下颌收紧,嘴唇抿着。崇应彪太熟悉了。这是伯邑考唯一接近为难的表情。
这是他难得能从他男朋友身上榨取到的一点点情绪:为难。
但这次他要奋斗到底。他继续问,你每次做,你爽吗?
伯邑考问,你不舒服了吗?
他一把将灯拍开。我他妈问你话呢伯邑考。你爽不爽?
伯邑考停顿了几秒钟,说,爽。
崇应彪冷笑:撒谎。
伯邑考又不说话了。崇应彪说,那你玩给我看。我不相信你爽的时候还是平时这个鬼样。
这可能是头一次,伯邑考没有迁就他。
伯邑考摇了摇头,很坦然地开口。我不是很热衷这些,但你舒服就好了。
崇应彪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他大叫,不行!我他妈要看你舒服!你做给我看!
伯邑考低下头。崇应彪一时紧绷,以为伯邑考真要照办——但是照办也不错,这是他男朋友,双方同意就不算什么,情趣嘛。虽然心慌,但是他稳住了。
但伯邑考没有照办。他掀开被子,对崇应彪腰部以下,俯下身去——
崇应彪见鬼一样后退,整个人贴在床头。伯邑考抬起头来,表情不变,问,怎么了?
崇应彪说不出话来。这一瞬间,他浑身血都发凉。他突然觉得伯邑考这个人很可怕。他说不清楚为什么。他原来以为伯邑考只是心里没他,现在,他怀疑伯邑考根本就没有心。
没有心,才会施展好意,没有心,才会觉得一切都能用这事儿解决问题。
没有心,才不会拒绝他,才会和他恋爱。
崇应彪觉得自己好好笑。他研究这尊菩萨研究半天,最后研究出来对面可能不是人。天玉一块,当真捂不热。他还以为自己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没想到这天鹅肉是死的。
伯邑考,他说,你是不是根本没喜欢过我?
伯邑考见他不做,帮他把睡裤拉好。他说,我不知道。
这算什么答案?他火了,劈手把床头柜上的杯子砸在墙上,碎玻璃和水流下地板。像老家屋檐的冰,初春化冻,夜里砸了一地。
崇应彪说,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大爷没空跟你拉扯。
伯邑考问,什么是喜欢?
崇应彪说,你看我追你的时候,我那样就是喜欢。你学不会吗?
他现在都能预判伯邑考了。伯邑考肯定会说:你喜欢那样的,我可以试试,但不保成功,别闹了,先睡觉吧。
但伯邑考这次脱离了他的预判。伯邑考说:不,你那样,不是。
崇应彪呼吸了好几下才问,什么意思?
伯邑考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清楚,像讲题一样。他说,崇应彪,你那不是喜欢。你不喜欢我。
崇应彪彻底炸了。他扑过去要揍伯邑考,伯邑考让了他两拳,嘴角挂彩,然后握住他两只手腕,牢牢摁在床上。崇应彪手不能动,还想踢人,但也被伯邑考别住脚,气得他眼睛血红。他说,你他妈有病吧伯邑考?老子的喜欢,你两句话轻飘飘就给当个屁放了,那你有种倒是拒绝啊?你倒是反悔啊?你跟我分手啊?
伯邑考等他骂完才开口:好。
崇应彪气啊,这回他都没空难过,怒火攻心,连个滚字都骂不出来。
伯邑考说,我交流还有一个月结束,这边的房子我租约没到期,你可以继续住,我搬出去。
崇应彪很久没说话。伯邑考放开了他,去打扫地上的碎玻璃。崇应彪坐在床边看着他,问:你哭过吗?
伯邑考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想不想哭?我和你分手了,你不难受吗?
伯邑考问,难受的话,你就不会和我分手了吗?
这不是一回事。崇应彪发现自己的耐心回来了。你说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那现在分开了,你也不难受,是这个道理吗?
我不是那么说的。伯邑考擦干净地面。我说的是,我不知道。
呵呵,你还说我不喜欢你呢。崇应彪下地,走过去。细细碎碎的玻璃渣子在拖鞋鞋底磨着。他把伯邑考逼到墙边,背后就是还没干的,他丢水杯砸出来的痕迹。
对,你不喜欢我。伯邑考回答。他很近距离地看着崇应彪,眼睛很少眨动,显得郑重其事。
崇应彪,你喜欢和我闹着玩,和你喜欢招惹我弟弟,是一个道理。你不喜欢平静和睦的相处,你喜欢追求刺激,喜欢争吵,打斗。这些事让你愉快,但并不会让每个人都愉快。你选我,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为所动,能包容你。你在我这里可以尽情玩闹,不受惩罚。这不是喜欢。
那这是什么?!崇应彪感觉到自己的声音狠狠撞在四周的墙上。你说清楚,这不是喜欢,这他妈是什么?
伯邑考还是那么看着他:这是安全。
安全?
嗯。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很安全。伯邑考轻而易举把他掀开,没用多大力气,刚刚好够他出去洗擦地的抹布。
崇应彪糊涂了。分手吵架变成这个样子,估计在人类范围内都少见。如果不是伯邑考还在,他估计会去宿舍把苏全孝晃醒,好好掰扯一下,喝点酒,像个正常的分手的大学男生一样不醉不归。
安全就不是喜欢了吗?他不死心,跟在伯邑考身后。伯邑考耐心地洗抹布,镜子里,崇应彪脸红脖子粗地看着他。
安全了,人才会去喜欢别人。伯邑考说。有些人是幸运的,他们本来就对周围感到安全,因此可以畅快地喜欢别人。你不是那些人之一。你在我这里感觉到安全,对你来说是新鲜的体验,但这不是喜欢。
崇应彪忍不了了。他一句话没说,穿上球鞋拿了钱包,钥匙丢在水槽里,摔门就走。
他还是没去找苏全孝。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被自己漏掉了,他得自己想明白。崇应彪开始跑步。他确实有夜跑的习惯,一圈一圈,一个马路一个马路,跑到魂魄都散了,才有活着的感觉。跑到耳朵里只剩下心跳,他觉得世界反而安静下来,对他友好了。
友好。他皱着眉。伯邑考说的那些大话里,是不是真有什么被他忽略的细节?他难道真的一直活得惶惶不可终日,直到遇见伯邑考,才稍微松了口气吗?
他妈的,是又怎么样?崇应彪一脚踢飞一个可乐罐,看清楚是无糖的,又冲上去踩了一脚。只要对伯邑考一个人觉得安全,那还不就是喜欢吗?
不对不对,漏掉的不是这个。他接着跑,乳酸堆积的感觉让他提不起劲,但是脑子格外清楚。到他看见一片农田,蛾子在朝阳下团团飞舞时,崇应彪才大叫一声。
回学校转了三趟公交,崇应彪饿得两眼冒金星,他居然一晚上跑了快三十公里,直接干到了郊区。他去食堂胡吃海塞一顿,把剩下的早餐全包了,才一抹嘴回伯邑考的出租屋。他连踢带踹,门震得山响。邻居出来把钥匙给他,说那个男生夜里就走了,让把钥匙转交给他。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崇应彪开门一开,收拾得亭亭当当。冰箱里还有切好的水果。妈的,脚底抹油,指不定是早有打算。难道这哥们是姬发派来整治我的?不可能。
他终于从姬发的寝室,把伯邑考拖了出来。姬发藕断丝连义愤填膺不肯松手,还是殷郊抱着姬发的腰,让崇应彪发誓不打架。崇应彪大叫一声去你妈的,打不起来,滚!门关上了,姜文焕在里面小心提示:崇应彪打不过咱哥,放心吧。
伯邑考也没说什么,好像也不是很惊讶崇应彪会闹上门来。他往外走,崇应彪跟在后面。伯邑考说,咖啡厅?崇应彪说,好。
还真是,心静了,血不在皮肤底下发痒了。安全了。
崇应彪说,你不知道喜不喜欢我,为什么还答应和我在一起?话一出口他自己哆嗦一下,真的好肉麻。人在安全的时候就会变肉麻吗?
伯邑考说,不知道喜不喜欢你,但是给你提供了价值,这也是好事,所以答应了。
崇应彪四肢摊开,坐没坐相,他看了一会天花板,突然觉得很累很累。一直到现在,跑步的时候那种疲惫才展现出来,也是因为安全吗?
他突然有点不想问接下来的问题。但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他开口了。
那你呢?他问。你在哪里安全,你在谁那里,觉得安全?
伯邑考没有回答。他们点餐,崇应彪非要吃惠灵顿牛排,他点了又懒得切,整块叉着啃。伯邑考替他切,还和恋爱时一样。
吃完了,伯邑考说,我也不知道。
崇应彪眼睛亮了。哦哟哟,他说,在你弟弟那里也不安全?
伯邑考看着他。那是我弟弟。
崇应彪乘胜追击。那你家人呢,你老子老娘呢?
伯邑考笑了笑,没有作答。
你他妈去当外交官吧。崇应彪舔着嘴角剩下的酱汁。鹅肝真好吃。有人帮忙切,更好吃。
那你能不能…就是,那什么,在我身边,安全一下?
伯邑考说,按照我们聊过的,这依旧不是喜欢。而且,确实不行。这不是你的错。
这他妈当然不是我的错。崇应彪翻了个白眼。你这是骗婚,在古代要被浸猪笼的知不知道?
伯邑考给他递餐巾纸。他有点想让伯邑考替他擦嘴,但是没能做到。
看着他擦嘴,伯邑考说,也许猪笼会很安全吧。
崇应彪坐起身:啊?
伯邑考起身买单,崇应彪抢过去,那五百一下子就没了一半。
下午了。他们在人工湖边坐了一会。秋天没什么蚊子,但崇应彪还是觉得浑身刺挠。没等他发问,伯邑考主动回答:我从小就这样,我爸带我看过,也没查出来什么,只当我性子淡一点。我对他,对我弟弟,都很感激,所以他们希望我做的事,成为的人,我也会尽量去成为。有一天去道观,我等着我弟弟拜慈航道人的时候,有个道士问我,可有什么愿望?我说,我没有愿望。他问我不为父亲和弟弟祈求平安吗?我说也好,就要进去,但他把我拦住了。
是看出来你没啥钱捐给菩萨了吧?崇应彪插嘴。
伯邑考笑了笑。也可能吧。他说我心不在此处,不如不拜。又说,有时候人在世上找不到依托,也不必烦恼,也许是生错了时代。总有让我感觉安全的时代,也许,正好不是现在而已。
崇应彪沉默了一会。那按你的说法,你不安全,我也不安全,我俩都生错时代了?那简单啊,你和我在这儿一起跳湖殉情,直接重开不就得了?
他兴致勃勃地站起身。伯邑考说,这湖半米深。崇应彪只好坐了回去。
那要是在古代,我指不定就是个大将军。崇应彪说。路过你们村,把你弟抓了壮丁,把你薅过来给我做军师。你不听我的,我就让你弟挑粪去。
崇应彪看着伯邑考,伯邑考也没看他,只盯着绿沉沉的水面。午后的风让那水面一波波荡漾开,崇应彪觉得,伯邑考心里的波纹,可能还不如此刻的水面激烈些。
他本能地感觉,伯邑考向往一种很危险的东西,不是死,而是死出某种意义。他清楚英雄是被宣传出来的,但还是心生向往,简直匪夷所思。
一月之期到之前,他问伯邑考,如果我要求你和我复合,你会不会同意?
伯邑考说,会的。
像是吃饭吃到八分饱一样,崇应彪点了点头,没再说下去。伯邑考冲他点了点头,回姬发的宿舍了。他站在宿舍楼底下抬头往上看,一层一层的声控灯,伯邑考走得很慢。那个恋爱中百依百顺、无法与之吵架的男朋友,好像一场梦一样,从来都不存在。伯邑考给他的,仅仅只有湖边那一番关于死得其所的话而已。他从这番话里瞥见一个陌生人。这个陌生人在生命中本能地找不到安全与依托,于是开始向往死亡能给他带来生的快乐。
这可能吗?崇应彪依然无法理解。他回到伯邑考的出租屋,这里租期快到了,他睡在从前两个人躺过的大床上。伯邑考在这里吻过他,伺候过他,在这里理会过他半梦半醒的瞎话。伯邑考在这里学会了闭着眼睛接吻,学会了抱紧他,学会了什么时候他说的“不”是“要”的意思。伯邑考把他在这里吃透、消化,他却好像连伯邑考的一根手指都没有捉住。
也许伯邑考很羡慕他。崇应彪自恋地想。伯邑考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愿意围着别人团团转,也不懂人为什么要吵架打架。因为活着啊。他崇应彪就是一个证明。伯邑考像是研究了他小半年,最后放弃了,真是胆小鬼。
也好。伯邑考现在应该知道,他向往的那种活法,是恋爱也无法提供的。指不定伯邑考以后一辈子都不会找什么恋爱对象了呢?想到这里,崇应彪又舒服了起来。
伯邑考如约走了。他先是回他老家的大学完成学业,毕业之后主动报名去深山里做乡村教师。崇应彪还问姬发要过照片,姬发给他的甚至都不是原图,这个抠搜鬼。模糊的像素里,伯邑考晒黑了,他还是高大、带笑,身边簇拥着一群孩子。他手上拿着半截粉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他看起来眼睛里的光多了一些。也许这就是他追求的意义吧。崇应彪吃着鸡腿吹着空调,看前男友在深山老林里受罪,他倒是开心不起来。
毕业季,宿舍里没几个人。姬发想在朝歌找工作,天天出去面试,殷郊直接靠他爹,姜文焕和鄂顺分别回了趟老家,苏全孝案例比较特殊,他本来想回老家靠父母,结果被他爹赶了回来,又继续灰溜溜地写简历。崇应彪从来没想过回家,他早早找了工作搬出去,没人来送他,毕业典礼他也没去,让苏全孝把证书替他领了寄过来。他好像渐渐能体会到伯邑考那种无处依托的感觉——他上班回家两点一线,偶尔给崇侯虎打个二百五气气老人家。他生命里不是没有快乐,但热烈的部分像是渐渐消失,退缩到很里面的地方去了。
他去麦当劳,现在涨价到13块5了。他学着当时伯邑考点单的方法,吃二十七块。伯邑考在那边是不是根本吃不上这些啊。他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没有回复。伯邑考在最偏远的山区,几天才有一回信号。他上次和伯邑考聊天超过两句,还是伯邑考班里的孩子摔伤了腿,他连夜把孩子送到县医院去接骨头。
他说,你是修女啊,吃苦有瘾?伯邑考说还可以。这里晚上看得见星星。他说我揍你一拳,你也能看见星星。伯邑考回复了一个默认的笑脸。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复过。崇应彪基本是把伯邑考的聊天窗口当做备忘录用,鸡毛蒜皮大的小事也要说。他想象着某天有信号,伯邑考的手机就狂震,都是他崇应彪的消息,多好玩。
石沉大海。崇应彪不信邪,他在公交车站坐到凌晨,才终于刷到了第一批死亡名单。伯邑考的名字太小了,太不起眼了,在很后面很后面。他拇指在屏幕上划拉了好几遍,把伯邑考的名字滚到视野外再滚回来。它还在原处。
他请了年假,买了张去西岐的车票,没联系姬发,在这座城市里乱逛。是这个地方养大了伯邑考,是这里的人,创造出了伯邑考。伯邑考是从这个地方走出来,走到自己面前的。这里的东西他吃不惯,但还是吃。这里的方言他听不懂,也还是听。伯邑考怎么从来没有口音?他拍照发给伯邑考的小窗。
他住的民宿是这里一户人家的二楼。他躺下,能听见楼下那家人看电视的动静。这个夜晚竟然格外多梦。
他梦见伯邑考身穿古装长袍,一脸肃穆地登上大殿。他赶紧看他自己穿什么衣服,可千万别是太监。幸好不是。他身披甲胄,威风凛凛,果真是个将军模样。崇应彪开心极了,他两步上前,一把抓住伯邑考的手,将他从那大殿台阶上一级级拖下来。他说,你死不成啦前男友,有我彪爷爷在此,老实回去给我做军师吧。
又是月朗星稀,古代可能都这样,伯邑考抬头看夜空,他也跟着看。四周的守卫渐渐围过来,好长好尖锐的刀剑架在他们脖子上。崇应彪不着急,他偷偷去牵伯邑考的手,那手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很快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时刻了,该说点什么呢?梦中的崇应彪手心出汗。他看着伯邑考,又一次什么都讲不出来。
但伯邑考开口了。崇应彪看着他的嘴巴张合,那声音像是有延迟,很晚才传来,一直到他夜半惊醒,在民宿里睁开眼,才听清楚那句话是什么。他把那句话打进手机备忘录里,又拿了笔写在手上。等呼吸平复,瞪着两只眼睛去看。
看了五秒钟,崇应彪狂笑起来。这大概惊醒了民宿老板,他下楼说自己没事,才又爬上楼来,把脸闷在枕头里笑。他笑得眼泪鼻涕一起流,枕头都拉丝了。
伯邑考说,酸黄瓜让肉有些苦,我怕我吃了,我也会变苦。
天刚蒙蒙亮,他打开手机,给伯邑考的聊天窗口发消息:你苦个屁。我尝过,没味儿。
崇应彪下楼,和那家人一起吃早饭。他们家生了两个儿子,从桌上打到桌下,这家的父亲不断给他道歉,他笑着说没事儿,爱看热闹。
临走前,他问,你们这儿有没有酸黄瓜?我想给我爸买一箱去。他胃不好,最不能吃酸了。
(完)
写在前面:
之前摸的几篇,都是彪子小心翼翼在对待这个造谣爱情。不行,感觉对彪子不公平,什么爱情要我北伯侯亲自小心翼翼?大哥也必须醋一下。
可能会雷的点有,彪子姬发打架扯头花情节。我看之前蛮多人补脑过还觉得挺好玩的,所以摸了一个。
反正大概就是自己被自己醋哭了以为爱情结束了的伯邑考和突然明白了自己在这段爱情里很占优势所以抖起来了的小彪吧。。
啊啊啊啊啊但是说实话这篇真的很ooc啊我纠结了好久都不知道要不要发。但是想到我每一篇都ooc所以还是发了。和前面几篇勉强可以看成一个宇宙的故事。反正都是现代AU。
姬发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大哥和崇应彪之间不对劲。
当他第N次故意在崇...
当他第N次故意在崇应彪面前给他使绊子,他大哥却头也不抬的继续看报纸的时候,姬发就知道他大哥和崇应彪的婚姻,似乎出了一些问题。
“也许只是大哥没听见呢。”雷震子说,他正在吃冰箱里的桃酥。
“大哥绝对听见了。”姬发翻了个白眼。“你不信?我试给你看。”
他一把端起那盒桃酥,趾高气昂的走到了崇应彪的面前。
“崇应彪。”他说,崇应彪正在收拾伯邑考的衣服。下一秒,姬发就重重的把那盒桃酥扔在了他面前。“桃酥都不酥了,你是看不见,还是故意的?你是不是不想我好啊。”他这话说的及其猖狂,雷震子在那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伯邑考,只觉得姬发肯定失心疯了。
可是,向来维护爱人的伯邑考居然意外的没有生气。
崇应彪捡起了那盒桃酥。
“昨天晚上我才出去买的,爱吃就吃,不吃...我等会再去买吧”他一把推开了姬发,想要过去继续收拾衣服。姬发却不知道怎么了,今日偏要和他对着干。
“收拾衣服,那为什么不给我洗衣服。”姬发拦住了他。“我昨天晚上脱下来的那件衣服,现在还在我卧室里呢,你洗衣服,怎么不把我那件一起洗了。嫁给我哥了,还这么不懂事?”
这话说的就及其过分了。若是往日里,姬发敢这样对崇应彪说话,伯邑考纵然在疼爱弟弟,估计也早就出言呵斥,强迫道歉了。可是今日,伯邑考只是看报纸的手微微一顿,姬发感受的到他哥注视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很凌厉,姬发能感受到他哥对他的高度不满。他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可是最终,伯邑考什么都没做,只是起身离开了。
太怪了,真的太怪了。姬发想。他知道大哥最在乎姬家人有没有欺负过崇应彪,他也知道崇应彪自打和他哥恋爱后对姬家人一直很能容忍。可是他真没想到,他两今天居然这样诡异。
向来护妻的大哥不护妻了,被自己骑脸侮辱的崇应彪居然也比往日更忍气吞声了。
地球要毁灭了吗?他看了一眼雷震子。后者呆呆地,也对他投来了一个同样疑惑的目光。
崇应彪却没有在乎他们的这些暗潮涌动,他抱起了衣服,捡起了那盒桃酥。
“还吃吗?”他问姬发。
姬发摇了摇头。
崇应彪没有再说什么,他推开了姬发,果断的上了楼。姬发确定他眼眶红了。
姬发的直觉没有错,伯邑考和崇应彪是三天前开始冷战的。准确的来说,是伯邑考单方面的和崇应彪开始了冷战,崇应彪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伯邑考难得没有去公司,崇应彪送孩子去学校回来时惊喜的发现他在家。他开心的上前想要抱住自己的爱人,伯邑考却头一次破天荒的推开了他。
“你还想和我过吗?”伯邑考说。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倒是让崇应彪没反应过来。
“什么?”崇应彪问。
“我觉得,我们是不是离婚比较好。”伯邑考说。
崇应彪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想说什么,想要问为什么,想要求伯邑考不要说这样的话。可是最终,他只是呆呆的点了点头。
“如果,这样你快乐的话。”他听见自己这样说。
可是那天的事情,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离婚这件事,倒也默契的两个人都没有再提。伯邑考不提,崇应彪自然也不提。可是平日里那些恩爱的琴瑟和鸣却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伯邑考觉得自己已经快不是自己了。工作的时候想不到工作,开会的时候频繁出错,回家后看见崇应彪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后悔那天一时呈口舌之快说出了离婚的字样,他害怕某天,崇应彪突然过来问他,不是要离婚吗?我们什么时候去办理离婚手续。他害怕崇应彪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头看他。
他不想离婚。可崇应彪不爱他。
发现崇应彪不爱他这件事只是一个偶然,偶然到伯邑考自己都觉得这是让他放手还崇应彪自由的天意。那天,他久违的有了一个假期,书房向来只有他一个人用,没人收拾,所以显得杂乱无章。他想理一理书架,却在一个角落的缝隙里发现了一本黄色的日记。
这是崇应彪的东西。他认识爱人的笔记。
他不知道这是崇应彪什么时候的日记,但伯邑考向来是没有翻阅爱人私人物品的习惯的,他准备把那本日记放回去,可天意就是在这一个瞬间要让伯邑考看清楚上面的字眼。只是一个恍惚,日记本掉落在了地上,书房的窗户没有关闭,风吹过,伯邑考清楚的看见了日记本上的每一篇日记。
那是一篇篇的情书,一篇篇没敢说出口的爱恋。他们全部都是崇应彪亲笔书写的暗恋史书,是崇应彪求而不得卑微岁月。而这份爱意的接受者。是一个叫“皓月”的男人。
崇应彪不是不可以喜欢过别人。可是伯邑考敏锐的看见了日记上的日期。
一瞬间,他心痛如绞。只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他捂着胸口蹲了下来,只觉得全身乏力,呼吸急促。
那日记的日期,从他和崇应彪初遇之前,一直纪录到了他和崇应彪结婚之后。
他好爱那个皓月。伯邑考想。他自虐一般的看着每一篇笔记。他看见崇应彪在日记里对那个皓月爱撕心裂肺,看见崇应彪在日记里对那个皓月爱的委曲求全。
他一篇篇的认真翻阅日记。直到他们结婚的前一日。他看见崇应彪在日记本上写下。
“我结婚了。我和皓月的故事到此结束。”
他想,他应该给崇应彪自由了。
姬家到底给了崇应彪什么呢?是禁锢了他的天性,把他从一个自由自在肆意妄为的少年强制性的变成了一个大众口中完美的贤夫?还是剥夺了他发脾气的权利,让他在家里受尽了委屈却还要顾及自己的情绪价值不敢回声呛人?
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崇应彪太多。他和皓月,看起来比他般配的多。
可是,他还是抱有期待的。他和崇应彪结婚许多年,甚至还有了孩子。他想,或许崇应彪对皓月的感情已经淡去了,或许,崇应彪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和自己凑合着继续过。
伯邑考觉得自己肯定疯了。他甚至想到了要是崇应彪愿意,其实他可以和皓月约会后,在回到他身边的。可是他又觉得这样很疯狂,姬家严格而质朴的家规压在他头上,他无法做到背叛姬家的教诲,但是他也无法做到潇洒的放开崇应彪。
他试着对崇应彪说了离婚两个字。
崇应彪潇洒同意的一瞬间。伯邑考只觉得自己完蛋了。
什么姬家的质朴家规,什么姬家的严格教诲,他什么都不要了。
他想,只要崇应彪不再说离婚二字。他可以就这样凑合的和崇应彪过一辈子。哪怕崇应彪其实一点也不爱自己。他不敢再去打扰崇应彪,也不敢再见他,他把自己深深的隐藏了起来,就像每一个恋爱中的胆小鬼。
他把笔记本塞到了自己衣柜的柜子里。崇应彪每天给他拿换洗衣服的时候这本笔记本就静静的在那个柜子里看着崇应彪为他忙碌。只有这样,伯邑考才觉得,他赢了那个皓月。
这场冷战持续的漫长而久远,直到孩子放了暑假被送去参加了夏列营,直到雷震子吃够了那家的桃酥看见桃酥就摆手。他和崇应彪都还是没回到那种自然的恩爱状态。伯邑考只觉得自己和崇应彪的缘分,今生已经到此了。尽管,他们还是没有谁在主动再说起离婚二字。
直到崇应彪和姬发打了一架。
就如同之前敏锐的察觉到伯邑考和崇应彪的状态不对,这一次,姬发也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大哥似乎在婚姻里有了些许忍让和委屈。
“所以,你真的要把这个什么祝福恩爱恋人一路白头的银杏叶送给大哥他们吗?”雷震子倚靠在门口。神色装作一副云淡风轻。“这可是你和殷郊天不亮就去山上搞封建迷信摘到的第一片树叶,你们还被人踩了几脚,你确定要送?”姬发翻了个白眼,他讨厌雷震子说这种傻瓜情侣们都喜欢的东西是封建迷信,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对,我送给他们了。”
他回头看着雷震子,面容坚定。
“殷郊不会怪我的。大哥和崇应彪,最近真的好奇怪。我不想看见大哥那样消沉的样子。”
他不想让伯邑考知道自己在担心他的家事,他环顾了一圈伯邑考的卧室,想把它放在床头上,却又怕崇应彪把这片树叶当成垃圾丢掉。他果断的打开了伯邑考的衣柜。又自然的打开了柜子,最后随手翻开了日记。他想把这片树叶隐秘的夹在了日记本里。偷偷的祝福哥哥这段目前看来岌岌可危的婚姻。
他没想去偷看日记本上的字,可就这么一眼,他还是看见了,姬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他冷笑了一下,把这片他和殷郊天不亮就上山搞封建迷信摘到的第一片树叶揣进了自己的裤子里,他走进了厨房里,崇应彪正在厨房里给孩子准备牛奶。
“崇应彪。”他拍了拍崇应彪的肩膀。
崇应彪转过头来。姬发挥拳而上。
“崇应彪,你可以啊。"姬发的头发已经全乱了,雷震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感受的到姬发的怒气。这是他在姬发身上许久没有再感受到过的东西。
“你说你,在崇家过得猪狗不如的。为人又讨厌,你是什么福气才能嫁给我哥。啊。”他上前去抓着崇应彪的头发,想要把他拉起来,雷震子只觉得姬发现在很疯了。像是回到了他最讨厌崇应彪的学生时代。
崇应彪狠狠地推开了雷震子,他爬了起来,不拖泥不带水的给了姬发一脚。
“我什么福气,我有什么福气?”他好像突然压抑不住自己的委屈了。“你们都欺负人,伯邑考欺负人,你也欺负人。就是仗着我爱他,你家每个人都得寸进尺的欺负我。”
他上前来还想打姬发,雷震子在后面直接扣住了他。无论如何,雷震子都是帮姬发的。
“离婚。离婚。”他听见崇应彪这样说。崇应彪抓了一个咖啡杯砸向了伯邑考。“离婚就离婚,马上离,我不伺候你们家了。”这话说的狠辣,可崇应彪却泣不成声。“为什么总是觉得我没脾气呢。你冷暴力我,你弟还打我。我他妈不伺候你们了。”
他飞快的跑上了楼,进入了卧室。伯邑考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他不想再知道弟弟和爱人为什么打架。他只知道,离婚这两个字,终于被说出来了。他这段日子不敢提及的那些事,被彻底戳破了。
崇应彪在卧室里疯狂的收着东西。他眼泪大颗大颗的掉着,他呜咽着,像一头找不到家了的小兽。
他不知道伯邑考为什么要突然给自己说离婚,他也不知道伯邑考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冷暴力。“不爱就不爱了嘛,谁离不开谁吗?还任由姬发打我不帮我。”他又想到了刚才的事情。伯邑考见他挨打,甚至没有批评姬发。
他只觉得自己委屈,他那么爱伯邑考,可是伯邑考呢?他为了伯邑考这么多年忍受的那些委屈,又算什么?可是,他又想到了孩子的抚养权。他现在一无所有了。伯邑考不爱他了,他再也和姬家没有任何关系了,除了孩子,他追逐了这么多年的皓月最终还是不留一丝情分的离开他了。
他想拿到孩子的户口本。他手忙脚乱的打开了衣柜的柜子。
看见日记本的一瞬间。
崇应彪恍然大悟。
崇应彪是没有写日志的习惯的,他觉得生活中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认真的去纪录。除了伯邑考。
初见伯邑考时,他的怦然心动,觉得自己配不上伯邑考时,他的那种怅然若失。崇应彪的青春由伯邑考谱成了一首恋爱曲子。而当他真的嫁给伯邑考那天时,他觉得这首恋爱曲子是时候曲终了。
他并没有害怕自己的暗恋往事被伯邑考发现。他甚至希望伯邑考能发现,他总是这样,在无时无刻的想要表达自己对伯邑考的爱。他把笔记本故意的插进了伯邑考的书房里。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伯邑考没能认出那个皓月,是他自己。
客厅里现在一片狼藉,伯邑考默默无闻的坐在沙发上。姬发看见他大哥哭了。雷震子被吓得不轻,他呆呆的拉了一下姬发的衣服。不知道如何是好。
“大哥,你必须和他离婚。”姬发说,他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他其实也被崇应彪打的不轻。
“这个人本来就配不上你。现在更好,直接出轨了。”
雷震子听见这两字,刚想说什么。只见崇应彪突然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的神色一改方才的无助和悲愤。伯邑考抬头看着他,在他脸上看见了那种嘲讽的笑,似乎回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学生时代。
“被你们发现了嘛?”他扬了扬手里的日记本。他眼眶还是红红的,但是说话的语气却轻快了起来。
“嗯。我确实很爱皓月。”他笑了起来,他坐到了沙发上。搂住了伯邑考的脖子。他亲切的贴在了伯邑考的脸上,伯邑考感觉到了崇应彪的体温,他亲了亲伯邑考的下颌。“爱到无法自拔。”
伯邑考只觉得自己听不清崇应彪在说什么了。姬发似乎在骂着,雷震子在拉着架。当崇应彪真的在他面前说出他爱皓月这几个字时,伯邑考却又突然看开了。
他想,如果这样可以放崇应彪自由,那也非常好。
他朝着崇应彪吻了下去,这是他对崇应彪最后的留念和祝福。
今日以后,他和崇应彪或许除了孩子,再无关联了。
“这套房子归我,家里的几辆车子归我。有问题吗?”崇应彪坐到了伯邑考的怀里。他把脸贴在了伯邑考的脸上。像世界上所有亲密的恋人一样。
“没问题。”他听见伯邑考这样说。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伯邑考回搂住了他。他觉得这是他最后能亲近自己爱人的机会了。
“包括我自己。”但是这句话过,伯邑考没有再说出来。他在想着,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给崇应彪的。崇应彪在崇家并不受宠,他想多给崇应彪点东西,好让崇应彪更自由的去追逐他想要的爱情。
“那我还要新买的那两套别墅。以及姬发上周才买的那辆车。”
姬发瞪大了眼睛,他看见他哥潇洒的点了点头。并略带宠溺的摸了摸崇应彪的头发。
崇应彪朝着姬发挑衅一笑。
他把那本日记本翻到了最后。
“这些钱,就当你们这几个傻子,对我的热战冷战的补偿和惩罚。”他摸了摸嘴角,心里暗骂姬发下手真重。
他把那本日记本摊在了桌子上。
日记本的最后一页。贴了一张皓月的照片。
那正是当初送姬发去学校时的伯邑考。
做点破镜重圆的饭
写的乱七八糟
反正就是哥没有什么安全感
谁不知道那位北区一把手的暴脾气,给自己父亲和哥哥带上编号,还给北区从水里捞出来,再时不时和西区的二公子打个架,然后中央区的太子爷去拉架拉的热闹。
这位爷在公司里没人敢招惹,虽然端的一副长期招女友不招长期女友的模样,上一个意图爬床的女秘书已经被送到北区的山上做联络员了,一个月不见黑了三个度。
第二个爬床的男的被他安排到监狱观察他老爹和哥哥了。
从此公司风气更加良好,营业额翻了几番。
彪子开心,彪子决定带员工度假。
其实说度假,老板是不去的,他只负责发红包,或许是坚定自己的高冷人设?
崇应彪活动地点就是北区,或......
崇应彪活动地点就是北区,或者说除了西区到处飞,就是不去西区不和伯邑考碰面,一听到些风吹草动就找姬发,“我要去这个地方你把你哥看好了。”“这个宴会你来,别让你哥来。”
最不希望自己哥哥和崇应彪在一起的姬发自然是举殷郊的三头六臂赞同。
起初伯邑考还以为自家弟弟长进了要接手公司的应酬,后来发现他是为了让自己不和崇应彪见面。
这天姬发再次代替哥哥出去应酬回到家发现哥哥在自己家客厅坐着看书,突然感觉不妙想装作没看到逃跑。
“姬发。”
语气十分冰冷,要跑的人瞬间乖巧坐到哥哥对面,“怎么了哥?”
“怎么今天想去这个宴会了,我记得有和你不合的黄家人去。”
“……好久没见姜文焕了正好他也在我就去和他叙叙旧。”
“你不想让我见他。”
姬发语塞,慌慌张张不知道怎么跟自己哥哥解释,“哥,是他不想见你,所以让我去。”
伯邑考看了他一眼,“下次这事你再答应你一周别想看殷郊。”
“哥,”姬发撅嘴,“你俩那时候到底为啥分手啊?”
两个人分手一年多了家里仍然不知道到底是谁提的分手为什么,姬发想问过,但是看到自己哥哥明显的心不在焉也没开口。
“我听说姜总想给殷郊介绍女孩相亲呢,你准备什么时候跟殷郊表白”
姬发神色黯然又闭嘴不说话了。
崇应彪还在西区没走,这边有家中餐厅的菜品很不错,倒不是怕遇见伯邑考,他还是相信姬发可以给他哥哥拦下不会让两个人碰面的。
餐厅环境很好,鄂顺当天就赶南区给自家妹妹准备婚礼了,姜文焕下午的航班被崇应彪拉来陪他吃饭。
“这家餐厅这么好吃?你平常看到个西字都立马翻页的人不怕在这里碰到伯邑考?”
崇应彪没搭理他的话,夹起桂花糯米藕咬一口,“吃口哪吒”
又指了指一边切好的烤鸭片“来口姬发”
姜:你有病是不是……
“你俩那时候为啥分手啊?现在冷成这样。”
崇应彪左看右看似乎在思考找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没想到正好和站在台阶上的伯邑考对视。
……
“可能是,不爱了吧。”
分手是伯邑考提的,那时候俩人一个在西区整日开会一个在北区研究怎么对付老爹,每天忙的脚不沾地
收到伯邑考消息的时候崇应彪刚熬了个大夜一口咖啡一口酒的续命,看了眼手机又扣下,听公司的员工说连着一周公司空气里都飘着酒香,咖啡味和二手烟。
我们崇总也在这个周五把自己老爹和哥哥填上编号,给员工安排好工作回家睡了两天大哭一场,第三天正装上班又是一个资本家。
让人松了一口气的是伯邑考没有过来和他们两个说话,但是在崇应彪准备走的时候把人拦了下来。
姜文焕看气氛不对找个借口走了。
“姬总找我有何贵干?”崇应彪冷着脸在伯邑考对面坐下,“我下午四点的飞机,您有事赶紧说。”
“为什么不想见我”
“因为不想吃回头草,”崇应彪从裤兜里掏出戒指丢在桌子上,“我不觉得见前男友是一个必须的事,当初不是你说的让我考虑好自己对你是爱还是依赖吗,分手不是你提的吗,我见不见你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没等伯邑考再说什么转头就走。
自从那次见面以后崇应彪也不再躲着伯邑考,需要自己出面的宴会他也去,碰到心情好的时候还能跟前男友碰个杯。
伯邑考,西区第二圣父,第一是他热爱捡孩子的父亲姬昌先生,西区所有的养老院都在老爷子的名下。
他很早就见过北区的次子,那年北区双生子的百天宴请了很多人,主角却是双生子的哥哥,有听说次子不招人疼爱却没想到这般不招人疼爱。
后来频繁见到是崇应彪总和姬发打架,被叫家长的时候只有自己这一个哥哥去。
索性把崇应彪也一起照顾,北区的老爷子除了会按月给崇应彪打钱以外不会管别的,宝贝的儿子就在身边做未来继承人娇宠,看不上的儿子扔在一边只要不死怎么都成。
高中的时候姬发就和殷郊在外面租房子住,伯邑考像捡流浪狗一样把崇应彪捡回了自己家,日久生情情窦初开是个很简单的事。
特别是一个从来没得到过爱的人。
崇应彪在18岁生日的时候和伯邑考在一起,22岁把自己老头子送进监狱,23岁在宴会上被下药和自己前男友four(4)one(1)nine(9)
怎么不是一段传奇历程呢。
第二天一脚把伯邑考踹下床自己穿裤子就跑回北区窝着不出门了。
其实伯邑考比缺爱的崇应彪还没有安全感,崇应彪没体验过别人对他的好,所以当伯邑考这个满身神光的圣父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会爱他。
伯邑考每天都在怕,怕将来有一个人对崇应彪比自己对他好,他是不是会觉得原来你伯邑考对我和对别人也是一样的。
那么他伯邑考在崇应彪心里可能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崇应彪回北区收拾亲爹了,伯邑考做了三天噩梦。
崇应彪难得安安稳稳的听伯邑考说话,闻言冷笑,“所以你这是贷款焦虑然后和我分手?”
“这么多年只有你爱我,我也只爱你一个。”崇应彪伸手使劲按了按伯邑考的酒窝,“我分得清依赖和爱,不过你弟弟真没和殷郊在一起啊,我以为他俩比咱俩在一起还早呢。”
“姬发果然是小蠢货。”
伯邑考笑眯眯的不说话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捏着玩,把话说开后圣父光芒又开启了。
“长嫂如母,你让着弟弟点,还要回家的。”
“我养了只兔子不知道这些日子在公司他们有没有给我照顾好。”
“明天陪我回家怎么样”
崇应彪的笑容凝固,“你父亲……”
“放心,我父亲早知道你的。”
有刀,小虐怡情,he
校园+双向暗恋
你被单方面疏远,有夏彦哭
字数5k+
1.
夏彦和你开始避嫌的原因很简单,没有交到比彼此更好的朋友,没有惹对方生气,更没有任何一方谈了恋爱。
只是单纯的,在青春期这个阶段的的高中生们眼里,异性之间不避嫌就一定有点东西不对劲。
你其实并不在乎,无论是觉得你们之间又没什么不怕人曲解,还是因为就算被误会起哄时还会从不知哪里钻出来的那一丝小窃喜。
但夏彦好像还蛮在意这个的。
2.
“夏彦夏彦,课间我们溜去小卖部兑换联名冰棒吧,是你最近最喜欢的那部连载漫画的!”你趁着台上的老师背过身子,凑近他耳...
“夏彦夏彦,课间我们溜去小卖部兑换联名冰棒吧,是你最近最喜欢的那部连载漫画的!”你趁着台上的老师背过身子,凑近他耳朵悄声说道。
你的心脏跳得很快。
别再拒绝了。别再拒绝我了,夏彦。
求你了。
他猛地往一旁挪了一下,像是被你的突然凑近吓到:“啊,啊?对不起啊华生,我课间有篮球友谊赛,可能...”
你打断他。“没事啦,那我正好可以去换了给你带回来,反正你打完球也会热得不行。”
…算了。
3.
第一次察觉到他的异常是在上周二放学后的社团。
妈妈说打羽毛球可以长高,因此你和夏彦从小学发育开始就每周被要求在小广场打球。
握拍子的手逐渐长大,拍子也换了几个。明明你每一场球赛都没有缺席,夏彦的身高却慢慢超过你许多,真不公平!
这个和你打了十几年球的人此时就低着头站在你面前,长长的刘海在眼前盖出阴影,让你看不透他的神色。
“对不起对不起华生,他求了我好久说想参加,但是这里除了我他都不认识。他请我的奶茶我给你喝,你就网开一面原谅我吧?就这一次,我保证!”他撒着娇。
“哎呀没事啦夏彦,不用道歉,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不是不能和除我以外的人玩儿。奶茶你自己喝吧,这两天甜品吃的太多有点腻到了。我去问问学姐就好啦。”
你一口气吐出打好的腹稿,转身拍了拍一个认识的学姐的肩。
但社团已经成立很久了,大部分老成员也都有了固定搭档,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刚好让你撞上队友请假。
陆续问了三四个朋友但屡次撞壁之后像是总算意识到这样的遭遇的确有点好笑,郁闷和无奈在心尖探出了头,只好随便找了面墙靠着坐下。
眼前夏彦棕黄的发丝已经被薄汗打湿黏在后颈和额头,歪过脑袋用T恤随便擦了擦后就又投身进了游戏。
新拆的羽毛球在两个拍子间直直地来回穿梭,即没有歪出界也不会落地。
这场球赛跟你没什么关系。
没有等他一个半小时的必要,你拎起书包转身自己一个人先回了家。
******
其实夏彦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朋友是他自己用数学作业的答案请过来的,奶茶也是他放学之后出去买的。这些都是只需要你和几个人随便闲聊两句就可以得到的真相。甚至都不用试探,毕竟他们不可能想到,就连你也想不到夏彦会在这种事情上对你说谎。
被谎言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戳破砸了满头之后,还要看到他努力找借口演戏的感觉挺难受的。
只是为了不和你打球吗?
应该是吧。那时候的你还是这么想的。
4.
但仿佛在贯彻他的什么新计划一样,社团貌似只是他漫长筹备中现身的第一步。
下课铃响起,你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看向窗外的夏彦,和往常一样准备点餐。他会先去食堂排队把午餐点好,占好位置等你过去,这样等你慢悠悠走过去之后就不用满身大汗了。
不然按你的速度,到的时候还有没有吃的都要另说。
“要肉末茄子,罗宋汤和海鲜炒饭吗?行,我记住了。哦对了,今天我那几个朋友可能会跟我们一起坐哦,你到的时候直接过来找我们就好啦。”
“哦好没问...题。”
还不等听完你的回复夏彦就单肩背着包冲往食堂了。
“今天怎么这么赶。”你自言自语道。
自从你们被不幸分到两个班后,你对夏彦交际圈的认识就基本之存在于午餐和每天放学后的闲聊了。虽然见到他的朋友们也会打个招呼,但要坐在一起吃饭终究还是有些小紧张。
而你的新朋友们也早在邀请几次之后就发现了夏彦的存在。
“行行行~你和你的小竹马吃饭去,不打扰你们难得的独处机会。”
因此尽管分了班,学校里流通的关于你俩之间的传言却从来没降下来过。
不过有心理预期是一回事,但到了食堂后还是吓了你一跳。
一,二,三...七个人。好热闹的一桌。
你调整微笑后走向桌上唯一特意给你空着的位置,在中间,依旧是和夏彦正对面,旁边却坐了几个不熟悉的面孔。
大家很热情地欢迎了你,你也十分体面地一一打了招呼。
但在寒暄环节过去之后,关系的远与近便会在交谈中毫不留情地展现出来。
尽管夏彦的朋友们很频繁地将你拉进话题,半点没冷落着你,微妙的割裂感还是在你的四周缓缓成型,塑成了一个透明箱子。
你就像是被农夫不小心混进鸡群的小鸭。乍一看都是有着蓬松淡黄羽毛的同类,过着一样的生活作息,吐出类似的音节,玩闹时啄下的彼此的羽毛散在地上混在一起甚至分不出谁是谁的。
但只有你自己清楚,鸡群里的大家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一概不知。
这是第二次了。如此频繁,让你已经无法再用巧合这样拙劣的借口来自我说服。
夏彦在故意躲着你,你确定了这个事实。
你并不是不会社交的那类人,相反,只要你想,戴好面具融入一个圈子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对象是这样一个对你满怀善意的团体。
只是有些委屈。
夏彦就坐在那一群人中间,嬉笑,打闹,被包围着。聊着你听不懂的内部八卦,例如隔壁班的哪个同学暗恋学委,谁又加入了谁的小团体,老师在课上开了什么玩笑。
都是你不曾亲身接触的。
而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你一句。
他好像往你所熟悉的他的世界里突然注了好多好多的海绵,无声的,缓缓把你推了出去。不痛的,但为什么呢?
你当然知道夏彦没有照顾你的义务,可还是,有些委屈。
明明从头到尾都一直在悄悄观察你,但每当你们的目光对上,他又会飞快移开。
他听着你入座时的寒暄,看着你埋头吃饭,望向他的眼里慢慢积起不解,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将你堆在一旁的蔬菜拿去吃掉,也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为你点在自己套餐份额里的红烧肉夹给你。
仿佛你们的关系和任何一段普通社交都没有任何区别。
只不过你们都知道不是的,这可是你和夏彦。
像是在模仿自己的主人,你们的餐盘少见的没有交集地被一点点清空。
“疏远”。
这样看不见摸不着的凌迟,让你无法取证,无力质问,无处沟通,只能站在原地。
5.
口袋里暗着的手机装着你们过去几天的聊天记录。
夏彦做计划一向很完善,两步显然不够体现他的决心,也就出现了第三步。
学校里的沟通途径已经被一条条砍得差不多了,也该着手处置放学回家这种会被少数顺路同学看到的细枝末节了。
“华生,我们组今天放学之后社会实践要去喂流浪猫猫狗狗,你先回去吧?”
“好哦,小心别被抓伤啦,别忘了你小时候被三只大黑狗追得满街跑哈哈哈哈哈”
“遵命!不过我现在可是狗狗大使~你那个狗见狗追的可怜体质才是要小心吧...”
“不许说啦!!别拉仇恨,我会嫉妒T.T”
“啊啊啊,刘老师突然问我能不能留在办公室帮她批卷子,可能没有办法一起回家了”
“要我留下来帮忙吗?我们班那份卷子已经批出来了,我考得还不错”
“华生真棒!没事的,只剩十几张啦,就是今天我快热死了(;;),你回去之后可不可以帮我开一下我房间空调呀”
“没问题,早点回来哦”
“今天副班长请假啦,我临时要代他做值日,帮我跟阿姨叔叔打声招呼,我晚点回去哦”
“夏彦,十几分钟而已,我可以等的。”
“...没关系的,下雨了,快回去吧。”
“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回家嘛”
对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你斟酌数次才鼓起勇气发出的试探连一个字的回应都没有得到。
以前的社会实践哪怕不在一个班里他也会邀请你,他会把朝你狂吠的大狗拦下,把对方哄到温顺地趴在地上了才叫躲得远远的你过去摸;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老师不可能拒绝让你留下来一起批,那张卷子你考了将近满分;
加起来撑死十五分钟的代班值日也能被无计可施的夏彦拖出来当理由。
太假了,太假了啊夏彦。
你又能怎么办呢?跨过他所有的潜台词要求他告诉你为什么突然要疏远你吗?
可就算戳破又能怎么样。
他的理由得当,态度温和,甚至连说话的语气和声调,都和从前一模一样,连一句重话都没有说。
实践是真的,批卷子是真的,值日也是真的。
这只是你的独角戏。
6.
但被动地接受一切终究不是你的风格,前几日短暂被其它情绪挤走的脾气也在冷静后重新回到了快要炸开的心脏。
你的确不知道夏彦因为什么疏远你。
不知道为什么把只属于你们的回忆和默契里插入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把你享受了十几年的“特权”收走,不知道为什么把你推远,明明自己也很伤心不是吗?
但没关系,人长了嘴巴就是用来说话的,而腿也总该带你奔赴向重要的人。
他不愿意找你,那就换你主动去找他。
去找他,去追他。不管结局好与坏。
蔓延包裹全身多日的那一层的刺痛叫嚣着:
“把夏彦拉进来。拉进来,这就不再是一场独角戏了。”
7.
跑回操场的时候手中刚换来的冰棒还没有化,你却已经出了一身汗。宽大的校服贴在背上,正午的太阳刺眼,只能躲在栏杆边的阴影下等眼前的比赛结束。你将顺手买的两瓶冲过的冰水贴在脸上,瓶身上挂的水和汗一并落下。
“我去...哥们好球!”
“啊啊啊啊啊帅爆了,打得好!”
“结束了结束了,你要去送水吗我不好意思去怎么办啊啊!”
“要早知道今天那个夏彦会上场我怎么可能押对面赢,真是,啧,行,不会赖你的烧烤。”
身旁的喧闹随风在你耳边飘着,但此时它们都不重要。
你挤在准备离场的人群里,扒开一层层的无关紧要向反方向走着。
夏彦被围在所有人中间,一如既往得受欢迎,不断有人在朋友的起哄声中走向前给他递水,却被一一道谢后拒绝。
“夏彦,转身。”
“不好意思让一下哦。”
“麻烦让一下谢谢。”
你们朝彼此走去。
你安静地看着他自然接过你手里的瓶子,气喘吁吁着灌下大半瓶,抬起手背抹去从嘴角滑落进衣领的水滴。
“怎么突然来看我比...”
“我们聊聊吧,夏彦。”
你在众人前出现,又将他带走,从此,他的计划被完全打散。
8.
他被你拽着衣角一路带到天台。
你们面对面站着,夏彦始终躲闪着目光不肯抬头看你。你并不喜欢盯着他的刘海讲话,叹了口气后无奈地笑着开口:
“彦彦,怎么一路不说话,想好要怎么骗我了吗?”
明明决定了要心平气和好好沟通,把话说开,声音却还是毫不留情面地在你一开口就出卖了你。
他缓缓抬起了头,许是在震惊你的直接,你的态度,或是那个称呼,嘴唇开合几次都没有吐出一个词。
“你知道我不傻,也清楚我不想听什么的。我知道你都听得懂,所以不要让我更伤心了,好吗?”
“...跟我说说吧夏彦,我很想你。”
“我...”
空气安静了很久,久到上课铃响了,久到你的腿开始发麻了,久到你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打算一条路走到死。
你的确在赌,赌夏彦会心软,赌他也想你想得快不行了。
但如果不会的话,到时候的你又该怎么办呢,沟通没有用啊。是质问他,吼他,骂他,哄他,还是哭着求他?
像遇上撬不开的蚌壳的无力感将你吞没,自尊心不允许你把自己搞成那副狼狈的样子。
退堂鼓响地早得出乎你的意料,但也不差,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你迈出离开的一步。
风变大了,有些冷。
“不要!”
对面的人猛得冲破了自己坚持的安全距离拉过手腕转身埋进你怀里。一瞬就浸湿了你的衣领,夏彦含糊到几乎快要碎掉的字断断续续钻进耳里。
“求你了,不要走,对不起,对不起,你别走,真的对不起华生,我错了。”
腰侧的校服被夏彦发抖的手攥紧。
“别对我失望好不好,别离开,我会调整好心态的,不会再让你伤心了。”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原谅我的,我真的干了好恶心好讨厌的事情,产生了很可怕的念头,我不敢看你了,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讨厌我的。”
“我好怕啊。我真的好怕好怕你会讨厌我。所以我就想着,主动离你远一点,再远一点,这样等你发现了,想的就不是我的家人,我的好朋友,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夏彦怎么是那么坏的人呀,而是那个关系曾经好过,但如今疏远了的朋友是个彻头彻尾的糟糕的混蛋。”
“但是我错了。”
夏彦松开你,被挤皱的校服散开。他低头望着你的眼睛无助说道:
“我根本离不开你,我做不到疏远你。明明被欺负了的人是你,但是我也好难受,我想和你打羽毛球,想把红烧肉给你吃,想让你扔掉苦瓜的时候浪费粮食的愧疚感少一点,想和你一起喂小猫小狗,想听你告诉我这次考试又秒了哪个讨厌的人,想让你陪我值日然后乘机在无人的教师多聊一会儿,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没有你我感觉自己快要疯掉了。”
“我也好想,好想好想你。”
蚌壳被砸碎了,但所幸,吐出来的不是泥沙,而是比海底万千生物都要美丽的珍珠。
9.
夕阳西下。
你和夏彦并肩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他小心拎着手里那根联名冰棒的包装袋,里面是化光的糖水。
“等我回家把它放回冰箱冻起来就能吃啦,虽然形状都没了...对不起哦华生,没能保护好你给我的礼物。”
“夏!彦!我下午说什么来着?”
“啊抱歉,你说不想听见我说‘对不起’了。”
“笨蛋,抱歉也算对不起。”
“那‘不好意思’可以吗?”
“这个...看情况吧。”
“所以你说的干的很坏很坏的事情是什么呀?”
“这个...看情况!运气好的好高三毕业就能告诉你。”
“那要是运气不好呢?”
“那我会先努力努力的,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把它当秘密藏一辈子啦。不过我觉得我运气应该还挺好的!”
“我听不懂...不过运气好就好!”
后五段终于写了
还是哥和彪子回到西岐的日常!
这泼天的富贵终于到我们考彪头上了
崇应彪有时会做噩梦。
他会梦见北崇,那里还是如同现实里的冷,崇应彪拿着剑的手冻得哆哆嗦嗦,他抬头,鞭子便结结实实的抽在了他的身上,崇应彪疼的闷哼一声仰倒在地,他看见了自己的哥哥,怒目圆睁的朝他嘶吼质问他怎么敢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崇应彪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头,他发不出来声音,急得像只野兽般低声吼叫。
他还会梦见端端正正跪在殷寿面前的伯邑考,面前摆着那只被主人精心呵护了许久的篪,崇应彪看着伯邑考面无表情的吹响那只篪供殷寿和妲己玩乐,看着伯邑考跪在地上说愿意替父从死...
他还会梦见端端正正跪在殷寿面前的伯邑考,面前摆着那只被主人精心呵护了许久的篪,崇应彪看着伯邑考面无表情的吹响那只篪供殷寿和妲己玩乐,看着伯邑考跪在地上说愿意替父从死,甚至亲眼看着朝歌士兵肢解了他的心上人,一下一下捻成了肉泥,崇应彪离的那般近,温热的血迸溅到他的脸上,可他无论怎样挣扎怒吼,都无法阻止这场残忍的酷刑的发生。
伯邑考,伯邑考。
崇应彪几尽绝望的喊着那人的名字,下一秒,他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伯邑考一下一下顺着崇应彪后脑勺的头发把人往怀里搂,轻声询问他还好吗,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崇应彪没说话,一个劲的把头往伯邑考怀里埋“伯邑考,你他妈别想丢下我一个人跑。”崇应彪的声音闷闷的,说出来的话倒是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伯邑考像哄小孩睡觉一样轻轻拍打着崇应彪的背“我没跑啊,我就在这。”
“把脸抬起来吧,别闷着自己。”伯邑考捏了捏崇应彪的耳垂,崇应彪抬头就去寻伯邑考的唇,又舔又咬的像急不可耐的小狗,伯邑考无奈但也随他折腾,心底早就软的一塌糊涂,崇应彪像是怎么也亲不够,放过伯邑考的唇就又去蹭他的脸,伯邑考被蹭的发痒,只得拉开了他和崇应彪之间的距离“都多大了,做噩梦还像小孩般唤人名字。”
这打趣般的话放在之前肯定会招来崇应彪好一顿反抗,不过这回崇应彪倒是一反常态,他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伯邑考,似乎真怕这人一眨眼就会在他面前消失,伯邑考心里清楚崇应彪做了什么梦,看他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心痛的不行,他低头亲亲崇应彪的额头
“我不会死,我还要守着西岐,和阿应好好过这一生。”
伯邑考吹篪吹的极好,崇应彪很爱听。
倒也不是崇应彪文雅到能听懂伯邑考吹的曲,只是待在伯邑考身边,听着他吹些好听的调子,崇应彪就没由来的觉得心安。
那晚是月圆夜,崇应彪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伯邑考牵住他的手说“阿应,我吹曲子给你听吧。”崇应彪怔了下,一边嘴上嫌弃你们西岐人事这么多睡不着还给人吹曲子一边快速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的衣物坐起身等着那人拿篪。
伯邑考坐在崇应彪身边,就着月光吹响他最拿手的曲子,崇应彪一开始听的很认真,听着听着就趴在桌子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伯邑考,其实思绪早就飘向远方。
和伯邑考一起回到西岐的生活就像一场梦一样。明明前一刻他还是在朝歌大乱中称王的北伯侯,下一秒就披上了伯邑考的外衫两个人跳上了前往西岐的马车,伯邑考是怎么说服他来西岐的,崇应彪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天自己第一次在伯邑考面前流了很多泪,殿内弑父,朝歌暴动,所有发生的事让崇应彪处在了崩溃的边缘,哪怕再落下一片叶子,崇应彪内心那栋岌岌可危的大楼就会顷刻崩塌。而伯邑考捧着他的脸,温柔的认真的用手指抹去他脸上的泪珠说“跟我走吧,我们回西岐。”
崇应彪始终记得那晚伯邑考的样子,那是他第一次,离爱如此的近。
回忆被握上来的手制止,崇应彪迷迷糊糊的看向伯邑考,那人生的怎会如此漂亮,崇应彪一边感叹一边贴了上去,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困了?我们去床上睡吧。”
崇应彪胡乱的点着头,他想,如果这是梦,那他愿意别再醒来。
最近西岐的小孩多多少少都爱围着崇应彪。
伯邑考觉得奇怪,明明刚到西岐时的崇应彪是孩子们避之不及的存在,因为这人总是动不动就摆一张臭脸,终日不唱不笑,还总是和他们那个好脾气的少主姬发挥拳头打架,活脱脱就是他们娘亲经常讲的故事里的大魔头。
但是现在崇应彪无论走到哪身后都跟着几个小尾巴,仰着脑袋叽叽喳喳的喊教教我们好不好,崇应彪一边喊着不行不教了一边快步往前走,伯邑考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崇应彪被烦的不行一屁股坐在麦田里,小孩迅速把他围了起来,仔细看看,每个小手里还握着一把看起来像剑的小木棍。
“就教这一次了啊,给我。”崇应彪伸手拿过一个小孩手里的木棍,在手里简单的朝另一个娃娃挥了几下,那小孩吓了一跳,手里的木棍乱挥想要挡住崇应彪的进攻,奈何力气太小,没挡几下就跌坐在了地上。
“好厉害!”围在身边的小孩哇了一声齐声喊着,就连坐在地上的小孩也没哭没闹拍拍屁股爬了起来,大胆的缠着崇应彪再来一次,崇应彪这才笑了笑“好了,都赶紧回家吃饭去,一天天光知道瞎跑。”
崇应彪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驱赶身边的小孩,伯邑考看着那群小孩在自己身边跑过,又抬头朝已经看见自己的崇应彪笑,他朝崇应彪招招手,那人就小跑着到了自己身边“你怎么在这?”
“我来接你放学堂。”崇应彪听到这话就知道刚刚伯邑考一直在他身后,他有些红了脸,手里的木棍不知何时被伯邑考拿走,在手里有模有样的挥了几下“什么时候北伯侯得空能单独教教我?”
“你还用得着我教?”
“只是想找个借口和你单独待在一处罢了。”
姬发知道崇应彪教西岐小孩练剑这事从床上猛的弹起,殷郊被吓得不轻,一把揽着他问怎么了
“完蛋了,西岐的天要变了。”
“啊?”
10.
西伯侯姬昌笑盈盈的看着围在一张桌上吃饭的孩子。
崇应彪干了一天的农活又饿又累,只顾着低头吃饭,就连姬发时不时在饭桌踩他几脚都懒得搭理,伯邑考先是拿碗给姬昌盛了碗汤,随后又给崇应彪盛了一碗,凑到那人耳边低声轻语示意他慢些吃。
姬发看不惯崇应彪还偏就坐在崇应彪对面,一边和父亲闲聊家常一边忍受他哥和崇应彪亲昵的样子,殷郊倒还好,只不过是姬发在桌子下踢崇应彪的时候,偶尔会误伤自己。
姬昌当然知道他们在私下的小动作,但是也只是笑着给他们一人夹了一些菜,他说,你们都是好孩子。
西岐的万家灯火通明,这片长满麦子的大地上沾过英勇将士的血,滴过穷苦百姓的泪,它不似北崇肆意洒脱,也没有朝歌四衢八街,但这里是西岐,是万千人家的故乡,是崇应彪新生的地方。
起了一个有点小土的名字,但是实际上是一些如果真的彪子和哥回到西岐之后的幻想
瞎写的,想到哪就写到哪了
其实应该是十条但是因为我懒所以剩下的以后再写。
伯邑考最近头疼的厉害。
之前在朝歌时他就知道崇应彪和姬发就是质子营里是出了名的不对付,凑到一起不超过三秒绝对就开始大打出手,回到了西岐更甚,不是今天崇应彪一脸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回家一句话都不说,就是明天看见姬发顶着一脑袋的纱布在田里哼哧哼哧的干活。
到了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崇应彪百般聊赖的抓着伯邑考的一只手左翻翻右看看,感叹着天底下居然真的有人长着这么一双好看的手,伯邑考任由......
到了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崇应彪百般聊赖的抓着伯邑考的一只手左翻翻右看看,感叹着天底下居然真的有人长着这么一双好看的手,伯邑考任由崇应彪拉着自己的手,他翻身面冲着崇应彪,空闲的那只手轻轻的捏了捏崇应彪的脸“最近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崇应彪抬头看了伯邑考一眼,似乎不明白伯邑考为什么这么问,顺口回了句没有啊我能有什么烦心事
“那为什么最近总是和姬发打架呢?”
崇应彪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心下了然是怎么回事,果然,伯邑考最终还是要向着自己的亲弟弟,自己不过是上午和姬发推搡了几下,这会儿直接追问到床上来了。他不禁自嘲的乱想一通,索性直接缩回作怪的手翻身向里不出一声。
伯邑考叹了口气,他又重新牵起崇应彪的手轻轻摩挲着说“不是怪你,只是我担心你总受伤。”
崇应彪一口气憋在了心头,想了半天才闷闷的说了一声“他总是先招惹的我。”伯邑考被这句带着些许小孩子脾性的话逗笑了,他把人搂进自己的怀里无奈轻声道“好,他招惹你是他错在先,不过以后不许再动手打架了,这么做总归是不好的。”
崇应彪又不说话了,伯邑考心里清楚他正别扭着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和姬发的关系,于是凑过去在他耳边落下一吻“听话,日后再不高兴你就来寻我,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好吗?”
伯邑考明显觉得怀里的人身体突然绷住了,他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那人回应了一声短促的好,伯邑考还想再说些什么,崇应彪突然一个大翻身面向他捂住了他的嘴,故作恶狠狠的说道“好了你别说了,我要睡觉!”伯邑考垂眸又笑,只得搂的怀里的人更紧了些,不再言语一句。
第二天姬发撞见崇应彪,照常的呛了他几句,没想到崇应彪一反常态像看傻子一样盯着他,过后还不屑的朝他嗤笑了一声
“我懒得和你打,打伤了你哥要心疼我了。”
姬发气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崇应彪是干农活的好料子。
虽然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是崇应彪学的很认真,他虽看上去冒着一股莽夫劲,但学做事的时候都是这样有板有眼的,没一会熟练了起来,大娘就笑着夸他干活有劲又认真,这是崇应彪第一次干农活被夸,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表达就只好把腰弯的更深继续埋头苦干,不知为什么,他现在连看对面一样干活的姬发都顺眼了不少。
干活的好料子是大娘在伯邑考面前夸崇应彪的时候说的,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崇应彪的不小的欣赏,伯邑考笑着听大娘的夸奖,崇应彪就站在他旁边,第一次听见有人把他夸的这么天花乱坠,他都快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了。
等大娘走了,伯邑考回头看着一脸无措的崇应彪笑了,他掏出一块帕子擦掉了崇应彪脸上的汗和干活时不小心沾上的脏东西“你看,和我说的一样,大家都很喜欢你。”
崇应彪心里像是什么东西被击中了一样,他快速把头偏到一边哼了一声“喜欢我那是应该的。”伯邑考被逗笑了,一边说着对对对一边抬手揉了下崇应彪的脑袋“回去休息吧,我做粥给你喝。”
“我才不喝白粥,一点儿味都没有。”
“要不要放点肉在里面一起煮?”
“那我勉强喝几口。”
夕阳斜下,余晖落在麦田里,西岐世子牵着他从遥远的朝歌带回来的心上人向袅袅炊烟走去,金黄色的海浪还在不断翻涌,今年,又是西岐的丰收年。
那个时候他天天挎着一张西岐人民欠他全家二五八万的脸,每天重复的事就是捡根麦子叼在嘴里,找块安静的麦地躺下睡觉,醒了就爬起来晃荡几圈,顺便路上再捡块不大不小称心如意的石子,要是碰巧遇上姬发就用这石子扔他,遇不上的话就在手里抛来抛去的玩,走到马棚里揉几下雪龙驹的鬓毛说走啊带你玩玩去。
他骑上雪龙驹肆意的在田间奔跑,他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骑过马了,好像之前的每次上马都是为了杀伐,但这次不是了,他坐在马上感受风呼啸着在耳边刮过,崇应彪想,他在西岐的田地里,在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地方,迎来了新生。
马带崇应彪回到马棚的时候,差不多天也就黑了,伯邑考常常会在马棚里给另外一匹雪龙驹喂食,看他来了就起身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崇应彪把雪龙驹拴好说还行,你们没人管我我乐得自在。
伯邑考伸手在崇应彪的后颈上捏了捏,像安抚自己最爱的小狗一般往自己身边拉,然后轻轻亲上一口,说那好,我们回家吧。
崇应彪有些无聊的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伯邑考很喜欢亲吻。
他们之间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吻,早起时落在额头的吻,临出门前印在脸颊上的吻,时不时凑上来的吻,还有翻云覆雨时热烈的唇齿相碰,伯邑考特别热衷于这些。
“你怎么这么爱亲人?”又一次伯邑考俯下身向身下人索吻,却被崇应彪用手挡住拒绝了,伯邑考也不恼,只是盯着崇应彪的眼睛看了一会,那人刚刚还沉浸在情事里,此时的眼睛看起来是亮晶晶的,像是含着一层荡漾的水波,伯邑考呼吸重了几分,将吻轻轻盖在了崇应彪的眼睛上。
“不知道,只是看见你,就忍不住的想做这些。”
崇应彪喜欢拥抱。
虽然本人从来没有承认过这事,但是伯邑考还是看出来了,尤其是在床事上,崇应彪搂着伯邑考搂的紧紧的,像是要把自己融进他的骨肉里,这辈子都无法分开。
崇应彪跪在床上时,他的身子会抑制不住的抖动,起初伯邑考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好,于是放轻了声音哄着没事,一会就没事了,崇应彪呜呜咽咽的,开口就连声音都黏糊糊的像是下秒就要滴水,伯邑考听见崇应彪说,我想抱抱你。
伯邑考这才反应过来,崇应彪发抖只是因为看不见自己,因为抱不到自己,所以才会害怕,伯邑考心里一阵发软,哄着将人翻了个面拥在了自己的怀里。
是出自内心深处对爱的一种恐惧,崇应彪总在两人情动之时显得些许犹豫又忧愁,空缺的安全感像将他裹挟在透不过气的被褥中,而伯邑考会一层层剥开让他几乎窒息的外壳,安抚他,亲吻他,拥抱他
“没关系,我在这呢。”
*伯邑考×崇应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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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编)加了个p2:给比格送冰块+包扎伤口的哥
姬发的逆鳞在左臂。不可触碰,从不袒露。
即便他沉酣在太子寝帐内,上衣也规规矩矩地穿着,左臂藏在袖子。
但殷郊睡不着,撑肘侧躺着,盯着姬发看。
月光如水,把姬发浸湿地透透的。他额角的汗,也确未干,脸上似有疲态,发髻散着,铺了满枕。
殷郊捏起姬发左肩的布料,思索如何悄悄把它割开。
去年芒种时节,质子旅在孟津戏水,那时候,姬发脱了上衣,但左臂缠了布条。
殷郊想知道,姬发想掩盖左臂上的什么。殷郊借着月色,捡起枕边的短刀,刀尖微微下压,想挑开布料。
姬发骤然惊觉,还未睁眼,利落翻身,双膝发力,右手夺刀,直指殷郊眉心,左臂死死压住殷郊咽...
姬发骤然惊觉,还未睁眼,利落翻身,双膝发力,右手夺刀,直指殷郊眉心,左臂死死压住殷郊咽喉,把殷郊牢牢制住。
这一刻殷郊意识到,父王的话是对的——姬发不是质子,不是王前的一条狼狗,不是供太子驱策的良驹,而是一头潜蛟。
大部分时候,姬发雌伏在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借风浪翻盘。
“殿下,若再有下次,别怪我再压你一次。”姬发的长发落在殷郊锁骨上,像他在夜晚时一样柔软,但语气冷硬,像他白日里的态度。
殷郊争辩:“连我都不许看你左臂么?我们是怎样的关系?你告诉我,我是谁?”
“一个兄弟罢了。”姬发收刀,松开殷郊,“再有下次,你去睡地上。”
“这是太子寝帐!”
“这是要撵我走?始乱终弃?”姬发在袖口上揩了揩刀,仍旧放在枕边,躺下来,往殷郊颈窝里蹭了蹭。
“我说不过你,你这样争强好胜。”殷郊摇摇头笑道,“果然父王说得没错。”
“寿王说什么?夸我了?”姬发忽然一个翻身,眼睛亮亮的,像等待主人夸奖的一条狼狗。
“父王常说,我固执天真,忠厚仁爱,太平时节或许能做天下共主,乱世里只能跟在君亲屁股后面,亦步亦趋,君亲要臣子死,我当死。但你与我不同,你更像父王。”
“我当真像他?”
“初到朝歌时,你说,你想做个大英雄。这八年里,你果然争强好胜。也许是上天弄错了,你才是他儿子,你简直是他的翻版。”
姬发笑道:“你喜欢我,那你算什么?恋父么?”
“笑话!”殷郊矢口否认,胸腔里却细细密密地痒起来,万蚁挠心,隐秘的愧疚浮上来,几乎将他窒息。
他重重抹了一把脸,叹口气:“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开了。”
“是么?”姬发忽然跨坐到他身上,双手握紧他的手腕,严肃地问,“王上说得没错,你总是跟在王上身后,亦步亦趋,还甘愿替他自焚谢罪。你当真愿意替他去死?那你当我是什么?遗留在人世间的一条狗么?”
怒火把殷郊脸烧得通红:“我没有这样看你!”
“那你愿不愿意仰视我,像你仰视你的父王殷寿一样?”姬发的眉眼中露出他一贯的沉毅和冷漠,这与夜晚的调性一般不太相符,他俯身,贴在殷郊耳边问:“你是不是更喜欢这样,被我压在身下?因为我如同王上一般,都是次子,野心蓬勃却隐而不发,好胜,好斗,偶尔露出残忍的表情,这让你战栗,兴奋,不能已,就像现在这样,你在发抖。”
“混蛋!”殷郊颤抖得几乎捏不紧拳头,拳风从姬发耳边擦过,两人扭打成一团。姬发怒吼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看妲己的眼神,不是痛恨,不是厌恶,而是嫉妒!”
殷郊抓住姬发的领口,将他掼在墙上,五指掏向他左肩,去撕袖子。
姜文焕忽然一脚踹开门,打断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争斗。
两个人一齐回头,怒视姜文焕。
殷郊突然发现,姜文焕长得还不错。这一走神,他就忘了刚刚拳脚相争的由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姬发,我问你,我的相貌,比姜文焕如何?”
“自然比他好看。”姬发诚恳地点点头。
姜文焕一脚踹在墙上:“我有急事!”
殷郊兀自不紧不慢地问:“是如何好看?”
姬发勾唇一笑:“剑眉深目,像你父王。”
殷郊还没来得及细品这话里的讽刺,姜文焕便急不可耐地怒吼道:“姜王后殁了!”
听到这话,殷郊嘴唇发白,目光涣散,像是没听明白。他脚下一踉跄,姬发一把扶住他,低声安慰道:“先别慌。”
“是逆臣之女苏氏。”姜文焕咬牙切齿地说。
殷郊提剑冲进鹿台的时候,苏妲己正在擦洗皮囊上的血迹。
这一副凡人的皮囊,被血水浸染后,有一种苍白病态的美感。
她一回头,冲殷郊一笑,左肩衣料滑落,居然露出左臂上的一枚刺青。
那是一个清楚的“寿”字。
两个宫人正在为姜王后敛尸。
拉扯中,王后左袖碎裂,她左臂上也有一个“寿”字。
殷郊竟然不知,寿王宫中有这样的传统。
殷郊脑海中一片混沌。困惑,暴怒,痛恨,恐惧,一齐涌上心头,激得他连剑都拿不稳,斜斜歪歪地向妲己左臂砍去。
母亲。第一剑砍空,他想,母亲,弑母之仇不可饶恕。
父亲。第二剑被嫉妒操控,依旧被狐狸灵巧地躲过了,他想,她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父亲。
兄弟和情人。第三剑出手时,殷郊手臂终于稳妥有力,不再颤抖。他想起姬发看向殷寿的眼神,那种兼具崇拜、爱慕、欲念和敬而远之的眼神,他以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到?
不,父王不会为姬发刺青。如果姬发左臂有字,那也一定是他自己偷偷刺上去的。
父亲。母亲。情人。殷郊怒吼一声,第三剑向妲己刺去。妲己转向门口,狡黠一笑,红衣飘展,侧身闪躲。
一剑正中闻讯赶来的殷寿肩头。
那一刻,殷郊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如果换做是姬发出剑,他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第二个念头是,母仇未报,是为不孝,失手几乎酿成弑君罪,是为不忠,将请罪于君,君不许,请罪于母,母不许,他殷郊若以死谢罪,留姬发孤身一身,姬发是不是又要责问他:你当我是什么?你遗留在世间的一条狗么?
夺路而逃时他已然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汗,斩卫兵,劈杂树,甩掉追赶的人群,鞋底和袖口还沾着母亲的血水,耳畔残留着父亲暴怒的吼声,胸口依稀还有爱人发梢留下的痒意。
跑到一条死路,他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姬发的脚步声。
“从这儿逃。”
姬发给他指了一条逃亡的密道,看起来像个狗洞,现在轮到他做狗了?
“我跑了,你怎么办?”
“鬼侯剑给我。”
把剑交出去的一刻,殷郊想,果然,姬发比他更像父王。为了放他逃走,并为自己消除嫌疑,姬发愿意用他的剑在自己身上留下伤口。姬发更果决,多谋,狠戾,必要时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殷郊把剑递给姬发,叹了口气,他想,如果姬发是大商太子,父王或许才会满意吧?
姬发接过剑,目光隐忍,咬唇一笑,一把拽过殷郊,现在他侧颈上咬了一口,凑在他耳朵边笑道:“我坦白,我怕我再也没有机会了,我怕你从今后以后讨厌我。”
说完,姬发撕裂衣袖,露出左臂,上面明晃晃的一个“寿”字,像是对苏妲己和姜王后的拙劣模仿,笔画歪歪扭扭。他抿唇一笑,提起鬼侯剑,一剑削下,皮肉滑落,血流如注。
“我坦白,我当时年少无知,孺慕之情错当成……”姬发痛得脸色发白,鬼侯剑当啷一声猝然坠地。
殷郊摇头,让他别说了,捡起地上碎裂的衣袖,要给他包扎。
“来不及了,其他人快追过来了。”姬发猛推了一把,“快逃。”
殷郊扭头,声音颤抖而坚定:“若父王执迷不悟,天谴不可解,大商将亡……
“若有那一日,你可愿为我弑君?”
姬发摇头,虚弱地笑了笑,回答说:“若有那一日,你必为我弑父。”
End.
成功复活但失了有关老婆记忆的太子×知道太子还活着并升职武王却不能自我和解的太子妃(doge)
剧情有结合《封神演义》,闻太师伐西岐以及红砂阵的情节做改变杂糅
有生子对不住周成王系列
“师兄,师叔说的人怎么还没来啊。”
哪吒走来走去,眼看着日上三竿,他早已不耐烦的将门口的石狮子颠来倒去,又用混天绫给狮子绑了个漂亮的结,引得路人一个个侧目而视。
杨戬却只是心平气和立在门前,看着哪吒玩闹。
“师叔说了,午时必至。”
哪吒跳上石狮又看了看,一屁股坐在了石狮头上。
“师叔早说是谁,我...
“师叔早说是谁,我驾着风火轮去将人接来,转眼不就到了?”
杨戬笑着摇摇头,颇有些无奈,“且等着吧。”
与此同时西岐城外一个身披斗篷的人策马而来,如一阵风到了城门处,那马好似有灵,没有辔头缰绳自己便停下了,马上人掀开兜帽看了看城门自然下了马。
一路走来俨然一副物阜民丰、安居乐业的好气象,而这城池里自然比城外还要热闹安乐。
自从姬昌与姬发接连回来,西岐治理更是井井有条,这守卫上前倒不是来找事,看他发愣的样子也是好声问道:“你从何来,为何立在此处?”
那人回神,微微颔首,声音倒是平和明朗:“在下初来西岐,想请问姜丞相的府邸在何处?”
西岐人心淳朴,守卫虽疑惑这人装扮,但也看清斗篷下是一个英俊青年,而且见他有礼就为他指了指路。
“如此过去小金桥头便是。”
“多谢。”
青年拱了拱手翻身上马一路驰行,过了小金桥,果然看到一个府邸。
门前还立着两个人。
青年谨记师父教诲,翻身下马到了阶前,拱手问道:“这里可是姜丞相府邸?”
本来在石狮上百无聊赖的哪吒猛的睁开眼睛,一翻身跳下来正蹦到青年面前。
恰巧青年此时也摘了兜帽,四目相对,哪吒瞪着眼睛。
“殷郊!”
殷郊看了看眼前的小孩,有些疑惑,“你认识我?”
哪吒又去看杨戬,他也有些惊讶,但还是拍了拍哪吒的肩示意他不要多说,接着对殷郊施了一礼,“不知尊下从何而来有何事寻找丞相。”
“我乃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门下殷郊,奉师尊之命前来助姜师叔。”
杨戬对哪吒使了眼色,也报了自家来历。
“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座下弟子杨戬。”
“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座下弟子,哪吒。”
殷郊连忙又行了一礼,“原来是两位师兄。”
哪吒见他这个样子,脸上诧异一分不少,杨戬却从善如流,“是师叔早交待我二人在此迎接,快进去吧。”
“师叔,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他。”
哪吒苦着一张小脸,手都快戳到姜子牙的脸上把他的褶子捋平了。
“我真不知道!我要知道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让他来?”姜子牙也有些无奈,他只是算到有人前来助他,可没算到是殷郊,“谁能想到他的神魂这么快补全了?广成子师兄也没有告诉我一声啊。”
“早知道当时就慢些送他回昆仑了。”哪吒心直口快,只将心中所想一口气说出来,“他现在又一副不认得我们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他是当初那个小太子!”
“倒是稳重了不少。”杨戬接话,脸上似乎还带着欣慰的笑。
“……”
“杨大哥,师兄!你能不能重视一点?万一,我是说万一让武王殿下看到了怎么办?不如我再把他送回昆仑吧!”
其实哪吒说的也正是他们担忧的地方。
他们从未告诉姬发殷郊在昆仑修补神魂复活的事情。
“可是哪吒当时也并未出现失忆之事。”杨戬一直在西岐帮着姜子牙,个中关窍他岂会不知,因此也知道这事他们再想也无解,“殷郊这情形恐怕会雪上加霜。”
“我早就说过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你我可以解的,只是,”姜子牙捋了捋胡子,“没想到他会复活这么快。”
“还失了智…忆…”哪吒补充道。
这回姜子牙和杨戬没有反驳他。
三人嘀咕良久,姜子牙终于决定先去银安殿探探殷郊虚实。
然而事实证明姜子牙今日卜算确实不准,只算到有人来,却没算到那人是殷郊,更没算到并不是殷郊一个人会来。
等三人进殿,看到的就是端坐饮茶的姬发,以及坐在他对面恭敬有礼的殷郊。
这两个人就这么相见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姜子牙都想给自己两巴掌,而他身后的杨戬哪吒二人已默默又后退了半步。
“师兄,水遁!”
哪吒拉了拉杨戬的袖子,杨戬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
“你觉得可能吗?”
他们三人再怎么躲也不可能消失不见,姬发一眼看过来,姜子牙只觉得脖子凉嗖嗖的,浑身冷汗都要下来了。只是哪吒这小子在他身后推着他走进去,他反抗不得又怕脸上尴尬只能干巴巴的笑了笑,“殿下来了也没人给我说说。”
“丞相说的什么话,”姬发却起身拉住姜子牙的手,“你我什么关系还有这么多虚礼,还是先见客吧。”
姜子牙被姬发拉着,感受到他手心冰凉,冷汗刷得褪去,愧疚涌上心头,姬发话语听着平静,他的手却在发抖,姜子牙不得已悄悄握了握姬发的手。
然而殷郊却并未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奇怪的,见姬发拉着姜子牙来,便起身朝姜子牙行礼。
“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座下弟子殷郊拜见师叔。”
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简。
“这是师父让我带给师叔的,师父说师叔看了自会明白。”
姜子牙接了放入袖中,感觉自己眼角都要抽搐了,殷郊却又转向姬发行礼道,“刚刚不知是武王殿下,行为有悖,望殿下恕罪。”
“你我又不相识,怪你做什么。”姬发又笑起来,姜子牙去看杨戬,杨戬不动声色走到姬发身后悄悄扶住他的手臂。
“丞相先行安排,我也该回宫去了。”
说罢,姬发便放开姜子牙向外去,杨戬不敢松手只能跟着他出门。
姬发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只走过一段回廊,便扶着柱子皱起眉头。
好在杨戬在旁边,从随身的葫芦里掏出一枚丹丸递给他。
“杨戬,丞相早就知道是不是?”
姬发吃了药渐渐平静下来。
“殿下,师叔并非有意欺瞒。”
杨戬心中叹息,虽然说世上一切自有定数,可是谁又能真的算定每一步呢?这两个人如今在这种情形下相遇,谁不说一句造化弄人?
“我知道。”姬发摆摆手,侧过脸去,却有一颗一颗的泪砸在地上,“只是今天看到他难免有些恍惚。”
杨戬看他这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借了水遁直接将人送了回去。
姬发睁开眼睛,先看到的是趴在他榻前盯着他的孩子。
一双乌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见他醒了,拍手咿呀起来,“他醒了。”
接着一双手便将孩子抱了起来,姬发慢慢坐起,他的母亲太姒正抱着孩子坐在他榻前,开口道:“溽暑难消,你身子还没好透,又去军营这么久。”
这话听着像是抱怨,但却并非怪他,姬发自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因此只是慢慢坐了起来,太姒将孩子一只手搂住,又一只手帮姬发靠在榻上。
“就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下,”姬发顺势拉住母亲的手,那不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他的母亲也与父亲一样心忧百姓,手心里劳作留下的痕迹让姬发心下发涩。
“母亲怎么来了?”
太姒笑的温柔,抬手揉了揉他的脸才将孩子往前送了送,这孩子才两岁的模样,看着祖母的脸又看看榻上的人,倒也没有哭闹。
“你一月没来,我带他来看看你。”
姬发却没有看孩子,也没有伸手接的意思,只不过语气绵软的叫了声,“母亲。”
太姒也只叹息,“诵儿毕竟是你的孩子,你总不能一直躲着。”
姬发不吭声。
姬诵并不知道祖母在说什么,他看着姬发的脸想了想,竟从太姒怀中跳了下来像个小圆球一般滚到榻尾桌旁爬到凳上伸手端了茶。
太姒本来以为他摔下去差点吓到,结果看到他的动作又明白孩子要干什么。
只见姬诵慢慢爬下来,又回到榻前,将杯子递到了姬发面前。
“喝水,喝水。”
小孩子两只手端着杯子,却仍不算稳,姬发只得接过来。
姬诵仍这样说,姬发不得已喝了一口,然后将杯子放在了旁边。
姬诵小小的脑袋左右看了看,眉头皱起来,“不喝水,不乖。”
姬发并不懂他在说什么,太姒朝后招了招手,有婢女上前将姬诵抱下去了。
“前些日子你还在军营里,他发了热烧了半日,后来喝了几天的药,那药苦得他啼哭不止,还是哪吒来陪他玩了才好,我便告诉他要多喝水,喝水才不会生病。”太姒知道儿子的想法,只是这孩子自己也看护良久怎么能没有感情,少不了就向姬发解释,“他恐怕是刚刚见你脸色不好,以为你生病了才端水来的。”
姬发更不说话了,太姒又握住儿子的手,“他是你亲子,血脉相连,十月怀胎,总是如此让他如何自处?总不能让别人都说小殿下没了父亲还……”
“母亲,无论如何他都是我唯一的孩子,而且父王早给他上了玉牒,谁敢多说什么?”
见儿子顾左右而言他,太姒也说不下去了,擦了擦泪,“发儿,你何苦折磨自己?”
太姒叹气,仍记得儿子怀胎之时所受折磨,也知道他心中郁郁,只能试探,“你若愿意,我将他留下。”
姬发闭上眼摇摇头,这孩子是他的孩子,但他害怕看到那双眼睛,那双与他父亲一样的眼睛。
“还是母亲看顾吧。”
太姒终是带着孩子走了,室内变得空落落。
榻前那杯水被他一口气喝了下去他又躺了下去,脑中全是白日里见到的人。
孩子的父亲——殷郊。
殷郊,殷郊。
姬发在心里翻来覆去的念这个名字。
前番待在军营,姜子牙他们虽然时常过来却也只是讨论军务,难得有些闲暇,姬发便打道去了丞相府,他记得姜子牙几日前告诉他不久之后便会有阐教弟子下山助周,他便想问问姜子牙如何安排。
只是没想到进门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背影,姬发有一瞬间觉得是自己的幻想,然而那个人听到动静看过来,一双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姬发觉得血液都倒冲回头顶,四肢百骸都不听话了一般跌跌撞撞奔过去,他想伸手去摸摸对方的脸。
“你…”
姬发呼吸急促,话也说不清了,而在他将要触到人之前,那人已经退了一步,微微皱眉向他见礼。
“在下是来请见姜丞相的,不知尊下有何指教?”
有何指教?
姬发这才如同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清醒过来,他看着对方的眼睛,很想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然而也只是牙齿相撞咯咯作响,“你不认识我?”
对方那张熟悉的脸上露出迷茫,眼睛里也是茫然无措,回想了很久还是摇摇头,似乎又怕说的过分连声音都低了几分,“我好像并没有见过你。”
姬发如何还不明白,激动褪去,只剩下沉重,他慢慢退后几步,笑道,“对不住,我认错人了。”
或许只是长相相似呢?姬发安慰自己。
“在下姬发。”
“在下九仙山桃源洞广成子座下弟子殷郊。”
殷郊。
姬发有种想要大笑的冲动,模样相似可以解释,为何名字也一样?
“你没事吧?”
殷郊似乎有些担忧,想要上前扶他一把。
姬发摇摇头,自己先坐了下去。
“天热,你也坐吧,丞相想必一会儿就来。”
两人就这样在殿上坐了良久,直到姜子牙三人赶来,他看到三人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确实是殷郊,是那个过去被利用了的殷郊,现在不认识他的殷郊。
姬发蜷缩起来,真好,这才是对的,可是为什么自己还会有泪呢?
明明殷郊活了过来,而且不认识自己,不记得自己,难道不应该高兴吗?可是越这样想泪却越涌越多。
殷郊被姜子牙安置在了丞相府内,师叔并没有说让他做什么,只说自有安排,让他稍安勿躁。
他也确实不急,其实下山之前师父曾告诫他,莫要因为愤恨而迷失自己,但殷郊如何不恨?殷寿作恶,狐妖祸乱,母亲被害,自己被杀,叔祖忠臣皆被屠戮,一桩桩一件件殷郊如何能忘?
然而广成子只是摇头,虚虚一指,殷郊如梦似幻到了山下。
“殷郊,你且记得,下山所见皆为修行,待你到了西岐见了师叔也自当听从,自有一番机缘。”
于是殷郊没有用土遁之法,而是策马北上,一路见了民生,终于知道师父不是不让他恨,而是让他明白这恨不是唯一,天下民生所见所闻,伐商倒纣不是他一人之事,而是为天下人。
想到这里,殷郊越发觉得神台清明,也明白了师父用意,只是还有些奇怪今日进了西岐碰到的这些人。
先不说师叔师兄们,他没想到那位立周伐纣的君主如此年轻,看着应该与自己差不多大,他记得西岐原来那位世子死在朝歌,先文王也被囚禁羑里多年,自己在母后死的时候尚且怒火冲心蒙昧作为,这位君主呢?
殷郊想到今日看他脸色似乎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惨痛。
若是……
殷郊惊醒,若是什么?
真是下了山便胡思乱想,殷郊自嘲般笑笑,师父分明交待自己神魂不稳,不易多思。
待到第二日清晨,难得下了场小雨,天气清凉,殷郊神清气爽出了门要去姜子牙那里。
姜子牙院门前有一株大树,高数丈,枝繁叶茂绿意盈盈,殷郊走到树下一条红绫突然落到眼前,殷郊反应极快伸手一扯翻身落地,抬头看正对上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
是哪吒。
其实殷郊心里对哪吒有些说不清的感觉,特别是看到他这条红色的混天绫时,他也知道这是金光洞太乙真人的法宝,但就是莫名有一点恐惧,现在更是觉得如蛇一般,他连忙松了手,打了声招呼。
“哪吒。”
哪吒本来用混天绫挂在树上打秋千,察觉动静听了声音,看到是殷郊,随即倒挂下来,正挂在他面前,看着他那张什么都不知的脸,忽然笑道,“殷郊,我有件好事要做,你与我一起去吧。”
殷郊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拒绝,于是摇摇头说道:“我还未见师叔。”
哪吒却皱起眉嘟着嘴,不待他反应就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哎呀,何必说这么多?”
说着哪吒就踩了风火轮拉着他腾风而起。
殷郊不喜哪吒这般胡闹,但被他拽着不松手,也只能借风顺着哪吒飞了片刻,然后哪吒一声也不吭猛的一拉,又将他拉下去,殷郊无奈,又跟着哪吒落下。
一片苍翠掩映,殷郊恍惚一阵看到了不远处房屋的檐牙,认出这应当是西岐王宫,他没想到哪吒有如此胆量,带他直入王宫。
哪吒却毫不在乎收了风火轮向前奔去,只见殿中也滚出一个小团子来,哪吒上前将团子抱住,殷郊才看清是一个小孩子。
哪吒笑呵呵的捏了捏小孩的脸,“前些日子哪吒哥哥说带你用混天绫打秋千记不记得?”
殷郊有些诧异,哪吒好似与这小孩挺亲昵,小孩听了他的话高兴的拍手。
“打秋千,哥哥,打秋千。”
话都说不利索,殷郊不知道哪吒哪里来的劲头来陪孩子玩,还要拉上他。
只是哪吒也不多说一借力便在院子里树上挂起,红绫稳稳缠在树上,小孩也被哪吒抱在怀中荡了起来。
宫殿内的宫人奔出来,看到这场景一个个面上惊慌,只有孩子兴奋的叫喊了几声。
殷郊也怕孩子被哪吒给扔出来,只好打起精神看着,好在哪吒还算有些分寸,只荡了几下便收了神通落在殷郊面前。
小孩子瞪着眼睛笑的开心,殷郊松了口气,也不免多看这小孩几眼,他竟不知哪吒还有此童心,然而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殷郊确实有些惊讶了,这孩子的面容竟有几分像自己的母亲,那已经过世的姜王后。
殷郊有几分怔愣,孩子也好奇从哪吒怀里探出头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张口。
“父亲。”
说着孩子就向殷郊伸出手。
哪吒的眼睛都瞪圆了,小孩见他们两个都不动,自己从哪吒怀里滑出来走到殷郊面前,拉住了殷郊的衣摆又叫道:“父亲。”
殷郊隐隐约约的感觉心中一堵,俯下身将孩子抱了起来。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这样去殷寿身边讨抱,却被殷寿提着扔给宫女,一直到死之前自己才明白,殷寿从来不爱不信他这个儿子。
他一把将孩子抱起来,小孩便乖乖趴在他怀里,听话的不像样子,殷郊从未抱过孩子,却觉得好似经常这样一般。
只是他并未反应过来这事不大妥当,那些宫人脸色难看又不知怎么说,哪吒则是以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盯着他。
“诵儿。”
突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气氛。
那些宫人都跪下来。
“参见殿下。”
殷郊抱着这孩子遥望过去,来人是昨日见过的——武王姬发。
他今日着了一身红色便服,比之昨日更显清贵。
他穿这红色真好看。
殷郊有些恍惚,突然反应这想法不太好,心中暗骂怎么会比较起这些了?
他手里还抱着孩子,姬发疾步到了他面前,也没看他,只伸出手将孩子抱了过去。
那孩子一被抱起瘪着嘴就要哭,然而看到人又止住了,乖乖被抱了回去。
殷郊看着两人六分相似的面容总算明白,这是姬发的孩子。
于是又拱手施礼,不敢去看姬发的脸。
“不知是小殿下,武王恕罪。”
姬发好似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你已经说过两次恕罪了。”
姬发却不再说了,只是示意旁边的宫人接过孩子,孩子却抓紧了姬发的衣襟,不松手了。
姬发皱眉,姬诵却含着泪看向他。
“要父亲。”
殷郊心中暗道不好,抬头一看,姬发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只又看着孩子问了一句,“什么?”
姬诵转过头看向殷郊。
“父亲抱。”
侍候一旁的宫人也自觉默默退了几尺,殷郊不知该不该跪下来告罪,武王的小殿下喊自己父亲,还是当着武王的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然而姬发看过来的眼神里,有惊慌错愕,却没有厌恶杀机,他心中安然了几分,然后听到姬发的声音。
“哪吒,带他走”
殷郊似乎听到了他声音里的几分颤抖。
“胡闹!”
姜子牙几乎要把哪吒的脑袋戳破,好似气的老了好几岁。
“哪吒啊哪吒,我要说你莽撞还是笨啊?”
哪吒这次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向杨戬求救。
杨戬叹了一口气,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姜子牙,姜子牙一口喝完,杨戬又倒一杯,姜子牙又喝完,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姜子牙才缓过来,杨戬这才开口,“师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姜子牙本就只是惊讶更多,因此顺水推舟坐了下来。
“你们可知殷郊为何不记得姬发?”
两人齐齐摇头。
“可还记得我们刚来西岐,姬发重伤体弱还有了身孕的时候,你们去昆仑取了殷郊的一缕神魂?”
杨戬与哪吒恍然。
“这部分记忆便在那玉佩里。”
“那,为何神魂不归?”
“你说呢?”姜子牙叹气。
“一是神魂生了眷恋,一是宝器禁锢需碎玉。”
“那我就去把那玉佩摔了。”
哪吒又蹦了起来,杨戬这下倒是按住了哪吒,颇有些无奈,“若是这么简单,你以为师叔还想不到?”
“你们广成子师伯给的玉简说了,一切需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哪吒最听不得顺其自然。
“既然你们师伯说了,那便有机缘,比如今日为何小殿下会突然喊那太子为父亲?”姜子牙又突然仙风道骨起来,拈了拈胡子,“可见自有机缘,哪吒今日做的便是机缘中的一步。”
这下哪吒可不干了,一整个一蹦三尺高,看着像是要骑到姜子牙头上似的。
“那你为何还要训斥我?”
“好了好了,你且与我一起入宫见见咱们的武王殿下,先将一切说明。杨戬你去看看殷郊。”
三人散去,杨戬自去殷郊的院子。
他到时殷郊正在院中练剑,剑锋所指皆为利刃,杨戬看了一会儿,敲了敲门。
“杨戬师兄。”
殷郊见是他连忙收了剑,一本正经的行礼。
杨戬也回了礼,又想到当年初见殷郊,才刚刚从少年成长过来的小太子莽撞热烈,为了封神榜连命都可以不要,现在却正正经经的站在他面前不多言说。
于是杨戬领他到院中树下座下,先倒了杯茶。
“殷郊,你想问什么?”
殷郊目光灼灼,开口却犹犹豫豫:“师兄,我是不是认识…你们以及武王?”
“为什么这么说?”
殷郊苦笑一下,“那日我初到,哪吒便叫出我的名字,我只以为是师叔告诉你们的,随后武王殿下见我也是神色恍惚,各中种种让我难不想。”
杨戬又细细看了殷郊,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却说了别的事,“你知不知道闻仲不日将进兵西岐。”
殷郊点点头,他尊师命下山就是为此。
“那便顺其自然。”
说罢,杨戬又取下腰间的小葫芦交给殷郊,“这个放好,其余多说无益。”
殷郊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又拿了葫芦,更迷茫了。
杨戬只好附耳对殷郊说了两句话,引得殷郊瞪大眼睛。
那边杨戬还与殷郊说着。
姜子牙也带着哪吒进了周王宫见了姬发,结果只看到往日威严持重的年轻君主红着眼。
“丞相…”
姜子牙叹气,让哪吒出门去,他一开始便知道姬发所思所想,但当时也明白多说姬发也听不进,如今却有些后悔早该让他知道。
“你可是后悔没有早日告诉我?”
这下姜子牙愣住了,看着姬发的眼睛,那里还是往日神色。
“丞相不必想这些,早知道他没死与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
姬发不说了。姜子牙与他相处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此时伤情。
“殿下,先王也说一切自有定数,如今他已回来,你又何必自困?你总是觉得愧疚,但一切皆因你想救他。姜王后求你,难道不是因为爱子之心,她岂不知一切皆因天意?他的死与你无关,你却因一夕之欢而愧疚,非君之道。”
姜子牙将话说的重了些,姬发垂了眼眸。
“我知道,只是…心岂随人愿?”
心不随人愿,姬发的自我惩罚是因为有爱,只因为爱而生愧,愧而心忧。
“今日诵儿忽然喊他父亲,那一瞬间,我竟然是期待的。”
姬发忽然背过身去,肩膀微动,姜子牙听得他的声音颤抖。
“期待他知道这是他的孩子。然而看到他的眼睛,我又知道他现在便是最好的,以前他总对我说要修的好武艺,成为像…英雄,如今他可以如愿以偿。总不能让我们都痛苦。”
姬发这话已经将一切都说明白了,姜子牙心中也难受,便将玉简拿出放在桌上,正色道:“既然殿下这样想,我自当遵从。只不过闻仲出师西岐,阐教弟子之后所有调配,殿下要听我的。”
自岐山开始一应军事开始构筑,所有人都调动起来自是忙的热火朝天。
如此一月有余,前哨报来,闻仲已过了绝龙岭到了西岐之南。
闻仲的厉害众人都知道,姜子牙排兵布阵众人都不敢大意。
殷郊也不免忧心,他小时候不止一次见过闻仲,不过都不敢近身,因为这位老太师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而且他出征必胜,一匹墨麒麟在胯,一双雌雄鞭在手,无往而不利,若不是北海叛乱,恐怕殷寿也没有什么机会。
果然,闻仲刚刚扎营便下书求战。
这仗并不好打,单单是跟随他的魔家四将就将人弄得苦不堪言。好在杨戬出奇而制胜,又引火烧了他的粮草,让闻仲退兵岐山七十里。
不等众人松口气,他就又引人来布下十绝阵。
殷郊虽不知这阵法,但从姜子牙神情也知道恐怕是难破。又幸好有燃灯道人前来相助,一一授予破阵之法安排破阵之人。
安排到了最后,第十阵红砂阵,破阵者却不是阐教弟子,而是武王姬发。
此话一出,姜子牙先反对。
“不行,师兄们修为千年自有护体之法,但武王肉体凡胎,怎么能进那阵?”
哪吒也跳出来,杨戬拉他不住,两个人都到了近前。
“弟子愿替殿下前往。”
然而燃灯道人只是摇头,话里话外都是这阵非武王进不可。
众人都是担忧,殷郊去看姬发,只见他看着这几个人,眼中分明是笑。
眼见哪吒还要说什么,姬发出手拦住他还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对姜子牙笑道,“丞相还将我当做孩子。”
姬发就这么应下了一切,从帐内出来,姜子牙难得没给姬发好脸色,只甩了袖子就走,哪吒与杨戬他们也是忧心忡忡的。
“殿下…”
杨戬还要说什么,姬发摇摇头表明了自己必去的决心,他的脾气认定了便回不了头。
姜子牙生了几天闷气,随后一阵一阵接连被破,西岐士气也日益强盛,眼看只到最后一阵,他又忙着为姬发做这做那。
殷郊也不免感慨,师叔真像护崽的母鸡。姜子牙听了这话也回讥,那你还巴巴跟着我做这做那?殷郊闭了嘴,他只是不想这位年轻的君主因此受到什么伤害。
直到入阵前一夜姜子牙去给姬发交待各种器具用处,殷郊也未睡上了西岐城头,看着商汤大营,心中五味杂陈。
殷寿,你可曾后悔过……
“想家了吗?”
殷郊看去,是姬发,他今日穿了一身盔甲,让殷郊有些恍惚。
“这身盔甲很漂亮。”
“不要再说恕罪了。”
殷郊便闭了嘴,随后又闷闷说了句。
“自母后死,我便没有家了。”
“你母后…她是很好的人。”
听到这话,殷郊又去打量姬发,然而姬发却转头拿出一把剑递过来。
熟悉的花纹,殷郊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鬼侯剑?”
“崇应彪征兵西岐,我把他杀了。”
这下殷郊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从崇应彪手中拿到的。
狼子野心的崇应彪…殷郊对他也只有模糊印象,现在拿了鬼侯剑,殷郊突然记起,自己曾用这把剑做赌注,是崇应彪和……和谁?
“听丞相说这些时日你帮了不少忙,这把剑就当做…谢礼?”
姬发的声音又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的目光又落在剑上,一把拔出宝剑,剑锋依然寒光闪烁,可见平时保养尽心。
殷郊舞了几下,有一种回到少年时在朝歌的感觉。
“殷郊,与我比一场怎么样?”
姬发的声音与殷郊模糊记忆里的声音突然重合,另一把剑已架住自己的剑。
夜风中他看到姬发耳边碎发被吹起,而他那双眼睛有了一种与平时不一样的欢快。
“好啊。”
殷郊一转剑锋将姬发推出去,然后往斜里一刺,却被他反架住了。
“又是这招?”
殷郊好似又听到了有人这样说,但姬发并没有张口,如此过了几招,殷郊发现姬发剑术极好,也总能截住自己的招数,两个人如乱舞梨花一般过了片刻,殷郊的剑架在了姬发脖侧。
姬发笑着,将头发拨回去,“是我输了。”
殷郊收了剑,心中知道姬发不是打不过他,只是最后恍神才被自己抓了破绽,姬发倒大大方方,拍了拍他。
“你在山上时,学过什么?”
殷郊想了想,上前搂住姬发的腰,一句口诀两人腾空而起,借风势立于云端,这下西岐尽皆在眼下,连商营也能看见几分。
“师父说我武艺不用多学,法术却不精妙,也只有这一个借风练得纯熟。帮师叔帮你都是分内之事,不必言谢。只是你还我宝剑,我也自当回个礼。”
说到底,殷郊也曾是太子之位,只不过从来西岐从未展露过那一面,现在这样多少有些霸道意味。
姬发没想到他会如此突然,被人紧紧抓在怀里,他也不知该怎么回应,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拥着看万家灯火,星转月移。
待到回到城头,他还如在梦中,半晌才嗤嗤笑出声:“若是让丞相知道了,定不饶我。”
殷郊却觉得耳熟,好像也有人与他说过,若是让主帅知道了定不饶你。
“你也怕师叔吗?我看姜师叔也总是在你面前吃瘪。”
姬发摇摇头,却不再说,只是顺势离开了他的怀抱。
“明日免不了劳累,回去睡吧。”
姬发慢慢消失在夜色里。
殷郊却恍惚中闻到了麦香,就在自己怀里,在姬发身上。
第二日,姬发骑了雪龙驹,金盔宝甲一应俱全,英姿勃发。
众人也不多说,但这是他们的君主,君主涉险,臣下岂不追随?
但姬发只在马上笑道:“别忘了我也是战士。”策马向阵中去。
姜子牙已向众人解释过,这红砂阵内接天、地、人三才,中分三气,内藏红砂三斗——看似红砂,着身利刃,上不知天,下不知地,中不知人。若人、仙冲入此阵,风雷运处,飞砂伤人,立刻骸骨俱成齑粉。
因此众人怎么能不担忧?
反观姬发来到阵前,“红沙阵”主张绍见了他上下打量他两番。
“哪里来的小儿,也有胆量来破我的阵法!”
“你爷爷姬发!”
说罢,姬发翻身下马自进了阵中。张绍自然大怒,抓起红砂打来,姬发翻身躲了两片,但他毕竟是肉体凡胎,眼看着一片红沙打中了姬发的头盔,一个人影也冲进阵中抱着姬发一起滚了进去。
姜子牙看向杨戬,杨戬点点头,两人均是松了口气。
姬发被人抱在怀里跌在地上滚了几下,头盔被打下,姬发并没有受伤。
“别动。”
闯进来的不是殷郊还能是谁。
两人就近翻到一块巨石下,这里风雷未起,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姬发呼了口气。
“你怎么…”
“姜师叔怕你一个人有危险。”
姬发只得点点头,殷郊拉住他的手。
“这里要起风沙了,快走。”
两人自绕了两圈,又找了一片稍安全的地方,两人挤在一起缩在那里,好像两只小动物。
殷郊比姬发略高一些,看到姬发头顶的灰尘,伸出手替他拍了拍。
“多亏师叔思虑周详连头盔都放了符纸。”
姬发自己也伸手来拍,不免两手碰撞在一起,姬发的手打在殷郊手上,并不痛,可殷郊不知怎地,突然惊呼一声。
姬发赶紧捉了他的手看了看。
这下两个人都愣了。
殷郊本就有些开玩笑的心思,看姬发有些认真了,自己也不好意思。
姬发也没说什么只松了手,又去拍自己的头发,然后顺势让自己散乱的发髻扎了起来,看上去颇有些少年意气。
“丞相已经叮嘱过,我们先找到那什么张天君的道台,自会破阵。”
于是殷郊只默默跟着他去找道台。
连宫中王太后也派人来问。
姜子牙入宫,太姒只急得眼圈通红。
“自发儿入阵,诵儿便怏怏不乐,近日又大哭不止,丞相可有办法?”
太姒不是怪罪,而是央求,姜子牙便让人将姬诵抱了来,许是哭累了,卧在宫人怀里红着脸喘气。
姜子牙只将孩子接过来,他以前也带过这孩子,因此姬诵并不闹腾,只是瘪着嘴又要哭。
姜子牙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孩子忽然抬头。
“父亲,父亲。”
姜子牙心下一动,掐指算了算。
时机已到。
阵内,那张绍总是扔红砂进来,殷郊掐诀用宝,姬发自有姜子牙给的法器,倒也没多少伤,只不过风雷迅疾,两人总是迷失,就算看出红砂来,一时之间也寻不到张绍所在,难免力竭。
姬发脸上挂了彩,他胡乱抹了抹靠在砂石上喘气,脸色被他血衬得更苍白。殷郊看他有些难受的样子便伸手将人搂在怀里。
“殿下歇歇。”
姬发想挣脱,然而也确实没力气,也只好靠在他胸前闭上眼,殷郊便动也不动,只盯着虚空中的昏黄风砂发呆,半晌才低下头去看了一下,然后帮姬发拢了拢头发,姬发半趴在他怀中,头发又扎起来,露出半截脖子,殷郊一眼看到了他后脖颈上的牙印。
这应当是旧伤,殷郊鬼迷心窍伸手摸了摸,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地方咬了一口,看上去还像是人咬的。
武王是中庸又没有……
殷郊卡了一下,明白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只好收回眼神平复心绪。如此过了半刻,殷郊知道风雷又要来,便推了推姬发。
“殿下。”
没动静。
殷郊连忙扳过姬发的脸,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睫颤动,似乎是昏迷了,他只连忙将人抱起,用披风裹紧躲避风砂,迅速寻找下一个位置,只是阵内道路难行,殷郊走几步差点摔了跟头,这颠簸中姬发好似有些醒过来,喃喃道:“殷郊,我们去哪儿?”
殷郊松了一口气,“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你的鬼侯剑我替你拿回来了。”
殷郊嗯了两声,他还想说鬼侯剑正挎在他身旁。姬发却做了件殷郊意想不到的事情。
姬发揽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唇,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嘴唇也干涩,可是这个亲吻却软的要命。
“太子殿下,我还没说过我喜欢你呢。”
“殿…”殷郊张口结舌,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换了称呼问道:“姬发,你认识我吗?”
“笨蛋。”
姬发又不说话了。
殷郊总算找到避风处,将人放下揽在怀里,又把随身带的那个小葫芦拿出来倒出一粒丹药来。
幸好杨戬交待给他,不然真要出事。
他捏诀用水将药化开,一点一点喂了进去,不多时姬发便呼吸平顺睁开了双眼。
殷郊并没有说刚刚姬发说的话做的事,只是将葫芦收好。
姬发看着他的动作,突然问,“杨戬告诉你了?”
殷郊点点头,杨戬那时告诉他,姬发自前面受了伤便有了一些暗疾,虽不厉害但发病却吓人,需要一些丹药调养,交给他是因为他是姬发的天命之人。
说实话,听到这话的时候殷郊觉得杨戬疯了,然而杨戬并没有解释太多,只说顺其自然。
好吧,但是到了现在这地步,殷郊怎么能还不明白,一切的一切串起来已经是真相了。
姬发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说了一句多谢。
只是两人各怀心事,一时之间又都有些卸力,不防备一片红砂又打来,当两人反应过来时,姬发只感觉殷郊抱住了自己,然后两个人一起翻滚了出去。
姬发吃了一嘴沙,就听到殷郊喊道:“走,我看到那老匹夫了!”
姬发被他拉着直奔向风砂里,果然见到了道台,心中血气翻涌。
张绍哪里知道这两人的厉害,只想将他们折磨一番,还没来得及拿下一片红砂眼前就白光一闪。
张绍人头已经落地,姬发站在台上,手里剑锋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血。
阵主一死,红砂阵即破,风砂漫卷而逝,雪龙驹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悠闲的啃着地上的野草。
姬发松了口气,见殷郊已将张绍的脑袋提起来装进袋中,他打了个呼哨,雪龙驹长嘶一声奔来,姬发与殷郊连忙上马,一前一后朝已方军帐奔去。
两军相隔不远,阵外又过了将近百日,商营人马懈怠,两个人有惊无险回了周营。
众人见两人一马平安回来,皆是欢呼,哪吒围着他们转了好几圈催促两人快下马。
然而此时姬发只觉得腰间一松,殷郊竟直直栽了下去。
所幸金吒正在一旁,拦了一把,然而殷郊却双眼紧闭,姬发心中忐忑跳下马去扶殷郊,却只摸得一手的血,他抖着手将人扶起搂在怀里,终于看到了殷郊背上一片浸透的血迹。
那片红砂打到了殷郊背上。
“殷郊,这把鬼侯剑必是我的。”
“殷郊,与我比试一场怎么样?”
“你小心,主帅知道了定要罚你。”
“殷郊,对不住…”
声音逐渐明晰,人影也清晰起来。
“姬发…姬发!”
殷郊睁开眼。
“醒了!”
殷郊有些头疼,这是哪吒的声音,他也确实看到哪吒乱晃的影子,然后一双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好了。”
是杨戬。
殷郊坐起来,“姬发呢?他怎样?”
杨戬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殿下正在营中统领军务,闻仲死了。”
“对了,丞相吩咐,你醒了便有一项任务交付与你。”
半个时辰之后,殷郊与怀里的姬诵大眼瞪小眼。
姬诵拍拍他的脸,“父亲,父亲。”
殷郊:……
姬诵又拍,“父亲。”
姬诵又伸手,殷郊捏住了他的小手。
“不许拍脸。”
姬诵眨眨眼睛,凑过来亲了亲殷郊的脸。
姜子牙本来是看姬发有孕辛苦,以他的神魂安抚,姬发并不太知情,只以为是神器,孩子生下来姬发便将玉佩带在孩子身上。近一年来他的这缕神魂偶尔可以入梦,便出现在孩子梦中,因此姬诵认得他,与他亲昵。
想到这里殷郊也亲了亲姬诵的小脸。孩子笑起来,拧着身子又说,“出去,出去。”
殷郊明白姬诵的意思,他要殷郊带他一起去找姬发。
只是……殷郊苦笑,姬发选择碎了玉佩是因为自己死劫,这缕神魂不归很难救治,而也只有这样,姬发才会愿意,毕竟他觉得自己不知道最好。
“诵儿,等,他,等他忙完了再去好不好?”
殷郊知道姬发除了自我惩罚,同样在逃避诵儿,孩子出生两年,他只会偷偷看几眼不接近。
现在他们两个聚在一起,姬发不骑着雪龙驹逃跑已经够好的了。
殷郊果然想对了,闻仲死后其实各项军务均不用姬发再处理,只是他不敢回去,不敢面对那两个本该与他至亲的人。
其实进阵之前,姜子牙告诉他殷郊一直替他做的那些,他就想着把鬼侯剑交出去好好道别,若是进阵之后有什么也不算遗憾。谁知竟然成了这样的局面。
姜子牙告诉他殷郊必须要那缕被封在玉佩中的神魂时,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让殷郊活着,可是现在他明知殷郊已醒,却耽搁了两三天也不曾去。
杨戬哪吒他们连番来劝导,姬发也只沉默以对,众人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在此待着。
只是这一夜子时刚过,帐外突然传来扑通一声,似有什么落在了草丛中,这里是武王行帐,周围高栏旗仗,什么人会越墙而入?
姬发从胡思乱想中脱身,摸到剑潜行过去。
借着月光只看到草丛里爬起来一个人,接着又从地上提起来一个小小的。
姬发不动了,那个人也看过来,见他便露出一个笑。
“诵儿想你了。”
姬发不说话。
那人又笑,“姬发,我也想你了。”
-来自做梦都想去和印给老公打工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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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困到要喝8shot
如题!uus,我今天运气太好了,入职第一天就偶遇陆总!
2L
哇塞!
3L
有一说一,陆总本人真的很帅,完全是可以去ylq混个“如果当不好明星就要回去继承家业”人设的程度!
4L
笑死……ylq哪有和印赚得多啊
5L
意思是如果和印资金紧缺的话可以让总裁去ylq卖艺吗?
6L困到要喝8shot
入职第一天,刚来不是很清楚,咱们公司论坛聊天尺度这么大的吗?这是可以说的吗?
7L
等一下...
等一下,楼主标题什么意思?难道……你做了什么引起陆总注意了?
8L
啊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古早玛丽苏霸道总裁台词啊,也太土了!!!!
9L
脑补了一下陆总那张英俊潇洒的脸说出“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10L
这很难评
11L
陆总怎么说也好歹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至于吧???
12L困到要喝8shot
你们也太能脑补了!我怎么可能啊!我才刚入职第一天!还处在夹着尾巴做人的时期好吗!标题里那个当然不是我,是我目睹了全程
13L
嗯?洗耳恭听
14L
真不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周三有总裁的瓜可以吃,我的周三综合症有所缓解
15L
刚入职就知道摸来公司论坛了,楼主你未来可期啊
16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7L困到要喝8shot
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刚来的时候,前台姐姐很贴心地给我介绍了集团大楼的布局,包括总裁专用电梯、货梯和普通电梯,所以我非常认真确定地没有走错。在人资中心办完入职手续以后去部门报道,当时显示电梯是从顶层下来的,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我才刚听过介绍不会记错的啊,顶层就是集团总裁办公室啊!
然后电梯来了,里面果然——是陆总!
18L
哇哦!
19L
所以lz你真的没走错吗?陆总居然在普通电梯里?
20L
我没见过陆总坐普通电梯诶
21L
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22L
好偶像剧套路的感觉
23L困到要喝8shot
是陆总,和一个女人!因为认出来陆总所以我就没敢进去,大脑飞速旋转之后我急中生智,先鞠躬“陆总好”然后自言自语式撒谎:这是下去的吧?我要上去,不好意思我不进去了。
24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25L
楼主你好机智!
26L
论新员工上班第一天就偶遇大boss的打开方式
27L
楼主你……笑死我了啊啊啊啊
28L困到要喝8shot
我本来以为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应该是如我所料的电梯门关上然后无事发生,但我没想到,在关门之前听见陆总旁边的那个女人对陆总说:你看你吓得新员工都不敢进电梯。然后没等陆总有什么回应,她摁着开门键喊我进去,因为看见了我脖子上的工牌还有拿着的新员工资料知道我是刚入职的要去部门的,而我的部门很明显不在楼上而在楼下,还亲切友好地跟我解释今天总裁专用电梯在做日常检修,让我正常使用电梯不用给陆总让路。
我整个人就是一个大懵圈的状态!
29L
我去,她谁啊?陆总秘书?
30L
不对啊,陆总身边跟着的一般只有温特助吧?而且集团总裁办公室秘书那么多人,没见过谁敢和陆总这么讲话啊
31L
温特助也不会和陆总这么讲话吧?难道是董事长的人?
32L
等一下,这人是我们公司的人吗?如果不是公司的人还会有谁对公司这么熟悉吗?
33L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陆总是有对象的啊?
34L困到要喝8shot
什么???陆总有对象???他不是单身??他不是常年高居未名市钻石王老五榜单top1吗?top2是他爹也就是咱董事长啊,不过我听说陆董事长对夫人一往情深不太可能再娶吧
35L
笑死我了,你还挺懂啊
36L
啊对哦,之前论坛里有人扒过,太久没后续我差点忘了
37L
这么说那个人确实有可能是陆总夫人,想不到还有其他谁会对陆总那么讲话
38L
妈呀,这就开始陆总夫人了?
39L
我去找一下之前的帖子,当时很红的
40L困到要喝8shot
不是,我以为她是为了引起陆总的注意……我进去了之后没人讲话,但我很快就到了所以又下去了,并且我一直在脑补我出去之后陆总在二人世界电梯里对她“胆大包天,但引起了我的注意”
41L
楼主你别把我笑死了
42L
你……这真的很难评
43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谁还没点对总裁的幻想啊!别嘲笑楼主,她是新人啊!
44L
所以到底是不是陆总夫人啊?
45L
对啊,她到底是谁啊?
46L
嗯……srds谁认识陆总夫人,我不认识,今天也没在公司看见陆总
47L
+1
48L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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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6
50L
有无人脉?
51L
我子公司的,呼叫总部!呼叫总部!听到请回答!
52L
子公司+1,连陆总本人都没见过更别提陆总夫人了TT
53L
人脉呢?总部人这么多,没点人脉太不合理了!
54L
55L蛋挞一口四个
举手我今天见到陆总夫人了,那人应该就是陆总夫人(未婚版)
56L
来了来了,人脉来了,我就说不可能没有别的人见到!
57L蛋挞一口四个
陆总夫人今天来我们部门对接工作,之前有人8她是忒弥斯的律师,是真的!但我今天没见到陆总噢,也有可能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58L
哇!忒弥斯!红圈所啊!
59L
陆总夫人居然没有被陆总挖墙脚到和印来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0L困到要喝8shot
我遇到的那个人是一身职业装,没戴眼镜,胸口有别着一个小徽章,但我不太认识律师徽章所以不知道是不是……印象比较深的是水粉色的美甲和紫色水晶耳环很漂亮!
61L蛋挞一口四个
那应该就是她了!我说,lz你既然都注意到了紫色水晶耳环,难道就没有发现他们俩的耳饰是情侣款吗?虽然我今天没见到陆总,但我打赌他肯定戴了他最喜欢戴的那条紫色水晶耳坠!
62L
妈呀,我们陆总确实是很喜欢戴耳饰
63L
毕竟是潮流男大啊,说这些!
64L
情侣款……好一对腻歪的小情侣
65L困到要喝8shot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想起来了,陆总确实有戴紫色的耳饰来着……
66L
他超爱
67L
笑晕了……
68L
入职第一天就被大boss请吃狗粮的新员工一枚
69L
我上班这么久都没见过陆总夫人,某种意义上说楼主确实是欧气爆棚
70L
去买彩票吧
71L
蛋挞老师,关于陆总夫人没有别的料了吗?您展开说说呢?
72L
笑死……陆总怎么还不公开啊?真的会好奇死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毕竟这关乎着未名市钻石王老五榜单top1是否易主(bushi
73L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女方不想公开?
74L困到要喝8shot
75L蛋挞一口四个
还真有。我是和印艺术基金这边的,律师小姐今天过来和我们对接一个新画家的签约合同,因为签下这个新画家是陆总和夫人单独谈的,但最终合同还是要过到我们这边负责嘛。今天上午律师小姐过来的时候新画家也来了,两个人相谈甚欢,我们的工作推进得十分顺利。结束的时候画家约她共进晚餐,她爽快答应之后叮嘱“别和陆总讲,不然他又要生气了”
76L
???
77L
什么意思?这不是陆总亲自谈下来的人选吗?
78L
新签的画家是男的?
79L
不是吧陆总……
80L
我隐隐有点懂了
81L
震惊!首富陆家二少爷竟然如此小气!
82L
本质上还是男大吗……你懂什么是姐弟恋……
83L
虽然经过前面帖子的补课我已经接受了陆总在恋爱里的形象但是……
84L
好好嗑,什么都嗑只会太幸福!
85L困到要喝8shot
我信了,原来真的是姐弟恋
86L
笑昏了!这也要醋啊二少爷!好夸张!
87L蛋挞一口四个
是的没错,但新画家没听懂,他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
律师小姐非常无奈:毕竟他也是画家。
画家不愧是搞艺术的,就讲究一个有话直说:占有欲还挺强哈。
我在现场憋笑憋出工伤啊啊啊啊啊啊啊!
88L
笑死我了
89L
嗯……占有欲怎么能不强呢?
90L
年下弟弟+霸道总裁,属于是buff叠满,未名醋王非他莫属
91L
真的会笑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92L
你懂什么,这就是“喜欢我就不能喜欢别人(的画)”
93L
不对,应该是“喜欢我就不能喜欢别人,画也不行”
94L
那要是律师小姐喜欢达芬奇莫奈梵高米勒伦勃朗毕加索呢?
95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96L
陆总:只算活着的
97L
救命啊啊啊啊笑崩溃了!
98L
你们别太缺德!
99L蛋挞一口四个
还不止呢!我跟你们说,工作对接完之后画家就走了,本来律师小姐也要走,但我们部门有个很谄媚的领导非要请她吃午饭,被拒绝了。我本来以为律师小姐会比较公事公办地拒绝,因为有过几次接触感觉她人很低调,从来不搬出陆总压人,谈工作的时候也几乎不会主动cue到陆总。但没想到她拒绝的时候这么说:陆总等着我给他送饭上去呢,威胁我说今天不陪他吃饭就要把我甩了,不好意思啊,体谅一下,豪门恋爱不好谈啊!
100L
她说的真的假的啊?
101L
哈哈哈哈哈哈感觉律师小姐古灵精怪的
102L
我感觉陆总夫人故意说的吧?她是不是知道这个领导喜欢搞小动作啊?
103L困到要喝8shot
贬低自己的地位好一劳永逸地拒绝对方是吧……不愧是律师,说话的艺术
104L
要是我没看过前文我就信了!
105L蛋挞一口四个
对啊!要不是之前见过她和画家一起揶揄陆总我也信了!那个领导走之后我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律师小姐莞尔一笑:本来是假的,但现在是真的了!好久没去和印食堂,我今天要去刷总裁卡!
我belike:原来总裁真的也有工牌啊
106L
原来总裁真的也有工牌啊
107L
108L困到要喝8shot
109L
她好可爱啊
110L
忙里偷闲谈恋爱的小情侣一对!
111L
我磕到了
112L
什么时候结婚?
113L明天也不要加班
我我我我!我今天也见到陆总夫人了!
114L
考!
115L
人脉又
116L
都是上班的,我怎么碰不到啊?
117L明天也不要加班
我是集团总裁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的姐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今天晚上加完班准备走的时候,我的冤种姐妹跟我说有东西落在公司里让我帮她上去拿一下(我们俩住得很近),所以我下班之后就上去了
118L
《今天晚上加完班》,加班老师你看看你的ID啊!
119L
打工人苦涩微笑.jpg
120L
懂的都懂之希望你永远不懂……
121L蛋挞一口四个
哎……往好处想,至少我们公司不会克扣加班费
122L
打工是这样的……不过我感觉这个可能分岗位吧,我们部门加班就还好
123L明天也不要加班
你懂什么叫美好的愿望
124L
流眼泪了
125L困到要喝8shot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我害怕了
126L明天也不要加班
我上去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整个顶层只有总裁的办公室里还有灯,其他人都下班了……看来秘书比老板轻松!
127L
日进斗金累一点是当然的!
128L蛋挞一口四个
确实
129L
同意
130L明天也不要加班
我拿了东西准备走的时候,陆总夫人忽然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其实当时我也不是很确定她到底是谁,但刚才爬楼看过之后很确定她就是陆总夫人哈哈哈~她可能看只有我这边还亮着灯,就往我这边来了。然后问我知不知道顶层茶水间储备的咖啡豆放在哪里,摆在台面上的已经喝完了。我就说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不是顶层的工作人员,我只是上来帮同事拿东西的,她就说那干脆下去买一杯好了
131L困到要喝8shot
提问,难道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吗?陆总不在吗?为什么不问陆总啊?
132L蛋挞一口四个
陆总夫人今天怎么上午在和印晚上还在和印啊?
133L
忒弥斯跟和印大楼离得太近了吧
134L
谈恋爱好方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35L明天也不要加班
我也问了!我问她怎么不问陆总咖啡豆在哪,她说咖啡就是给陆总泡的,陆总在加班开一个跨国视频会议,她不好打扰他,但是看他很累,一时半会儿又结束不了,才想着给他泡咖啡的
136L困到要喝8shot
哇塞,老板娘陪加班啊!
137L蛋挞一口四个
《豪门恋爱不好谈呐》
138L
笑死我……好缺德
139L
她也超爱,怎么连加班都陪着
140L明天也不要加班
然后我们就一起下楼了。下去的路上她和我一起感叹打工不易,说她今天也加班了,但还是陆总更晚一点,我刚想附和一句“陆总确实辛苦”,就听见她补充后半句:“但他赚得多啊!”
141L蛋挞一口四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42L
笑晕了
143L困到要喝8shot
陆总夫人真是好接地气……
144L明天也不要加班
感觉陆总夫人在没和陆总谈恋爱之前应该和我们一样吧哈哈哈哈哈
145L
谈恋爱以后她也还是要上班吧
146L
她好努力
147L
148L
至少不能离了老公就养不活自己吧!
149L
毕竟《豪门恋爱不好谈》啊
150L
独立女性
151L明天也不要加班
今晚我和陆总夫人的对话以双方就“虽然陆总很辛苦但他赚的实在是太多了”达成一致为结局,感觉陆总如果和律师小姐公开的话能帮他笼络不少人心,比如我
152L
她真的好有趣噢
153L
确实是古灵精怪的
154L蛋挞一口四个
能体谅员工的老板娘是好老板娘!
155L
这对什么时候结婚?
156L
大boss结婚应该请吃顿好的吧?标准不能低于年会吧?
157L
大boss结婚我应该可以不送份子钱吧?毕竟这人情我也没机会收回来啊
158L困到要喝8shot
能白嫖啊?那我要吃海鲜
159L
附议
160L
这对真的很多人希望他们结婚.jpg
161L
公关部来现身说法了,陆总赶紧结婚吧!省得我们老给陆总和乱七八糟的千金大小姐处理八卦绯闻!
162L
律师小姐!收了他!
163L
笑死我了……
164L困到要喝8shot
所以标题的答案应该是,“女人,你早就引起了我的注意”
165L
嗑死我了
166L
祝陆总和陆总夫人百年好合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多发奖金!
167L
?诡计多端
168L
图穷匕见了你!
169L
难道你不想吗?
170L
平平无奇打工人罢了
171L
怕什么?陆总夫人会懂我们的!
172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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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馨提示:和印集团严格遵守劳动法规定!
-最近更新可能会很不规律,大家且看且珍惜。
摘要:初恋,顾名思义,爱情的萌发阶段。严格地说,初恋的发生与年纪无关。但从实际情况来看,大多数人的初恋发生在年少时期,很可能具有单箭头、纯洁、刻骨铭心等特征。至死不渝或爱人错过,初恋感情的结局常常难料,愈加让人印象深刻。然而,初恋也有时会在相对较晚的时期发生,本文以未名市著名高级律师左然的初恋感情为例,记录发生在29岁初恋中的重要时刻,为此领域的研究做出重要的...
摘要:初恋,顾名思义,爱情的萌发阶段。严格地说,初恋的发生与年纪无关。但从实际情况来看,大多数人的初恋发生在年少时期,很可能具有单箭头、纯洁、刻骨铭心等特征。至死不渝或爱人错过,初恋感情的结局常常难料,愈加让人印象深刻。然而,初恋也有时会在相对较晚的时期发生,本文以未名市著名高级律师左然的初恋感情为例,记录发生在29岁初恋中的重要时刻,为此领域的研究做出重要的资料补充。
关键词:初恋;恋爱心理学;行为观察;情感。
一、牵手
和左然确定恋爱关系以后,你们心照不宣地没有对外、尤其是对同事们公开。在律所里仍然像从前一样保持着搭档应有的距离,有时共进午餐的行为在外人眼里也早就见怪不怪。毕竟你在成为左律师钦点的工作搭档之后拿下了不少大案要案,能力水平有目共睹,闲话自然也少一些。
但你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虽然不至于要在脖子上挂个“左然女朋友”的牌子招摇过市,但也不应该这么无事发生吧?有时甚至恍惚,那天办公室里的表白到底是不是梦?简直没有一点恋爱的实感呀。只不过你也是第一次恋爱,对方还是你屡次“伸出去又缩回手”的暗恋对象,无论如何也不敢轻举妄动。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律所聚餐时。
翟星搞定了大客户请大家吃饭,一群人热闹哄哄地去了CBD最贵的日料店。你和左然落在队尾悄悄私语:“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翟星姐或者你请吃饭的时候大家都来这家店?”
左然茫然摇头。
你偷笑:“你不会以为我们真的都很爱吃日料吧?是因为这家店最贵啊!”
话音刚落就被眼尖的同事瞧见,大声叫你的名字:“和老板说什么悄悄话呢?打小报告啊?你又不是老板娘,怎么能当老板眼线呢?”
一听“老板娘”三个字你健步如飞、仿佛地板滚烫站不住脚:“没有没有,我这就来。”
徒留左然一人愣在原地,大概也是在细品“老板娘”三个字的妙趣吧。
酒过三巡,气氛良好。忒弥斯律所不算历史悠久,就胜在大家都很年轻,朝气蓬勃。什么国王游戏、“我有你没有”、真心话大冒险等等花活玩得层出不穷。本来有左然在的场合一般不会如此放肆,但又有翟星姐在的话大家就心安理得。
又一轮“我有你没有”的游戏开始,一对办公室恋情情侣计划给大家撒点狗粮,男方牵着女方的手得意洋洋:“我和同事谈过恋爱。”
一阵吁声响起,有人认输喝酒,有人做鬼脸反抗。你琢磨着这酒是该喝还是不该喝,毕竟在场各位除了你们两个自己根本没有人知道你们也是情侣。考虑到这件事草率公开也许会对左然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你准备抬手端起酒杯。
忽然,桌底下有人按住了你的手。这一瞬间,仿佛有火苗从他的指尖过渡到你的指尖,而后迅速沿着血管点燃了全身。明明只不过是刹那间的动作,却好像被你的感官放慢了数十倍,连他手指的皮肤肌理都清晰可触。
那人的指节修长,轻巧地盖住了你的手。而后从指间滑落,以宛如背后相拥的姿势和你十指相扣。不算熟悉,没有牵过,但似乎也不是太陌生。你感受到他的温度有点发烫,甚至还紧张到略微颤抖,力道控制得也不够好,扣得你指根微痛。
但你也没有放开对方。
你扭头看向旁边的左然,想用眼神询问他的想法。不料他却没有看向你,只用手紧紧地攥住你,似乎真的只是在阻止你喝酒。
终于,大家的目光聚焦到了没有动静的你们两个身上。既没有喝酒,也没有交代办公室恋情的经历。只有你脸颊怪异的红色,和表情有些僵硬的左然。
“什么情况啊?左律没喝?”
“翟星姐?左律有情况?你知道吗?”
“难道……左律以前也谈过办公室恋爱?”
“这种爆炸性新闻我怎么完全没听说过?”
“别问我啊,我真不知道。”就连被万众瞩目期待爆料的翟星也只是摇头,“左然,坦白从宽!”
你大脑一片空白,实在是不知道——第一次和左然牵手——应该怎么办。
忽地,左然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你惊得忘记掩饰表情,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把你的手翻了个面,然后再用标准的姿势十指相扣,然后缓缓地把这一双手从桌底抬上桌面。
他的声音很生涩,好像刚学会说话的哑巴,对语言系统的掌握不太熟悉。
“我有。”
你才发现,你连被他握着的手指,都是红的。
二、拥抱
“我到家啦。”
“嗯,我看着你上去。”
也不是第一次送你回家,你今天却格外有点不忍。春节假期前的最后一天工作结束,本来应该喜气洋洋地迎接新年才对,此时你却一步三回头,从门口花坛到楼梯口这么一段不足五米的路硬是走走停停了三分钟。
“你怎么了?”左然没动,站在原地问你。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不得了了。他的声音仿佛是你心里某种开关的密匙,识别成功以后涌出一大股无法招架的酸痛。
三分钟都没走完的路,你只花了三秒重新冲进了他怀里。
不是没有拥抱过他,却好像没有哪一个拥抱比眼前的这一个更深入骨髓。
好香……你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也许是洗涤的香气、也许是月光的味道,又或者是抓住了就不肯松开手的想念。
左然许是感受到你的情绪异常,静静地和你拥抱了十分钟才再次开口:“到底怎么了?”
“我舍不得你……”你讲话都带了可怜兮兮的鼻音,“明天不上班,就看不到你了。”
“再抱一会儿,我们是不是第一次抱这么久啊?”
意外地,头顶传来几声轻笑。
“你笑什么?”
左然忍俊不禁:“原来你真的不记得了。”
“有一次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你就站在这抱着我不撒手,不愿意回家。我本来准备抱你上去,正好碰到你朋友,就把你交给她了。”
“那时候……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你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原来你真的和我暗恋你一样暗恋我啊。”
“笨蛋。”他少有这样轻声嗔怪你的时刻。
“别难过了,明天来接你。”
“啊……”
“又不是小孩子了。想见面,就应该见面。”
三、接吻
左然睡着了。
你拿着文件进办公室才发现,他歪头靠着椅背睡着了,西服外套掉了一只袖子拖在地上。你蹑手蹑脚地捡起外套搭好,又帮他把摊开的文件稍微理顺了一些。纸张摩擦发出的声音在加班的夜晚格外清晰可闻,你只好更加小心翼翼。
左然的睫毛在颤抖。也不知道是你的动作带起了空气流动,还是他睡得不安稳。少有这么亲近且安宁地观察他的时刻,你紧盯着他的睡颜。
原来工作狂也有偷懒的时候。
鬼使神差地,你弯腰亲了他一口——原来“看起来很好亲”的嘴唇,是真的很好亲啊。
对初恋对象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你当然只是受本能驱使地碰了一下,却不料被对方反客为主扣住了后脑勺,突如其来地攻势一瞬间就颠倒局势。
所谓“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你……你你你你!”
左然松开你的时候眼眶泛红,分不清是真的没休息好还是因为情动。
他轻笑了一声:“嗯?”
“你跟谁学的这些?”你恼羞成怒。说好的都是恋爱小白呢?
他眉眼间似是有些无奈:“没有男人能拒绝心爱的女人投怀送抱,我也一样。”
“我我我我……你你你你……”
当领导就是好啊,说下班就下班了。原来办公室恋情很危险,也是真的。
“果然领导都不是好人!”
左然的手在你的腰间流连,笑意更浓:“早就说过了,我不是什么好人。”
四、看电影
第一次去左然家和他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你觉得似乎和你想象中的差不太多。裹着小毯子躺在沙发上,像私人影院一样舒适。
但又有点不同——确实是很难集中注意力到电影上。
你在心里呐喊:作为左然的女朋友,什么时候能玩一玩奇迹小然环游世界啊!
他看电影时偶尔会用胳膊撑着脑袋半靠在沙发上,于是手腕也被五彩斑斓的光线在黑暗里绘出轮廓来。他的手腕并不像演青春剧的男明星那样为了突出少年感瘦到纤细的程度,而是给人一种很强的力量感,让人想要掀开布料看一看,是不是有足够的肌肉完成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赛。
你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大跳:天知道,你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怎么没过几天就冒出这种侵犯的想法了?
在悠扬舒缓的尾声里,左然就电影剧情和你简单聊了几句。你忽然突发奇想问道:“为什么没挑一部爱情电影?是觉得好看的太少吗?”
“是因为……看爱情题材的话,我怕会忍不住分心到你身上。如果总是看你,又好像不太礼貌。”
虽然影片已经结束,但影音室里仍未开灯。只有屏幕投射出来的昏暗光线,你却还是能看见左然明亮的眼睛,盈盈流转的眼波宛如古代风情万种的美人——你快晕过去了。
其实这个答案可爱得让人有点想笑,但你被美貌迷得头晕目眩。
“不过……你是不是看过这部电影?”还未回过神,就听见左然问你,“你刚才说这个版本比美国版拍得好看,其实你早就看过吧。”
“啊?”被拆穿的你有点不好意思,后知后觉地,“居然说漏嘴了。”
“那看电影之前为什么骗我说没看过?”
“哎呀……”你低着头小声道,“因为知道我肯定会分心的呀,这样的话,至少在讨论剧情的时候不会露馅儿。”
“不会露馅儿?”他重复着你的说辞,尾音微微上扬。
“我以为……”你的头越来越低。
闻言,左然伸手挑起你的下巴,手指的皮肤在和你的脸蛋接触到的时刻开始升温。
“那你……看够了吗?”他盯着你的眼睛。
对视宛如在空气里点燃烟花,烫得你左躲右闪:“看、看够了。”
原以为这是他期待中的回答,却不想他纹丝不动,没有要放开你的意思。反而骤然凑近,仿佛用眼神当画笔一样一笔一笔地描出你的样子。
“我没看够。”
翌日,知名影评博主知更鸟更新了一条微博。
@知更鸟:本周复习了老电影《海蒂与爷爷》,德国版。观后感是,我女朋友真的很美。[1]
“其实……我也没能专心看电影。”在你惊讶地拿着手机跑去问他的时候,他自嘲地耸了耸肩。
“看来是我太高估自己,即使不看爱情题材……”
“毕竟我的爱情,就坐在我身边。”
五、逛超市
周末的超市里人声鼎沸,要和左然靠得很近才能听见对方说话的声音,窃窃私语的你们宛如风起云涌时芦苇荡里两支亲密接触的芦苇。
逛到冰柜时,你更兴奋了些,眼神急匆匆地在柜子里寻找喜欢的酸奶口味,搜寻了一圈才锁定目标,转身想和左然介绍时却不见人影。
刚才他一直在你的左手边,习惯性地往左看没找到,于是又扭头往右。
就这样,猛地和他的眼神撞了个满怀。他比你高一些,此时距离又太近,于是看向你时眼帘自然微微下垂,你抬起头来看他,眸子里映着五彩斑斓的颜色,透亮的、迷人的。冰柜里的冷气一股一股地吹在你的腿上,你却完全不觉得寒冷。眼前的人似乎只要再往前一步,就可以亲到你。谁还记得自己身处何处?
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又恰到好处。喧闹的、充满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世界,蔬菜瓜果和烘焙甜品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你和你理想的生活伴侣在挑选你最喜欢的酸奶时眼神相遇。
明明感觉全世界熙熙攘攘,定睛一看时,又好像只有你们两个。
好幸福噢。你默默地想,如果这时候没有这么多人,一定会踮脚亲他一下吧。
突然,嘴唇上仿佛落下一朵云。
“抱歉,情不自禁。”他的声音比云还温柔。
看来左然也不是所有情况下都很有耐心的呢。
六、拥有对方家门密码
自从某次独自在家生病昏睡一天失联吓到左然以后,你就自觉把家门密码告诉了他。虽然并没有要以此和他交换密码的意思,但左·男德班优秀毕业生·然也很自觉。
于是在不加班的周末,左然就会摇身一变田螺小然。
“醒一醒,吃午饭啦。”
第一次面对左然那张冷峻的脸发出“啦”这种尾音的时候,你吓得觉都没了。
“你……你有没有发现……”你蒙着被子吞吞吐吐地,“你谈恋爱以后,和我讲话越来越软了?”
“嗯?”左然知道你爱赖床,每次都好脾气地坐在床边哄你起来,“什么叫越来越软了?”
左然在工作里对对方产生质疑时,也常会发出这样一声不轻不重的“嗯”,给人一种难以抵挡的压迫感。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仿佛裹着一层棉花糖,甜丝丝地融化在你耳朵里。
“没、没什么。”这叫人怎么解释嘛!
“你睡着的时候……看起来软软的,我……怎么忍心。”
正当你准备结束这个话题起床时,左然脸红扑扑地扔下一句话就逃似的下楼去了。
七、靠肩
在和左然谈恋爱之前,你对“宽肩窄腰”的理解仅仅停留在视觉美感上。直到……你和左然一起躺在沙发上的时候。
只有宽肩窄腰才能够容纳他圈住你的同时还能捧起一本书,而你可以用舒适的姿势靠在他肩上、握着手柄玩动森。从周末的休闲娱乐活动也可以看出,为什么有人能29岁就成为行业名人,而有的人还在和中律考试作斗争。[2]
左然抬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这是你的岛吗?”
“诶,上次给你介绍过这个游戏,你还记得呀?”你惊讶之余又有点懊悔——看来影响效果和期待中完全相反了。
“嗯,不过,我有个问题。”他拿过手柄操纵小人左顾右看,“你的家里,怎么没有我?”
“啊……这个,你得创建账号和我联机才能到我家里来啦。”
左然看着你,无奈地笑了一下,把手柄还给你:“你呀……”
直到左然重新开始看书,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你才回过神来——他好像是在,和你调情?
于是你放下手柄,转身勾着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因为,我是真的在你家里呀。”
左然捏了捏你的脸颊,纠正你:“以后应该是……我们家。”
八、盖着棉被纯睡觉
为了实现你玩奇迹小然环游世界的梦想和左然建立“我们家”的承诺,不久之后你搬进了他家里。
同居的第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你紧张得坐立难安。明明内心很清楚左然绝对不会在没有得到你的应允时就做什么逾矩的事,但你还是恨不得把被角攥出一个洞来。
他晚一些过来,掀开被子时带来一阵沐浴露的香气。你仔细嗅了嗅,难怪之前闻洗衣液时总感觉差了点什么,原来他的怀抱里还混着沐浴露的味道。
你的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
“怎么了?有什么味道吗?”他俯身看着你。
“啊……”你抬头撞上他的眼神,又立刻躲开,“你、你身上好香。”你实在是紧张得有些口不择言了,这种话竟然想也不想就说出口。
左然的脸上也不知是洗漱时在浴室闷出的红晕,还是此刻被你点燃的情绪,在床前灯的暖光下,又平添几分暧昧。
你原以为扭头能够躲开眼神,却不料他压得更低了一些,有轻微的呼吸落在你的肩头。
“是……你太香。”
关于谁更香的问题,自然是不急于在那一晚争出一个答案。倒是你紧攥着被角的手指,在半梦半醒之间被人一一掰开,又细心握好。直至清晨时分,也仍未放开。十指相扣的双手被对方以一种并不太舒服的姿势捂在怀里,难以置信他居然就这样睡了一夜。
“早上好。”你伸手抚摸着他的脸,轻声道。
左然仍在睡梦中,闻言只是又把你往怀里拉近了些。
九、结语
初恋高风险,投入需谨慎。
勇敢真诚必杀技,爱人错过远离你。
注释:
[1].《海蒂与爷爷》一共拍了三个版本,德国版是我最喜欢的;
[2].动森,全名动物森友会,任天堂的一款著名游戏。
-又上班又赶论文的大四狗真的忙昏头了,感谢等待,终于回来!
-其实这篇文的灵感是《乌梅子酱》,没想到等我写完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算李荣浩半个路好,这首歌首发我就听了,也确实是没想到居然一下就火到烂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