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不过几天,蓝邈已经是第二次踏入静室之中。面对“二进宫”的蓝二公子,老先生幽幽叹了一口气,语气深长道:“二公子,若您真的不太想安生的活着,大可以找一个破冰的时候去那冷泉待着,而不是三番两次的折磨老夫。”
蓝忘机恹恹地躺在床上,并不是很想说话。
魏无羡见状,虽然心里也压着气,但终究见不得这小公子被人训,只好陪着笑脸:“老先生说的是,他不知下数惯了,回头我让宗主好好教训教训他。”
蓝邈闻言哼了一声,不知信还是没信。
蓝邈又伸手探了探蓝忘机的额温,手下利索地写着药方:“......
蓝邈又伸手探了探蓝忘机的额温,手下利索地写着药方:“就是风寒引的发热,二公子体内寒气有点重,衣物增添需要注意——我这还缺了一味川乌,麻烦少主同我走一趟。”
魏无羡自然无可不可,还主动帮蓝邈提起了药箱,借此来弥补蓝忘机的大逆不道。
蓝邈心中暗暗点头,对眼前这位年少有为的青年十分满意,于是他回头瞪了一眼躺在床上昏昏欲睡的蓝忘机,心道:都是宗师,怎么家里这位总是不省心!
烧得人都快飞升的蓝忘机自然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蓝老先生只好郁闷的一舒气儿,嘟嘟囔囔地走了,顺带还带着昆仑少主这条小尾巴,眼不见心不烦地回了药事堂。
在谢过蓝邈了以后,魏无羡提着要准备去厨房给小公子煎药,想着他苍白又倔强的脸,魏无羡又气又爱,两厢情绪碰撞,激荡得心口直泛酸。
可就在他在去往厨房的路上,有一个人横住了他的去路。
魏无羡顿住脚步,那双桃花眼里惯来挑着的笑意慢慢消散,“沈念安,你想做什么?”
沈念安不复往日的干净温和,他的面容因着愤恨而微微扭曲,就连比武时被拢乱的衣衫也没有整理,只死死盯着魏无羡,道:“师兄,你不能和蓝忘机在一起。”
“……”魏无羡几乎要被他气笑了,“沈念安,方才的事你还没有给我解释,如今还敢窜到我面前说这个?你还真当我不敢收拾你?”
“不。”杏眸里隐隐渗出了几分疯狂,沈念安动了动唇角,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师兄,我不会骗你的。”
他的手腕轻转,召出了一张符纸。
魏无羡面色一凝,这符纸没人比他更熟——那是昆仑殿的留音符。
沈念安似乎是看到了魏无羡神色的变化,面上的笑容更大了几分,他难得的干脆,直接以灵力燃了那张符纸,下一秒,一段对话缓缓响起。
“唉,曦臣,你说忘机这个性子到底是随了谁,竟如此执拗。”
这是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魏无羡识得。
这句话出自蓝忘机的叔父——蓝启仁。
“大抵是随了父亲吧,不过想来也不奇怪,毕竟是救命之恩,比寻常的情感要来的浓烈一些也未尝不可。”
符纸里传来蓝曦臣的嗓音,是再温润不过,可不知为何,魏无羡的骨血骤然开始泛起了细细密密的冷意。
“这何止是浓烈,你难不成没听到那日我同他说话,他回我的是什么?此生非他不可,不是他就不行!这都过了七年了,他还是如此固执,我真是不该如何是好了。”
恍如一道天雷劈下,魏无羡的脸上出现了一瞬空白。
什么叫此生非他不可?
什么叫……不是他就不行?
魏无羡想下意识的找补,可有一道巨大的天谴隔在他的面前。
七年前,他修习初成,终于获得尊主首肯离开昆仑殿,正满中原的逞威风装英雄,别说和蓝忘机有什么情愫了,根本就连面都没见过。
——那这个“他”,是谁?
符纸到这,已经燃烬了。
沈念安像是难得打了一场漂亮仗,脸上有说不出的得意:“师兄,这是我在兰室无意间听到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你听见了么,非他不可呢……蓝二公子,有对您说过这样的话吗?”
“沈念安。”魏无羡含着警告地看了沈念安一眼,脸上满是不虞,“管好你的嘴。”
“你还信着蓝忘机吗?师兄,你是昆仑殿少主,又何必苦苦追着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沈念安拽住魏无羡袖子,苦口婆心道:“你也知道,昆仑殿的留音符万万造不得假,事实就摆在这,蓝忘机根本就是个脚踏两条船的贱人——”
“啪——”
沈念安的话音被迫中断,他捂着被打得侧过一遍的脸,满脸的不可置信:“师兄,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一个贱人打我…你疯了吗!”
“你若再胡言乱语一句,这昆仑殿你也不必回去了。”魏无羡阴沉着脸,语气冰冷,“管好你的嘴,再有下一次,别怪我不顾师门情面!”
语罢。他狠狠一甩袖,转身离去。
沈念安恨得牙都快咬碎,可偏偏所有事都不顺着他的心意发展。
他忍了又忍,但又无可奈何,只好愤愤离开。
魏无羡心神不宁地回到静室时,蓝忘机已经睡了过去。他静静地看着那人沉静柔软的睡颜,一时心乱如麻,头回有了不知所措的情绪。
他坐在床边,握着蓝忘机的手,眼睫簇簇发颤,只觉心口被一块巨石沉甸甸压着,不断的发酸发涨,话语艰涩地堵在咽嗓,向来巧舌如簧的他此刻却是一句质问的话语也说不出口。
“唔……”
手上的痛感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蓝忘机从短暂的昏睡中挣脱了出来,他的眼眶被烧得泛红,盛着一汪水色,盈盈倒映着魏无羡的身影。
他轻咳了两声,转身回握住了魏无羡的手,声音还略微透着沙哑:“怎么了?”
“你……”
魏无羡没想到竟把他给弄醒了,话语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轻轻松开了蓝忘机的手,微敛着眼眸,每一个字都说得格外的慎重,“我方才帮你去拿药的时候,沈念安……”
他忽然闭上了嘴,断了话音。沉默了良久,他才又缓缓道:“算了,没什么——你还病着,好好休息。”
“说了什么?”蓝忘机不给魏无羡逃避的机会,声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强势。
魏无羡深深看了蓝忘机一眼,思绪在脑海之中过了千遍万遍,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开口,只无言地帮蓝忘机盖好被子,起身打算离开。
“他是不是说,我早有心悦之人。”
蓝忘机冷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魏无羡的身形一僵,伫立着没有动。
他没有说话,只忽然觉得好笑,原来自己在蓝忘机面前所有的掩盖,居然都是徒劳。
“那你的回答呢?”魏无羡转过身来,没有愤怒,没有难过,甚至语气都是温和的,仿若只是在询问今日的天气如何,“是假的,对么?”
是要你说是假的。
我都信。
“真的。”
……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魏无羡忽然笑了一下。
真贱。
明明留音符都说得那么直白了,为什么还要问。
“所以只是,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对吗?”魏无羡在心里不断唾骂自己,可还是下意识地在为蓝忘机找台阶。
过去的,都只是过去。
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始终如一。”
太可笑了。
太可笑了魏无羡。
贱不贱啊。
“你……”魏无羡只觉得自己几乎要站不住,下意识撑了一把手边的桌子。
他想问,为什么要骗我?
他想问,这些天来的所有是不是假的?
他想问,为何有了心上人还要答应自己的告白?
为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是那种,脚踏两条船的人?
在话本里,他应该歇斯底里的怒吼,或者是撕心裂肺的哭泣。
最起码,也要有一句严肃认真的质问。
可到头来,他还只是轻轻问了一句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
“你不该问。”
蓝忘机的神色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初识的冷漠与淡然,像是旁观者,正看着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剧。
“我不该问。”
若是不问,他就无法从蓝忘机这得到答案。他可以忘记那一张留音符,可以离沈念安远远的,可以当做一切事情都没发生,可以继续和蓝忘机在一起,就如寻常的爱侣一般。
可是那太下作了。
“那我算什么?”魏无羡攥紧了手,只觉得胸口疼麻了一片,“那我算什么,蓝忘机,我是他的替代品么?”
“你在透过我,看谁啊?”
替代品,也行。
最起码,你把对他的爱意,倾注在了我的身上。
“你不是。”
魏无羡闭了闭眼。
他不想再开口了。
每一句话,都是把他的自尊心狠狠地往下踩,碾碎,弃之如履。
就当这些日子的情感,都付诸东流。
“我知道了。”
魏无羡勉强笑了一下,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我明天就回昆仑殿,蓝二公子,多珍重。”
——
别多想,那个人就是羡哥本羡
这篇是个小甜文,最虐也就是这样了(但是站在上帝视角羡哥这样尊的好好笑)
彩蛋是对小叽行为的解释
逆cp!逆cp!逆cp!
ooc预警
楚慈X韩越
分手重逢if,令人牙酸的剧情,写的时候主要是自己开心,哈哈哈哈。
文笔渣,不喜欢勿喷,谢谢!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楚慈将放在鼠标上的手挪开,抬起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原来是提前订好的下班闹钟在此刻尽职尽责的开始了它的工作。楚慈手指轻点关掉闹钟,屏幕上的日期猝不及防的吸引了楚慈的注意,他怔了一瞬,又恢复如常,将手机息屏放在一边,整理起桌上今天被自己翻阅出来重新编序的文件。
收拾了一会儿,敞开着的办公室门被礼貌性的敲响两下,楚慈从手里整理的实验资料中抬起头,对面是女......
收拾了一会儿,敞开着的办公室门被礼貌性的敲响两下,楚慈从手里整理的实验资料中抬起头,对面是女同事白皙的脸庞上展露的亲切温和的笑容。
“打扰了,楚工,庆祝咱们的这次的研究圆满结束,明天正好又放假,大家商量着准备庆祝一下,要不要一起去聚个餐?”女同事向楚慈抛来询问,等待着他给出答案。
其实楚慈一早就知道同组的研究员们大概要庆祝,刚刚结束的这次研究项目是研究所这一年多来的专攻项,研究终于顺利结束,大家压抑了一段时日的心情自然想要释放一下,楚慈身为主要负责人之一,在这次研究中也可以说是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被邀请实在理所应当。
“不了,”楚慈说,他神色平静,眼里连一丝波澜都没有“你们去就好了,玩的开心。”
女同事脸上也没有被拒绝的失落,楚慈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她点点头,“那也祝楚工你今天开心,最近晚上降温的快,我看早上来的时候,楚工你好像没穿太厚的外套吧,今天就别泡在实验室太久了,早点回去休息也挺好的,既然楚工你不去,我就先去收拾东西了。”
楚慈点点头,“谢谢,再见。”
“明天见。”女同事冲他一笑,转身走了。楚慈低下头,将整理好的资料摆放整齐,收进抽屉中,完成了最后一步。
研究所的人已经没剩下几个,楚慈走到大门口,才发现还有好几个女同事等在那里,大概是要去聚餐的一群人,因为那个来邀请他的女同事也在里面,楚慈看见她们,她们也看见了楚慈,几双眼睛回望着他,简单的互相打了招呼,楚慈的步伐没有任何停留。几个女同事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高挑身影,颇有些遗憾的唉声叹气。
“又失败咯,楚工真的好高冷啊,除了第一次来咱们研究所的时候一起吃过饭,这几年了,咱们都没和他聚餐过第二次呢。”一个女同事说。
楚慈算是研究所里的风云人物,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被其他人在私底下讨论了,女生们总是更喜欢在闲暇时提起这样的话题。旁边一个女生接了话,“楚工就这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算是搭不上腔啦,之前隔壁组的那个姑娘不是鼓起勇气想和他交换联系方式,结果被一口回绝了吗,那姑娘后来几个月看见楚工头都不敢抬,也不一定楚工私底下也这么冷啊,万一人家回家和对象相处起来柔情似水呢。”
“他现在单身吧,好像和前任分手之后没再谈过了。”那个邀请楚慈的女孩突然说。惊的身旁几人都将目光转向她。
“诶?你怎么知道的?他没说过诶,快说怎么知道的,让咱们也听一听呀,咱们里面就你敢和楚工相处了。”女生来了兴趣,拉住那个女同事的胳膊,亲昵的蹭过去。
“哎呀,是我前几天有一次碰巧瞥见他手机壁纸,我看见是两个人啊,我就问他那上面是谁的照片,他说是他和他前任的合照,但是在他来我们研究所之前就分手了,我就没再问了。”女孩耸耸肩,
最边上的女生一脸的好奇:“这么说都快四年啦,楚工还没忘记人家呢,既然还喜欢,怎么不去复合呀,我还挺好奇的,楚工的前任,会是什么样的啊。”
“不知道啊,没看清。感情这事儿谁说得准啊,万一楚工不是喜欢人家,只是懒得换壁纸呢?”女生笑了笑,故意戏弄着拍了一把旁边女孩的背。
“骗鬼呀,怎么可能!”女孩笑了起来,把她往另一个女孩那边推,几个女生笑着挤在一团。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得挂在树枝上的枯黄树叶沙沙作响,那声音连成了一片,整条路上都是随风摆动的树叶声,不再坚固的叶子飘下来告别,落在行人的身上或擦过衣摆,楚慈走在人群中,显然也成了被幸运选中的人之一,一片叶子就这样蹭过他的耳尖,然后温柔的落在他肩头。
实验室里总是合适的温度,为了方便大家日常工作。出研究所走了这一段路,楚慈才迟钝的感觉到一点冷,他穿的实在单薄,仍是刚入秋时加的那一件外套,在最近的天气情况下就有些不够看了。他抬起手,拿下了那片落在肩头的叶子,薄薄的叶片透着凉,却很轻易的被体温穿透,又吹来的微风都似乎要将这片脆弱的枯叶撕裂,楚慈沉默着不知为何没有丢掉它,而是将它装进口袋。
其实他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只是忽然觉得太薄情,风太薄情,人也太薄情。只是由他来说别人薄情,似乎又太可叹,楚慈深知,若是自省,他也算薄情。楚慈忍不住发笑,居然有一天,会这样评价自己。
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从他旁边经过,被敏锐的耳朵捕捉,在嘈杂的人群中,楚慈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年幼的孩子牵着身边母亲的手,在母亲带着笑意的夸赞中露出真挚的笑脸。无忧无虑,天真单纯。
楚慈垂下眼,不忍继续去捕捉他人的幸福。孤独似乎是一个开关,总是在某些时刻想要不由自主的打开那扇日渐冰冷的心门,楚慈心想,原来他竟也成了会被快乐所刺伤的人。
他沉默着,继续向前走,不再往身旁路过的三两作伴的行人投去目光。
楚慈仍不敢回忆,记忆里那太过遥远,太过幸福的少年时期,年少的时光中曾有人给他带来了前半生为之努力的希望,可是世事变迁,那幸福似乎转瞬变被人成了扎人的尖刀,明明是一个可怜人寻求平静普通的生活,可是神似乎并不眷恋他,无视他的愿望,他的爱与快乐被轻易的一份恶意终结,接踵而来是一场漫长的苦难。于是楚慈被恨意包裹,那是由内而外的恨意,恨意变成的武器,那些记忆,那些仇恨都被手中利刃斩断,伴随着鲜血与死亡,楚慈本该将自己的一生也就此斩断,伴随着曾经的幸福与愿望一起。
可是现实所承接的不是结束,是要将他杀死的眼泪,随后是争吵,争吵刺痛了心脏,将本就存在的疼痛扩散,于是两个人都为此受伤。接下来的是绵延不绝的新生的仇恨,那是楚慈所为自己寻来的,那是他本要付出的,那是他所求的结果。仇恨本要将他就此淹没了,可是楚慈迎来的不是结局,是一个几乎要勒死他的拥抱,是崩溃落泪的双眼。
真痛啊,真痛啊,楚慈对自己说,可是在真正受伤的那一刻,他是不会直视自己的伤口的。直到鲜血干涸,疼痛枯竭,他才发现那早已经无可救药的伤疤。
从此他远行,再也不去见那张面孔。那个仍在他手机屏幕上所亮着的照片上是他人生的苦难之一,楚慈定义如此,可是楚慈留着他,看着他,连楚慈也说不清自己是在想着什么,念着什么,记恨,又或者是眷恋什么。那个连名字都已经难以诉之于口的人。
楚慈搬来这座城市之后,很轻易的就找到了落脚之处和新工作,其实楚慈不是没有好奇过,是不是又有人从中疏通,是不是他又背后做了什么,所以他才这样顺利的开始了新生活,开始重新适应,度过只有自己一个人的人生。
意料之外的,最先被承认的情绪是寂寞。人总是喜欢翻来覆去的寻找幸福,过去的幸福,未来的幸福,那些在悲伤的日子中被蛛丝马迹隐藏的快乐,楚慈走惯了这条下班的路,研究所离家不到半个小时的走路距离,楚慈随着记忆,在人群中,逐渐走到了人行道前。他忍不住想回家应该做些什么了。
楚慈不喜欢做饭,也不喜欢收拾饭后残局,一个人回家之后总是点外卖饱腹,没有同居的人会规劝他外卖不健康这种话,他的娱乐活动也没有多少,如果是今天他可能选择看电影而不是看书。楚慈低头翻看手机,看看软件里有什么感兴趣的电影,毕竟家里有一个大的投影仪,如果要楚慈自己来说,他很难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抉择在房子里安的这个东西,但是意外的没有搁置。
楚慈仍被裹挟在人群中,十字路口的红灯止住了人们的脚步,他平静的注视前方,却又不由得心想,那个名字依旧没有被忘记。所以才这样轻易的入侵他本该平静无波的人生,在每一个角落冒出来,每一次思考,观察,他被强行抹去名字之后却仍然在楚慈的生活中无孔不入,似乎要同他本人的脾气那样,在楚慈的人生中留下一生无法被遗忘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明明想说已经不太记得清了,和他一起看的第一部电影,楚慈当时全程的注意力都不在电影上,他懒得陪人玩这种家家酒似的游戏,明明相处时总是针锋相对,没有一次好脸色,楚慈总是在与他相处时没有耐心,也不愿意搭理,明明他的缺点楚慈早已倒背如流,甚至可以说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他愿意承认自己看得惯。可是为什么时过境迁,分开之后,他也并没有得到自由和快乐呢。
分开的第四年,楚慈始终不敢承认,自己在想韩越。
不是因为孤独所想要寻找的依托,不是新仇旧恨纠缠不清的敌人,用那些片面或偏颇的词语来形容,总是觉得太苛刻,楚慈对自己的苛刻,演变成对韩越的谎言与责难。但是好像他又自己明白,他所有的谎言只是为了欺骗自己。楚慈总是不承认,可是又清晰的知道,韩越是楚慈那片孤独的心海里,已经不再停靠的小船,破败,飘远,带着楚慈那从不敢说出口的感情,越是想要靠近,越是飘远。
绿灯的亮起打断了楚慈的思绪,停滞的人群再次往前行进,对面的人潮也同时向他们涌来,同从前的千百次一样,没有任何不同,于是他迈开步子步子,同身边的人一样,朝对面走去。
人群慢慢在中点交汇,然后走向彼此完全相反的目标。就像两条河流,在相互接触的一瞬间,交融,但是最后依旧分裂。可是突然,楚慈好像听见了一阵呼啸的风声,那一刻,世界都好像为此停转,可是有一人与他擦肩而过,只是一瞬间,仿佛这一瞬间只是楚慈的错觉。楚慈没有回头,没有停住脚步,他就那样平静的,像往常一样,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到对岸,继续向前。他的视线没有与人交汇,可是即使连目光都没有投去,楚慈却知道,是他。是日思夜想的过去,是午夜梦回的温存与爱恋。楚慈的脚步逐渐放缓,他的脑海中回放着刚刚那张熟悉的侧脸,仅仅小半张侧脸,那个人好像也没有认出他,他心想,几年的时光,他已经成为了被遗忘的那个么。
一步,又一步,楚慈最终停在了原地,踌躇着,犹豫着,他想着要不要回头看一眼,周遭人群的嘈杂都在此刻清零。他想着,回头他还在么,他认得出自己么,楚慈又想,那是韩越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颗不受控制急促的跳动的心仿佛都要在回头的这一刻骤停,可是回过头去,什么也没有,那个高挑的男人,那个猜想中的背影,都消失无踪,在告诉他,韩越不在这里。
可是楚慈知道,那就是韩越,他无比清晰的知道,韩越已经不再会因为与自己的擦肩而停留。
楚慈沉默着,良久,只轻轻的笑了一声,他自嘲,原来自己是如此怯懦的人。
再多一眼也是奢望。
可是韩越出现在这里,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告诉楚慈,你的心仍然铭记着我。即使你一万次欺骗自己,可是相遇的那一刻,它在为我而跳动。如果真的放下,那么他们此生,应该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当楚慈离开,就好像斩断了与韩越纸醉金迷的人生唯一可能再次有联系的可能。楚慈在哪里都耀眼,可是韩越所处的地方,是楚慈此生都并不向往的地方,不向往,就不会涉足。所以退出之后,再也不会有回去的机会了。
没有人知道,在相遇的这一瞬间,楚慈的谎言不攻自破,也没有人知道,在这一瞬间,楚慈的爱意如潮汐海浪,蔓延无边。
正是思念,所以他来见他,正是因为无处安放的心,所以他不见他。
楚慈想,我该叫住他的。可是人早已寻不见踪影。他又想,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走的,否则这几年,我不会被一寸又一寸的记忆缠绕成丝包裹,我不该走的,否则这几年,我不会被心里那一点又一点的爱意淹没。
如果我不是我,是不是还能将你诉之于口呢。可是现在的他不是过去的他,即使重来一万遍,楚慈可能还是会选择就此远行,因为年轻的楚慈不敢承认爱,不敢承认他爱着韩越,亦不敢承认他不愿意离开。可是他太薄情,也太自傲,于是就这样,自以为的剪断了一切恩怨。可是爱是纠缠不休的,是即使你想停止,也无法停止的。
他好像又看见那双眼睛。
熟悉的深邃轮廓,好像温柔,好像悲伤,又好像平静无波的眼神。楚慈觉得自己好像看不懂那双眼睛,看不懂他的眼睛。可是看得见,好像就够了,就足够他那样直接的向他走去了。
这一次,楚慈不敢再犹豫了。
如果我足够勇敢,是不是可以奔向你......
如果我足够真诚,是不是可以留住你......
如果我在此刻告诉你,我爱你,那我是不是可以听到你的回应......
在脑中构思千百次的画面变成了此刻奔向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的勇气,在梦中描绘过千万次的面孔,无声无息间已经刻骨铭心。
楚慈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那个名字似乎终于要在此刻从他的人生复活,急促的呼吸间,他注视那双眼睛,似乎终于有了再次呼唤他的底气。
“韩越!”至此,他不再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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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念:分手四年后还是互相喜欢的小情侣哟,终于再次见面了耶,小情侣请幸福复婚谢谢。很久没更新了所以又复活了一下,后续更新看情况吧,希望大家可以看的开心。
彩蛋是楚慈韩越复合后的日常生活pa
文笔渣,不喜勿喷,谢谢。
人妻铯诱烧杯昀X钻石小雏男游历庚。
被太上皇娇养半生的顾昀:草!老子哪里不如秃驴,怎么死活不上钩!!
长顾版《回家的诱惑》
隆安五年,万物回春。
临安城内盛饰灯影一片。翠阁上宝灯彻明,贵人点了出才子佳人戏,吊着吴腔的姐儿们艳色动流光。名士着春衫,小姐坠步摇,没入车马喧阗里。
恰时,一阵急促闷重的马蹄声破空而来,玄甲铁骑无情荡开了乐语暖闹。
“是....是玄铁营!出事了?”
众人回望城门,一人玉面玄铁黑甲,高束发冠,骑在雪白骏马之上。云行星步,飒沓急行。市井坊间人流攒动,那人却游刃有余,悬缰...
众人回望城门,一人玉面玄铁黑甲,高束发冠,骑在雪白骏马之上。云行星步,飒沓急行。市井坊间人流攒动,那人却游刃有余,悬缰控马的身手像是个大将。皮靴一脚踹散了街口的醉玉楼大门,踏碎一屋春莺乍啭。
“哐嘡”一声,整条街都静了。
醉玉楼这里头都是些小倌妖童,士大夫官绅时不时得来光顾,更甚于女色,所以才得了个“北起鸢,南醉玉”的噱头。而众人惴惴静默中,只听将军淡漠的一句:“狎亵顽比,淫罪多端。把楼给我封了!”
众人狂吠,却见那位将军直直冲上二楼,三十多铁骑威风凛凛堵门口。平头老百姓想张望都瞧不见里头。不一会,那将军就抓了个人出来。
说来也古怪,你看他那杀他个三进三出的样子,臂弯那力道小心谨慎地不像个匪寇,反倒像打横抱着个闺阁小姐。但倘若你说他温柔,却拿玄色氅衣从头到脚遮了个全,生生把怀里人吓得不动弹,压根不似活物。
自这日后坊间传言,都说京城小姐南下贪玩,引官府大人物来了。后有官老爷家仆指认那是安定侯,大家还啐他,人顾帅在北疆戍边哪管这些事。这话不知怎地传进了应天按察使姚大人的耳朵里。至今为止,他都闹不明白擅离职守这种事,怎么老百姓还上赶着给顾昀洗白的。
安定侯突袭搞得大家兵荒马乱,这尊杀神也不住他姚府,偏偏往了然那化缘的破四合院一睡,搞得姚知府左一脚右一脚去那破屋子献殷勤。江南雨多,倒春寒还是冷,居住条件又差,草铺都带着微微潮湿的霉腥味,顾大帅住这儿不是磕碜死他姚镇吗,但他也不敢凑过去触大帅的霉头。
他与屋外站着的了然对望了一眼,唉声叹气地把他拉到了大门外头。
此时,正房日光下,顾昀半靠在高背椅里,脚翘着抬在老桌几上,转着个白笛子呕哑嘲哳地吹。他能好好吹的,气疯了的时候不肯。
这次谁也没想到,这辈子重活一次的黑乌鸦头头能威逼利诱扮小玄鹰,潜伏在骗子化缘团伙背后,把赌气出走的侯府大小姐跟了一路。
气死他了。
讨饭卖笑蹭亲戚,长庚也知道笑起来甜,多笑两下就能多化缘一碗饭。哦,还偷鸡摸狗酒楼狎弄南风赌场闹事空手捉土匪斗恶霸……噢,他还在想,小鬼头当时怎么就那么敢,赤手空拳带两小鸡仔进匪窝,敢情早就什么都干过了。
才十六岁,死秃驴就逼他下地学春耕,搞得顾园后花园全种成菜地……还为他学手语,还茶里茶气地在自己面前维护他……
刺啦一声,笛子发出一声恐怖的哀嚎。
恰时房门急匆匆地推开,长庚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义父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刚十七八岁的少年,站着都有些局促,蓦地想起昨天是义父把他带回来的,又目光灼灼地仔细打量他,注意到平日金尊玉贵的小义父如今在这登不得台面的地方拘着,鲜整的织金袍子都半湿半干的,袍角儿沾了泥巴……十分不适宜,才神不守舍地开口:“为何不提前说一声,大家都没准备,要么还是住驿站吧——”
他支支吾吾的,语气有些难受,但听在顾昀耳朵里就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顾某人心脏都缩了一下。两辈子天上地下,当真从没被这么直白地嫌弃过。把他当个外人应付就算了,还叫他住远些。都怪狗皇帝哄了他一辈子,都忘了这货小时候棒槌的样了,太不习惯了。他反应不过来,发愣冷静了一会儿,啪地一下,把脚放了下来。
顾昀凑上去,揉了揉长庚毛茸茸的发旋,换成一种轻飘的、大人之间才懂的那种笑:“难道只有跟那秃驴才能看世间百态吗?你跟我在一起,不一样可以吗?”
闹独立的小少爷看得痴呆呆地,头晕心跳,脸像发烧一样红。在一起……
要是沈易,或者任何一个同袍在场,大抵都会对顾昀这种狐媚子勾引的做派嗤之以鼻。但这会儿的长庚还不知道自己遇上了最难料理的高手,风月场上的行家,一句“在一起”就恨不得为他赴汤蹈火。
顾昀见他煎熬不语,手又滑下,将长庚的手温柔而强势地摊开,掌心抓握着,炸了个火树银花般,快速摩挲了一遍。
“我记得以前你这儿都没茧,这么多水泡不疼么?不是那么多铁傀儡,就非要你亲自下地吗!”
他亲眼见到他的小长庚帮那些农户耕种,一个不留神从坝田滑倒滚到泥沟下……那是多文静多自尊的一个人,嗓子也喊哑了,脸晒得乌黑,眼熬得通红。自己再不使点小计,早晚要被秃驴折磨死。
只是长庚突然把手收了回去。
“义父,这是我选的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不是吗?”
顾昀注视着长庚,面色如常,心里却良久难平复。就这一番话,其实没一句不是在驳回他,却绵里藏针不着痕迹,还含着一片赤诚温存之情,又不失皇子仁爱大义的体魄……说话见识,完全与他养的小崽子不一样了。若非他顾昀重活一次,大概率是要怄得一比的。
“随便你吧。”
口气不似最开始那样温善了。
不一会,长庚便捧了个小托盘进来。才多大啊,就真能办事,一下就弄来三凉菜,一碟烤牛肉肚丝、一碟清蒸鱼,还有一盘黄油油的地锅鸡,金陵特色菜,冒着缕缕热气。
顾昀瞄了他一眼:“这是破和尚每日化缘来的剩饭剩菜?”
长庚尴尬地攥了筷子,干巴巴地说:“担心义父吃不惯,我从小南楼里端来的。”半晌又补充了一句更尴尬的:“我们也不是每天都吃那些,我还会自己做……”
顾昀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不怪长庚敏感,他长了八百个心眼在顾昀身上,七百九十九个都感觉到对面这个人更生气了。可为什么,他目前那小脑袋还没想通。只是蓦地,碗里冷不丁多了一片糯米年糕,长庚抬眼,却听那人说:“快吃,明天我去姚府化缘点桂花味的来。”
长庚恍然热流涌过,他不敢多想,只愈发克制,狠心抿着唇道:“姚知府很大,义父如果住那——”
“你再赶义父走试试。”
顾昀又夹了一块不肥不腻的肉塞进来,像是甜蜜的惩罚,又像隐秘的威胁,真塞不下了才停手,然后用一种古怪的、从未听过的寂寞语气说:
“你不想跟我睡么?”
长庚那堆积如山的碗,哐当一声打翻了。
暗恨媚眼抛给瞎子看的顾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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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从一开始狂喜的、不可思议的刺激之后,似乎又冷静了下来。什么都不肯表露。顾昀在江南的日子里,他比任何一天都观察地仔细。而只要肯观察,那些他不理解的所有迷障就会一一暴露在眼前。
比如,顾大帅戒心低得令人发指。就连玄铁营最机密的信件,似乎只要自己想看,都不需要思考一样就随手扔给他。寝卧里更是毫不避忌,即便长庚假意试探,大帅仍毫无隐瞒,好像只要他说的任何话,都完全下意识不过脑子,不用担心被下套一样。
再比如,顾昀似乎过于熟悉江南了,一位西北巡防久住京城的将军把这江南九城吃喝玩乐信手拈来,哪光影明媚,哪绿树成荫他全知道,就连金陵市井本地人都没他这么头头是道。
以上三点,长庚发誓顾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前几日,四合院里大家伙吃饭,长庚只是表现了对了然的耕地傀儡计划一丁点感兴趣。身边的顾昀便骂他跟前那碗青菜起码有五次,瞪了一会邪恶青菜,又瞪一会他。知道他不爱吃,第二日长庚便不再烧青菜讨他晦气。结果当晚顾昀不吃了。夜里回房拐着弯说饿,要长庚给他做红烧牛肉面,冷不丁又使唤人夹青菜给他吃。长庚心跳砰砰喂他,像重回旧梦,当年服侍沈十六也是这么个鲜活可爱的本事。
但如今长庚晓得事了,哪经得起他如此撩拨,又迷恋又想逃离的苦楚把他灼烧得像灰烬一样,早迷了神智。顾昀似乎是知道的,可他更加恶劣了起来。
他时不时穿些显腰身的袍衫在跟前晃荡,眉目含春的样子,又养尊处优惯了,万事万物好像非要依赖儿子,瞧不见儿子就不放心似的,只要了然一脚踏入他们的小院,就要出事故。
四月初一,了然大师本已经计划好要带这群年轻人去临安耕地田间了解民情。前夜里顾昀忽然发高烧,看不清,手蹭到地上破了一层油皮,把长庚疼死了。
他心里晓得义父在耍赖皮,但见好好一个人躺床上发烧,喝粥的力气都没有,谁忍心多说一句。在家扶着他照顾他,红着眼,一步不离。夜里一下不敢眨眼,早上还没醒过神来,一冰冷的东西在唇上搪了一下,激得他身上一抖。睁开眼看时,顾昀已经穿好一套宁绸长衫,一脸容光焕发,手里拿着一串湿淋淋的冰湃葡萄,正摘着往长庚嘴巴里塞。
他挺了一下身子想坐起来,顾昀却凑过来,把他压倒。
“今日跟我去踏青吧?”
“义父,玄铁营那边真不用值班?”
“怎么,你想跟我回西北巡防么?”
长庚摇了摇头,暗道怎么又进了他的套子,跟老古板一样沉稳负重地叹了一声,起身陪他去了。
原本长庚是那种超强执行力、一定雷打不动推进计划的人,从小到大一次一次栽在顾昀身上。以前或许不懂事还有些焦躁,如今懂人事了,这么多年头一回只剩他跟顾昀单独两人,避开人群,没了玄铁小尾巴,也没了师友,如最亲密的关系一般同游,独居一隅,多多少少有些心猿意马。
况且身边那人没有一点分寸界限。
夜里坐马车赶路,顾昀就那么轻飘飘歪斜半挂在长庚身上,睡熟了。一会儿倒在他胸前,一会凑在他肩窝里。正人君子如长庚,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天大的便宜送到嘴边了,太煎熬了,老天。
只要他俯身想吻,就发现顾昀的唇是张开的,湿红的舌尖藏在漂亮花瓣深处,像拐骗小孩似的,随着呼吸起伏伸到长庚眼前,诱哄着对方咬住自己。
只要他想解他的衣服,就感觉只要一伸手就春衫除尽,那些松松垮垮的领口似乎就是方便他解开的一样。
意乱情迷之时,他贴在顾昀颈项上惊颤、呼吸,无意识地轻轻舔弄喉结。
眼见顾昀被他揽在怀里多信任,似乎生来就是要填补自己的空缺一般,好似长庚对他做什么都会被默许。
他就不怕……他怎么那么信他……长庚苦闷地挣扎愧疚,恨不得扇自己耳光,提醒自己后果,用尽克制乌尔骨之力,坐直了,胸肌绷得跟钢板一样,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真的作出无法回头的不伦不轨之事。
压根没有注意到怀里人颤动的眼睫毛。
没什么比这一回更可笑了。顾昀可算尝到嫩瓜涩口的滋味了,想给还给不出去的涩口!
处处留情,生怕他不上钩。结果左支右绌反倒自己煎熬如火烧。顾昀不由自主看着长庚睡熟的脸,似乎这小东西在他身边好久没有做噩梦了。在月色映衬下,当真如同不出世的小仙人。
顾大帅试图伸手摸摸小孩脸,就被那家伙迷迷糊糊地揉在臂弯里,跟大人似的摸了摸额头,拍了拍肩,打圈儿揉开,“不闹了……睡吧好不好……”
顾昀莫名其妙脸上云霞飞旖,想起大的那个,又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两腿发软跟面条似的,连叹了几口气,才勉强睡着。
热,很热。
长庚不安地翻动身子,将颀长的身躯蜷缩在锦被中,从头蒙到脚,不见一丝天光。
他又幻觉以为自己身处醉玉楼,桌案上瑞脑香雾袅袅。他瞄了一眼身边睡熟的顾昀,仿佛能透过那身亵衣,摸进浑身瓷白扎眼的皮肤。
他描摹过千万次的腰线,他心心念念三年的小义父。
酣睡的人好像颤声叫了谁的名字,声音软又腻。他不受控制地往顾昀身边靠,小心地遮掩。
终于,哪怕尾音被糊在了细小的闷吟中,也一言不差地听清了。
他在叫,心肝长庚。
被念到名字的某人浑身僵硬,一塌糊涂。
他头一回觉得这不详的名字好听。从顾昀唇瓣上念出,像是撩拨在琵琶弦面上的手指,半似含羞半深情,不比寻常浪风月。即便是在年少最下流的梦境里,他都从不敢想。
蛊惑的少年再难以克制,鬼使神差地手伸进去,不会弄,才红着眼不管不顾,像是一根绷紧的弦终于到了断裂边缘。
他仰起头,不甘心地死死闷着声,但最终还是自暴自弃地,带着哭腔小声念叨着那人的名字。
十六……顾昀……义父……义父我想……
太痛了,太涨了,半晌他好像后知后觉意识到说了什么,猛地抬起一只手臂捂着嘴,自嘲般雾蒙蒙笑起来。
他还在觊觎,那六年来未曾有一刻放弃过的、背德的、恶心的、罪孽的情感。像横木之于溺水之人,像月光之于囹圄死囚。
游历三年多,那有真的不想家的人啊。
后悔过吗,当然有,尤其当小义父用那种心疼的眼神细细扫他的时候,他就完蛋了。
他多想顾昀啊。想起一年前自己那么气顾昀,觉得侯府才不是我的家,多潇洒多孤勇,但在夜深人静看见万家灯火,别人都有人可以承欢膝下其乐融融,他怎么可能不想也在小义父怀里撒撒娇呢
但又没有面子。他还要跟他并肩而行,做不了他想要的关系,还可以做唯一能帮助他的,有用的义子。
这人世间就只有一个顾昀。再没有人能替代了。
空洞的绝望直击内心,长庚快崩溃了。他呜咽了起来,腿脚颤抖,手指急速。
快了。要到了。
长庚脑里一片空白,他想顾昀像醉玉楼名伶一样支离破碎地哭泣。不,不行,那身被风沙浴血过的骨头该更硬些,经不住亵玩,所以得小心抚弄,让他舒服,让他嘴里不停叫自己的名,奉若珍宝一般——
“小混账,你抖什么?”
顾昀的声音突然劈进来,一刹那,他小心翼翼捧着的那方水月镜花,被惊涛骇浪一打,摔个粉碎。
长庚一阵颤抖,达到至高处。
他吓醒了。
那人正好整以暇地望他,而他闷头在被子里,糊了自己一手。
令人绝望的静默。好久之后,屋子里只听见沉闷的粗喘声。
外面一声不吭。
这场无声战役到最后,还是长庚底气不足。他破罐子破摔般地,慢吞吞把被子扯下来,头钻出来一点,拿眼睛偷瞄。
而顾昀正靠在床沿,长腿交叠,细细品鉴某人终于被抓包的傻气与纯真。
“没想到……年纪不大,欲望不小。”
“......我没有!”长庚嗓音冒火。
他窘迫得要命,又无从反驳。
顾昀突然倾身,双手撑在长庚两侧,把人连着被子一块拢住,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去醉玉楼就没看过这些?”
清冽的声音在长庚耳边炸开,早已逾越了养父子间该有的安全距离。他抬眼望上方的顾昀,呼吸交缠太近,他口干舌燥,仿佛只要扬起下颚就能吻他。长庚喉头滚动,快窒息了。
“.....我没看......也没碰过......”下意识在这人面前澄清。
“没看,能兴奋成这样?”
长庚青筋一道道在手背暴起,浑身炸毛的小兽嘶声道:“我不是....看他们才....”
顾昀闻言,看长庚委屈得眼眶都红了,竟嘴角一扯。
“我知道。”
顾昀目光不变,语气淡然:“你叫的是我。”
这一刻,长庚觉得自己站在悬崖边上,顾昀再说一个字,哪怕露出一丝嫌恶表情,他就会从高空坠落下去,粉身碎骨。
蓦地,一声叹气响起。
长庚惨白着脸,浑身动弹不得,身体内的乌尔骨像是要破体而出,明明浑身燥热难耐,心却凉至谷底。他近乎无礼地截断了顾昀后面未说的话。
“我是对义父心怀不轨。”
他声音沙哑,却说得急快:“我贪心不足。起初只想待在义父身边,后来我目无尊长,以下犯上,曾无数次.....肖想义父,竟还想着....想着义父继续待我好。”
压抑多年隐秘的、剖心的话一股脑儿翻出来,长庚讲到最后已经濒临崩溃。他双目滴血,面上浮着近乎灰败的黯然,哽咽道:“我是不是该死?”
但他没有死。
因为,顾昀不会让他死。
下一刻,顾昀直接捏住了小傻子的下颚,瞬间压下了一个灼热的吻。
长庚气都不会喘,顾昀在他胸口纵火,火焰燃烧,眼前一片绚光。他被亲得五脏六腑都在跳动。呼吸间尽是那人的味道,顾昀身上清苦的药味和浓烈逼人的威势将他团团包围,就像融为了一体。
当顾昀意识到长庚在呆愣地咬自己的时候,又有点发笑。他心底稀里糊涂软成一片,收紧手臂,将人细腻绵柔地裹在怀里,唇衔住温热的唇珠,舌头顶开唇齿,勾住笨拙的舌头,翻弄纠缠,如鱼得水。
吻尽了行家手段,青瓜蛋子哪顶得住。
本能地支棱着舌尖往外推,想缓口气,却又像极度干渴的沙漠行者,死死勾着顾昀肩颈,一口一口咽下他的津液,舍不得分开丝毫。
长庚迷糊地想,他该感谢乌尔骨,为他编织出这么个.....这辈子都不敢想的虚妄幻境。他才能一头栽入梦中,奢求长梦不醒。
太久的忍耐与渴望骤然爆发,占有欲蠢蠢欲动。长庚眼睛充血,狠狠地撕咬着顾昀的唇,勒紧男人劲瘦的腰肢,蓦地一翻,将人掼在身下。
顾昀猛地嘶声。长庚惶惶抬眸,他把小义父的嘴咬破了。
青涩又扎嘴,毫无风月可言。哪像那个狗皇帝,蜜里调油温水煮青蛙,教人察觉不出他的野心与控制。
小的这个还知道心疼,急问:“疼不疼?我去找药——”
顾昀一把将人按住,调弄出一个几乎是撒娇的眼神,笑意挟着情欲的暗哑:“用那东西干嘛,难闻死了,帮我舔舔……”
啥也不会的侯府小少爷目光发直,像舔奶一样伸出舌头。
顾昀搂着扎嘴小狗,手包裹着他,弄得温柔却包容:“倘若真不跟我回去,我在这多陪陪你吧。”
长庚做梦一样的,边舔边嗯了一声。
寂静的黑夜,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义父....听说过乌尔骨吗?”
少年在黑暗中眯起了眼,挺腰往顾昀手心里钻,脑子却盘算出所有他可能会给的回答,以及自己该做的反应。他不能吓到他。可他身上压着大梁的千斤重担,又怎么会不在乎。
“秀娘给你下的那个吗?”
长庚不可置信地望向顾昀。
顾昀不躲不避,继续道:“还诅咒你,没人爱你,没人真心待你,一生到头心里只有憎恶、怀疑,暴虐嗜杀......唔....”
长庚猛地跃起,抖着手,捂住了顾昀的嘴。仿佛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耗尽了他此生至今的全部理智。明明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言语,但他就是觉得由顾昀说出来,比任何强大的乌尔骨都令他钻心剜骨。
“我不会如她意的....之前陈姑娘教过我安神的法子,效果很好,我每日都在试。现如今能压制毒发了。我好久都没....”
顾昀心疼得胸闷,猛地将人扣死在自己怀里,叹气:“我知道,你不会。陈姑娘有拔除乌尔骨的方子,过几日咱们去找她。”
长庚抬眼看他,不安地叫他:“义父。”
“嗯?”
长庚看他许久,以一种熟悉又陌生的眼神。
“你可以随便问我。”
顾昀静静等他,长庚心思敏锐,怕是有一筐的话备着要问。他为何从北疆赶到江南,为何查封醉玉楼,为何对他亲昵逾距,如何知晓乌尔骨隐秘……要换成顾昀遭这一系列的变故,怕是恨不得拿跟马鞭,拷问到天明。
静默许久,长庚开口了,他问:
“万一治不了,你还……”
“你怎么样,我都要你。”顾昀:“下一个问题。”
长庚一动不动盯着顾昀看了许久,他缓慢地、小心翼翼地吐息,欺身上去吻那双漂亮眼睛:“没了。”
“你就不怕.....”
“义父有什么好怕的,我唯独怕你.....”
长庚哽咽地笑了一下。
言语未尽,顾昀却浑身一震,像被割风刃穿胸而过,破了个巨大的窟窿。那震颤的痛咆哮着,撕咬着,如千军万马席卷而来,毫无预兆地将顾昀吞没,撕裂。
——他的长庚,他那慧黠仁义、重拾山河的陛下,就这么被巫蛊之术囚困了半生。
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昀翻身把他一勾,“后半生你可是我的,谁都别想拿走。”
长庚嗷呜了一声,埋进去,顾昀大有一种被强行摊开身体塞进去的恐怖错觉。
“这回舍得跟我回家了吗,小亲卫殿下?”
“你以后会成亲吗?”
“小兔崽子,我只跟你成过亲了啊。”
今晚夜宵微博@尼古拉姑娘粉见发:
老公18岁钻石雕,顾昀多心疼啊,可怜兮兮的
麻烦点一下蓝手哦!!蓝手拜托拜托啦!!谢谢宝
人间太平,海清河晏,神人妖三界喜事不断,桃花仙立于姻缘树端,远远见着云楼宫上粉云蒸腾,愕然之下找到月老,算出这位肉身成圣,目中无人的杀神竟有一桩令神艳羡的绝世姻缘。
要说这天下八苦,陈塘关李家三子和东海龙三太子的恩怨那也是排得上号的,抽筋扒皮的话本能把哪吒庙堆满,可以说是对对方都深恶痛绝。
不想一日哪吒天尊从人间回来,怀里竟抱着一颗白玉无瑕,但生机微弱的……龙蛋?
龙族大闹天宫,怒斥中坛元帅偷蛋,哭求玉皇大帝做主,李哪吒大门一关,表示不滚就送你们一程。
灵珠转世的东海三太子和好友一起迎接浩大天劫,神魂将散之际,为了自救,纯净的妖族血脉让自己返璞归真,成了一颗龙蛋。
好消息:没死
坏......
坏消息:记忆清空了
封神藕×灵珠丙
一句话:自己的老婆自己养
◎原著向
◎if大结局宣玑恢复真身后忘了灵渊
◎ooc预警
开年之后,年假结束,广大社畜带着一身在假期里胡吃海塞的油水,悲愤地踏上了新一年牛马之路。
异控局也不例外,虽然年假期间众人被喊回去临时加了个班,但正月十五一过,考核打卡一分不晚,可见从古至今资本家一颗熟练剥削长工的黑心。
宣玑的特权假期也正式告罄,上班第一天......
宣玑的特权假期也正式告罄,上班第一天,又成了被各部门外勤排着队租借的安全部长,年前堆积的事务接踵而来,忙得他焦头烂额,天天别说准点下班了,能踩着太阳下山的余晖进家门都算他溜得早。
特培学校也进入了新一学期的授课,但这回不少学生们心心念念的盛老师却没再出现过。
宣玑当时眼尖地瞄到内容,毫不客气抽走了手机帮盛老师回绝掉开课邀请,并且还十分理直气壮。
“还上课,上什么课呢上!看看你现在都虚成什么样儿了,这几天连站都站不稳!我不管,你不准去,必须呆在家里,身体没养好之前,别想跟我谈其他的!”
虚得站都站不稳的盛灵渊,“……”
盛老师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意思很明确。
他现在这副样子赖谁?
岂料某些鸟人脸皮经过三千年锤炼,厚如城墙,不仅没把退休皇帝的问罪放在眼里,还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无视。
当然,背地里还是小小的心虚了一下。
盛灵渊身体虚弱至此,很一大部分原因是这人自己作的,但宣玑确实也得背一小口锅。
那天他人在气头上,确实下了狠手把盛灵渊教训好了一顿。先不论人和妖在体质上根本是天壤之别,那时他实践经验不足,也根本没意识到,朱雀克魔究竟克得有多么狠——天魔在朱雀气息的过分侵略下,几乎变成了孱弱的凡人,连本体的自愈能力都消失殆尽——况且这人之前在碧泉山的旧伤就没好全,又连续两天跟天敌纵欲过度,再加上影人作乱掉下赤渊导致的暗伤。
新伤旧病叠在一块儿,饶是天魔身也没能抗住。
盛灵渊醒来之后,罕见地发了场高烧,烧得晕头转向,连着三天都没能下床。
那几天还在年假,宣玑也没上班,便守在家里照顾他,顿顿都捣鼓了丰盛的饭菜不说,还非常贴心地送到床前。
当代新青年普遍奉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八字箴言,将躺在床上就有人喂饭作为人生目标,因此宣玑拿出了现代人的最高礼遇来侍奉皇帝。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倒是陛下觉得这种做法不成体统。
倘若一个人的毕生追求就是过上废物的米虫生活,那跟躺在地下埋着的列位有什么区别?
因此陛下能下床走动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了正常吃饭。
但下床的第一顿仍旧不怎么正常。
他出卧室门时,宣玑恰好在厨房里做饭。
宣玑这套房子空间小,厨房用的是不占地方的透明玻璃门隔断,因此盛灵渊能清楚看见宣玑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的身影,伴着人间烟火的尘嚣。
陛下心里莫名一动,正好厨房半扇门没拉,鬼使神差的,他悄无声息飘了进去,在宣玑背后探出个头。
宣玑正全神贯注炒菜,冷不丁一侧身,被突然冒出的“背后灵”吓一哆嗦,手一滑,没拿稳的铲子哐嘡掉进了锅里。
盛灵渊见状,立刻伸手去锅里捞,被宣玑一把抓住手腕,回过头把人瞪了一眼。
魔头一脸无辜,表示自己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
宣玑一手抄起锅铲,一手把捣乱的魔头捞起来往餐厅里一放,对这种帮忙添乱的“厨房杀手”敬谢不敏,“祖宗,您好好养着就行,咱家就这么一个厨房,经不起您的祸锅殃民!”
盛灵渊瞥了一眼燃气灶上已经开始冒黑烟的锅,明智地闭了嘴没有反驳。
等宣玑回到厨房,发现锅里炒到一半菜直接糊锅,他回过头,正好撞见大魔头笑容微妙递过来的一眼。
然后对方一脸事不关己,背着手慢悠悠溜达走了,留下宣玑在厨房里跟黑了脸的锅铲面面相觑。
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很好,某人都能下床溜达了,看来恢复得挺快,中午要是没菜下饭,干脆把他抓来当菜算了!
宣玑曾试图拐带陛下一起打游戏,最终却悲愤发现,学霸和学渣之间果然有壁。
某些人怎么能做到一边说着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一边却轻描淡写卡着数值秒了大Boss?这让他这个一关卡了两三天的资深游戏玩家情何以堪?
朱雀族长拐带陛下打游戏之计中道崩殂,遂郁愤作罢。
只不过,宣玑很快发现,自己虽然没能把“勤勉自律”的人皇陛下引入游戏这条“歧途”,对方也没继续走从前那条枯燥乏味的“正轨”,而是沉迷上了电视电脑相机等各种现代科技。
果然,现代人生活就像绚烂的万花筒,无数彩色玻璃闪烁其中,一不小心就有栽沟里的风险。
盛灵渊在休养期间养成了跟着新闻联播学发音的习惯,此后宣玑每天晚上做饭,都能准时在客厅收获一位专心致志看新闻的大魔头……偶尔也会看一些稀奇古怪的纪录片和狗血剧。
其实电视这种东西,盛灵渊先前住的那套房子里也有。异控局不敢怠慢了人皇,各种家电配置一应俱全。那面墙上挂着的电视尺寸甚至比宣玑这个还大些,但他当时一心只想尽快修完古史旧籍回到赤渊,别说打开来看,陛下甚至都没给那东西分过一个眼神。
直到现在,被宣玑以养伤的名义圈在这间家巴掌大的鸟笼……家里,他忽然发觉自己有了大把余闲,此后万事都不必匆急。
醒来之后发觉自己已经被人揽进了怀里,两个人亲密无间地在沙发里挤作了一团。
客厅没亮灯,阳台窗帘没拉,盛灵渊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对面楼栋只剩星星点点几个住户还亮着灯,天色早已暗尽。
他一动,宣玑就醒了,半梦半醒间收拢了手臂,含混地呢喃,“醒了?”
“嗯。”盛灵渊嗓音微哑,“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宣玑下巴在他发顶轻轻蹭了蹭,“还困不困?”
那声音黏黏糊糊的,显然是自己还没从梦中清醒。
盛灵渊忍不住失笑,低低应了声,感觉对方将搭在他肩头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声气越来越低,“那就继续睡觉……”
云朵沙发不比床宽敞,容纳两个成年人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宣玑跟个八爪鱼似的紧紧缠着他,朱雀周身温度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将他环拥,融融暖意醉人心神。
盛灵渊本打算闭目入定,没多久居然真酝酿出几分睡意,不知不觉在朱雀怀里陷入沉沉梦乡。
听着耳边传来渐渐绵长的呼吸,黑暗里,宣玑悄无声息地翘起了嘴角。
从那之后,陛下不知道鸟人是犯了什么毛病,在家里总是将他看得寸步不离,还动不动就把他抱来抱去,那股黏人的劲儿简直比小时候还烦。
即便他俩曾经骨血相融,心神相通,毕竟也隔了三千年,都是成年人,再亲密的伴侣,日常生活也该有心照不宣的界限。有些事宣玑既不愿意主动提,盛灵渊也就不会刻意根究。
因此也就不知道,元宵那天,宣玑回家晚,是因为会议结束之后,在局里把他之前瞒着自己的种种旧事刨根问底了一遍。
当听见局里说曾与盛老师几度失联时,宣玑心想,这人肯定满脑子都是一走了之。
可当他带着一点翻旧账的意图回到家,看到漆黑一片的客厅,和就那么靠在沙发上睡着了的人,却忽然猜出了另一个真相。
从他进门到现在,盛灵渊一直安安静静蜷在沙发上,看起来睡得很沉。可修为到他们这种地步,吃饭睡觉都不是必需品,不可能无缘无故陷入深眠,更不可能对身处环境的变动毫无察觉。
除非,是伤重昏迷。
答案再明显不过。
在他一无所知的那三个月里,在虚弱的恢复期,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这人精神不济,多少次无声无息倒在了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那点儿翻旧账的念头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宣玑深知,对盛灵渊这样的人,跟他生气也没什么用。
对方长久以来的经历让他没学会如何善待自己,但不妨碍他可以在以后一点点地教他。
元宵灯市没逛成,宣玑在上班第一天踩着点回家把陛下带出门溜达了一圈,凑了个热闹的尾巴,然后在回家路上极为郑重地跟他说,“灵渊,如果下次我没按时回来,你来接我好不好?”
得到了陛下毫无底线的肯定答复。
但其实真正要人来接的时候也不多,因为大忙人宣部长隔三差五被各部门借出去跑外勤,每天下班都没个准信,当然也不敢轻易劳烦陛下大驾。
开春之后,万物复苏,妖魔鬼怪可能也得按时打卡上班了,局里的事情越来越多。
上回宣玑出差一周,回家发现某人没听话好好吃饭,本就纤细的腰身摸着又窄了一圈,因此这次出差前,他三申五令,就差在盛灵渊脑子里放个录音机循环播放,出了门还不忘再探头回来,扔下个虚张声势的警告。
“我回来要检查的!要再让我抓到,后果自负啊!”
关门关了五分钟还没关成的盛灵渊,“……”
他发现,某些神鸟恢复记忆之后,对他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于是陛下忍无可忍,不客气地在那鸟头一拍,笑着赶人,“行了,快走吧,你还没完没了了。”
这回处理的情况有些棘手,宣玑离家足有小半个月,回来那天已是下午日落,他分明没告诉过盛灵渊,却在下飞机后一眼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宣玑游魂似的脚不沾地飘了出去,一头扎进了盛灵渊怀里。
他后边儿跟了一排同样筋疲力尽口吐魂烟的外勤同事,由于闪避不及,一下飞机就被塞了满嘴狗粮,排着队齐刷刷愣在当场。
众目睽睽之下,宣玑浑然不觉,抱着盛灵渊深吸了口气,又收紧手臂悄悄量了量,确定这人没瘦,他放下心,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忍不住叹道,“我好想你啊,灵渊。”
盛灵渊身体微僵,不太适应这种大庭广众下的亲密举止,却没忍心推开满身疲惫的青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柔声安抚,“好啦,先回家……”
这批外勤几乎都是没什么情感经历的小年轻,被狗粮撑得两眼发直,其中不乏曾经上过盛老师课的学生,看着亲密相拥的两人,不知怎么脸涨得通红一片。旁边同事见状,还以为他突发恶疾,好心关心了一句,却听小外勤支支吾吾半晌,忽然憋出来一句,“盛老师好……好看……”
“?”同事一脸疑惑,“盛老师本来就好看啊。”
“盛老师好像更好看了……”
妖族耳音灵,这番对话混在嘈杂的人声里,依旧被宣玑一字不落地装进了耳朵。于是他放开了手,转身把盛灵渊往身后一揽,不动声色挡住一干外勤视线,同时正经八百地催促,“干嘛呢干嘛呢!都杵在这儿做什么?下班了还不回家,加班每加够呢是吧?实在闲得慌来报个数,我给你充实一下人生价值。”
众人挤眉弄眼“嘁”了一声,笑闹着一哄而散。
宣玑打发走了吃瓜群众,感受到某人投来明晃晃的调侃目光,他一回头,“笑什么呢?”
盛灵渊笑而不语,眼尾那没带好心的狡黠弧度却格外眼熟。宣玑一挑眉,趁人不备,明目张胆在他头发上薅了一爪子,然后在陛下怪罪之前,撺着这看好戏的祖宗往外走,“别笑了,回家回家,等会儿堵路上半小时你就知道了!”
红毛乌鸦一语成谶,两人果然被堵在了回家路上。
幸好宣玑因为偷懒没开自己的车,于是在等了十五分钟发现车流毫无进展之后,他看了眼外面儿街景,估摸了一下位置和距离,果断选择带着陛下弃车而去,留司机师傅陷在一动不动的车流里独自思考人生。
这片儿是老城区,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不近,宣玑记得这附近有个晚市,各种小摊贩云集那种。
他离家这小半个月,陛下一日三餐都是由他们家附近一家私房菜馆负责,每天定时定点送餐上门。
他家养的大魔头本来就宅,平日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简直恨不得长地板里。离家半个月,宣玑也不指望这祖宗能突然转性主动去添置什么家用,况且这人本来也不在意吃穿,所以这会儿不用想,家里冰箱肯定空荡荡。
往常图方便,他俩都是在家门口的商场里采买,正好今天有这个机会,宣玑便想带人去解锁一下新场景。
这红尘四合,林间日月,他都想带盛灵渊一一体验。
因此朱雀族长一边牵着陛下穿过七拐八拐的胡同小巷,一边还美其名曰这是抄近路带他来品尝人间烟火。
虽然陛下也不知道被所谓的烟火扑得灰头土脸有什么好,但好在他对宣玑有无限的耐心,而且……交错的灯影里,他不经意抬眼,看见了青年人眼底宁静悠远的笑意。
“……它跟商场,就是平时我俩买东西那个地方,里边儿的东西不一样,这儿的东西都没标价,得先问价,完了也别着急买,因为这会儿老板报的价通常都虚高,唬人的,还有商量空间,你要买了就成冤大头了,所以得跟他砍价。哦,砍价就是得用一个你觉得客观合理的价位……”
宣玑一想到待会儿能看见离尘出俗的人皇陛下跟小贩讨价还价,便忍不住翘了嘴角,却又怕他不能适应,一路上絮絮叨叨,跟他传授自己多年纵横菜市场的经验。
青年嗓音沉缓,语调却轻快,不紧不慢钻进盛灵渊耳中,听得他微微出神。
虽然早知道宣玑在红尘浸润良久,人情世故练达,但此刻亲耳听着对方在他面前将各种套近乎的话术信手拈来,看他展示三言两语就能跟人称兄道弟的圆融姿态,又是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是他曾经千千万万个幻境里也想象不出的场景。
他比他曾期盼过的任何一种模样都更加耀眼。
宣玑事无巨细说完,两人也走到了晚市入口。
集市里熙熙攘攘,人影如织,商贩的叫卖声并各种蔬果小食的香气热热闹闹混在一起,勾勒出人间的软红十丈。
宣玑带着盛灵渊在人堆里穿梭而过,一路看过去,他选了家蔬菜看起来最新鲜水灵并且老板一脸还和善的小摊,然后自己往后退了半步,推着肩将陛下往身前一撺,在摊位上指点江山,“我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盛灵渊听他说完,恰好老板也送走上一位顾客,一转头见自家摊位前居然站了个比画报明星还好看的神仙,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不敢相信地猛擦了把眼睛。
盛灵渊朝老板略微颔首,按宣玑要求的品种数量,客客气气地询价,“劳驾,请问这些一共多少钱?”
老板立马报出个数,盛灵渊收到身旁宣玑的递来的眼神,略一沉吟,微笑问,“便宜些行么?”
老板连连点头,笑得见牙不见眼,“行行行,便宜便宜,你说多少就多少!”
宣玑:???
这走向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然后在宣玑目瞪口呆地注视下,老板乐呵呵给盛灵渊按要求分门别类装好了新鲜水灵的蔬菜,价格便宜不说,送的比买的都还多。
宣玑不信邪,拉着人换了一家摊位买水果。
这回陛下有了经验,朝对方展颜一笑,他老人家都不用开口,直接把人给笑得神魂颠倒,就差给他倒贴白送了。
宣玑一脸懵逼接了摊主沉甸甸装好的水果,余光瞥见盛灵渊脸上堪称完美无瑕的笑容,顿时明白过来,某些大魔头居然作弊!
他一边对某人这种卖笑行为十分不齿,一边却又从中咂摸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宣玑心里又酸又软,忍不住凑了个脑袋过去小声嘀咕,“陛下,‘魔通六欲’没吹牛啊,你可真能颠倒众生,我好酸。”
陛下连赏都没赏他一眼,这种没营养的废话,他通常懒得搭理,遂采取无视措施,拎着手里蔬菜转身就走。
宣玑情不自禁嘴角上扬,两步追了上去,一把捉住盛灵渊垂落身侧的手,并肩而行,步伐轻快。
两人携手走出了晚市,市外高楼错落,灯火煌煌,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宣玑在华灯熠熠中垂眸一瞥,见身边人眉目舒展,神态闲适悠然。
周遭灯影疏落交错,摹画出一张无可比拟的优美侧脸,面庞清莹如明珠暖玉,跨越三千载光阴,一如初见。
他忽然没来由手痒,没忍住“突袭”——迅速在盛灵渊脸上捏了一把,并且在陛下反应过之来前恶人先告状,“早就说你靠脸统一天下了,今晚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莫名其妙又被扣帽子的退休皇帝,“……?”
盛灵渊,“放肆!”
这句话出场频率太高,威慑力早就大打折扣,落到宣玑耳朵里不痛不痒,就跟被小猫伸爪挠了一下似的。于是他美滋滋放肆完毕,心满意足弯起了眼睛。
这个点社畜们基本都被放出了写字楼,街道上行人如流水密集。
宣玑带着陛下混在归家社畜里,穿过一个大型十字路口,顺便又给古董魔头科普了一下现代社会的交通规则,然后带人抄小路,拐上了一条绿树成荫的步行道。
步道树影斑驳错落,行人稀少,在闹市区里可算惹人稀罕的小桃源。
宣玑跟盛灵渊说着话,迎面路上跑来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手里牵着一尾长长的兔子气球,擦身而过时,气球线不知怎么缠住了盛灵渊被风带起的长发,小女孩也没拽稳,线一下脱了手,重心前倾,狼狈地扑到在地。
陛下不防,被拉扯得偏过了头,宣玑本能抓着手臂把他往身侧一护,这时,一道响亮的哭声忽然在背后炸开,两人立即顺着哭声看去,这才注意到缠在陛下头发上的气球,以及坐在地上,捧着擦破了皮的爪子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盛灵渊拍了拍肩上的手,示意宣玑不碍事,又将手里拎着的蔬菜袋子递给他,然后解开绞缠的气球线,将它重新归还给小女孩。
小女孩抓着失而复得的气球,抬起脑袋,泪汪汪的眼睛顿时睁大,连哭嚎声也止住,大眼睛眨巴眨巴,呆呆望着眼前的人。
盛灵渊眼尾一弯,手指勾了勾,魔气温柔地将小女孩托了起来,连她手上的伤口也一齐不知所踪。
女孩满脸惊奇看了看自己雪白的小手,恰好这时,孩子母亲也气喘吁吁跑来,见自己宝贝闺女旁边围着两个高挑的陌生身影,还以为大晚上遇上了人贩子,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将孩子抱起来,正欲高声怒斥,却见小孩在怀里拽着她的衣襟,兴奋地喊,“妈妈看,有神仙!”
女人正想呵斥她闭嘴,一抬头却被眼前一双人惊得忘了呼吸,小孩却还在激动地举起双手给女人展示,“神仙帮我捡了气球,还有手!妈妈看!痛痛飞!”
女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错怪了好人,略有些歉意道,“对不起对不起!孩子不懂事乱跑,撞到你们了,实在是抱歉啊。”
盛灵渊并不在意,“没什么,小孩子么,贪玩一些很正常。”
女人连连点头道谢,天色已晚,黑灯瞎火的地儿也不适合寒暄,她目光在两人身上停驻了一瞬,便抱着孩子道别离开。小孩却还从她肩上冒出个脑袋,依依不舍看着盛灵渊,奶声奶气地喊,“漂亮神仙拜拜!”
陛下没出声,婆娑树影下,宣玑却清晰地看见了他眼底浮起的浅浅笑痕。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了下午在单位听来的那句话。
——盛老师好像更好看了。
他在此刻福至心灵,忽然反应过来,陛下身上气质确实不同了。
从前那种与世隔绝生人勿近的疏冷气息似乎在不知不觉变淡,就像凛然不可触碰的高山雪落入烟火人间,化为风,化为露,融进温柔明媚的春光里。
于是云销雨霁,春生万里。
“漂亮神仙,”宣玑伸手在陛下面前打了个响指,十分刻意地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你再看,我可真的要酸了啊!”
盛灵渊半侧过头,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早听说过鸟雀嫉妒心强,贯爱争风吃醋,没想到自家这只神鸟更是个中翘楚。
他将那爪子一把抓住,凑近鼻尖嗅了嗅,然后慢条斯理揶揄道,“嗯,果然酸香扑鼻。”
柔缓的呼吸喷洒在指根,带着一点温热湿意,痒得抓心挠肝,像是爬过了一百只蚂蚁。
宣玑火烧尾巴似的把手一抽,血气冲上了脖颈,却见盛灵渊跟没事人一样,敛了笑意,十分正人君子地朝他伸出手,示意把刚才拎着的东西给他。
大魔头瞎撩闲是天赋,撩完就跑是本能。
宣玑好气又好笑,也不揭穿他,非常配合地把陛下的手一牵,堂而皇之地驳回,“不给,又不重,我拎着就行了。”
盛灵渊抬眸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你方才不是说累得没力气了么?”
宣玑一噎,下意识反驳,“那不一样。”
上车不喊累,怎么能在车上顺利抱着美人装睡呢?
盛灵渊一挑眉,目光略微疑惑。
宣玑保持微笑,干脆利落把人拽走,“走吧陛下,跟我回家了。”
一路上宣玑心情似乎极好,一边天南海北地瞎扯,一边还有空哼着旋律欢快的小调,连眼尾小痣也翘了起来。
他展露的喜与乐都太过热烈鲜活,以至于连习惯七情不露的陛下也被感染得心口温热,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穿过这一段绿荫憧憧的人行道,便是一条开阔的大路,两人走到路口,恰好起了一阵微风,身后枝影摇曳,沙沙作响,前路霎时豁亮,似乍泻天光。
街道两旁路灯长明,行人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在结束了一天疲惫工作后已经回到了家,城市里高低错落的居民楼都亮起了灯,欢声笑语在每一个被灯火照亮的角落里响起。
三千年后的世上没有战乱,没有饥荒,没有流离失所的难民与无家可归的信仰,一切祥和宁静,是无与伦比的海晏河清。
天边星月皎洁,灯下人影成双,一缕清风拂面而过,身边人乌黑长发似丝绦袅袅,暗香蔼然,引得宣玑不自禁垂眸眇视,自如墨青丝到白皙侧脸。
虽然早已过了日落,他心口却仿佛被填充了一朵晚霞,温暖的熹光不断膨胀,照亮了整片胸膛,于是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
“我说,陛下啊,喜欢这人间吗?”
风声飒飒,陛下眼里明明不灭的万家灯火替他做出了回答。
两人到家已经接近九点,宣玑把水果食材往冰箱里一塞,迅速做了两道快手菜充当晚餐。
虽然宣部长此次出差劳心劳力都快累瘫了,无奈神鸟硬件配置优越,远远没到工伤的地步,看起来依旧活蹦乱跳,因此黑心的资本家不给赔偿补贴,他只好自己回家补充能量了。
宣玑洗漱完毕后,十分自觉地钻进被窝,霸占了两人的床位。
虽说已然开春,但永安地处北方,还没到真正暖和起来的时候,因此给陛下暖床这事儿依然不容懈怠。
等盛灵渊洗完澡出来,正要打算上床,忽然停顿了一下。
尤其是那眼睛里装满了以假乱真的委屈,眼巴巴地瞧着他,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陛下不动声色将人端详了一眼,随即在床边坐下,拿起毛巾开始慢条斯理地擦头发。
宣玑安安分分等了五分钟,没等到陛下擦完,眼见着对方不紧不慢,大有要就这么擦一晚上的架势,他终于装不下去了——都是老鬼成精,谁还不了解谁了?
他掀了被子钻出来,主动将对方湿漉漉的长发拢进手里,尽职尽责当起了人形吹风机,指尖掠过之处,水汽顷刻蒸发,发丝瞬间变得轻盈蓬软。
给陛下打理完了长发,宣玑扒着他的肩吧自己挂了上去,拖着一副有气无力的腔调卖惨,“陛下今晚能不能大赦天下啊?”
“什么?”盛灵渊微微侧头,耳鬓发丝立刻蹭上了宣玑鼻尖,他忍不住埋头吸了一口,这才继续耳语,“今晚多让臣几次行不行?”
盛灵渊耳根一热,幸好思路还冷静,没让鸟人耳旁风吹着跑。
鉴于前几次一时心软导致最后退无可退的惨痛教训,陛下略一思索,决定转移话题,拿出官方慰问口吻柔声诱哄,“族长下午不是累得不行了么?今晚不如早些休息。”
他顺手在宣玑头上轻拍了一下,意思是赶紧醒醒,大晚上别想些有的没的。
宣玑却被拍得精神振奋,眼睛发亮,附在他耳边轻轻笑了声,“瞎胡说,你看我哪儿不行了?”
他勾着盛灵渊的发丝在指尖绕圈,嗓音低了下去,“灵渊哥哥……”
这黏糊暧昧的话音和别有深意的称呼传进耳道,伴着不容忽视的热度和气息,顿时勾出了某些不便言说的画面,简直听得人头皮发麻。
陛下微不可见地躲了躲,然后转过头,微微一笑,矜持地赏了宣玑一个字,“滚。”
他回身想把背后撒娇的大鸟拨开,却猝不及防被人扑进了被窝。
宣玑干脆答应,“欸,行!”
盛灵渊,“???”
某些鸟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陛下扒开宣玑欢快凑上来的脑袋,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你行什么?”
“滚床单呀~”
宣玑歪过头一笑,笑容肆意神采飞扬,一双凤眼明亮得惊人。
“放肆……唔……”
青年不再给他说话机会,极为蛮横捉住他的手腕压在胸口,倾身吻了下来。
陛下统共那么两句骂人的话,一不小心份额全用完了,被某些胆大包天的鸟人压在身下,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
高耸的单元楼里,各家灯火渐次熄灭,直至更深夜阑,万籁俱静,凌乱压抑的喘息声在黑暗里越发明晰,伴随着断断续续的旖旎水声,逐渐成了抑不住的低泣哭吟。
海青色的天幕缀满了粒粒银砂,白云行踪寥寥,月华如水流照,如梦似幻的透明轻纱袅袅倾泻,装点出祥和安谧的人间胜景。
皓月高悬,穆如清风,此间盛世清平。
他跌入红尘,春光满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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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了……
首先,让我们一起感谢伟大的椰老师
(没有她的督促,这篇大概率写不完
其次,说说红尘吧,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原著说“红尘如火狱,情深者罪无可赦。”于是少年人前尘旧梦未得善终。好在死生一场,魔头诈尸,艳鬼还阳。既然重回人间,那就还算做人。“既然还是人,也就不必再挣扎了,身落红尘,又回来的七情六欲也是当然。”
虽然灵渊对陌生人间无所适从,但如果为了玑,他会愿意去努力活着。而族长既能保管陛下的心,当然也能带这个人重拾剔除的人情。
是火狱,也是人间,而他们会在人间圆满。
最后,这篇全文构思是接近三年前的,现在来看的话,其实瑕疵挺多
精力有限,文笔一般,看个乐就好
感谢阅读
…………………………
宣玑居高临下地凝视了他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说,“灵渊,我现在不开心。”
盛灵渊微微怔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略微失神的瞳孔里显出几分不明所以的茫然。
宣玑笑了一声,笑音意味不明,他继续又说,“我现在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你要怎么办呢?”
盛灵渊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化为一道无声叹息,有些无奈地抿住了唇。......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化为一道无声叹息,有些无奈地抿住了唇。
宣玑也不急,就这么平静地,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在漫长到几近煎熬的死寂之后,他看着盛灵渊默不作声地闭上了眼,轻轻偏开头,像是卸下防备主动袒露弱点的兽王,对他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把自己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这样熟悉的,予取予求的,几近纵容的姿态,不久之前,宣玑才见过。
这就是这个人解决问题的态度和办法,无论如何不肯说一句真话,情愿拿自己的身体当做筹码。
人被气到了某种程度,反而止不住想笑。
宣玑在这一刻终于被彻底激怒,心底对这个人最后一丝怜惜也被怒火烧得烟消云散,他磨了磨牙,在黑暗里再一次笑出了声。
他在英明的人皇陛下眼里,可能就跟那些精虫上脑的急色鬼没什么区别,生气发火也没关系,能忽悠过去最好,要是忽悠不过,大不了出卖一顿色相了事,反正他真正想什么,要什么,都不重要。
他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甚至也不在乎旁人怎么对他。
有那么一瞬间,宣玑简直想把这个装死的人狠狠拽起来晃醒,好好质问他一顿,你到底把自己当什么了?
生无欢,死无畏,这具身体于他而言本就是强买强卖,他怕是恨不得早日舍弃这副累赘皮囊,好乐得清静,一了百了。
简直白日做梦!
宣玑紧紧盯着盛灵渊的脸,琉璃色的瞳孔深处像是燃着火,目光灼灼如沸,眼神却沉沉地暗了下来。
如果这个人学不会什么叫爱惜,那他就教他,直到他学会为止。
……………………
感觉怀中发颤的人慢慢松开了齿关,宣玑回过神,小心地从盛灵渊身体里退了出来,然后换了个姿势,抱小孩儿似的抱着他,看着他的脸,眼底里终于流露出一丝温和笑意,“我虽然是有些不学无术,可好歹也三千多岁了。陛下,哄小孩子的把戏,别总拿来骗我了。”
随他话音落下,卧室里不知何时铺展的幻境轰然坍塌。
厚重的窗帘依旧紧紧合着,交汇处别了一根火红的鸟羽,室内光线依旧朦胧黯淡,两人所处的位置也根本不在落地窗前,而就在床边。
至于盛灵渊后背上先前那阵光滑冰凉的触感,只是因为被宣玑压在了衣柜的隐形门上。
宣玑一转身,轻拿轻放地将盛灵渊放回了柔软的被子上,却没有解开他四肢上略显沉重的锁镣,只是扯了一张干净的毯子盖在他身上,然后又在床边坐下,随手抹掉了脖子上残留的一点血迹。
他俩之间牵绊太重,沾血便有共感,然而此时一个有意隐藏心绪,一个识海几乎空白,那几滴血连起来的微弱共感根本没什么发挥余地,于是交流起来还是得靠动嘴。
宣玑知道他现在反应比不得平时,贴心地把语速放得很缓,“灵渊,我知道你皇帝当久了,习惯了独断专行,可是现在已经不是当年了,人间早就没有了皇帝,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天下也不再是你的一言堂了,何况——”
“灵渊,我是谁?”
他话题转得太快,盛灵渊原本在闭目养神,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起了眼睛,朦胧的视线顺着放在脸颊旁的手一路上移,缓缓看向了身边人的脸。
青年侧身而坐,半张脸隐在浓稠的阴影里,侧脸轮廓锋利干净,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不说不笑时,五官透着一种近乎肃穆的冷意,好似一尊留在光阴剪影里的神魔石像。
这样遥远而疏冷的一个人,在他记忆里显得无比陌生。
静默许久之后,盛灵渊轻声开口,“宣玑。”
却听那人低低地笑了。
光阴流转,神魔垂首,先灵低眉。
宣玑略微俯下身,将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语调漫不经心,“说错了,我是南明第三十六代守火人,也是如今世上唯一的朱雀。”
然后大妖移开了手,温柔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如今连赤渊都归我一人掌管,陛下,你不怕我哪天疯起来,毁了人间吗?”
“人皇陛下,我也是妖。”
………………………………
还没等盛灵渊思考出对策,高大的阴影忽然再次落下,将他游离的意识拽回了现实。
宣玑拉着他双手拽过头顶,不由分说将他重新压回身下,朱雀熟悉而炽烈的气息充满侵略性地笼罩下来,盛灵渊身子一僵,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
然而等了许久,压在他身上的青年既没有落下亲吻,也没有将他的身体再次贯穿。
黑暗里,只听“咔嗒”一声轻响,盛灵渊手腕忽然一轻,一只黑沉沉的锁铐就这么出人意外地被对方解开了。
他下意识睁开了眼,模糊的视线往上看去。
下一刻,又是“咔嗒”一声。
覆在他身上的大妖垂着眼,面不改色,将镣铐的另一端,锁在了自己手腕。
然后那只手动了动,似乎想去握住盛灵渊的手,最后却又停了下来。
于是看起来就像是徒劳地抓了一下空气。
昏暗狭小的卧室里,他们距离很近,近得仿若呼吸可闻,彼此耳畔却又一片寂静。
许久,盛灵渊听见了一道压抑的,近乎喑哑的嗓音,闷闷地响在头顶。
“我不跟你要承诺,我也不要自由,陛下,我要你锁着我,我愿意给你当一辈子囚徒。”
胸腔里被嫌弃过无数回的人心倏然一停,陛下头一次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那只解脱的手,用力攀着宣玑的肩仰起了头,有些急切地想去看宣玑的脸。然而对方下颌紧绷,丝毫不肯低头。
宣玑五指忽然收紧,攥住了铁链,足有盛灵渊小半个手腕粗的链条被大妖恐怖的力道捏得变形。
他死死盯着两人被锁在一起的手,病态的眼神仿佛当年那个反复剜心取血的苍白天子,又像那个在血阵里万念俱灭挖心剖脉的疯子。
眼底翻涌着如出一辙的偏执。
然后,疯子垂下头,拿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盛灵渊的眼,一字一顿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我只要你。”
他闭了闭眼,咬紧牙关,又重复了一遍,“灵渊,我只要你。”
漆黑的视野里,盛灵渊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脸上,一滴又一滴,烫得他不敢动弹。
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那双泪光婆娑的眼,眼底沉着那样深重的执念,三千年光阴荏苒,绵延不散。
【tbc.】
下章预告:
老样子,完整版见微博,随缘看,没了就跳,不影响
第二日清晨,宣玑这位赖床协会终生荣誉会员破天荒醒了个大早。
他睁开眼后,下意识低头去看怀中的人。
盛灵渊被他严丝合缝地圈在怀里,朱雀高于常人的体温将人暖暖和和地簇拥了一宿,苍白的面庞上多了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血色,长如鸦羽的眼睫低低垂落,随着清浅的呼吸悄然颤动,透出一股鲜活的......
盛灵渊被他严丝合缝地圈在怀里,朱雀高于常人的体温将人暖暖和和地簇拥了一宿,苍白的面庞上多了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血色,长如鸦羽的眼睫低低垂落,随着清浅的呼吸悄然颤动,透出一股鲜活的生命力。
昨夜两人断断续续荒唐了一宿,宣玑后来更是让热水熏得昏了头。海妖实在太会蛊惑人心,不怪他鬼迷心窍,里里外外将人折腾了够。
于是直到天蒙蒙亮,两人才算真正睡下,直接后果是连一向浅眠的盛老师今天也没能准时睁眼。
对方良好的生物钟被自己破坏,宣玑这罪魁祸首不仅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反而唇角克制不住跑出了个餍足的笑,心里被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盈。
他低头在盛灵渊额头轻轻一吻,然后轻手轻脚起床,在卧室门上贴了个静音符,这才飞速把自己洗漱完往异控局赶。
并且他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些日子堆积的毫无头绪的谜团,以及昨晚灵渊无意识时说出的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在这个影人身上,都能得出答案。
进了异控局大门,电梯直达地下审讯室。
宣玑到的时候,审讯室里已经站了好些人,一看来人是他,像是突然松了口气,纷纷往两边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于是宣玑视线一路畅通无阻,看清了审讯室最深处笼中的影人。
那东西不知死活,竟还敢顶着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招摇撞骗,而且见他出现,居然眼睛一亮,不仅没觉得大难临头,反而还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惊喜。
银灰色大门在宣玑背后合上,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响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从容清晰。
青年慢悠悠地站到笼子前,脸上惯常挂着的笑容意味深长,长而阔的眼尾被这抹笑意勾勒得越发深邃,透亮的琥珀瞳被掩在弯弯的睫毛下,竟似含着一股令人心惊胆寒的冷意。
这话听起来和玩笑无异,然而现场没一个人应声。
几个五感敏锐的外勤只觉得室温陡降,谨慎地把自己往角落里挪了挪,并在心里暗自祈祷,大佬如果要动手,最好提前知会一声,千万不要殃及他们这些无辜池鱼。
关键时刻,还是风神老大王泽有种,率先站出来打破了沉寂,“宣部长,你这话说的,兄弟们可是加班加点审了一晚上,但是这影人油盐不进刀枪不入,我估摸着……”
他话没说完,被铁链拖行的噪音打断。
只见笼子里的“宣玑”像饿殍见了救世主一样,猛扑上栏杆,双眼放光,神情癫狂,“主人!主人!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
这话一出,现场众人看宣玑的眼神都变了样。
主人?这什么情况???
宣玑听了这一席堪称顶级碰瓷的发言,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这位仁兄,嫌弃得明明白白,“打住,我说这位——”对着自己这张俊脸,宣玑卡了一下,忍住了没开启嘲讽技能,“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是你主人?”
三言两语间,影人的脸扭曲融化,很快露出皮下水银似的质地,他五官淌动着,似乎在试图变换出另一张脸,然而挣扎半晌,却始终变不成他想要的模样。
天魔乃应劫而生之魔物,天魔身更是身负族运天谴,禁止窥视,禁止泄露,禁止仿效。
除非得到那具独一无二的身体,否则他永远也不能变成主人心上的模样。
影人五官模糊的脸上显出几分恼怒,一边拼命变幻面容,一边试图煽惑宣玑,“您就是我的主人啊!主人!您看,这不是您的心愿吗?您一直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这张脸吗?”
听到最后一句,宣玑眉梢一挑,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会儿笼子里的影人,然后他半蹲下身,以一个平视的姿态看着影人,笑眯眯地问,“行吧,既然你非说我是你的主人,那你跟我说说,你刚说的句话是什么意思?”
影人顿时大喜,双手扒住栏杆,恐怖的脸上扭动得更加疯狂,“主人,你不是一直想得到天魔身吗?只差一点,差一点我就可以完成您的心愿了!只要天魔重回赤渊神魂俱散,我就能得到天魔身!我就可以变成您想要的样子,永远陪着您!”
宣玑眸色一深,笑意却纹丝不动,用听着很好脾气的语气说,“好,别激动,我知道了。下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叫我主人?”
“因为我本就是为您而生的啊!主人,千年前,奴在赤渊诞生之时,周遭只有您一个人的气息。我因您而生,您自然就是我的主人。只是这么多年,奴虽然机缘巧合,认了您为主,却因为世上灵气稀薄,始终无法脱离幼年伴生之物,拥有完整的人形,只能继续寄生在石碑上。原本以为,这样也算能陪着主人……”
影人停顿了一下,神色陡转,目露阴狠,“然而,后来,天魔出现在赤渊!他打碎了我自幼依附的石碑,让我无处再可容身,只能被困在火狱,日日忍受烈火焚烧之痛!”
“我本该早就陪在您身边的!您解除赤渊封印后,我倚仗赤渊外溢的灵气,本能一举化出人形。可是……可是主人心里始终只有那一个影子,天魔身又被天道禁止仿效变幻,我便也一直不能化形完全来到主人身边。”影人说到这,看向宣玑的目光变得可怜可哀,又带着一丝侥幸的谄媚,“幸好主人与赤渊同源,手握完整的赤渊权柄,我认您为主,侥幸得到了一部分支配赤渊之力的权利,筹谋半载有余,这才终于将天魔引顺利入赤渊。”
影人浑然不觉自己在众人耳朵里炸了多少个惊雷,在场外勤原本还想吃瓜看戏,这下眼睛都听直了,不约而同地想:完了!
影人却直勾勾地盯着宣玑,“主人,您是来救我的对吗?您会带我走的!”
然而宣玑目光低垂,一言不发,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影人得不到答案,忽然不甘心地抓着笼子激动大喊,“主人!天魔狡猾奸诈,残戮嗜杀,乃是天煞孤星,生而不祥!但我不一样,我不会给主人带来厄运!我会永远只听您一个人的话,永远陪着您!”
王泽下巴一紧,正要通知加强防护,却见笼子前参禅走神的宣玑手指一弹,一簇纯白火焰立刻攀上铁笼,笼子瞬间变得坚不可破。
影人被烫得瞬间撒手,慌乱间往后一跌,恰好对上面前一双眸色阴沉的眼睛,那目光仿佛戾气森森的剑芒,吓得它直接瘫坐在地。
之前它仗着宣玑不知情,平日里也不轻易动用赤渊之力,在总部地脉上偷天换日,以朱雀权柄公然调用赤渊之力,才能侥幸在离火之下占得一次上风。如今直面朱雀威压,加上本能认主的奴性,影人连灵魂都禁不住战栗,在这一刻真切地感受到,传说中以一己之力镇压赤渊百万不灭之怨的远古先灵,到底有多么可怕。
纯白离火在银色栏杆上裹了薄薄一层焰光,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影人却僵硬地坐在笼子里,盯着地面,丝毫不敢再轻举妄动,同时脑子里飞速反思,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惹了主人不悦。
宣玑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
影人被笑得汗毛耸立,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不好意思,你这发言信息含量太大,我有点儿没明白过来。”宣玑慢吞吞眯了一下眼睛,眼尾勾出斜飞痕迹,似乎是个笑,“来,不着急,咱们从头慢慢捋。”
影人忐忑不安地抬头看去,不期然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目光,他眼底癫狂的期盼渐渐重燃,面孔变得容色焕发。
然而一部分风神外勤却倏然噤声,被齐刷刷“捋”出了一身白毛汗,一时只觉得毛骨悚然。
想当年,他们头一回跟这位宣部长搭伙出外勤,这人就是顶着这么一副人畜无害和蔼可亲的好态度,把花狐一群人烧得鬼哭狼嚎,皮破肉烂。
宣玑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才发问,“你的意思是,因为我不知道哪辈子的意外操作,导致你诞生在赤渊,然后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认了我为主,对吗?”
影人忙应,“是的是的主人!”
宣玑又说,“虽然你一直想脱离火海来找我,但是由于灵气不足,你没法儿化形离开,只能在赤渊里边儿呆着……”
影人连连点头,讨好地插话补充,“奴一直以来都想陪在主人身边。”
宣玑略一点头,表示了解,继续心平气和地分析,“所以,为了摆脱赤渊束缚,你盯上了天魔——也就是昨天被你骗去赤渊那位。你说的‘只要天魔重回赤渊神魂俱散,你就能得到天魔身’是什么意思?”
影人不假思索,“当年人族倾尽全族气运,引赤渊地火炼成天魔,天魔身负半个赤渊权柄,水火不侵,赤渊火烧不散,但天魔的神识不是。天魔乃群魔之首,虽然外表看起来长得像人,但却并不是人,只不过是个用来装魂魄的容器,谁用都可以。只要他如当年一般跳下赤渊,魂飞魄散,我便能用自己的神魂附身其中,从此获得自由。”
宣玑瞳孔微微一缩,顿了顿,声音哑了几分,“什么叫,如当年一般?”
影人被他问得一愣。
他与赤渊共生,从诞生起就从未离开过赤渊,虽然认主之后有了独立的意识,但他的所有认知,记忆,情感,执念,皆来自当年朱雀骨所化的守火人。
当年那位在赤渊动荡时以身殉封,一屑残渣都没留下,这个“当年一般”是怎么得出的,他自己也稀里糊涂,只是脑子里清楚记得,当年的守火人粉身碎骨于火海前,识海里最后一闪而过的就是这副画面——不然他也不会想到引诱天魔跳赤渊来夺得天魔身这条捷径。
他记得,在自己第一任“主人”灰飞烟灭时,清晰地品尝到了对方心里的恨与不甘,或许还有什么别的情绪,但是太快了,快得根本来不及捕捉感受。
影人茫然地张了张口,一时没能答上来。
宣玑没等到答案,也没咄咄逼人,自顾自地往下说,“所以,为了获得天魔身,你借赤渊之力设下阵法,又侵入地脉制造异动,在混乱中趁机利用朱雀气息侵入他的识海,又在昨天,借同源之力把他引过去,然后,变成了我的样子……”
他语速极为缓慢,到最后几个字时,似乎说不下去了,深吸了口气,才轻轻出声,“诓他跳赤渊……对吗?”
他语气和缓,一双凤眼依旧弯弯地勾着,眼尾像是挂着笑。
影人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猛地闭紧了嘴,连大气也不敢喘,直觉这个问题要命。
缄默半晌,它忽然听宣玑问,“还有什么?”
那声音冷得像冰凌,空气仿佛都被凝固冻结,影人不知所措地愣住,浑身发凉,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怒火。
始终扭曲变幻的五官停了下来,那张流淌的水银脸上一片空白。
影人到底灵智有限,不明白主人为何突然生气,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茫然地喃喃,“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按照主人的想法来做……您不是一直想得到他吗……这是您的愿望,您的执念……”
宣玑忍无可忍地站起身,这些颠三倒四的话不听也罢。
他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急需一个确切答案。
影人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像给他心口灌注一次铅水,肋骨和胸腔被挤压得发疼,就连呼吸也会牵动里面不断膨胀的痛意。
他急需一个“泄洪”的突破口,否则就会决堤成一场史无前例的灾难。
火焰色的细线凭空出现,在空气里凝成了一串大大小小的圈。
宣玑手腕一转,一道绚烂的火光闪过,一个“蚊香牌”的恶咒霎时成形,燃烧的线条在半空纠缠出错综复杂的图腾,散发出一股阴冷的恶意。
离他最近的王泽登时汗毛倒竖。
他见过宣玑这招,在俞阳审那瞎子的时候,和他家大佬一块儿用的。
那会儿鸟人可能还有点业务不熟,手上花里胡哨整了好一通才把符咒画成形,如今只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一模一样的复杂图案就这么行云流水地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恶咒“溯回”。
宣玑手掌往下一压,成形的恶咒得到指令,利箭般刺进了影人的双目,一道耀眼的火光在审讯室中骤然迸发,带着宣玑游离的意识一同进入了影人识海。
影人被困在赤渊上千年,识海里漂浮的都是些残破不堪的片段,像一团被胡乱剪裁后缠在一块儿的毛线团,不仅毫无头绪,还毫不连贯。
宣玑走马观花地浏览过几段,脑子里立刻串联起了来龙去脉。
这影人没有撒谎,它确实是因他而生的。
当年他以朱雀骨托生,又在赤渊里粉身碎骨了三十六次,经年累月,赤渊里充满了他一个人的气息,不同于曾经神鸟一族栖息的南明谷,更像是变成了他的独属领地。在这种情况下,赤渊里诞生的影人也不再是三无产品,不仅能认主,承载一部分主人的意识,还在烈火的淬炼中开了灵智,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影人逃不出赤渊火海,又不甘忍受烈火的煎熬,兜兜转转,在宣玑被涅槃石洗的破破烂烂的记忆里找到了出路。
从天魔重现人间,天魔身恢复人形开始,它就一直在伺机筹谋。
起先盛灵渊没有丝毫求生之欲,它便也一直按兵不动,只等魔头解决完人间琐事,主动回归赤渊,它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然而谁都没想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盛灵渊不知为何,居然一直逗留人世,迟迟不肯入土安眠。
影人在日复一日的灼烧中终于按捺不住,主动出手。
天魔精神力过于强大,无法一击必杀,只能循序渐进,徐徐图之。
它先是借赤渊之力侵入地脉制造异动——异控局总部大楼的祸端是它的手笔,特培学校的飞来横祸也是它的杰作——再利用宣玑的气息进行伪装,在混乱中一点点侵入盛灵渊的识海,潜移默化影响他的神志,最后借赤渊同源之力,神不知鬼不觉斩断那人的求生之欲,然后就能顺理成章,将他的意识一点点鲸吞蚕食,直至分崩离析。
一切如它所愿。
只是百密一疏,棋差一步。
任谁也想不到,赤渊真正的主人为了在元旦节当天赶回家过节,硬生生提前解决完所有异动,提前返程。
于是那天下午,宣玑紧赶慢赶回了异控局,恰好赶上影人借赤渊和地脉之力在特培学校作乱,第一次试图侵蚀盛灵渊的识海。
于是那一次,盛灵渊才会没有察觉他的出现,没能提前抽身。
于是昨天,赤渊才会爆发一场连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灾难。
目的只有一个,赶在宣玑发觉之前,猎杀天魔。
身边无数的记忆碎片漂浮而过,宣玑身处其中,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一件事。
盛老师有个坏习惯。
在他们亲近之后,那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第一次接吻时他就发现了。
他以为是盛老师天性疏离,从未与人亲近过,不自在了。
可原来不是。
那人不呼吸,是因为每当他产生对生的渴望时,那些潜伏在他识海的朱雀气息就会不露声色压制他的五官六感,逼迫他安息。
一如很多年前,赤渊逐年冷却,他七情散尽,五感断绝,心中唯求一死。
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攥紧,宣玑忽然止不住地后怕。
影人两手准备,倘若天魔不死,也会利用同源气息逐渐吞噬他的神志。
倘若昨天……
倘若不是他从前钻研的小法术,倘若不是他将保护那个人的执念刻进了本能……
那人会悄无声息地再一次在他眼前死去。
连普通人的识海都会本能排斥外来者入侵,即便影人擅长潜伏伪装,天魔精神力何其强大,又何至于辨不出来?
可那是朱雀。
是他的……
……他的什么?
是什么?
刹那间,宣玑识海里起了一场毫无征兆的海啸,汹涌的浪潮把埋在深处的封印凿开了一条缝隙,他耳边幻听似的响起了一道声音。
“剑铭是你一出生就刻上去的,怎么改?不如干脆给你小名换个‘玑’字吧,同天上璇玑星,这样体面了吧?”
那是个少年人的声音,听起来还不够端庄持重,语速稍微一快,藏不住的稚气就露了出来,唤他名字时语调温柔含笑,胜过人间三月春风。
“小玑。”
恶咒欺软怕硬,占领影人识海之后,察觉到施咒人神识不稳,立刻见缝插针,阴冷的气息往宣玑门户大敞的识海里腐蚀。
影人被溯洄显形的识海像龟裂的镜面,一道接一道场景在宣玑脚下迸裂,直到他落入了被滚滚黑雾笼罩的赤渊。
他看着那人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一步步骗上了赤渊高崖,身后是万丈火海,面前是“自己”咄咄逼人的诘问。
“够了。”
识海深处不敢回望的画面在他眼前重演,隔着三千载光阴再一次重叠。
宣玑下意识腾起翅膀朝那坠入火海的身影追去,可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拼命伸出去的手始终差了那么一点。
直到亲眼目睹那人在他面前被岩浆吞噬,他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抓不住。
宣玑霎时暴怒,离火未及铺展,眼前光景陡转,滚滚火海变成了茫茫雪原,而他四肢僵硬地呆坐在地,正要试图起身,一低头,却发现那人了无生气地躺在他怀里,眉目结着冰。
那一刻,他像是被埋进雪山的人,看不见,听不清,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仿佛又变回了很多年前那个被迫与世隔绝的游魂剑灵。
一瞬间,雪白的离火自识海最深处点燃,不分敌我地吞噬了一切,恶咒溯洄被烧得灰飞烟灭,识海深处的封印也被这场几欲自毁的大火烧得分崩离析。
宣玑刚从生死无依的幻梦里挣脱,嗡鸣不止的听觉还没恢复正常,就听一声断喝在耳边炸开,伴随着一道惊恐万状的惨叫。
“宣部长,冷静!”宣玑身上毫无征兆地起了火光,离他最近的王泽眼看架势不对,当机立断,冒着变成红烧鲤鱼的风险拽了他一把,隐晦地提醒,“这是在单位,咱可是人民公仆,滥用私刑违纪!”
宣玑被拽得踉跄了一下,视线模糊了几秒,重新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影人被他无意识放出的离火烧掉了半条胳膊,幸存的那只手紧紧抱头,像条脱水的鱼,狼狈地在地上翻腾打滚,七窍血流如注。
从朱雀身上继承来的强悍自愈能力让血肉模糊的地方迅速恢复如初,然而影人却像是被吓破了胆,本就扭曲的身体彻底融化成了一滩液体,在狭小的笼子里走投无路地流窜。
宣玑转过头,染上血色的眼睛看向了王泽。
王泽对上他的目光,顿时松了手,“你……”
恰好这时审讯室大门打开,肖征处理完工作立刻赶了过来,他一眼看见宣玑神情,骇然一惊,那模样几乎和他在碧泉山见过的如出一辙。
宣玑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谁说我要滥用私刑了?”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听这话头,肖征直觉不对,快步想去阻止,“宣玑,等等,你先冷静……”
被王泽从旁边一把拽住了胳膊,不动声色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这种时候别做无用功。
宣玑看了肖征一眼,然后转过头,注视着笼子里面目全非的影人,瞳孔深处涌动着晦暗的阴影,仿佛掩藏于海面下的冰川。
“放心吧,老肖,我冷静着呢。”
宣玑脸上笑意渐深,语气却平静,“对人,讲人间的规矩,对妖,讲我们妖族的规矩。”
在场外勤瞬间齐刷刷僵住,只觉一股寒气顺着天灵盖窜到了脚后跟。
从异控局编外顾问到安全部部长,宣玑的风评在局里同事中永远是最好的那一位,哪怕他一开始作为空降小领导,也完全没有任何官架子。他知世故,懂人情,一张笑脸对谁都和气,不论男女老少,都能让他几句话说得眉开眼笑,以至于,他们都险些忘了一个事实——眼前这位平易近人的好同事,好领导,好兄弟,才是真正的妖。
还是一只活了三千年,拥有纯正妖族血脉的上古大妖。
宣玑右手一张,雪白的离火从他掌心里冒出来,化作一柄长剑,剑刃迸发的火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他冷眼看着笼子里的影人,随后扬起剑,毫不犹豫斩断秘银囚笼,将影人一剑贯穿。
剑身火光四溅,影人流淌的身体像一堆易燃物,不甘的惨叫声被离火吞噬殆尽,只留下一块不规则的漆黑石头,连个人形都没有。
影人身上保存了一代又一代守火人至死不灭的执念,那是连宣玑自己也未曾发觉的心魔,影人身死,和摧毁掉他一部分意识没什么差别。
宣玑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几分,却只是面无表情地收起了剑。
当初碧泉山上,他不管不顾以离火强行自毁,这种逆天而为的做法激发了天道对朱雀一族的保护机制,于是身体在自我修复时,出于护主的目的,顺便封印了他一部分记忆。
而就在刚才,在溯回咒里,封印被强行冲破,恶咒将他整片识海涤荡了一遍,所有遗忘的记忆纷纷复苏,雨后春笋似的争先恐后涌进了他脑子里。
为什么那人对他好又对他避之不及?
为什么那人明知他是朱雀,却在看见他身上起了离火后会是那种反应?
为什么每次只要提及有关盛灵渊来历的问题,他都会下意识地回避?
以及为什么,明明就在一个单位,他想见一面古修科的盛老师,比登天还难。
原来是有人故意要躲着他,不愿见他。
过往虚假的美好回忆被掀开表象,露出了里面藏着的一地鸡毛。
宣玑气得想笑,扯了扯麻木的嘴角,在混乱的识海角落里捕捉到一团魔气。
哦,差点忘了,还有近的。
他抬手在太阳穴一捻,一团黑雾被他从脑子里抽了出来,蜷缩在天敌朱雀的魔爪里,很有灵性地瑟瑟发抖。
昨天在赤渊森林,就是这东西害得他突然头痛欲裂。
宣玑手指翻动,面无表情将黑雾捋出了原本的形状,然后对旁边站着的一个同事招了招手,“兄弟,劳驾帮个忙,帮我查查盛老师修过的巫人书,看看这是什么咒。”
同事面对一团和气的宣部长,想起之前局里的保密命令,愣是没敢动,拿求助的眼神望向了肖征。
宣玑心里隐约的猜测在这一幕里得到证实,他也不是真打算为难人,朝对方一摆手,看向肖征,给他了一个说不出来的假笑。
肖征被那目光里的疏离刺得一时哑然,无言片刻,示意那外勤去拿平板。
巫人书是那位年前修完的,前几天刚刚全部扫描入库,要查也不用费劲吧啦去库房翻原籍,内网数据库一检索就有答案。
就是那答案,可能不太适合现在给宣玑看。
“怎么了,有什么我不能看吗?”宣玑问得客客气气,动作却一点儿不带见外,手指一勾,平板顿时乖乖易主,寥寥几字的注释内容在屏幕上一览无余。
看清内容的一瞬间,宣玑表情一僵,脸上不走心的笑彻底消失,摇摇欲坠的理智顷刻崩塌成灰。
识海封印破除后,记忆颠三倒四地回流,宣玑一直强忍着头昏脑涨的恶心感,此刻忽然一阵剧烈眩晕,他眼前一黑,仿佛是涅槃石碎掉后的记忆回溯,一幕一幕杂乱无章的过往在他眼前重现,伴着忽远忽近听不真切的声音。
他恍惚看见昨夜水雾氤氲间,那人眉目含情,仰起头,眼睫弯弯地冲他笑,“你不想要我了吗?”
画面一转,又变成了除夕夜他借酒生势,以下犯上将人困在椅子上的剖白,“我不要长久,我只想要你……”
他似乎听见很久以前,那人在耳边问他,“将来你有什么愿望?”
他想了想,还来不及回答,却听对方已经兀自说出了自己的愿望,“……我盼你身无负累,自由自在,风行万里无阻。”
他们在天地鼎里被迫共用一个身体,像幼年一样亲密无间,那人仗着他不知情,对他大言不惭,“朕说过,要祭告四方,娶你过门。”
后来,黑暗里却传来一句听不清是问是答的喃喃,“倘若,你从前真的认识我,却因为我过得很苦,你还想认识吗?”
过往场景一幕幕在眼前流转,画面纷乱交织,最后定格在除夕夜,人山人海的市中心广场。
“以后每年都让我陪你一起过,好不好?”
“好啊。”
星河遥遥,细雪纷纷,连漫天烟火都在那人眼尾缱绻多情的笑意里沦为陪衬。
这一幕如梦似幻的美好画面从中心绽裂,转眼布满了蛛网般的纹路,裂纹不断扩大,将画面撕裂成了无数再也拼不起来的碎片,碎片背后,是一双再温柔不过的含情眼。
“诶?这是什么?”
“是祝福。”
除夕当夜,他将魔气篆绘的符咒堂而皇之地打进了他的识海。
象征爱与忠贞的戒指闪闪发亮,戴在那人纤细漂亮的指节上,银白戒身在灯下折射出纯洁无瑕的光,映在那双澄净剔透的眼睛里。
他笑意盈盈,当着他的面,把谎言说成真。
什么祝福……
原来是归一。
东川巫人族最厉害的禁咒之一。
一生一次,死生不改。
九九归一,一忘皆空。
“宣部长!”
“宣玑!”
众人一阵惊呼,只见宣玑毫无征兆呛出一口鲜血,王泽和肖征立刻从旁扶住了他,却都被他一把挣开。
宣玑踉跄着抬起头,反手抹掉了唇边的血,瞳孔被怒火点燃。
盛灵渊,这就是你给我的祝福!
下章预告:
“小玑,你想让我怎么样呢?”
下咒那段是之前的彩蛋,要看自己找找,不看不影响,知道有这么一段儿就成
盛灵渊是在回家的路上被那只猫碰瓷的。
是只长得很乖的小猫,三色花纹,跟了他一路,最后在居民楼前停住了,谨慎地抬头瞄他。
可惜魔头的真实性子全不如他的美貌外在那般温柔多情,只轻轻一瞥,便没怎么犹豫的抬脚绕过小猫,向楼内走去。
小猫不放弃。第二天继续碰瓷,第三天想碰瓷没遇到人,第四天……第四天——
“呦,”宣玑打量了一下盛灵渊的神色,又瞧了瞧不远处树下只敢露出一个脑袋悄悄往他们这边看的三花猫,“你认识?”
“跟了我几天了,”盛灵渊说,“还以为它今天不跟了,看来是……”
他抬起方才被宣玑牵了一路的手,悬在鼻下嗅了嗅,眼角弯起来:“怕你。”
宣玑:“???...
宣玑:“???”
虽说纯血妖族,尤其是他这样活了几千年的上古大妖,对大部分小动物来说,血脉气息就是自带威慑力的。
但盛灵渊作为开天辟地仅此一尊的天魔,比起他也不遑多让才对,凭什么就能得到区别对待了?
凭他长得温润无害还是凭他说谎不眨眼?骗人就算了怎么连猫也被萌骗过去了?总不能都是猫中美人所以同性相吸了吧?
宣玑握住盛灵渊的手,瞅了一眼四下无人只不远处有一只三花猫,于是飞快递到唇边亲了一下,挑了挑眉:“怕我?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怎么不连你也一起怕了?”
他这举动显然超出了幼猫的理解范畴。
小猫眼看着不远处那个在它的认知里十分可怕的生物将它跟了几天的那只人类的手捉到嘴边——它的后脊不由自主弓起,毛茸茸的尾巴炸了起来,不愿看到喜欢的人类被凶猛的大妖吃掉。
谁知下一刻,眼前一阵风晃过,猫咪还没反应过来,视野骤然天旋地转,它被大妖捏着后颈皮拎了起来,提溜到眼前仔细打量。
它浑身的毛都奓蓬了,伸爪就要挠面前的妖怪,指甲还没亮出来,先被另外两根纤细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住了。
清淡又好闻的、吸引着它跟了他好几天的冰雪幽香萦绕而过,小猫的鼻翼动了动,顺着握住它肉垫的那只手抬起头,看见了它心心念念了好多天的漂亮人类。
猫咪委屈地叫唤了一声,可是对方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它身上。
盛灵渊睨宣玑一眼:“你几岁了,还和路边讨生活的小猫摆谱?”
“什么摆谱,”宣玑不认,“我这叫提前教会它,这家里找谁才有用。”
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戳了戳小猫湿润的鼻头:“想跟我们回去?求他没用,他懒得很,才没耐心养你,得求我知道吗?”
猫咪能屈能伸,居然真的仰头冲他“喵呜”了一声,宝石般的圆眼睛湿漉漉地望向他。
这下换宣玑不自在了,拎着小猫的动作换成了抱,侧头问盛灵渊:“我们这么欺负一只小猫崽,是不是不太好?”
盛灵渊:“……”
陛下矜持地撇清干系:“是你在欺负它。”
“带回家就不算欺负了,”宣玑摸出手机,开始搜索最近的宠物医院,琢磨着先带这猫去洗个澡打个疫苗,“是不是,小倒霉蛋?”
他看得清楚,盛灵渊虽然从头到尾秉持不主动不拒绝不接受的态度,但依着这人的性子,要真觉得猫咪烦,早隐蔽气息甩开它了,哪能让这猫连跟了几天一直跟到他出差回来被撞见?
小猫委委屈屈地又“喵”了一声,似乎是在抗议这个新获得的名字,但抱着他的青年的怀抱太暖和了,像晴天时烘得它困倦极了的和煦秋阳,将他身上让它本能恐惧的危险妖气都盖了过去。
青年身边,长发的男人垂下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于是小猫悄悄打了个哈欠,终于在这怀抱里安然睡着。
三花猫的大名到底叫什么暂不清楚,但确实就这样在他们家定居了下来。
盛灵渊最近正在研究手机的拍照功能,小猫正好成了最佳模特。
他懒得申请微博,手机上一直挂的宣玑的账号,于是宣玑时常会挑几张传上去,权当记录养猫日常。
盛灵渊有回想起来了登微博,宣玑刚传了他今天拍的那张照片上去。
拍摄的时候猫咪正蜷在桌上睡午觉,偏偏某只神鸟十分不做人,趴在旁边一下接一下地拨弄它的耳朵,直把小猫逗醒了,不高兴地赏了他一尾巴。
青年就弯着眼睛笑起来:“这么大气性?”
浑然不觉自己扰猫清梦的行为究竟有多过分。
盛灵渊拍完照片,莫名觉得这一幕怎么看怎么眼熟,甚至心底都要感同身受地生起想给这小混蛋一肘子的情绪。
他放下手机,请走闲的没事在这欺负三个月小猫的三千岁大鸟,到底没忍住,叹了口气:“族长,您今年贵庚?”
怎么好意思天天逗一只体积还没他本体一个指甲盖大的小猫玩的?
热评第一名就是:prprprpr这修长指节这清晰骨线,看手就知博主是帅哥,就是哥哥你手好欠,补药欺负小猫啦!
盛灵渊顺手点了个赞,对着热评第二名的“人欺负猫,猫好,人坏”眨了眨眼,手指悬在点赞上方,没按下去。
把床上报私仇这种事说得如此坦坦荡荡毫不脸红,此鸟人也是个打着灯笼难找的人才。
他便认真地摇摇头:“不是人坏。”
宣玑:“?”
从小便是学霸的魔头十分严谨,只在含情眼尾流泻一线狡黠笑意:“是鸟坏。”
宣玑:“……”
喂!
微博里传的照片只有一张是宣玑拍的。
那天他午后回房,盛灵渊大概是昨夜偏头疼发作没休息好,难得白天也有些倦,侧身蜷在宣玑平时睡觉的那半边床铺上睡着了。
长发瀑布一样散开,蔓过纤白手臂,发尾处窝着他们捡回来的那只猫,贴着盛灵渊的手肘,睡得同样安恬静谧。
他那张照片里没有拍进盛灵渊的脸,仅影影绰绰露出了一角秀丽下颌,和在黑发掩映下更显得分外苍白的纤长颈项。
“见下颌识美女”
“这张的构图氛围和别的小猫照片完全不同诶,倒像是回归了博主以前的摄影风格。所以最近的小猫原来都是嫂子拍的?”
“噫,怎么吸个猫还要吃狗粮!那今天这张算什么!”
“算宣誓主权:我的猫和他的猫”
他发完微博把手机一搁,将熟睡的小猫抱起来,安抚地挠了挠它的耳后。
本来要醒来的猫咪被这么一顺毛,不知不觉就又睡过去了,浑然不觉对方将自己带出主卧,送进了客厅一角的猫窝里。
而后宣玑回到房间,拉拢窗帘,心安理得地顶替被子将安睡着的人揽入怀中。
盛灵渊睡眠浅,被这么一动,迷迷糊糊有点要醒的意思,听到耳边低低一声“嘘”,半掀的眼帘里映入那人清俊侧脸,神色温柔。
于是困意再次涌上来,他在世间唯一能予他安心的归所的怀中,与拥着他的剑一同陷入某个再平凡不过的小憩。
而这样的午后还将有无数回。
End
被拎出主卧的三花猫醒来后:?喵喵喵,不是你把我捡回来的吗
星际,娱乐圈,强强,互宠
顶级流量藕×当红小生丙
有原创人物,有私设,OOC,微地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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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肌肉已修复80%……90%……100%,请离开修养仓】
铁灰色的仓顶自下滑上,收入仓壁中,透明液体将人完全浸泡。被随意丢到一边的个人终端不甘寂寞的响起,尖锐的声音让躺在修养仓内的少年皱起眉头。
“你终于接通讯了”另一头是一个年轻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穿着三件套西装,眉眼深邃,面容不够一眼惊艳但无由得吸引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精英特有的气场,特别是有一双漂亮的绿色眸子,如同一块上好的翡翠,他神色冷淡:“从我给你发通讯到现在,已经7分18秒了,哪吒”
李哪吒毫不在意往后一靠,他身后是一整面墙壁的落地窗,半边窗帘拉起,半边窗帘打开,再往后是大片大片绚丽耀眼的镶着金边的晚霞,李哪吒眉目虽然还带着稚色,但已经隐隐可见长大后是如何的俊美张扬,他长眉微敛,唇角凌厉,一双由外向内从火红色过渡到璨金色的眸子不比霞光逊色半分,陆云起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是景色更夺目还是他更夺目。
陆云起定定神,说:“我给你新接了个真人秀,三天后开始拍摄第一期”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李哪吒最讨厌被管教,他喜欢事事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惜公司给他配了个强势的经纪人。
“我给你发过信息,这是一档很好的节目,节目常驻MC最低也是二线”陆云起冷静分析道:“考验脑力与体力,表现得好你的地位可以再稳固一点,现在流量层出不穷,你不努力就要被淘汰”
话是这么说,李哪吒也理解陆云起的想法,可是他就是不能接受对方不询问他的意见,所谓的发过信息也只是通知他会有一个新节目。
陆云起是星痕娱乐公司的金牌经纪人,作风干脆利落不拖拉,眼光独到,当初公司让他做李哪吒的经纪人时红了不少人的眼睛,不过短短一年,李哪吒就从一个三线小爱豆一跃成为现象级顶级流量,霸占各种排行榜前几位,圈内人都说陆云起是李哪吒的伯乐,也只有李哪吒自己才知道,自己这位经纪人是怎样的独断专行,要不是当初两人签的经纪人合同是三年,他早就换经纪人了。
“艹”李哪吒咒骂一声,不知道第几次想毁约,他叫家务机器人给自己倒了杯装了半杯冰块的冷水,一连喝了三杯才把火气压下去。
【您有新的邮件,请及时查收】
机械男音响了好一会儿李哪吒才不耐烦的接收了文件,文件不大,两个呼吸间就接收完了。
“罗生门?”看起来不是普通的真人秀,李哪吒来了点兴趣。
《罗生门》是天宫娱乐影视公司全权出品的一档新节目,罗生门是人世前往地狱的门,也指现实与幻境,每一期都有一个主题,嘉宾需要抽取角色卡并在节目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每一期会根据不同的主题发布不同的任务,嘉宾需要根据自己的身份来向相应的NPC获取线索,完成任务,找到罗生门并且逃出去。
一共有6位常驻MC,每期邀请一到两位飞行嘉宾,有个人成绩统计,根据每个人提供的线索、扮演的程度、完成任务的先后来获得相应的分数,每一期的分数加起来最多的那个人可以获得上亿的曝光资源。
仅仅这个曝光资源就够让人冲破脑袋了,就算天宫娱乐影视公司是108个星系上千颗星球中最大的娱乐公司,但也不是做慈善的,常驻MC当然要红,要有流量,要能带得起收视。
这样看来他在其中确实不出众。
“吒哥,我们到门口了”
天宫娱乐影视公司坐落在玫瑰星系的中心星球MG01最繁华的区域,真真正正寸土寸金的地方,天宫娱乐影视公司更是夸张得占了一栋大楼,如同MG01的标志建筑,直冲云霄,云雾环绕其间,如在云端。
不过李哪吒可没有赏风景的心思,早早有人在门口等他,是个中年男人,他跟着那人直接进了一楼大厅。
“合同我们已经拟定好了,您看过没有异议就能签”
突然一阵吵闹声把大厅里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是不是你用了手段把菲奥抢走的?!”
“资源给谁是公司的决定,你有什么意见去向董事长提”
“一个十八线也这么嚣张”那人一边说一边推了一下对面的年轻人。
其实这事也不算稀奇,不过让李哪吒这个外人看到了总归还是不好,中年男人尴尬的笑了笑,转头变了脸色:
“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
“你——”推人的年轻人有着一头红发,他不耐烦的转过头,看到中年男人瞬间乖巧了起来:“孙经理”
“嗯”孙经理不悦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看:“别在公司吵吵闹闹”
“知道了”红发年轻人再怎么不愿意,经理都发话了他也就咽下了那口气:“您这是——李哪吒?!”
李哪吒认识这个红发年轻人,是半年前红起来的小爱豆,现在算是三线到二线之间。
“我叫韩荣深,之前和前辈一起参加过一档真人秀”
也许是看出了李哪吒不想搭理韩荣深,孙经理立马出来拦在两人中间:“行了,没事就去练习室,邵泽你跟菲奥的合同签了吗?”
事件的另一位主角被叫到,他摇摇头:“有一个月的考察期”停了两秒他看向韩荣深,又说:“不知道韩前辈从哪里听说我和菲奥签约的事情?”
韩荣深怒道:“怎么拿到这个资源的你心里没数?你以为你有资格拿下菲奥的代言?!”
别人不知道,孙经理是知道的,邵泽虽然是新人,不过外形气质都不错,更重要的是菲奥消费者的定位是青春朝气的青年人,韩荣深面相过于女气,与菲奥品牌定位不符,邵泽阳光帅气,穿上白衬衣就是学校里的校草级人物,两相比较,自然是邵泽更合适。
菲奥虽然是三线潮流服装品牌,价格也不贵,但却是很多年轻人喜欢的牌子,菲奥想跟天宫合作,天宫哪里有拒绝的理由,把这个资源给邵泽,也是流量部门一位经理四位副经理开会后的结果。
“申助理?”
来人身型瘦长,脸颊向内凹陷,生的一副凉薄像,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性格。他撇了眼韩荣深,看得对方不由自主抖了一下才转头看向李哪吒“李哪吒?”
“什么事?”
“跟我来”申公豹打开董事长专用电梯:“把他们的合同都送上来”
“是”
等电梯门关闭,众人才呼出一口重气。申公豹是天宫娱乐影视公司董事长的助理之一,性格之狠辣,手段之高明让人想到就发抖。
电梯一路往上,停在了第108层,这上面除了董事长和他各位助理的办公室,剩下的都装修成一间一间的训练室,甚至……有机器人打扫卫生出来,李哪吒看到那是一个总统套房。
“这边”申公豹推开一扇门,进门前李哪吒看了眼门上的字——小型会议室。
“随便坐”上位的男人看着李哪吒进门,神色自若,可李哪吒觉得男人看他的样子有点复杂,满意中带着纠结。
娱乐圈从来不缺美人,不论男女,李哪吒年幼进娱乐圈,自诩见过不少美人,但还没有几个可以同男人媲美。
他穿着白衬衫,领带松松垮垮,还解开了第一颗扣子,样貌过于俊美非凡,特别是眼角一点痣更显得惑人,因身居高位,周身气场也不俗,金色长发和金色眼眸相互映衬,也难怪了,李哪吒突然想到一个榜单,大意是几家娱乐公司的董事长,你最喜欢哪一位,这位天宫娱乐影视公司董事长昊天以89%的高百分比荣获第一。
“咳”旁边有人咳嗽了声,李哪吒从发散的思维抽身出来,看到除了昊天外还有四个人,两男两女,应该就是其他的常驻MC。
“看呆了吧,我刚刚也看呆了”旁边面容秀美的女性凑到李哪吒身边,感叹道:“早知道昊天这么好看,我当初就应该死皮赖脸进天宫才对”
她说话声音不小,别人也听到了,昊天丝毫不介意被讨论样貌,他转了转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丙儿还没来吗?”
“在路上”申公豹回答:“刚刚拍完一期封面,在赶过来的路上”
“行,叫他小心点,别着急”正好五份合同也送上来了,昊天怕五人等得不耐烦,就叫他们看一下合同有没有什么问题,有的话可以提出来。
合同很厚,都是签真人秀的基本条例,后面是所谓上亿曝光资源的列举,比如提供多少部电影电视剧综艺和封面拍摄,什么108个星系上千颗星球中心商业区大屏无间断滚动,什么宇宙舰船外面贴满海报,什么以胜者个人名义做慈善,甚至还有赠送一颗适宜居住的星球等等等等,满满几十张纸,看的人眼花缭乱。李哪吒不得不怀疑天宫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当然是有要求的”昊天也知道最后的资源太过丰厚,不过有舍才有得,天宫在影视时尚这块一直是娱乐圈的领头人,唯独综艺,不上不下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全星系目前开发了609颗星球,约有6千亿人口,我们的要求是每一期观看不得少于1千5百亿人口,一旦有一期没达到,最后的资源全部作废”
也就是说每4个人里面就要有1个人观看《罗生门》,这不仅仅考验的是各位嘉宾的死忠粉了,还考验他们的国民度。目前最火的综艺《我们的三餐》观看人数最多的时候也才1千亿,还是在很多不爱看综艺的人看着下饭的情况下。
“如果没有异议,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我来了”有人打破该死的沉默。
“丙儿来了?”昊天亲自拖开一把椅子:“拍摄顺利吗?”
“很顺利”来人嗓音清柔,如同珠玉碰撞,光是听声音都会让人烦躁的心情好起来,李哪吒侧头看过去,是敖丙,他看过他演的剧,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真人。
如果说李哪吒是一团烈火,那敖丙就是一捧霜雪,颜色不如李哪吒那样浓烈,从头到脚都是淡淡的,轮廓有隐约的棱角,配上精致到睫毛的五官,是极致的漂亮,却不带一丝一毫的女气,他唇色极淡,唇角不笑也带着弧度,肤色也是大部分女生羡慕的冷白色,好像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能留下红痕,脖颈纤长,戴着银饰更显得优雅。
李哪吒不动声色的打量敖丙,正准备看下一个地方时,和昊天说话的敖丙突然转过头来,跟李哪吒四目相对。
连眸色也是浅淡的蓝,最浅的地方泛着点青色,被这双眼睛一看李哪吒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跟没有秘密了一样。
“你好,我叫敖丙”敖丙连人带椅子滑到李哪吒身边:“我听过你的歌”
“啊”李哪吒屈指蹭了蹭侧脸,第一次觉得不好意思:“我也看过你演的电视剧”
敖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指了一下纸质合同:“你还没签合同吗?”
“正准备签”话音未落,李哪吒三个大名就落在了乙方的位置。
“哎,等等”见李哪吒莫名其妙签了名,坐在旁边的邓婵玉拦都来不急拦。
纸质合同签完了之后需要签电子合同,一式三份,一份在天宫手里,一份在嘉宾手里,一份则寄去星际娱乐协会,娱乐圈稍微正规一点的合同都会存放一份到星际娱乐协会,也是为了以后如果出事,有第三方的证明。
“今晚我们会在星网官宣,到时候转发一下”昊天让申公豹收起五份合同,对正在和李哪吒聊天的敖丙招招手:“晚上想吃什么?”
敖丙歪头想了想:“海鲜”
五人签完了合同就被请出了会议室,在门关上的最后一秒,李哪吒看到昊天神色温柔,并且伸手揉了揉敖丙的头。
“别看了”邓婵玉走在李哪吒身边,她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听说他们两个是那种关系”
“哪种”
“就是”邓婵玉把声音又压低了点:“敖丙16岁进天宫,一路高走,没人捧你信?!”
“而且有不少狗仔拍到他和昊天一起出入同一个小区的照片,只不过没人放出来而已,他们两的事情从敖丙出道就一直有人在怀疑了,我看八成是真的,不然昊天怎么会捧一个新人”
“……”不太像,李哪吒没有证据,但他莫名觉得昊天和敖丙不是外头传的那种关系,不过两人的互动确实太自然,不像老板和员工的关系,李哪吒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干脆放弃了,反正也只是一档节目的同伴,他还是不要过多关心别人的私生活。
一出天宫娱乐影视公司的门李哪吒就看到自己的经纪人在旁边等他。
“签完了合同?”陆云起正在发通讯,抽空问了一句。
“签完了”
“那就行,先送你回家,我还要去Dazzle那边”陆云起安排完工作才发现李哪吒心情不错:“你心情好?”
“还行”李哪吒闭上眼睛养神,不再说话。
撇去别的不说,漂亮的人或物能让人心情好起来,更别提对方还十成十的对上自己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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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心情复杂.jpg
新文首发
·逆cp预警
·ooc致歉
·中秋快乐!!!一丢丢尘埃落定之后的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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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伊诺可以和漂亮哥哥一起来吗!’
“世誉”楚明允熟练地从身和将人环住,抬起下巴支在男人肩上,“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苏世誉往身旁挪了半个身位方便他坐下,说:“穆拉和来信了。”
“说的什么?”
“说是三月后大婚。”苏世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当初大夏与楼兰结盟,楼兰国王可是一眼就看中了楚明允这个乘龙快婿,说着什么要结“秦晋之好”,就险些把穆拉和嫁了过来。
还是穆拉和知道后,又是找她父亲抗议,又是赶忙来找他们二人...
还是穆拉和知道后,又是找她父亲抗议,又是赶忙来找他们二人解释的,连本不流利的汉文一时都给逼得顺溜了不少。本就是你不情我不愿的,在穆拉和的“周旋”之下,最后这亲自然是没结成。
又是几年过去,如今这姑娘也已经是大姑娘了,得知这被乱点鸳鸯谱的另一方就要成亲,楚明允不可谓不高兴,只是一见着苏世誉手里厚厚的信纸,楚明允将要冒出的笑脸堪堪止住,问,“这是特意邀请你去?”
他着重落在这个“你”字上,穆拉和几年间没遇着心上人,但给苏世誉的来信倒却是一点不少,苏世誉该收了有一大叠了。特别是两国通商后,光是送信来还不够,连人也一逮着机会就来了。楚明允自是知道苏世誉与她算是兄妹之情,可到底不是亲的,他家世誉这么好,万一这穆拉和“亲情”变质……
“还有你。”苏世誉一眼便知这人在想些什么,笑着将信纸递给他,“她只把我当哥哥,我也只将他当妹妹,还需再报么,我的陛下?”
楚明允这坛成年老醋还没喝上,就让苏世誉迅速封了坛不知道埋到哪去了。不自觉轻笑了声,垂眸看着信纸——好些个汉字东倒西歪地拼作一页,“安伊诺”与“漂亮哥哥”几字要比其他大上不少,可见小姑娘的热情。
“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楼兰的意思?”楚明允突然觉得,若是世誉要去,他也不能白当了她的便宜“哥哥”,给妹妹送个嫁,也不无不可。
“楼兰与我国交好,国王的请柬既没送到你这,应该就只是她自己的意愿。”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偷偷去。”楚明允的语气中隐隐透着兴奋。
苏世誉眉头微蹙,直接了当道:“不可以。”
“为什么?”
“陛下。”他们二人独处时极少这么称呼,便是有,也不过是二人的情趣,少有将这两个字说得这么郑重。
“……”这皇帝之位带来的不止是权利,还有着沉重的责任与义务,只是楚明允不服气,“如今朝堂内外稳定,有陆仕他们在,出不了什么乱子。”
“……”苏世誉沉默着表示拒绝。
楚明允不死心,捧着苏世誉的脸正对着他说:“我们现在不出去转转,等到老了便是想走也走不动了。”
“陛下正当壮年,怎么就愁老了?”苏世誉面无表情地说。
“这楚渊都十五了!虽然我确实风华正茂。”
“……”说得好像楚渊是你生的似的。
“对啊!渊儿都十五了,我像他这般年纪的时候……”见苏世誉别过头,楚明允没接着聊他的英雄事迹,直接转入正题,“也是该让他锻炼一下了,正好看看他的本事。”
“不行。”苏世誉仍不肯应。
“为什么?”楚明允不解,“你忍心让我自己待在宫里,眼巴巴地等你回来么?”
“我会备好礼遣人送去。”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也不去了?便是那堆词句错乱的信件,苏世誉都能仔仔细细地读,还会认认真真地回信中,可见对其之重视,楚明允心想,世誉虽然看着像块冷玉,可对亲近的人来说,却是再温和不过的暖玉,那小姑娘殷切之心,他也舍得让她愿望落空?
“世誉……”
楚明允还想问,苏世誉却是起身避开了,“我还有公务要看,先走了。”
他俩心意相通后,苏世誉还没怎么和他冷过脸,今日实在反常,楚明允心头困惑着,直到苏白端着文卷进了门才回过神来。
苏白见过礼后,习惯性地要把公务摆在桌案上,冷不防听见一声:“你们苏大人今天不在着办公。”
“啊?”苏白疑惑,公子不是日日在这么,不过听着楚明允这语气中若有若无的阴阳怪气,他一时也不敢吭声——是这位把公子给赶出去了?不能啊,他家公子说话的本事一流,哄这位的本事更是一流中的一流……
“你家公子最近有什么反常么?”楚明允疑惑地声音响起。
“没有啊”苏白被这突如其来地问题问得一愣,顺嘴答到,再细细想了一圈后,发现还真有一点,“非要说的话,公子有阵子没回苏府了。”
楚明允自是更乐意苏世誉多在宫里待着的,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自己是有些时日没去过苏府“请”人回来了。
“你先下去吧。”
“是。”
奏疏渐少,熏香新替,楚明允支着头,闭目缓了缓神,睁眼见檀烟氤氲,忽得想起什么,“他身上安神香的味道好像比之前重了些?”
“来人,把杜越给我带进宫来。”
此时,琼华殿中。
苏世誉刚吹了一路的冷风,此时也已平静了不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虽是安排给他的住处,却没有什么他常用的东西。他实在少来这,一来,楚明允嫌这离他的住所太远——虽然只是一院之隔——硬是把皇帝的寝宫,布置成了适宜两人居住的模样,二来,他也不想和楚明允分开太久,恨不能时时刻刻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待着才好……
“大人。”
“何事?”
“东街的酒楼里死了人。”
“怎么回事?”
“说是咱们的饭菜有问题,已经闹了一天了。”
“知道了,先关了酒楼,让苏伯去处理……罢了,我去看看。”
许是习惯身旁总有人说着闹着,现在在这无聊地地方竟有些待不住了。苏世誉索性吩咐好了事务,便动身回了苏府。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杜越被人火急火燎地喊进宫,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宫人都认得他,也不会拦他,他连跑带走还边喊着。
“姓楚的!”
“毛毛躁躁的,嚷嚷什么?”
见人脸色不错,杜越放下心来,火气却蹭蹭蹭得冒出来,“我毛躁?不是你的人急急忙忙把我带来的?吓得我还以为你们又出什么事了。”说完,便自己倒了杯茶灌了下去,张望了一圈,没见着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便问道,“对了,我表哥呢。”
“呵。”楚明允冷着脸,“你表哥刚不是回去了么?”
“回去?”杜越疑惑,“怎么,他回苏府了?”
楚明允也是刚听下人来报才知道的,分明是苏世誉不准他出去,还没发脾气,怎得这人就要“离家出走”了。
见人不应声,杜越便当他是默认了,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你们闹别扭了?你怎么惹着我表哥了?他那么好脾气的人也能被你气走。”
楚明允懒得同他辩口舌,直接问道:“世誉近来可要找过你?”
“找我?”
“拿药之类的。”
“哦,还真有!”杜越回想道,“前不久我来找秦昭被表哥顺路叫了去,他说你夜里睡不踏实,要我给配副安神香。”说着还下意识地耸了耸鼻子,“你这也没用上,可是已经好了?好了就行,你之前麻药用得太多,正常的药力没什么用,所以这药下得稍重了些,也不能常日用着。”
“你这话当和你表哥说。”楚明允面色面色不虞。
“我给他药的时候就说了的啊!”
“是么?”
两字像是从舌下挤出来的,杜越就是再迟钝也觉出不对来了,小心问到:“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你自己在着老实待着,一会秦昭就来了自会陪你回去。”说罢便大步走了出去。
杜越连忙跟着跳了起来,“喂!你做什么去?!”
“当然是去问问你表哥要做什么。”
待到了苏府,天也已暗了下来,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楚明允气冲冲地来,此时看到了灯光下的人,莫名生出了些偷情的感觉来,七分的气顿时只剩下了三分,空倚着窗槛,却不做声。
苏世誉转头看到的便是这人与暗枝明月同构的一副工笔画,心神微动便已搁了笔墨朝人走去:“你怎么来了?”
“怎么?苏爱卿说也不说就自己走了,还不准我来寻?”他这一靠近,楚明允便能隐约闻出他身上的香气,立即就想起正事来。
“府里有要事处理,走得急了。”苏世誉微垂着眉道。
说话间,楚明允利落地支身翻了进来,两人间的距离顿时消磨了个干净,“别哄我,你若是真有急事我能不许你出宫,用得着偷偷摸摸地走?”
“我何时偷偷摸摸地走了?”
“你有!你就有。”楚明允正正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两厢情意化作一室温情,烘得人心神荡漾,最后还是苏世誉先败下阵来,温声说道:“就是听得穆拉和的喜事,一时感慨良多。”
“哦?苏爱卿莫不是怪我没给你个名分?”楚明允打趣道,“只要苏爱卿乐意,我一定让那小姑娘先来吃我们的喜宴,省得你我相处还得偷偷摸摸地,倒是委屈了我苏爱卿。”
“陛下……”苏世誉无奈,他俩若还算是偷偷摸摸,那些朝臣们第一个不同意。夜风拂面,苏世誉关了窗把人带进内室,虽知他是玩笑,但为避免他真干出些惊天骇俗的事来,还是十分认真地叮嘱道:“不可胡闹。”
“行,我不胡闹,那苏哥哥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找杜越拿安神药,还拿我当幌子?”
这一下便戳到了点子上,苏世誉面上仍是淡然,道:“就是近来忙了些,夜里睡得不好罢了。”
“睡得不好怎么不同我说,闹得我还是从杜越那知道的。”楚明允好似闲聊地接到。
“又不是什么大事。”
“睡不好怎么不是大事?”楚明允随手挑了挑烛心,“这人睡不好就跟这烛台忘剪了烛心似的,要亮不亮的,我家世誉栋梁之材,每暗一分那都是大周的损失。”
“净是些歪理邪说。”苏世誉给他上了杯暖茶。
楚明允接过在他对面坐下,“怎么就是歪理了,那你说,明明是小事,怎么用得着这过剂量的药还日日用着。”
“也不是什么猛药。”
这人就是个吃了黄连也让人瞧不出苦的性子,楚明允轻叹口气,“就知道你不肯说实话,是不是从春蒐后就不好了?”
“……没有。”苏世誉回避道。
这态度在楚明允这,便已是当他认了,“怪我粗心,竟没早些发现,不过抱着我睡都不管用,怎么还回要府,孤枕岂不更加难眠?”
“苏哥哥不肯说,那我替我说,你是给我吓着了,怕我有什么万一,我还难怪这么久都没回府,肯一直在宫里陪我,原是放心不下。”
苏世誉如何能放心得下,去年一身血水地从战场上下来,杜越愁了半月才见好,今年春猎才把人放出去,猎场又给有心之人放进了老虎,险些害了性命。
“所以不准我去楼兰,是苏大人的正义之言,还是我家苏哥哥的一己之私?”
‘都是。’苏世誉在心里默默答到。
“也是我们前半辈子风里雨里的,可如今内外清平,渊儿都能当事了,往后也再没有什么不平了,所以世誉,我不会有事的,你信我,何况还有你在,你也也相信你自己,嗯?”
苏世誉久久未答,楚明允也不逼他,直接起身坐入他怀中,毫不客气地使唤道,“渴了。”
苏世誉看着对面半杯未用的水,默默地端起自己的杯子,楚明允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便示意不要了,还没等苏世誉放下杯子,就猛得吻了上去。
苏世誉让他扑得一时不稳,茶杯落地,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衣摆。苏世誉怕湿了这人衣裳想带人起开,嘴上却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像是在谴责他的一心二用,苏世誉自然满足他,待到意乱情迷,楚明允已经被他带到了榻上。
“喝够了?”
“嗯。”楚明允看着他笑道,“这茶还是世誉喂的好喝。”
“……不许胡闹。”
“那你也不许胡思乱想,我一个大活人好生生得在你面前你不想,非得想些有的没的,多划不来。”
苏世誉自觉摊开了被子把人摆好,低低应了声,“嗯。”
楚明允躺在榻上支着头看着人宽衣解带,一边问:“那许不许我去楼兰?”
“看清况。”
“嗯?”楚明允探出身牵着他的衣带晃了晃,“世誉~苏哥哥~”
苏世誉无奈地在他身边躺下,闭目说:“陛下自己决定便是。”
“可我得和苏爱卿一块儿去啊。”楚明允支着头看着他。
被子给他的动作带着鼓进风来,苏世誉看了他一眼,翻过身带着他躺下,“臣听陛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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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手,还没搞到想搞的地方,先祝大家中秋快乐!!!咱就是突然诈尸一下,后续不一定更前文不一定补的!!!大家谨慎追更!!!)
年初七,清晨。
一开口好似疾风骤雨,“你家塌了!”
宣玑,“?”
作为前任女团粉,宣玑立刻训练有素地喷了回去,“你家才塌了!”
肖征,“……”...
肖征,“……”
两人脑电波显然没对上频,老干部静默片刻,想到这鸟人一身潮到令人风湿的德行,青筋直跳地解释,“赤渊突发爆炸,塌了!”
宣玑意识到事态严重性,一秒正经了起来,“怎么回事?赤渊怎么会突发爆炸?”
“具体我现在也不清楚,还在赶去的路上。”肖征语速飞快,“这次爆炸发生得很突然,监测中心没检测到任何预兆,而且周围有股奇怪的磁场屏蔽了检测信号,附近地脉能量出现异常波动,导致爆炸影响范围极大,不止波及赤渊禁区,还包括峡谷腹地开发景区,初步统计至少五百名游客被困,生死不明。”
“宣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人命关天,赶紧过去!”
于是机票最终没能买成,宣玑匆匆告别了宣家父母,带着盛灵渊以违反航空管制的方式直奔赤渊大峡谷。
他在峡谷大森林外沿找了块还算开阔的平地降落,确定站稳之后,这才松开手,将盛灵渊轻轻放开。
宣玑正想开口说话,结果一缕乌黑冰冷的长发被冷风带着刮到了他脸上,还给他吃了一嘴。
宣玑,“……”
有点眼熟怎么回事?
冬天北风干冷强悍,方才一路有宣玑这位鸟形防护伞贴身保护,丝毫没让冷风近盛老师的身,这会儿他才把人从怀里放出来,朱雀体温还没散,寒风已经迫不及待地卷起了对方长发。
宣玑摘下脸上发丝,见自家盛老师微微皱了眉,便非常贴心地伸手环过对方耳后,帮他把披散的长发拢作一束,又插上一根朱雀鸟羽固定,完事之后他手指一勾,悄悄使了个小咒决。
鸟羽在阴沉天色下显得有些瞩目,火焰凝结的翅羽明亮温暖,给盛灵渊染上了一层朦胧光晕,空气里呼啸而过的霜风似乎也察觉了他身上蛮不讲理的朱雀气息,纷纷绕道而行,再不敢吱声。
“好了,这下不会乱动了。”宣玑松开手,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盛灵渊虽然看不见自己头上的情形,但看得见某人脸上熟悉的嘚瑟,眼睛无奈一弯,“行了,快去吧。”
宣玑犹豫片刻,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灵渊,不然,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盛灵渊,“嗯?”
“赤渊现在很危险,地火随时可能二度喷发,更何况这次还发生了不明原因的异动……”宣玑斟词酌句地向他解释,盛灵渊却忽然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指尖黑雾一闪,只听那人嗓音轻柔,“我知道。”
对方像是早就预料他想说什么,先一步开了口,“不必担心,眼下救人要紧,凡人的命经不起这么来回耽搁,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宣玑默不作声看着盛灵渊,总是明亮带笑的琥珀瞳沉寂了下来,一时没答话。
这人皮肤白皙得实在过分,冷白皮仨字儿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制,就这么站在冬日天光下,白得几乎能透光,好似一尊茕茕孑立的玉石像,流露出一股不似活人的冷意。
宣玑越是看着他,越是没办法不担心。
毕竟,这人看起来,实在没有半点能让人安心的样子。
将盛灵渊送回家的念头,宣玑在出发前就有。
他心里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直觉这一趟会出什么意外,并且可能由于自己是“神兽”的缘故,宣玑直觉几乎从没出过错——不然也不能给各大封建迷信营销号供稿多年还没翻车——但盛老师一看就不像迷信的人,不太可能会相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倘若他跟对方说是自己“算”出来的,对方大概率会以为他在开玩笑。
况且在家这几天,宣玑眼见盛灵渊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虽说对方每日的表现都毫无异常,但是,越来越低的体温,越来越容易疲惫的身体,越来越淡的活人气,这些是骗不了人。
有时候宣玑甚至会有种错觉,错觉这个活生生的人,会在某一刻突然从自己眼前消失。
况且他的担忧和焦虑也并非空穴来风。
上次总部基地出事,过后给他的调查文件上详细分析了事故成因,是由于不明能量物侵占地脉造成的。这次事故成因和特培学校如出一辙,并且,局里还对现场的能量残留做了分析,居然和赤渊的能量反应堆一致,所以王泽才在深更半夜也要把这文件发给他。
他本打算年后开工就跟肖征反应一下这事儿,到时候自己再回赤渊做个地毯式检查,结果谁想到意外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盛灵渊见宣玑一直不吭声,眉目间的不安藏也藏不住,于是又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似的,又像承诺,“放心吧,我就在这等你,哪儿也不去。”
宣玑悬在半空的心犹豫了两秒,最终在对方难得一见的柔顺态度中选择举手投降,“好吧,那你在这等我回来。”
他振翅飞掠上天,又不放心地回过头,冲着地面上的盛灵渊大喊,“我很快就回来,你就在等我!不准乱跑!哪儿都不许去!”
盛老师神情流露出一丝无奈,却还是顺从地点头答应,宣玑紧蹙的眉心总算松开,振翅朝峡谷丛林飞去。
那眼神渺远而平静,含着一点夙愿得偿的欣慰笑意。
从此往后,天地辽阔,远走高飞吧。
直到火红色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视野,盛灵渊敛去眼底最后一丝笑意,神情冷了下来,整个人化作一道黑雾,转头掠上了地火炙烤的赤渊悬崖。
赤渊崖下如鬼府炼狱,翻滚着暴虐的地火岩浆,崖上山石嶙峋,寸草不生,本该是一眼望尽的荒地,此刻却起了一层薄薄的雾,灰蒙蒙的雾霭弥漫在空气里,阴冷得不似人间。
盛灵渊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落地,负手而立,扫视过整片山崖,目之所及,没看见任何活物。
倒是藏得不错。
他不以为然走进了薄雾,身边的雾障立刻跟有生命似的流动了起来,随着他的步伐将他团团包围住。
长发上被宣玑别着的朱雀羽毛可能是察觉了他有危险,立马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火光,像只忠心护主的小宠,恪尽职守地将环绕在他周身的冷雾驱散。
盛灵渊每往前走一步,羽毛散发的火光就更强烈一分,就像是在拼命阻拦着他似的。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就在这时,一道风刃破开雾障,迎面劈了上来。
盛灵渊侧身一避,风刃擦着他发丝划过,不偏不倚斩断了别着鸟羽的那缕头发。
羽毛没了依托,被风卷起来飞到半空,骤然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火光,一道黑雾紧随其后,迅速将羽毛包裹,魔气温柔地吞噬了朱雀留下的符咒,斩断了它与主人的联系,灿烂的火光顿时也跟着黯淡下来。
孤零零的羽毛像是一片无根的草叶,被风卷着轻飘飘地飞向了赤渊。
冷白指尖萦绕的魔气未散,那手指微微蜷动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然后又在下一刻被它的主人若无其事地收回身后。
盛灵渊闭了一下眼,然后笑了起来,“阁下既是有意引朕前来,何故躲躲藏藏,不敢现身一见?”
话音一落,冷风突兀地消失了,高温使空气畸变出密集的水波纹,如万千条嘶嘶吐信的毒蛇纠缠上盛灵渊。
背后的主使却依然不肯现身。
人皇陛下大半辈子没跟谁这么客气过,自觉话说到这个地步,既然对方不识抬举,那也就不能怪他不客气了。
大魔头身上的魔气无所顾忌,张牙舞爪地冒了出来,黑雾顷刻之间将整个崖顶吞没,崖上温度骤降,连空气里的水汽似乎都被冻成了冰,冰冷的杀意席卷而过每一寸土地。
盛灵渊跟在小区楼下散步似的,一边慢条斯理往前走,一边不急不缓地开口,“月余前,你侵入特培学校的地脉,朕一时大意,没能将你捉个现形。半月后,你在异控局再度作乱,又故意留下破绽,不就是为了让朕能找到你的行踪吗?”
“你三番五次相邀,如此盛情难却,朕怎好不来赴约?”陛下话音含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指节一下一下叩着,数到第十下时,他停下了脚步,整个人倏然消失在原地。
空气里浓郁流动的黑雾瞬间凝滞,仿佛被按了定格键。
下一瞬,盛灵渊已如幽灵般出现在了悬崖边,被风惊动的长发凌乱掠过雪白面容,他冷冷看着身前一道漆黑的人形阴影。
魔头下手毫不留情,白森森的手直冲脖颈命脉而去。
影子猝不及防,被他擒住之后发出了一声怪异的尖叫,好似某种小动物悚然凄恐的嘶嚎。
盛灵渊被这刺耳的声音叫得皱起了眉,脑子里有根触碰不得的弦似乎被这惨叫声拨动了一下,太阳穴里蓦地被钉进去一根钢针,突突直跳地疼了起来。
卡在脖子上的手指如冰箍无情地收紧,指上缭绕的天魔气也跟着缠了上去。
陛下冷声道,“还不现形?”
人影仿佛被这一声吓破了胆,溃散成一团形状模糊的云烟,居然原地烟消云散了。
盛灵渊看着陡然落空的手,罕见地怔了一下,不由得皱起了眉。
不仅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居然连天魔气的束缚都能被他轻而易举挣脱,连人魔都没这么大本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还没等他思索,一道破空风声自背后袭来,陛下迅速回身一挡,天魔气顺势一击,只听一道比刚才还凄厉的惨叫声在耳边炸开,一团朱红色的东西气球似的在半空爆炸,留下一团残缺不全的血肉砸落在他脚边。
那东西只有巴掌大,已经被炸得血肉模糊,完全看不出什么品种,只有几丛幼细的,被血糊作一团的羽绒,隐隐暗示着它的来历。
盛灵渊只看了一眼,那东西像某种淬毒的恶咒,太阳穴里鼓噪的痛意立刻见缝插针转移进了眼睛,扎得他眼前血红一片,周身萦绕的黑雾立时暴怒翻腾起来。
魔头耐心告罄,掌心聚起一团黑雾,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不出现,朕便找不到你了么?”
话音未落,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忽然缠住了盛灵渊的腿。
黑雾立刻利剑一样劈了出去,只听见“滋啦”一声,既没有惨叫,也没有捅进血肉的闷响。
盛灵渊低下头,只见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幼童正扒在他腿边,小东西还没他小腿高,萝卜似的小短手缠在他腿上,背后一双巴掌大的火焰色翅膀,见他发现自己,也不怯生,仰起脸就冲他笑。
那张小脸白白净净,额头却有一道图腾,火红的朱雀纹赫然昭示着他的身份。
他可能还没学会说人话,抱着盛灵渊的腿“叽叽”地叫唤,叫了好几声才把音发顺溜,然后欢快地喊道,“灵渊哥哥!”
盛灵渊瞳孔倏地一缩,那小东西已经得寸进尺开始往他腿上爬,一边爬,嘴里还一边喊着灵渊哥哥。
黑雾剑再度成形,却居然没能狠心立即打下去。
盛灵渊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小东西抱着他的腿手脚并用往上爬。
他实在太小了,爪子抓不稳,也爬不上去,气得脸颊都鼓起来,变成了一只圆滚滚的球。
那是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无数次在构建的幻境里见过的,剑灵幼年的样子。
他被自己好好地保护在识海,没有受过任何苦,也不曾背负什么责任。他天生一张笑脸,永远不知烦忧,直到人间太平,他长大化形,浪荡四方,一辈子无忧无愁。
“灵渊哥哥,”幼童忽然不动了,攥住盛灵渊的裤腿,声音弱了下去,“我好疼啊……”
他心口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个血窟窿,像是被什么东西钉穿,汨汨往外冒着血。
盛灵渊冷眼旁观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纹,状似平静的识海之下,某种无名的情绪伴随剧痛翻涌起来,搅得他脑浆如沸。
幼童明亮的笑脸转瞬被痛苦吞噬,小手像攥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着他,气息奄奄地求救,“我好疼啊……灵渊哥哥……”
悬而未落的黑雾剑终于降下,铁石心肠地将哭叫的幼童捅了个对穿,那双眼溜溜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盛灵渊,到断气也不肯合上。
幼童死不瞑目,血淋淋的尸体僵硬在盛灵渊脚边,将他捅穿的黑雾剑重新回到盛灵渊手里,化作一根长针,被他反手摁进了自己太阳穴里。
一串血珠沿着脸颊滚落,恰好连在眼尾,像一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灵渊,你在干什么!”
手腕猝不及防被人抓住,伴随耳边一道惊怒交加的质问,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几乎将他灼伤,黑雾一时没绷住,倏地散了。
盛灵渊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迟钝地转头去看,只见血影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少年人的脸。
对方五官明朗,眉眼深隽,眼尾缀着一颗点睛似的小痣,充斥着鲜活蓬勃的少年气。
他强行掰开了盛灵渊自残的手,没好气地骂他,“针也敢往脑子里扎,你不要命了吗?”
盛灵渊挣了一下,没挣动,又听对方凶巴巴地说,“你不许动!”
然后少年伸出手,小心翼翼帮他擦着脸上的血迹,嘴里还一刻不停地数落,“别以为咱俩现在没共用一个身体,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就算我现在有了实体,那我从小长在你后背,你这身体也有我的份,谁准你随便自残了,我不会疼的吗!我告诉你……”
在这絮絮叨叨堪称聒噪的数落声里,盛灵渊疼到麻木的神经却奇迹般地平复了几分,视野里无边的血色逐渐褪去,他忽然产生了一点恍惚感,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剑身才出鞘,剑灵刚刚有了自由身,看什么都新奇,鸡毛蒜皮都能添油加醋跟他说上半天,耳边总是清净不下来。
少年起了个话头,声音低了下去,盛灵渊不由自主凝神去听。
“灵渊……”那声音极轻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像是又要同他讲什么悄悄话。
盛灵渊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习以为常的本能先于意识做出了回应,却迟迟没能等来下文。
他目光本能地看了过去,却见少年望着他的双目无神,一张笑脸空洞而冰冷,一字一句地说,“我好疼啊。”
黑色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他的脸,脖颈,不规则的纹路在皮肤表面迅速扩大,少年像风干开裂的陶器,在盛灵渊眼前慢慢破碎,伴随着清脆的,金铁迸裂的声音。
“灵渊,我好疼啊……”
当年天魔剑被高山王用秘法敲碎的时候,盛灵渊被困在“千岁”梦魇中,只能听见剑身一寸寸碎裂的声音。
时隔三千年,那声音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灵渊,好疼,真的好疼啊……”
当年剑灵吝啬至极地切断了人与剑之间的触觉联系,不肯将断剑之痛分给他一丝半点,即便后来盛灵渊无数次断剑重炼,却仍觉得那粉身碎骨的滋味差了一点。
此刻,那场景似乎在他眼前重演。
盛灵渊忍不住伸出手去,还没来得及触碰到对方轮廓,裂纹遍布的人已经在他眼前碎成了灰烬。
于是伸出的手在半空近乎徒劳地抓了一把,除了空气,什么也没能留下。
剧烈的偏头痛一瞬间去而复返,方才刺进太阳穴里的长针变本加厉,在识海里搅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海啸。
盛灵渊头皮一炸,眼前一黑,耳边嗡鸣不止,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地混在一起。
“灵渊哥哥!”
“灵渊……”
“我好疼啊……”
“你救救我,我好疼啊……”
“灵渊,我好疼,好疼啊……”
黑雾陡然暴涨,怒龙一般盘旋在盛灵渊周身,以他为中心,绝对的黑暗蔓延开,瞬间将整片崖顶吞没。
耳边清净下来,识海里翻腾的剧痛却并未偃旗息鼓。盛灵渊踉跄了一下,有些吃力地站稳身形,炸开的魔气撕破了崖上重重幻境,精准锁定了幕后主使。
陛下天生寡怒少喜,头一回近乎失态地怒斥,“滚出来!”
“陛下,”那独自站在黑暗里的人影一动没动,嗓音嘶厉,语气满是无奈,“您还不肯醒来吗?”
太阳穴里被前所未有的剧痛占领,像是有把钉锤在血管上敲敲打打,势要给他敲出个风光大葬的威仪。盛灵渊只觉得头痛欲裂,恨不能以头触柱,根本没心神冷静思考,一时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什么叫……不肯醒来?
人影看出了他的茫然,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问,“这场惊魂梦,您打算做到什么时候?”
他话音一落,荒芜的山石,血肉模糊的鸟尸,僵硬的幼童,破碎的残骸……周遭所有东西全都消失了,世界变得空旷而岑寂,盛灵渊眼前乍然一白,几乎失明,感觉有什么冰凉潮湿的东西落到了脸上。
是一片雪花。
盛灵渊抬起头,看见漫天鹅毛似的雪花簌簌而下,他身处一片雪地,雪海茫茫,连天接地,一眼望不见边际。
这时,一道火红的影子从天上笔直地坠了下来,像是神话里被射中的太阳,在雪海里砸出千层雪浪。
盛灵渊身形蓦地一僵,面庞被雪光映衬得殊无血色,他静静地站在雪地里,像是一尊雪雕。
寂静的画面忽然变得吵闹,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一个接一个围了上去,将坠入雪地的影子团团包围,嘴里还急匆匆地说着话。
盛灵渊站在人群外,远远看着众人七手八脚合力将那影子从雪堆里刨出来,然后不约而同狠狠抽了口气,显然是被吓得不轻,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敢颤着手去搬那面目全非的身体。
陛下神情冷淡,看不出丝毫动容,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白里透青,像是被冻得狠了,指节抑不住地发着颤。
画面一转,雪地凭空消失不见,变成了特能医院,一道白布盖在了血肉模糊的身体上,然后是疗养院,异控局……一个接一个的场景如走马观花,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将盛灵渊陷入混沌的识海重新梳理了一遍。
他想起来当年那个傻乎乎的剑灵,背着他孤注一掷闯入赤渊,守着被他抛弃的血脉和心,在火海里盼着一个遥遥无期的重逢。
他看见三千年后,重获新生的朱雀因为他肉身尽毁,不得超生的魂灵再度被囚于火狱,永世承受烈火加身的惩罚。
“陛下,您想起来了吗?”
嘶厉的嗓音再次响起,陌生又熟悉。
所有场景悉数崩塌,烧不尽的火海重新变回了空旷的赤渊高崖,山石嶙峋,疾风呼啸。
想起来了。
盛灵渊缓缓闭上眼,他全都想起来了。
碧泉山一战,某些一根筋的鸟人以为他死透了,竟然不管不顾,以朱雀离火自焚求死,此举与引颈自戮无异,千辛万苦得来的肉身就被这么毁于一旦。
然而那人以剑灵身守了赤渊火三千年,即便肉身尽毁,神魂早已与赤渊密不可分,生灵魂魄承袭赤渊权柄,从此被困于火狱,不得消散,更不得安息。
而他流连人间,将一切抛诸脑后,沉湎于惊魂梦魇。
近日种种,原是他惊魂一梦。
烈焰自赤渊一路烧了起来,转眼将整片高崖吞没,烧红了半片天幕。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宣玑”出现在了火海里,他们有大有小,站得远近不一,无一例外被困在熊熊燃烧的烈火里,一双双闪着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盛灵渊。
“好疼……”
“灵渊哥哥,我好疼啊……”
“你救救我,灵渊……”
“好疼啊……”
铺天盖地的火光倏地一黯,火风陡然降低了八个度,黑雾汹涌如决堤的洪流,自盛灵渊周身源源不断往外倾泻,硬生生压住了遍地翻腾的暴虐火焰,连火苗都变得柔和起来。
烈火与魔气争得难舍难分,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某种阴冷毒意自四面八方悄然而起,隐藏在烈火里,无声无息地渗进了魔气。
火海中的人无声地弯了嘴角,悄然勾出一个满意的弯度。
碧泉山一战那人伤了根本,如今尚未完全恢复,眼下这样不加节制地挥霍魔气,即便强悍如天魔,也不过强弩之末,撑不了一时三刻。
不过片刻,盛灵渊的视野已经模糊起来,周身四溢的魔气隐隐有了失控的征兆。
但这疯子却丝毫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盛灵渊缓缓抬起眼,看向那个离他最远的人。
他眼中是不灭的赤渊火海,火海中站着一个面目全非的宣玑。
他一声不吭地望着他。
“你呢?”盛灵渊眨掉了睫毛上的冷汗,火焰将陛下苍白的脸熏染出了一抹血色,永远冰冷的虹膜上跃动着丛丛火光,“你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哑声说,“……我也好疼啊。”
盛灵渊轻轻一点头,“嗯,还有呢?”
他说话时柔声细语,语气含着一点温柔笑意,好像无论对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得到无条件的支持和纵容。
“还有,”对方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眼睛被火熏得通红,某种近乎疯狂的情绪在眼底升起,“陛下……”
“你为什么阴魂不散?”
“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你为什么不能回到该去的地方,还我一个自由?”
少年情意微不足道,被三千载无情光阴和漫长生死磋磨殆尽,只留下满腔无处宣泄的汹涌怨恨。
那是在火狱里压抑了三千年的血泪与痛苦,字字泣血,声声含恨。
陛下用一副石头打的冷硬心肝,硬是抗住了那道让自己无地自容的目光,面不改色地听完了对方最后一句诘问。
“你折磨了我三千年,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两个微不可闻的字音轻轻落地,漫天涌动的黑雾倏然停止,周遭阒寂连一丝风声也无。
盛灵渊若无其事地咽下了喉咙里的血腥味,然后轻轻闭了闭眼,微笑起来。
这一次他无所顾忌,终于能得偿所愿,头脑清醒地做一回昏君。
“小玑想要什么,灵渊哥哥都给你。”
这一声听来,好似当年春风般温柔的少年。
不知何时起,作为家常便饭的吵架不见了踪影,连从前忍无可忍的撒泼打滚也再激不起他丁点儿怒气,离开东川的少年天子对自己的剑百般纵容,只盼身处乱世的剑灵能再晚一点长大。
扑面而来的热风如火,很快将周身布料吞噬殆尽,盛灵渊清晰地感受到周身血肉逐渐在被烧成焦炭,从发肤开始,一层一层地烧,血液被烧得沸腾起来,血管在身体里爆炸……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回跳赤渊,这活生生被挫骨扬灰的感觉,盛灵渊并不陌生,只是忽然忍不住想,可惜了这身衣服。
这荒唐的念头一起,他便忍不住想笑,这一点虚妄笑意在烧焦的喉咙里哽住,熬干的心脉咳不出血,只是呛出一点淡淡的灰烬。
盛灵渊闭上了眼,平静地沉入火海。
却有一双手将他抱了起来,赶在被火海烈焰吞噬以前。
赤渊崖上,浓稠如墨的天魔气依旧流淌在空气里,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正是天然的保护屏障。
滔天的火海在盛灵渊坠下悬崖后便烟消云散,崖上所有人像是断线的木偶,一动不动僵在原地,雪人似的慢慢融化成一滩银色的水,缓缓往一个人身上汇聚。
那人挺拔的身形模糊起来,像是笼上了一层雾,面目全非的面容褪去了焦黑的颜色,露出闪闪发光的银白真容,脸上的五官不停扭曲变幻,看起来像一团流动的水银。
他走到悬崖边,确认盛灵渊确实已经落下赤渊,扭曲的五官像是终于找到目标,慢慢定格成一张青年的脸,一双非典型的凤眼略微上挑,眼底浮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魔通六欲,善噬人心,更何况那位还是群魔之首。要狩猎天魔何其艰难,也不枉他殚精竭虑布局谋算了这么久。
当然,也多亏了他的主人。
他站在崖边,侧耳仔细听着崖下的动静,往日深恶痛绝的燃烧声此时听来宛如清耳悦心的仙乐,火烧的动静越大,声势越烈,他就越是高兴。
传说天魔身水火不侵,赤渊火烧不尽,即便五马分尸,粉身碎骨,只要一丝魔气尚存,就能悉数恢复如初。
但那位陛下的神识可不是。
只有足够炽盛的烈火,才能焚毁群魔之首的魂魄,只有他被烧得形神聚散,自己才能得到天魔身,才能逃出赤渊这座不见天日的囹圄。
自他诞生之后,便一直被囚在火狱里,与火海共生。他等了这么多年,原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耐心,此刻却发现,还是不够。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那具日思夜想的身体,获得梦寐以求的自由。
崖下的动静似乎变了,燃烧的声音轻了起来,火海里的不灭怨魂仿佛也平静了下来,他好像听见了一道不同寻常的风声。
哪里来的风声?
难道那人还没落进岩浆,被地火烧成灰烬吗?
风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不像是有东西坠入岩浆后的尘埃落定,而是……
利刃破开疾风的啸鸣!
他瞳孔骤缩,悚然色变,当即转身就跑。
背后一阵疾邃的旋风刮了上来,燃烧到极致的纯白烈焰自黑雾中冉冉而起,被火焰拉长到不可思议的巨大翅膀缓缓扇动着,霍然破开死域。
崖上浓郁的纯黑魔气终于有了消散的迹象,纯白离火好似黎明破晓时的一道曙光。
他只跑出去两步,双腿便不受控制地一软,深入骨髓的压迫感袭来,刻在本能的天性让他浑身哆嗦,双眼发直地看着自己身体投射在地面的影子。
破空风声自背后响起,“砰”一声,影子被两条从天而降的铁链交错钉穿,手臂粗的铁链在地面上砸出了两个深深的坑,石土飞溅,封住了他的去路。
他顿时身体僵硬,一步也不敢动弹。
铁链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无声的警告,倘若他再敢往前一步,被钉穿的就不是石头,是他的脑袋。
地上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天上的曙光缓缓降落到了地面上,焰光炘炘,将周遭弥漫的魔气驱散殆尽,火焰凝结的翅羽迎飘摇,空气在此时此刻真正地变得灼热起来,连呼吸都像是吞下了一口火星子。
他的身体剧烈地哆嗦起来,无法形容的巨大恐惧随背后焰光和热浪渗透到了骨肉里。
“转过来。”
背后传来一声冰冷的命令。
他颤巍巍地挪动着双腿,抖如筛糠,转回了身体,然后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迎面陡然强盛的火光刺得他险些当场失明。
他眼前一白,只听一声巨响,仿佛一道惊雷当空而下,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得往后一摔,又被背后的铁链稳稳拦截,“滋啦”一声,后背皮肉被链条上藤花似的离火烫得血肉模糊。
他瞬间惨叫出声,连滚带爬往前扑到,跪趴在地,后背烧伤位置化作流动的水银,重新回到了他身上。
他心惊胆颤,四肢软得撑不住身体,却又纹丝不敢动——他的脑袋前不到一寸距离,是一根刚刚被钉下来的锁链,链条上滚滚燃烧的,是能焚毁万物的南明离火。
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他下意识惶然抬头,却见被他冒充了身份的赤渊之主一言不发,从悬崖边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对方怀里抱着个被遮得严严实实的人,额头族徽红得像是要刺破皮肤,镶嵌了一圈火焰的瞳孔极冷,眸光凛若霜刃。
宣玑冷笑一声,一字一顿,“用我的脸骗我的人,阁下是当我死了吗?”
“盛灵渊,你混账!”
踩一个尾巴,祝咱们玑灵和大家中秋快乐ww
戏文之花天才男大庚X表演系教授影帝昀
这时候的稚嫩男大绝不会知道自己27岁就要当爹
而且跟影帝在最红的时候被爆育有一子……
04礼物
“同学们,道阻且长,行则将至。我携全体教师祝福你们的未来。”
李旻的帽穗被校长从右边拨到左边,他抬起头与他握手,看到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透过镜片后的锐利目光,忽然就有了毕业的实感。从了然编辑的一番劝告,他有些惶恐又期待远赴帝都读书,转眼竟已过四年。时光匆匆,却又似吸满水的海绵,承载了太多对他而言意义深远的瞬间。校长对所有学生的谏言,大概也会成为他未来行走风雨中一个...
李旻的帽穗被校长从右边拨到左边,他抬起头与他握手,看到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透过镜片后的锐利目光,忽然就有了毕业的实感。从了然编辑的一番劝告,他有些惶恐又期待远赴帝都读书,转眼竟已过四年。时光匆匆,却又似吸满水的海绵,承载了太多对他而言意义深远的瞬间。校长对所有学生的谏言,大概也会成为他未来行走风雨中一个支柱。
迎接李旻下台的是眉飞色舞的小曹等人,帝都学院的硕士服是专人设计,每一届都有不同特色,共同点就是端庄好看,连财气万贯的杜万全都看起来芝兰玉树,就是抱着的一大捧向日葵显得过分灿烂。“毕业快乐!该跟我签合同了吧,杜家的offer还不够心动。”李旻接过花束,不客气回侃:“你这花再不济也得插几枝富贵竹吧。”
校园里青葱郁郁,草坪上飘动着蓝白相间的气球,礼堂前的红毯上有随风飘来的樱花花瓣。除了不少学生已经换好礼服在校园内拍照,保姆车也如糖串一个个接连开进学校,毕业晚会的第一项---红毯,就要开始了。
除了受邀返校参加晚会的知名校友,出席红毯的主要是大牛教授和优秀毕业生代表。因此谢绝杂志记者拍摄,但明星的照片、毕业演出的视频等还是会经各种手段实时流出。尤其是今年有影帝顾昀,不仅校内学生更为激动,与他有关多条词条也早早挂上了热搜。
“为什么不让人家去红毯!我也想亲眼看顾老师的红毯”小曹在礼堂后台欲哭无泪,怒视眼前三人。
“没办法小曹,咋们编剧组和演员组只能去一个,葛胖小是奉函导师预定的本硕博大弟子,我可是杜氏家的公子。”杜万全理了理自己的领带,全然无视小曹对他这个资本家的愤怒。
“要不你让长庚跟你换。”
小曹扫一眼长庚,愤恨闭嘴。自己可不敢他抢,看不出那哥都不愿对视,魂不守舍吗!李旻手心微微出汗,他难耐得扯扯领带,“好了,待会顾老师也会来后台换服装,我们别迟到了。”这句话除了安慰小曹也是再警告自己,别在这丢人现眼。
不过显然无效,小曹依旧闷闷不乐,本人则是话还没说完脚就往外走了。
李旻其实看过各种各样的顾昀,甚至见过他罩着一件松垮睡衣陷在被子里,脸因为发烧散出红晕的样子。而也就是那张脸,被日本电视台宣称“唤醒人类大团结的一张脸”出现在国戏毕业gala那一刻,全场沸腾。
大多明星为万转出圈,会选择当季或者超季华贵礼服。顾昀却选了一套CHANEL1990年春夏系列西装,仿佛入场的是老佛爷afterparty。外套嵌了碎钻银河,在聚光灯下闪着幽魅暗光,只是大家目光全被里面若有似无的胸口飨宴吸住——内搭深色衬衫领子开得很下,几乎在肋骨上方,胸前细细地像剪开一道暗色流光的门,大波浪翻边领随着走动一起一伏,恰到好处的尺度、大大方方的性感,收放自如漫不经心的姿态,叠加一张故事感的脸,如果说这是真真正正的胶片电影也不为过。
后来男装顶级杂志是这样评价顾昀:“他游走在影像世界里的每一帧,都透着杀人不费吹灰之力的钩。影帝重返象牙塔,莫不如说是杀回旧时浴血的战场,他在迎接自己的过去与新生。
而此次红毯上,国家戏剧学院毫不掩饰地炫耀自己的宝物,璀璨明珠后是一群芳年华月的优秀学生代表。熠熠追光打在随之而来的李旻及其他毕业生身上,如一卷古画徐徐展开。他们身着暗调中式礼服,男生内搭水墨衬衫,清俊如竹,女生下摆点缀兰鹤图案,清透清冷。踌躇满志,尽显少年意气,宣告着新生力量的到来。
华服美酒,衣香鬓影,学生们两两成群结伴拿手机找暗恋的、喜欢的人拍照,极容易出片,最火热打卡区就是站走廊上的该届顶流李旻。结果社交平台上发出来的,除了正式活动高清大合照,就是他人自拍旁一张眼尾上扬嘴角下垂、面无表情的漠然脸。连其他学院的刷直播都说“你们学院那个校草是在笑吗?真的不是看不起人要挑衅全场吗?”
好不容易红毯社交结束,李旻准备随同学往会场走,突然旁边暗处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扯了进去!
抬眼一看,一张灿烂绝世脸,竟是顾昀。
长庚被这巨大的“意料之外”冲昏头脑,完全被牵着走,好似不会走路,险些把自己绊一跤,更顾不得思考光彩熠熠的大明星为何要把自己扯到堆满杂物的角落。
“毕业快乐!小长庚。”顾老师摇摇手中神秘出现的拍立得,诱惑李旻摆pose,边咔咔乱摁快门,边说:“可惜了这么牛的脸,不能去外面拍。”
长庚只觉得眼前人简直就是一只可爱黄鹂鸟,在自己心上活蹦乱跳。到底为什么,光彩熠熠的大明星甩开所有惊慕于他的目光,跑来找一个毛头学生拍毕业照。那些不敢妄想的东西像胃里的蝴蝶翅膀,扰得他理智全无。
摇动几下,那几张照片慢慢显影。照片上的顾昀每一张都笑得很有感染力,反观自己僵硬得很,姿势都不大变,还有几张只剩一个侧脸,也不知道谁是毕业照的主角。
“不好看,”长庚瘪嘴,身体黏着他:“再照几张,我都没有笑。”
“那得快点,那边催我呢……”
躲在黑幕后,隐秘笑声渐起。窸窸窣窣的动作将帘幕拱得奇形怪状,不知看到了什么,连最下头的小椅子都被撞翻在地。后来李旻要了很多张合照,小心翼翼地放进里头的口袋里。
那几张的顾昀与红毯上惊艳四座的人截然不同,或是搞怪给李旻比兔子耳朵,或是做鬼脸,毫无一丝为人师表的矜持。仿佛就为了脱下沉重教授、大明星的皮,变成小朋友最亲密的朋友,将这私密角落的时光永远定格。
“晚会马上开始,请各位老师同学尽快落座,手机静音。”
机械女声一遍一遍响起,礼堂昏暗,随着一声啼亮的胜利号角,舞台帷幕缓缓升起。全场屏息,所有人不由自主的伸长脖子,翘首以盼这期待值拉满的演出。
阵阵马蹄,踏响漫漫黄沙,远处悠扬的胡笛声淡去,却又始终萦绕着低语,似在宣布一场未知的边境风暴。
从边关潇洒凯旋的年少将军,穿过满城的人潮与迎归的笑声。脱下布满战痕的盔甲,换上并不合身的朝服。初冬的阳光照进大殿,一片明亮,文臣武将分列两排,都看不清队伍的末端。这个国家仿佛初升的太阳,将迎来万物生机。可这日光照不到人心下的波涛暗涌,照不进阴冷昏黄的内阁。有高位之人要断臣权,也有低沟之人想清君侧。
雪夜,将军府剩的几个年迈家仆被顾子熹催走熄灯睡下。今夜是正月二十,十五的月圆将军赶不上,京城还未散尽的年味也翻不过侯府的石墙,他陪皇上演了一出团圆和睦,最后也算是受了句补赐的生辰祝贺的皇恩,得以打道回府。只是这样冷的夜,家仆热好的酥黄鱼和好友赠的佳酿也不足以解寒了。一袭白袍,就着薄凉的月色正合景,剑若游龙刀刃翻飞,先点后刺招式变幻莫测,剑步轻巧似燕,带起衣边飘飘。院里白梅落下,被剑锋削成花泥散尽雪地,只留幽香。
观众席传来小声惊叹,唯恐扰了这落寂将军的清闲。
最后一式舞罢,将军额头起了薄汗,抬头看长公主栽下的梅树,想起幼时母亲正是在这树旁教自己舞剑。她亲自削的木剑,既没有元和皇帝赐的华贵,也没有沙场上的剑带有血气,更像一把给小公子的玩具,可惜早已不知所踪,长公主离世数载,将军也已记不清她的面庞,只知道自己眼睛像她,如果能护好这双目也无怨。正想着这,印着顾侯府字样的灯笼透过梅树晃了他的眼,赶忙闭眼低头。夜更冷了,将军收剑回屋。
台上人没有一句台词,将军无言,琉璃瓦与黄沙阵,各各似虎狼,一口囫囵将安定侯吞入肚。
台下也一片寂寥无声,观众哀叹。唯有一束灯光打在雪中残枝,慢慢暗去,留一缕酒香。
李旻在黑暗里摸了眼眶,他恍惚间变成一个少不经事的少年,看着被困山河的安定侯束手无策,肝肠寸断,生出一种无端的,刻骨的,对无力自我的怨恨。只能尽全力不发出声响,却早已泪流满面。他的思绪一时如风暴,想到安定侯的后续结局,想到校长说的“道阻且长”,想到那晚醉酒,想到琴房,最后脑子里是无数个顾昀。
他想立刻出现在顾昀身边,立刻开始创作,可不行,他必须安静地坐在第一排将整场演出从头到尾的看完。
演出结束,演员谢幕。退场已久的顾昀再次回到舞台,与所有演员一起向全场观众谢幕。掌声如雷,彩带飞扬,在欢呼声的潮水中,他就像早知道位置一样,将目光锁定在李旻的身上,朝他露出一个张扬明媚的笑意。
李旻一愣,随后死死地盯着他,呼吸愈急,像看到失而复得的珍宝。可顾昀仍然不罢休,在他单人鞠躬谢幕时,竟然向全场那些学院派业界大佬们感谢、诚挚推荐编剧李旻的创作。
眼前人不带一丝寒冬的冷意,像春日的暖阳,台上台下的距离在这其中被融化,视野逐渐虚化,只能盛下彼此。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周围感觉到异样,李旻才勉强把视线从顾昀身上移开,应付身旁领导的夸赞。他紧紧扣住掌中刻玉留下的茧,撕扯着那些皮,好像只有疼痛可以克制住他心中汹涌的欲望。
今晚可以去讨他的毕业礼物了吧?
“李旻,旻哥,你快去门口,声势浩大……”有同学跑到礼堂后台休息间,连叫好几声,却见那个斜依在镜旁的人棍充耳未闻,目光停留在别处,顺着目光往深里看,哦,影帝在里面卸妆。
刚才主持人说毕业晚会结束,师生都正在散场,只是艺术生毕业前夕,仪式感总要做足的。
“维卡他搞得大家都堵在礼堂外头……你还是去看一下吧……”
两人这头轻声说话,不料里头那个耳朵尖,“说什么,维卡怎么了,我不能听吗?”
李旻面无表情起身,想把那哥们挤出门去,结果那人抢先一步,像是想讨好顾影帝,笑说,“那个维卡在外头喊楼表白,师兄,你不知道他还准备了玫瑰花墙,弄得跟结婚现场一样。”
顾昀手一顿。
李旻余光瞄着他,脸上明显有些沉不住气了,要关门,结果卸完妆的那位突然拉起他,“走,去看看。”
那今晚……答应他的奖励还有没有下文了啊。
等他们出来,才发现外头聚在一起好多人,又是留学生,又是艺术生,个个都是起哄架秧子的好手,甚至几个学校年轻老师还在角落里吃瓜。见正主到了,人群沸了,突然对面的留学生们全部冲出来,把李旻三两步拽了过去。
顾昀还笑眯眯地拿出手机拍,第一次被绑架表白的李同学。这种青春肆意的浪漫细胞总要体会一下,总板着个脸一点都不像小朋友。但慢慢地,他又把手机收回了口袋,可能是李旻总是汪汪的眼望这边,弄得他良心不安。
维卡表白了三次,三次都没有成功;而李旻很善于处理人情世故,他给了维卡一本相册,记录下他们排练的点点滴滴,搭了他的肩,“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又说想跟维卡一起,把漂亮的玫瑰发给了同学们,“祝我们前程似锦”。
三五下把吃瓜群众解决了,等人群走空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了。维卡瞄了一眼遥遥站着的那个男人,突然走上前,竟用一种中国古代作揖礼拜别,说感谢顾老师一直以来的关心与教诲。
顾昀突然蹭地一下站直了,他好像有点被吓到,发作似的也鞠了个躬。李旻垂下眼睛,默默站在他身后,几步的距离。
维卡想了想,走前还是潇洒地拽了点国学中文,“今天老师的表演艳惊四座,我自愧弗如,输得心服口服。只是想提醒一下,如果您满足不了Lee的话,他迟早在外面偷吃的。”
他说得欠揍,又把一个情趣礼盒塞进李旻口袋,像老艺术家一样发出绅士邀请:“本来这是为我们今夜准备的,就送你当毕业礼物吧。顾老师如果让你感觉无聊的话,就来四季酒店找我,房间号你知道的。”
一般这种调情,李旻都能四两拨千斤还回去。但顾昀这会儿就在身边,本就为了今晚怎么讨奖励心怀鬼胎焦躁难耐,这会儿还跟人纠缠不清,担心处理不得体惹人生气,反倒束手束脚,窘迫地一声不敢吭,连话都找不到。
“那你小子等不到了。”
忽然顾昀的声音响起来,就在光晕层层的水晶大吊灯下,李旻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波涛汹涌。
蓦地,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漫不经心滑进他口袋,李旻急喘了一下。紧接着就看见礼盒精美华丽的包装被拆开,一双顶奢秀场鎏金丝袜抖落出来。贵气无双的指尖特意当着他两的面在丝袜内裆处停了停,沿着接缝棱角上下滑动了一下,混不顾旁边兔崽子喉结滚到起火,整套动作宛如殿堂级的艺术家表演。
“你挑东西眼光不错。这玩意儿我喜欢,多谢了。”
那欠揍的语气,就像是维卡专门弄来,孝敬他老人家一样……不过其中对谁有重大利好,谁爽到发癫痉挛,确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大明星出门过夜,总是顾忌很多。怕狗仔拍,怕私生追,怕酒店工作人员不守职业道德。坐在出租车上,计价器上红色的数字跳动着,顾昀带着黑色口罩看着窗外,舞台上光彩夺目摄人心魂的人,不想张扬的时候也可以做到波澜壮阔无人所知,除了身边的长庚。
他脑袋里空空如也,心脏跳得比车明声还响。今晚他不知道这趟车开往何处,也不问,全靠顾昀拉着,他就跟上去,生死天涯怕是都要跟着去的。
中途,他们下车去了一趟超市,那是一个小型的进口超市,顾昀说给他买点零食,问他喜欢吃什么。李旻敏感地推论出这是今晚一起过夜的信号,却强压着不敢丝毫欣喜。他随意点了一些薯片与甜饮料,紧接着又开始环视四周,毫无意义地审判所有目光逗留在顾昀身上的人,还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顾昀发现了这小子紧张,根本不愿靠近,总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他没说什么,到了收银台,突然指使长庚去买点花生,说要盐酥的。等那家伙离开,他才胡乱拿了几盒避孕套付钱,着急忙慌塞口袋里的时候,还稀奇古怪掉了出来。顾某弯腰叹了口气,什么出息啊,被那崽子弄得像地下党接头一样。
收银台店员是认识的人,自然不会乱说话,只是在李旻结账的时候,多看了他几眼。等他们出来,长庚提着零食袋子跟顾昀说,刚才那个店员眼神很奇怪,就感觉像是,“恨不得要宰了我”。
顾昀唔了一声,屏息止气地,没有说话。
“我们一会儿是去……”
“我家。”
“哦。”
顾昀偏头看了长庚,很淡然的样子,认真地又盯了好几眼,绕了一圈,发现那个家伙都没反应,突然说:“你……头上怎么有犄角,要不要帽子先遮一下?”
长庚目光纯净,听话地戴上了卫衣帽子,又摸了摸脑袋,发现什么都没有,脑浆都已经飘向了天空。
“哈哈哈……是不是真长了,老师看看……”
夜色深处,帽子下的那张脸变幻莫测,闪得像街口的红绿灯。
谁大声笑了一路,谁就要完蛋。
长庚洗澡洗了二十多分钟,边边角角连头发丝都是香喷喷的,头顶着毛巾一出浴室,很明显,顾昀眼睛哗啦一下亮得像钻石,差点吹口哨。他已经洗完澡,在客厅端着一杯威士忌慢慢喝,随口夹了一口盐酥花生。
“小了点。”
长庚耳朵尖竖起来,“什么小了?”
“被你撑坏了,”顾昀表情有点惋惜,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调,长庚看他一眼都烧得颤栗:“可惜了,当年征战巴黎秀场的睡衣。”
“对不起,不会……”
或许不知道怎么接话,他一个人笔挺地站在茶几边上,就像在开什么秀场睡衣趴体。顾昀看到的是一张英俊有欲望的混血脸,湿漉漉的发丝像热得在流汗,毛巾一搭又有种白绒绒的纯。那结实的身体线条比模特的还漂亮,少年挺拔的脊骨掩盖在深色丝绸睡衣之下,像破壳的幼龙,又像烈性的野马,难免被撞到魂飞魄散。
顾昀夹了一下腿,右腿搭左腿上,“什么不会?”
长庚不动声色看着他换了个姿势,荡漾着一种名誉大教授不该有的紧张与引诱。仿佛被偶然抓到一个机会,冷不防地,他突然将顾昀一把压进沙发。
“我是说,不会撑坏老师的。”
戏文男大x影帝教授校园篇结束。
麻烦大家再点点小蓝手!!感谢宝贝!!
导演系天才男大庚X表演系教授大明星影帝昀!
抢系草小李的战争刚刚打响,怎么顾老师还没争就赢了??
校园师生三人修罗场狗血来了——
03窥视
维卡正在追求李旻,这是他们表演、导演系学生中公开的秘密。
李旻会说一点俄语,语言成了维卡接近他的策略。随着戏里逐渐熟悉,他开始旁若无人地做些小动作,借着询问编剧为由,每次都别开小曹他们单独与李同学吃饭。玫瑰送过,私人香薰送过,情趣遥控器与教鞭直接塞进李旻口袋。那天上台演出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穿内裤。
兰波写过一首诗,说“没有人在十七岁认真”,青春被他形容得多好。虽然这几年维卡床伴都是鲜......
兰波写过一首诗,说“没有人在十七岁认真”,青春被他形容得多好。虽然这几年维卡床伴都是鲜货,他依然感觉到自己重复着那些仪式:推上狂刷照片与私信,点评对方长相,谈好价格与体检报告,做好措施,然后去约会地点接头。他渴望打破以前那种乏味无趣的dating,渴望做一个新鲜尝试,所以越是禁锢,越不可救药地迷恋眼前的人。
李旻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一周维卡都神魂颠倒,对李旻简直势在必得,却不知辨识演员的欲望、习惯、本能和性情,这本就是选角的工作。而他迷恋的那个人,在看人挑选合适的演员上,恰恰精准到变态的地步。
促使教皇攻打大梁的真正原因是冒险本身。霸占他人国土,打破王朝禁锢,洋人这种极其昂贵的消遣与掠夺就像吸毒一样,冒险自然会上瘾。所以可以扛起这出戏的演员,情绪不能被限制过多。
舞台上,穿西洋戏服的野心家在冒险,在入侵,在得意洋洋;台下看戏的野心家游刃有余地纵容着,驯养着,直至彻底沦陷为自己操纵的角色。
排戏第一个周五,大部分演员都安排休息,安定侯有段独角戏。而当晚维卡共进晚餐的邀请,第一次被拒绝了。室友大卫嘲笑他,维卡笑得欲望更浓,欲擒故纵的顶级s肉食者才能当我的主人。
“倘若他是国王,我愿成为他胯下不二之臣。”
像一个昆虫学家观察着自己热爱的研究对象一样【1】,维卡喜欢跟随李旻,跟着他的语言与思维,跟着他的目光所及,直至他看见另一个男人。
黑色星期五是诅咒吧,彻彻底底的诅咒。又一个周五,通知晚上联排。
维卡赶在排练前去找沈教授交材料,气喘吁吁。耽误排练是要被李旻训的,虽然他痴迷此道,但最好是在床上,而不是大礼堂。
教导员说沈老师不在,但办公室门没关紧,傍晚五点半的光影漏在大理石地面上,泄出来一道漂亮旖旎的黄昏。
他有点心神不宁,鬼使神差往里头望了一眼。
他喜欢的人就坐在教师的皮沙发上,像一位顶级魔法师,三五下就把张牙舞爪的大虾爪子收拢,夹起剥好的虾仁蘸好酱料裹着,送到对面的碗里。
维卡从未见过这样的李旻,不知道是夏天热,还是龙虾辣,他满头是汗,脸也是红红的,眼睛是紧张的、迫切的,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糖果色彩,奕奕闪着光。
维卡敏锐地察觉对面坐着一个人,就藏在门后面的盲区里。良好的教养礼仪抑止了他推开门的冲动,而是转身离开。
就在教学楼底下站了半小时,他才看见两人出来,远远的,一并去停车场取车。
是一个男人,穿着那种中国老式的丝绸衬衫,简直像上个世纪贵族的遗产,黄昏拖出地上长长的、变形的影子,而李旻亦步亦趋,凑近那道影子,恨不得融为一体,以一种私密占有的气场与距离。而某些无法说明的直觉告诉着维卡,就是这个人,正在被李旻热烈迷恋着,就像自己迷恋他一样……
维卡怅然失落着,而等他赶到大礼堂,已经六点半了。
李旻在观众席中间看到了他,罕见地,竟开着玩笑打招呼说,别跟敢死队似的,没开始,都在喝奶茶,你也去前头拿一杯。
“透”是新网红茶饮,李旻经常点这家的外卖。维卡下意识谢谢他请大家喝奶茶,扯出一点笑。
李旻笑着指了指舞台上:“顾老师请你们喝的,不是我。”
维卡循着视线望过去,突然被那些光照得有点头晕目眩。
那个人姓“顾”……安定侯演员,那个代课的影帝
很多东西一瞬间串了起来!李旻手机里的一键拨号快捷键,那些只有姓名没有名字的通话记录,周五单独的排戏,点自己碰都不碰的麻辣龙虾……
维卡脑子里全乱了,懊恼又难过,等他再回头,李旻不知什么时候又离开了,或者是去了后台,找他的那个“顾老师”。
很快联排开始了,不用半场,大家都发现那个扮演教皇的维卡状态不对劲,尤其是在与扮演安定侯的顾老师对戏之时,一次一次将戏点逼到绝境,演得更像是王子复仇记。
热烈强悍的爆发力令人惊叹,只是舞台上呈现出一种过度的、占优势的戾气,换一个人演对手根本接不住这种没有武德的打法。就在众人紧张地为顾老师捏一把汗时,安定侯竟一点儿不绕弯子,毫不示弱地从正面迎着他的目光,居高临下道:
“不是觉得自己一路沿着海打过来很牛吗?我就让你看看将和帅的区别。”【2】
“好!”学生观众们情不自禁大叫、鼓掌。
表演强大而冷静,热与冷间的强烈冲突没有失去平衡,反而在这一个瞬间竟然给舞台创造出极其强劲坚韧的感染力。
下了戏,顾昀拍了拍维卡的肩,他说喜欢这种新鲜有趣的演法,说罢就跟大家打了招呼开车走了。维卡有点懵,只是李旻在后台直截了当说了一句话,令他真正发了狂。
“你必须找到你真正了解的东西,否则你什么都做不成【3】。如果实在找不到,抱歉,我会换别人。”
画家尖锐地挥舞画笔,雕塑家坚定地切割大理石,剧作家亦如此,他们一边刻画人物,一边除去不必要的地方。再没有这一刻更让维卡明白,他是李旻那只笔下的角色而已。
猩红幕布后的角落漆黑一片,外面有些低低耳语,像小曹他们在收拾道具。
维卡随手放下可怜兮兮的剧本,发出一点笑声,是那种粗俗的调侃,用怪声怪调的中文道:“你在替那个顾老师出气,你们上过床吗?”
李旻深谙此人思维,胡乱嗯了一声,声音哽在喉里,听上去居然有种可怕的坚定。却不料那维卡突然跪了下来,威胁式扯住那根腰带,“那个老师可以满足你吗,Lee?他不年轻,玩得也老套,只不过脸蛋儿漂亮一点。但我可以帮你在这里,他愿意吗?”
突如其来,李旻脑子停转了。
愿意吗?顾昀?顾昀,顾昀什么愿意,在后台,跪着与自己……?
失魂的李某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脸色恢复了得意。
“Lee,看看这头锁在笼中的野兽,你为了那个人却不肯放出来,有点可惜对不对?我并不介意跟他一起共享……”
维卡一口咬住李旻的拉链,近在咫尺的顶S气味,却在下一秒被猛地推开。
狼狈的剧作家从后台逃出,拎着扯开的腰带,甚至来不及与小曹打招呼。他仓皇在夜色校园里狂奔,也不知冲撞到了谁,进了宿舍,室友没有回来。可他等不及了。
从书包里拿出ipad又三两步冲进洗手间,随手翻开隐藏相册,挑了一张人像照片,把那双桃花的眼睛放大,对,恶劣地放大,大到铺满整块屏幕。
大颗大颗的汗从后脊梁骨滑落下来。毫无技巧的、干涩的、机械性的动作,第一次李旻如此入骨地渴望着痛与欢愉,就像是那个人赋予自己的一样。
“叫我。叫我的名字,顾昀。”声音焦躁,像雄兽一般粗喘。
呜……
仓皇一下,大腿勃勃颤抖,健硕有力的腰背瞬间绷紧,又慢慢松下来。
李旻溺毙一般地喘,静静地用纸巾抹去痕迹,才点开对话框。
“谢谢你的龙虾啊,下次请你吃。”
不停排练抠细节,细到安定侯每一个动作眼神。经常是顾昀演一遍,李旻又演了一遍,两人互相切磋竞技,真真正正的共融。尤其舞剑那段,顾昀的手紧紧捞住李旻的脊背,就像护佑着怕他乱下腰。他的脸紧贴着李旻的,牵着李旻的手耍剑花。可能贴得太用力,剑花就像烈焰熊熊燃烧,那些隐藏在戏里的情愫不顾场合扩散,那种排斥所有人在外的暧昧,大家都心照不宣。
下了戏,维卡叹了一口重重的气,侧头望着那个眼睛盯着舞台的人,低声道:
“你们无法在一起的。”
李旻回头看他,眼眸里还有无可救药的沉溺。他笑了一声,又回过头去。
“Lee,这可能就是你们中国人讲的‘缘木求鱼’吧。你从未意识到,他只在戏里爱你,你却在戏外爱他。”
李旻那张脸陡然变得面无表情。
维卡拍拍他的肩,“别难过,我早就说我比他更爱你。”
像是盯久光处的疲累,李旻闭了闭眼,突然抬头想说点什么。维卡凝视着他,以为他要坚定反驳自己,或许又高傲地说上一句“我不在意”,可鬼知道他看见的是一张欲开又合上的唇,最终抿了抿,没有说话,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你今天不跟顾老师吃烤鱼吗?”维卡在后面追:“跟我一起约饭吧!”
李旻发出一声冷笑,“谁吃烤鱼,今天吃青菜。青菜!”
这一瞬间维卡突然觉得他不S了,像个不可理喻尚未成熟的少女。
繁忙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安定侯戏份已经排完,只剩联排。第三次联排那天,顾老师突然说自己有点工作,临时来不了。结果李旻当即垮脸,第二日竟然请假了,这可是卷王的稀世奇观。等五六天之后,大家才得知,顾老师生病在家,李旻代表他们组去照顾他了。
同学们都说他有心,只有妒火中烧的维卡凑近李旻试探:“听说人发烧的时候很热的,是不是很爽?Lee你耳朵好红……我不发烧都很热,今晚要不要试试!喂,又走哪去——”
夜间下了暴雨,一道又一道雪白的闪电落下,黑魆魆的寝室与藏着欲望的床瞬间灼如白日,李旻像被暴风雨淋湿全身,而他只是静静地拿被子蒙住脑袋,喘息,试图压平欲望,他突如坠入噩梦亦或是从好梦中惊醒,闭紧双眼,心中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却仍无可抑止想起上周去顾老师家里……
明知不可得的东西,但他还是不择手段要得到。顾昀那么私密的领域被自己登堂入室,还说了那些丧失理智的东西……或许是为了回答维卡那一句,“不,不只是“戏里”,现在绝不是了。”
上周沈教授通知长庚的时候,还不知道具体来由。等到了老师家,见到那个整洁无暇像没有人住过的厨房,没几个调味料连酱油醋的没有,长庚心脏猛地揪了起来。
“对不起……我下次不会……”长庚声音低低的,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不不,我还感谢你。家里也没个人照顾,请个阿姨来都不乐意。这人经常打包片场的盒饭带回家,热一热就吃了,作息日夜颠倒的。去你那,好歹能被你抓去吃点正儿八经的饭,好,不说了,我先走,你多注意他。”沈教授走得急,是个学校带队的差使,半个小时飞国外一刻不能耽误,所以希望这人替他照顾一二。
长庚嗯了一声,一个人洗完了脏衣篓里的旧衣服,又下楼去买了好多瓶瓶罐罐,买了饺子皮、猪肉、拌馅,皮子边蘸水,一道道折起,饺子边上的褶打得漂亮又气派。突然,卧室一声“咚”地闷响,他放下筷子就往里走,是手机掉下床,却把顾昀给惊醒了。
老师与学生大眼瞪小眼。可能烧得神智不清,顾昀张口叹了口气,嘶哑得像破风箱,眉眼弯弯又像在安慰小孩,“你一会儿去上课,把沈易叫过来。”
“不,我照顾你。”
顾昀疑惑地看他。
“我会照顾你,以后我会照顾你。”
顾昀淡淡笑了一声:“好好,今天排完不吃烧烤,提前一些。我……”
不是说这个。你明明知道,不是这个。
长庚把顾昀揉进胸膛,心脏那里正痛得发慌,是一种甜蜜的剧痛。他用一种近似哭泣哽咽的、撕破喉咙的声音,像一只挣扎破壳的幼龙,在看见灼烈绚烂日光第一眼,迫不及待振翅向阳而飞:
“如果你想演戏,可以把这里留给我。我是说,从今以后我都会照顾你!”
那是一种急于庇护的迫切,即便过了许多年之后,影帝依然能清晰记得,22岁的李旻,庄重热烈;22岁的爱意,震耳欲聋。
影帝自从戏份杀青,好久没有来学院排练了。慕名而来的学弟学妹们都走空了,大礼堂重新安静下来。
那周之后,李旻像一个正常人,或者说,保持一个正常人,甚至自觉担起出demo的责任。
最后大连排,长庚试了一百多首歌,愈来愈偏执。一筹莫展之际,顾昀无意间在朋友圈里提到一部电影,《公民凯恩》,这部惊世骇俗的黑白片曾经为摄影系教授连连称道,只是关于配乐基础,还是第一次被提及。“电影史上音乐能与视觉平行的片子不多……”
等长庚细细拉片之后,突然意识到了顾昀说的那种“音乐与视觉平行”的关系——关键角色与事件会被特定的音乐母题伴随,成为玫瑰花蕾之外的线索。声在剧之外,却能唤醒剧情。比如,在安定侯帅旗升起之时,就应该选择高音调和音响效果,创造出空间感。而在空无一人树下舞剑之时,应该配成一种电颤振的打击乐器进行的独奏,变形为那种孤寂的豁达,震慑人心。
自那天以后,他就时常去音乐厅画廊后的琴房。那儿只给音乐学院的学生开绿灯,需要登记校园卡。长庚去借卡,然后被告知最好穿系服进去——为了表演,每人都需要准备白衬衫。师弟的衬衫小,他重新买了一套。经常一坐就是一下午,一边唱曲调,边拿着笔修改。雪白棉的宽松衬衫,下摆自然敞开,那条蓝色格纹领带长长的,风一吹就像爱情电影里一样。
维卡三番五次想进来,可惜那张纯种外国人的脸混不进来。反倒顾老师是被这首歌吸过来的,正好在附近停车,拎着教师卡就刷开了音乐厅的门。夕阳西下,那是独栋的小洋楼,颇有些民国风情,这也是为什么顾昀总爱绕道走这条路的原因。
初夏微微蝉鸣,音乐厅经常有学生手动钢伴练习,悠悠的,顾昀晃着车钥匙,长腿一踏,哼了一首江城子。可倘若细听便会发现那些他嘴里吐出来的声音,根本毫无曲调可言,是一个声一个声钢镚一般往外跳。
里头声乐学生总在练这一首,今天依然是。他无心从琴房外走过的一瞬间,突然听见一声“好!就是这个——”
啪嗒一声响,钥匙被甩在地上。
顾昀不动声色低头捡起,塞进口袋,准备走,又停住,后退两步。男士尖头皮鞋在地上踩了个别扭的旋,才轻轻顶开琴房后门。
曹春花从曲谱上惊讶抬头:“顾老师!”
他旁边的那个挣扎顿了一下,“你……不忙么,来这里做什么?”
顾昀望过去,眼前一亮。白衬衫、明亮得跟乖小孩一样的长庚,冷酷的表情,眼瞳里却裸露出一种违背意志的、失控的狂喜。像个穿礼服表演的小猴,你说他聪明吧,上次在家里说了那些鬼话,都不敢听顾昀回答,捂着耳朵就跑。但你说他蠢笨吧,分明又知道拿什么东西钓你。就拿那双眼绕着你转,亮晶晶的,软软的,仿佛在说你能来是全世界最好最要紧最头等的大事一样……
顾老师莫名笑了一声,“你们继续讨论,别管我,听会就走。”
那一次之后,慢慢地,顾老师有事没事就往这琴房钻。
长庚弹琴时,余光瞄着他,一开始进来总是要打好领带的,带着一种民国挽歌式的含蓄与华贵。后面听着就慢慢扯松了领带,还有几次直接把西服外套搭在手上。而上一次,顾昀竟还穿着戏服,带着细细的妆过来的,疲累得靠在后门边上,雕塑一样笔挺着,就站在那,睡着了……
“听说是那个杨黎一,你都不看热搜八卦的瓜吗,昨天顾老师他……”小曹一副不敢高声语的作态,指指后头睡钢琴凳上的顾昀,身上罩了长庚宽大运动衫。
“杨黎一啊,就那个天天营销艳压的大花杨黎一,去他家被狗仔拍到了!”
钢琴尖锐地发出一声泣音,弹错的声调,就像一首歌唱到一半,有人将麦克风掉在了地上。
长庚猛地盖上了钢琴盖子。
曹春花:“旻哥你,干嘛了?不、不、不演了?”
长庚扯出一个笑,给曹春花吓得头皮发麻,跑了。
随即吱嘎一声,琴盖再次被掀开,很轻的音符流泻出来,一首安眠曲弹得无比熟稔,一遍一遍给他弹,直至太阳落山,顾昀才突然惊醒,抬头一看,琴房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长庚落下最后一个音符,那种钝感的暧昧才四散弥漫开来。
“顾老师心挺大,留一个心怀不轨的人在身边也能睡得着。”
“累了什么睡不着?”像回答又像完全没回答,顾昀起身,顿了顿,在长庚脑袋上悬停了会,才放下去揉了揉毛茸茸的发圈,“还好,这么多心事也没有秃。”
长庚哼了一声,像个别扭拐唧唧的小动物一样炸了毛,表情却淡淡的。
“顾老师也不赖,每天家里那么多客人还能来听琴。”
“她炒她的绯闻,我听我的琴,轮得着她同意吗?”
顾昀随手按了个琴键,清脆叮地一声,像杂音,但更像一汪清泉,某人的毛顺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变形的余火。
“杨黎一利用你炒作,还让她去你家?”
“你不认得我家么?充其量就是个谈事的工作室。无聊的很,你想去,下次带你去。”
“我又不是一定要去,谁知道那里带过多少人。”长庚轻声嘀咕着,那些不安的气闷是一点都没有了。恰好余光瞟见那双轻触黑白琴键的手,不是那种随性子地重重扣弄,是那种碰一下又摩挲一下的停滞。与其说是艰涩,不如说是爱惜,或者压抑的期待。他突然灵光一现:
“顾老师也会弹琴吗?”
“当然,你顾老师以前练舞的时候,都说有绝对音准的。”
“那试试?一起?”
窗外光晕偏斜,花枝落影罩在琴键上。白衬衫校服的英俊学生与黑西装的华贵教授,并肩端坐在钢琴前四手联弹,手落在对方手间,悬停在对方的胸前,彼此交织如同双人音符,呼吸就缠绵在耳边,恰到好处又不夸张的炫技与skinship,彷如艺术电影里亲密耳语的情人。
长庚早已经全身心沉迷于触手可及的美色,完全排他性的温存简直迷恋疯了,直至枝头欢唱的鸟雀全扑棱着飞了出去,他才恍然从迷梦中醒来。
不对劲。
顾老师踩踏板,怎么那么像……
本来顾昀脑袋还跟着曲调一摇一晃,突然侧了身:“哎,你动啊,怎么不动了?”
长庚突然立直了身子,缓缓道:“这架钢琴是自动挡,没有离合。”
这臭小子,还敢调侃老师了!
顾昀给了他一个爆栗:“你小子懂什么,我家钢琴就要加98的汽油,燃烧不充分琴声不好听。”
没忍住,长庚笑了半天,后头弓着腰笑,顾昀让他别笑都不抵事。两人靠得太近,莫名其妙的晚风拂过琴弦,学生的蓝格纹领带缠绕上了教授漂亮的手腕,一退一进,好似少年呼出来的灼热气息,顾昀被勾得酥痒难耐,不经意间手欠,非顺着力道扯了一下……
什么东西轻微地啵了一声。
又是什么轰隆一声,响彻心扉!
两人完全没反应过来。
长庚的眼眸还浸泡在春天的湖水里,顺着意识回笼,再一圈一圈地荡漾,掀起波澜,最后惊涛骇浪。
“对不起,我……”
没有人再说话了,好像发出任何一种声音都是不尊重。
直到鸟雀飞回来又停在枝头,为窝里雏鸟梳着柔软的毛。直到路灯初上,那件白衬衫在灯光下变得单薄无依。
顾昀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叹得艰涩无比,就像狠不下心飞走的雀。
“专心排练,毕业再说。”
tbc还有一章明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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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系天才男大庚X表演系教授大明星影帝昀
校园师生恋爱!纯爱战神修罗场!
留学生豪赌追求顶S李旻,顾影帝,你这辈子有没有为别人吃过醋???
02暗涌
自剧组一别后,李旻已经有四个月没有顾昀的消息。更久远的,关于戏剧课的回忆都变得模糊,那或许是他决心要成为一名好编剧的起点,如今他将要交上在大学的最后一份戏文作业。与他一起成长的是《杀破狼》的剧本,于是他选择将其中的片段进行演绎作为毕业设计,命名《暗涌》。
《暗涌》是围绕大梁皇室展开的朝堂纷争,着力展现帝位传承下的权力变迁与朝堂汹涌。本应是主角的安定候在这其中仅有一场戏的戏份,李旻一觉自己的文稿还...
《暗涌》是围绕大梁皇室展开的朝堂纷争,着力展现帝位传承下的权力变迁与朝堂汹涌。本应是主角的安定候在这其中仅有一场戏的戏份,李旻一觉自己的文稿还不够成熟,不应露短。二定不下演员。
他不是没有起过让别人代替顾昀出演安定候戏份的想法,但这一想法几乎一出现就被他否决了。大梁将军安定候,创造它的灵感是顾昀,希望顾昀出演这个角色的渴望随着他的情感日益膨胀,李旻自然明白角色不是编剧的牵线木偶,与其说创造者,自己更像是故事的记录者,可又矛盾地深信只有顾昀可以读懂戏中人,只有他能成为大将军。
帝都戏剧学院的西侧门开在一个胡同里,石苔斑驳,巷深路曲,路口是一家只卖咸豆花的老店,四块一碗没涨过价。这里前两年来的都是学生老师,近来突然成了网红打卡景点,跟着白日里卖糖葫芦、念珠的小贩都多了起来,吆喝招呼声不断。原本在古玩街卖玉石的郝大爷也把窝挪来了,可一个多月就缩在旮旯里闭目养神,有游客拍照打卡的时候抬抬眼皮子,东西愣是没卖出几件。
“我的郝大爷,您这摊位风水到底是哪位神仙指点的,在这快有两星期了吧。”郝大爷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太阳穴就止不住地跳,想假装眯眼犯困都不得劲,一抬眼果然又是那张俊秀潇洒的浪子脸,今早刚打理梳顺的胡子都按耐不住了。
郝家祖上就在皇城根下扎根,到他这辈,帝都的老房子拆了又建所剩不多,但他家这圈四平八稳,巍然不动。郝大爷自个不爱听戏逗鸟,就喜欢捣鼓这些一声不吭的玉石古物,人送外号八爷,说的可不是什么龙生九子,而是说他像只石头王八!可王八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尤其是碰到顾某人。
“呦,这回看到我都能吹胡子了,精神越来越好啊!”顾昀手比嘴快,一把就摸起大爷脚边的一块手心大小的白疙瘩。“别说这块玉这不错,今天舍得把宝贝拿出来晒太阳了。”,这玉虽然放在角落里,样貌平平无奇,还有些许杂质,但细看就能发现色泽如鱼骨,纹理均匀似絮,握在手里还有温润滑脂之感,货真价实是块好玉,若能巧加雕琢定然是件佳宝。
郝八爷年轻时见过的稀世宝贝多了,老了反倒返璞归真,不去拍卖行、珍品阁了,就扎在古玩街这些鱼龙混杂的地方挑石头,最爱未经打磨的山料。最后干脆从自个兜里挑些宝贝混着些粗石烂木在古玩城支了个摊,想着也与一些颇具慧眼的普通人为友,美名其曰“赏石交友。”。
“放下!放下!”八爷看他就仿佛看到窥伺自家宝贝的登徒子,颤危危的直起身子瞪着他。可心里又有些喜他识货,不由地接上话茬“又上赶着来我这取乐听相声呢。”
“哪能呢,这不是怕你乏了嘛。话说这块玉出不,我喜欢。”顾昀左摆弄右摆弄,看起来还停爱不释手。
“才不出,给你拿去逗小姑娘糟踏。”郝八爷嘟囔起什么狐狸媚子、招花弄蝶。顾昀似被戳中心事正要还嘴,郝大爷就摆摆手,换了个话题,“你们学校学生是不是最近外出采风去了,好久不见人。”
“原来您是来这找人的阿,早说呢,什么稀罕人阿,值得您跑这蹲点来了。”顾昀好似听到了什么新奇事,一改菜色,两眼放光要听个明白。“但哪有学生采风一个多月的,这书还念不念了……”就连顾昀也一时觉得奇怪,但猛地又想起心中那人,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脸色都变得古怪,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应该快回来了。”
郝八爷在等的正是外出的李旻,这孩子是实打实的讨他欢心。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李旻就像一颗琥珀,透彻坦荡。
有时候李旻来古玩城看他,两人就坐在板凳上和石头大眼瞪小眼,聊聊天喝喝茶。他很喜欢李旻观察石头的状态,投入地在看每一条纹路和每一处凹凸。好似这些石头是与他一样的生物,他在欣赏和交谈。李旻最初不见得有多懂这些玩物,只是一门心思在找白玉。经高人介绍在犄角旮旯找到了郝大爷,慢慢了解并喜欢上了这些被风沙水波打磨的石头。
顾狐狸悻悻而归,心中纠结,在办公室门口还被沈易撞个了大马哈。“顾子熹你杵门口干嘛啊,院长不是在找你做戏剧讲座吗,怎么天天神出鬼没的。我刚到学校就被她拉着问你,等下肯定唠捞着你一顿念。”撞人者毫无自省之心,眼看着人还在地上没起来就已经输出了一阵唠叨。
“你大爷,长了八张嘴,手一双没长是吧,拉一把阿。”顾昀咬牙起身,拍了拍灰,“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听到陈医生回国了急得回来攒自己的嫁妆吧。”
“注意点!天天嘴里挂着人家名字招嫌是吧……院长那你不爱去,你学生总得去看一眼吧,天天跟我打听些有的没的,长庚长长庚短,叫你亲自来指导一下他毕设就装死。”沈易不清楚他在别扭什么,“人学生一心创作,恋爱都没空谈。倒是你赶紧给自己找个伴吧,你学生再年轻个几岁都能叫你叔了。”
顾昀顿时跳脚,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狗。“人陈医生华佗转世,国际名医,就你这榆木脑袋追十年都追不上!”两人相互狗吠,直戳好友痛处绝不手软。
最终沈易嘴笨声小,及时改变为怀柔战术。“你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别糟踏了人孩子心意。”
“别提了。”沈易愁眉苦脸,降了声音。“上面有几个领导心思歪,有出差就喜欢拉他去给他们脸上贴金,把人小孩还没定稿的毕业设计吹出花来。要不是我拦着,他们还要把长庚往酒局上领。”
“混蛋,在这祸害学生。”顾昀皱紧了眉头,语气间有些霸道。
顾昀心不在焉的在校园里乱逛,最后走到了学校礼堂。他隐隐得有预感,既然沈易回学校了,那他的小长庚可能也回校排戏。他走的是侧门,进场是在观众席的第二层。礼堂被预约了,暗了灯,只有舞台上有一簇冷色追光,舞台上是他脸熟的葛晨和小曹在摆弄相机。没有人注意到到一个倚靠在二楼栏杆的身影。
随着葛晨的一声“Action”,一位身着素色长衫的的少年持着酒杯从幕布后走出来,衣上绣有竹林压花纹,外袍氤氲着淡淡墨色,正是一位端方公子自人间来。而他脚步微晃,腰间别着一把长剑。行至白梅树下,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树影映出他一身落寞,散去仙气。挑起白刃,在手中翻转出几个剑花。追忆往昔还是放纵形骸,个中心事皆在翩翩剑舞中。
操,帅炸了。
排演过几遍,小曹为了抑制自己的尖叫,使劲抓着葛晨胳膊一阵花痴,后者只能揉揉被掐出红印的手掌。长庚没有如预期中停下,似乎沉浸在角色中。突然,他往后下腰,腰背弯出一个圆月似的弧度,银剑轻挑一枝落地的白梅,回身收剑,花枝落入手中,少年轻掸尘土,拂袖离场。
舞台上一时沉寂。
良久之后,观众席上突然传来小曹一声尖锐的泣音,开始很小,一点点抽,慢慢压抑不住了,变成放声大哭。就连葛晨也红了眼眶,对着空无一人的舞台拍手叫好。
如果说,无人区开出的玫瑰,是对所有创造者的最高赞美。那么如此不可遏的舞台宣泄,也是对旁观者的最强冲击。
台下,顾昀恍然想起曾经偷看李旻演香师的时候,那次他动容流泪,这次亦然。李旻的文字具有蛊惑人心的魅力,而这种文字若能转化为表演,就能带来持久又冲击的力量,就像不停歇的阵阵海浪,拍击海岸,诱惑勇者与其同流。他曾以为,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所演角色,但李旻,不仅能读透,还能为他再书写出新的角色。
澎湃之余,他又狠狠皱眉,看出李旻并无舞蹈基础,之前的表演部分定是通过了长期苦练学习。可最后的挑梅,长庚尖锐地调试自己的四肢,下腰动作僵硬,明显是逼迫自己做出的动作。外行看着帅气,内行就知道非常伤腰。顾昀看过剧本,原文中没有这一段,这应该是李旻代入角色后为达到心中安定侯的临起之意。
李旻换完衣服出来,小曹就往他身上扑,边抱边抹眼泪。虽然安定侯在暗涌中仅有一场戏,但作为《杀破狼》的主角是三人耗尽心力,经过多少个日夜打磨出的角色,直至今日,他们还在不断完善。李旻身着的古装来自小曹设计的纸稿,安定侯的玉笛是李旻亲自雕刻的道具....就在刚刚的舞台上,台下两人宛如看到安定侯从纸中走出,既见锦簇花繁,也见黄沙血染【2】,还是会拾起一枝枯梅。便再也压抑不住惊讶欣喜和背负的压力,哭了个干净。
顾昀心中一片柔软,暂时按下像上去与长庚交谈的渴望。不过小曹雷厉风行,抹完眼泪就拉着其余两人走了,顾昀只来得及一声叹息,最终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摇摇头,失笑离开。
校内梧桐树已经不再绿叶繁荫,枯黄色爬满了叶片,二月的寒风一吹,摇摇地落在地上。沈易有气无力地从主任办公室爬出,轻轻关上门,叹口气,疲惫地揉揉耳朵,还是没忍住去戏剧舞台找李旻。
这事说来乌龙,戏文专业的毕业设计按照规定分为两种,分别是电影剧本与剧情短片创作。电影剧本不仅需要一个好故事,分镜、台词更是要精雕细琢,极考察学生的真才实学。有的东西不是佳品就是次品,各种限制对学生来说大有“吃力不讨好之感”。
沈易跟过创作后续,一直对其赞叹有加。最初还担心李旻的《杀破狼》受到干扰,只是没想到白担心一场——他万万没想到,这届最得意的学生耗心费力修改雕琢,最后却不拿更高光的《杀破狼》作毕业设计,竟随波逐流选了短片。
“《杀破狼》剧本还不够完整吗,怎么选《暗涌》”
“因为,短片能在毕业晚会上表演……”
李旻看出他的疲惫,料到他受了一番磨难,有些抱歉地笑笑。
沈易眉心一跳。
“你是为了……你邀请了顾昀?”
李旻脚步一顿,又不动声色轻轻蹭开脚边那片落叶,“顾老师愿意演,是我的荣幸。”
帝都大学按照惯例,毕业晚会当天,会邀请表演专业和戏文专业的优秀毕业生合作,在晚宴舞会前为全校师生呈现一场精彩演出,甚至不少知名校友都会返校参演。顾昀虽然出自表演专业,也经常应院长之邀为学校宣传,只是或许是眼高于顶,或许工作太忙,这些象牙塔里的学生众说纷纭,只知道那个腾云驾雾飞升影帝的师兄,愣是没回头看过他们一眼。
沈教授对那家伙脾性再熟悉不过,校友相聚返校从未来过,除非割舍不下这个剧本,或者是眼前这个学生……
忽然耳边声音打断了他。
“《暗涌》演出效果很好,等上了舞台,主任就知道您的选择没错了。”
还他的选择。这其中根本没他什么事。
但这两边都是见人说鬼话,李旻给他留足了面子,沈教授便也不多追问。
“透”是一家坐落在大学城附近的烧玻璃工艺坊,整体温馨明亮,室内被花草装饰隔出一个个相对的独立空间,内部除工作台外还设有休闲区,供顾客DIY和休息。顾昀走进去,这里比想中要幽谧,只有两三组顾客,都没有工作人员在一旁教学,应该是常客。
李旻站在门口等待,尽力维持的从容在看见顾昀时堪堪挂住。他不动声色挺直腰杆,像背稿似的来了一句,“顾老师好。”
即便是浪里白龙顾老师,对这个场面也有点棘手的。上次见面还是喝醉爱扒拉人的长庚,顾昀心里微妙又自作多情地涌出一小股愧疚,只能注意力落到李旻左右手分别端着的两杯饮品上,道:“不是说在刻玉吗?怎么在这做服务生。”
“是在这刻玉……只是这奶茶口碑好,奶味比较重,我调了杯果茶,给老师。”
还一五一十地回答问题,顾昀看他就像看到一个做错事认真道歉的小孩。他接过茶珉一口。即使他不怎么喝茶,他这几年心里压了大大小小的事,睡得不算安稳。
一周前,李旻在这完成了白玉笛的雕刻,思虑许久,还是硬着头皮打开了那个置顶的聊天框。
聊天框里还是上学期顾昀与他一起讨论新电影的内容,那个人打出的字就像他本人一样,是少不了插科打诨的,常常下句接不上上句,狗屁不通,但细看好像深觉有理。有时候李旻关心他着凉添衣、佳节问候还会招来几句天花乱坠的胡说八道,搞得李旻恨不得把人拉黑,最后还是舍不得。
他斟酌词句,详述前因后果,打完又删。他想最后再试一次,虽然顾昀已经表示了态度,但前些天他与葛、曹等人重新整理修改了毕业设计中安定侯那一场戏设计,并且效果惊喜,或许顾昀肯赏脸参加毕业演出。一句询问,足足被他打出了五百字作文的内容,附带剧本、舞台设计、服饰设计等各种资料,一并发了过去。
这是从那次醉酒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他把四周的客人DIY作品逛了个遍,和制玻璃师、调饮师打了招呼,茶喝了半杯,就差没现场开始做玻璃了。李旻看着一些客人望向顾昀的眼神,幽幽的暗了暗脸色,把他引去更里面的私人工作室。
绕过一个展示柜,里面陈列了造型各异的玻璃制品,绚丽梦幻,光影在其中浮动,令人沉醉。已经绕过去的李旻在这流光溢彩的宛如一副画幕的背后朝他轻笑,“里面还有一些不错的设计作品。”
原来这里面另有一番天地,整体更为素雅,入眼是一个更专业的工作台,上面堆着很多竹料和玉料,两侧则成列了不少完成品,有华美的面具、各种材质的饰品等,“这里是老杜开的工艺坊,就是杜万全,你估计...没有印象了。”李旻给他拿了一副手套,“我从里头拿的,新的,小心割手。”
“看来杜氏影业的公子很有闲情雅致啊,你怎么不带?”
“我刚在雕这枚玉料,刻的时候要滴水。”李旻指了指工作台,顾昀看着这玉料眼熟,正是他当初没能从郝大爷手上拿下的那块。
“你还会这个,这么小你要雕什么。”
“学过一些皮毛。一枚玉佩,这是设计图。”图上是一柄圆形平安扣,圆润细腻,其下用素线坠着两颗镂空玉珠,玉珠则系着两股墨清色穗子,图纸上还画了它们摇曳的几种姿态,更显雅致。
“别说,真精致,送哪个小姑娘啊”
老师当的像什么样子,夸人也踩雷。长庚没接话,转身拿出一把笛子,盯着顾昀,“给安定侯的。”待顾昀接过笛子他才继续,“我想给笛子做个玉佩。”
顾昀内心吹了个口哨,像被塞了玩具的小朋友,一边把玩,一边说:“那你先继续,老师参观参观。”
李旻心不在焉,都不敢动勾针雕精细的地方,整个人就像分成两半,一半留心着手中玉料,一半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心中七上八下。他看见顾昀拿起一个红色的蕾丝羽毛面具,一等顾昀开头,就接上话:“这是小曹设计的面具,是为一个异装癖角色设计的道具。”
顾昀端详面具一会,再扫了其他东西几眼。不知怎么,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灯影下的长庚,就有些挪不开眼了。
这小东西在自己面前倒是很会克制乖巧。可写剧本的时候,舞台上演戏的时候,当他沉浸在一件事情上时,眼睛里头就像一团燃烧的火团,那些潘多拉似的疯狂会透过沉静从容外表流露出一些痕迹,不再是那个小长庚。
他慢慢摩挲起手指尖的白玉,思绪纷繁——眼前的人像玉,南方古镇的过去扼不掉他的温润气质,一笔笔的磨刻,却成就了沉静的自信与壮阔的野心。
顾昀某种不可言喻的期待慢慢升起,恰巧长庚一双黑眸望过来。
两人对视,气氛微妙。
沉默了一会,顾昀开口:“抱歉啊戏组上周拍摄手机关机了。你那个的剧本……”
李旻很快打断他:“没事的,没关系,不用担心我。”
——“我接演安定侯。”
——“我找到了安定侯的演员。”
两句话诡异地同时飞出。
但瞧那傻学生一心想让顾老师安心,也不知从那编出个备胎,自顾自地朝自己开了处决枪,甚至反应不过来对方的话,半天缓过神来,突然急喘:“你,说什么?!”
反观那莫名其妙被备胎的顾大影帝,眼睛里火气四起,嘲讽力max:
“你还叫谁来演?那这玉笛是给谁的?”
李旻这才缓过神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心脏怦怦直跳。
“没有谁!给老师的……”
他太欢喜,一时不顾任何,直接抓过顾昀的爪子握在手心,轻柔地将玉笛放在他的掌心:“只给你一个人。”
正如李旻所言,《暗涌》被选中作为毕业演出的剧本。又有校内传闻,影帝顾昀返校参演。传言一起,表演系议论纷纷,炸开了锅。
前两年据说顾昀修养生息,回校代课,连院长都承认确有此事。表演专业大四的学姐学长听闻纷纷扼腕叹息,感慨自己生不逢时。可谁想到,顾昀跑去隔壁戏文专业兢兢业业,在台上手把手教他们演戏。同届表演系学生宛如被丢在雪夜里孤苦伶仃的小白菜,或者是被渣男抛弃的白米粒、蚊子血。还没郁闷完一学期,顾老师又消失了。因此对于顾昀返校和表演专业学院同台演出的奇闻,大家是万万不信的。
不过,或是顾昀诱惑难挡,或是李旻实力有目共睹,当《暗涌》剧组招募配角和群演时,一众表演系学生的豆腐心还是颤动不已,默契又无言地堵满了选角教室的走廊。这般古怪景象令其他专业的学生如临大敌,纷纷传言李旻选角异常严格,传至最后,“《暗涌》要上1号台,演员先考虑本校学生。”这种话都令众人深以为然,因此也多了许多凑热闹人士。
维卡就是凑热闹人士之一,他是今年年初来的俄罗斯交换生,来帝都戏剧学院学习古代曲艺。对顾昀半点不熟,也仅是听过李旻名字,只是被想上电视的室友骗来凑数。他百无聊赖的靠着墙壁,有些烦躁地扫过一旁紧张兮兮的室友,无视附近透过来打量的视线,不时动动手指刷刷蓝鸟,物色下一个床友。
他身上有一种浸润在中俄古典音乐中间的秀雅,而浓重锐利的异国五官与宽肩窄腰的长条身材使得他有一种野性和放荡的美感,两者奇妙又和谐的融合,使得他在gay吧异常抢手,同时他也非常享受昏暗灯光下滋生的暧昧氛围,沉溺一夜春光的刺激,驰骋情场万叶留身。
不过现在维卡本人只觉得自己一时脑热的很愚蠢,因为室友的一句“表演系帅哥多”就鸽了刚约上的年下1。正当他耐心耗尽,打算亡羊补牢回头约会时,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姑娘声音。“29号,维卡。”
曹娘子负责舞台设计,本来选角与他没什么关系。但今天李旻要亲自选定一个重要配角-----雅先生,一位教皇使者,本就常绕着李旻转的小曹,在听到选角关键词包含“俊朗”时,完全按捺不住冲动,怎么说也要来替个班。
维卡及其室友一进门,小曹就深吸一口气,脑海里迅速将前者与西洋使者的特征匹对上。眼神一边嫖李旻脸色一边提问,这边维卡对答如流,举止沉稳,每一个笑容都让他恨不得立马拉他进组,可这边李旻只是淡淡地听着,波澜不惊。让他郁闷不已,
另一边维卡也对眼前这个叫李旻的人十分在意,进门看到脸的第一眼他就在心里吹了一声口哨,眼睛不由自主地下移透过宽大的卫衣扫视他的身材。李旻给他一种舒适从容的感觉,在回答问题的空隙,他还饶有兴致地思考,和李旻约个会好像很不错。
突然,他感觉到一阵冰冷的寒意,好像在被狼王凝视,将他的所有的技巧,甚至想法看透。当他望向李旻的眼底,只有朦胧不清的审视,这般分不清审视还是欣赏的目光,让他有些坐立难安,甚至有些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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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引用《杀破狼》【2】引用歌词《月若流金》
纯爱战神校园师生恋爱!!
01初见
李旻没想到还能在课堂上见到顾昀。
第一次,是教授在课堂上放电影《追香》的片段。那堂课的主题是-------留白的艺术,节选结尾片段作为例案:画面从血珠滴落的特写镜头移至一片绿浪的芦苇丛的全景,天色灰沉,一身素衣的香师隐入其中,不见身影。风吹过,片片芦苇晃荡的声音被放大,再尔,电影转至无声。一段白绸从蒿中飘出,翻转起落,血不留剑,却凝在了香师的眼布上。
教授说,香师隐入芦苇里便应了那句“从地上来,到蒿里去。”,他是皇帝养出来最利的剑,能斩万物,自然能斩......
教授说,香师隐入芦苇里便应了那句“从地上来,到蒿里去。”,他是皇帝养出来最利的剑,能斩万物,自然能斩爱人。情与欲是香师孑然一生中蜉蝣光景,失去时最痛,可世间本无长久之物,即使无剑,也会消弭,唯慢慢孤独是生命本色。他从四方红墙的笼里生,到密不透风的世上活,早知孤独,便要孤独。
教授又说,追香——人自是如追风的那绸白段一般,去追虚无缥缈的意义。凝结似梅的血,像烙铁一样凝在香师的心里,烫的他忍受不了这凄苦冰冷的黑。情欲是最原始的互动,意义是人造的生命结点,不是一个具体的选择会改变命运,而是你与人相识、相知,在互动中找寻支撑你不断前进的意义,每一个节点回头,都有迹可循。皇帝曾为他遮伤眼,他便能成为香客;爱人曾为他见世界,他便能到蒿里去,到随风飘动的新生命里去。
教授教他们,留白是电影常用的技巧,像诱饵一样吸引观众。李旻如愿以偿的上钩,他如开窍般明白了孤独的深意,也开始渴望寻找生命的节点,那段白绸就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种下,在讨论纷纷的课堂上,他突然生出一种奇怪又强烈的渴望——他想看一眼香师的眼睛,不被封裹的双眼。
“顾老师。”
顾昀听到李旻叫这一称呼始终有种变扭感,有些不正经般的暧昧,又像循循善诱的猎人。再被那双玻璃珠般眼睛专注地盯着,他自然而然恍了神,随即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从他波光粼粼的双眸移到嘴唇,等着下一句好把这诡异气氛打破。
“《追香》电影里,如果你是香师本人,奉命杀死爱人后会怎样?”
在那堂探讨电影留白作用的课程后,李旻常思考,学习如何与孤独相处。而有趣的是,在寻找与成长和解的道路上,在他想要独自与孤独和平共处时,顾昀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种子或许已经悄然发芽,但无人发觉。因为李旻已经完全把心思放在了戏剧课上,他不仅一周要与顾昀见上四次,还要作为小组组长完成一部微型戏剧的文稿。原定的戏剧教授沈易接到课题任务临时赶去西北采风三个月,代替课程取消的好办法就是,把刚杀青正在家抠脚的知名校友顾昀弄来替课。美其名曰,未来影帝返校哺育莘莘学子,实则狐朋狗友酒肉交易。
话虽如此,顾老师的确相当敬业。不仅常和学生一起讨论剧本修改,还会帮忙排戏,文武双全齐上阵。
“我想想,《追香》里香师多大来着……”
话音刚落,就被李旻接了上来。
“十九岁,少年剑客,刀下百人。”
顾昀一愣。
这个学生确实资质聪慧,平常文稿比其他学生优秀不少,谈吐行事精练有理,就连相貌也深谙眼缘,气质更是温润可爱……不如逗弄一下。
“那自然是双双化蝶,生死相随。”
“……”
“我可跟你们这些为了浪漫寻死觅活的小鬼不一样。是我的话,更愿意成为第一剑客,保爱人不死。”
李旻有时候会做关于香师的梦,隐入篙丛的白衣、不留血痕的刀剑,甚至会梦到一双他想象的香师的眼睛,全都明明暗暗,看得模糊。但在这之后,这些道不明的内容全变成了一个再清晰不过的、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的,顾昀。
戏剧班是按小组单位完成作业的。四人小组里,自然李旻组长,将葛晨、曹春花、杜万全拉到了一块。
这三人对他而言,实属缘分。
葛晨和曹春花是发小,自他被李家接走后再没见过面。小时候这两人就常常跟他屁股后头,被带着对小说、影视这些起了兴趣,最后与旻哥在大学相遇也不算奇怪。只是,葛晨和曹春花是舞台艺术专业的,一开始就打着旁听主意,想和大哥一起上课,最后自己入了迷,求着沈易把他两拉进名单。
老杜是前两届的学长,来历不简单。这个“杜”,是和最近如日方升的杜氏影视同字。休学了两年,平时神出鬼没见不了人影。李旻却总能遇见他,只觉得他脾气温和。之后才知道自己是被那家伙投资股东早早标记上的“摇钱树”。
虽说熟人好办事,但李旻组的戏剧作业诡异地不顺利,演员上戏表演后还经常修改。
“你们组前几版的稿子明明更好。怎么越改,主角定位越模糊不清了?”顾昀翻阅着李旻工整得堪比完稿的七八版稿子,眉头紧皱:“我不满意。”
李旻组的剧本是围绕着母女亲情矛盾展开的生活互动,情节简单,但心理描写非常多。“我们结合了上戏表现,这样安排主演的情绪表现更好,观众观看感受会更好。”
“你们想更直观地体现矛盾可以换表现方式,但你们是编剧、是导演,人物的定调不能乱,妈妈这个角色很复杂、表现确实有难度,但如果最底层人物逻辑不连贯的话剧本就是扭曲的,乍看容易被视觉效果、台词影响情绪,但观众回过头想就会觉得变扭。”
顾昀圈了几个剧幕,“这里是把你原来写的部分改了,我喜欢之前的,你自己也知道原来的更好。”
“是,但我还是认为要综合演出效果。我要对我的团队负责。”
看着面前小孩一脸坚定又“顽固”的样子,顾昀知道跟这人说不通,立马起身,竖竖衣领,抓上电脑就要出门,还不忘拉起李旻招呼,“你把表演同学们叫上台,走一回,等我们演完你再说这话。”
其实顾昀并不会教书。
要知道国戏学院大多有名望的教授都是内敛倨傲的,说一不二,一句话被奉若圭臬,又怎可能自降身价留有讨论空间。有些人立志成为不可被驳斥的教科书式典范。顾老师这样的异类,虽然专业,但实在有些活泼过头。
像朝一潭深湖扔下石头,势必砸出层层涟漪。
李旻在台下跟着他的光芒移动,不可抑制地波涛汹涌。
如果只看文本,李旻有信心自己写出内容是最好的,但他向来尊重演员具有自身的理解与表演特点。虽然不排除课业作业的大多数演员同样也是学生的缘故,但几乎最终的效果都达不到李旻组最开始的设想,不只是演技方面的,更是角色的魅力上面。
剧本是写给演员的,可是如何能将想清晰地传达给观众,他们组都很迷茫。
而顾昀这一场戏后,那些他们一直努力的痕迹:苦思构想的纠结、为打磨一个片段熬夜商讨争辩,妥协放弃改剧本的挣扎,这些起起伏伏时光都变得有重量。
“走走走,咱们吃烧烤庆祝一下!我第二幕戏有新灵感了!要我说啊,还是顾老师牛逼,真灵!这次作业我先冲一等奖学金了……”
葛晨起身招呼大家聚餐,一边还不忘反复回放手机里刚刚录的表演视频。而整理好资料的曹春花却注意到李旻的沉默。
“旻哥怎么不动,真陷进去了?哎,刚才他跟顾老师双神同频,总感觉旻哥以后爆发的灵感会把我闪瞎。”
李旻早已习惯这群人,回过神打开电脑,“我把之前顾老师跟我讲的部分,和我觉得可以再修改的片段标注出来,晚上你们喝酒,明天起来看着这个也有个思绪。我改完就来找你们,还是老地方对吧。”
“旻爹,我的神!”
“瞎叫什么,没礼貌。给旻爹磕个头先!我要永远追随你!”
“真世俗,明明就是我的阿旻,我一定把烤茄子第一口留给你,哈哈哈。”
一群人冲上来把李旻熊抱了个呼吸困难才松手离开,舞台上的同学也逐渐散去了。
李旻修改好批注后又独自在观众席坐了很久,看着空旷的舞台,顾昀在舞台上的一举一动却再现似的反复出现在他面前。
黄昏已至,他走到一楼,夕阳斜撒在出口的走廊上,让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可以看到校园的粼粼湖水与远处斑驳的树影,起风了,涟漪与光影摇曳着诉说着亲昵低语。天空中晚霞衬着落日,火烧云照映着诡谲又绚丽的云海,整个天空宛如梦幻浩瀚的舞台幕布,幕布落下,延伸至地面,而在这之中的,是顾昀。
他靠着柱子,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闲散的靠着门口柱子望着李旻,像只尊贵又慵懒的猫咪。
李旻不敢望那双眼睛,甚至不敢走近,他感觉自己正在颤栗,心脏跳动的像要理他而去。凝望着深渊,深渊也在凝望着你。那难道凝望着梦想,梦想也会回望自己。
两人对立无言,一人在室内暗影下,一人自霞色中走来。顾昀走向了他,靠的那样近,好像要他的眼睛里只装得下自己。
“小长庚,我喜欢你的剧本,写下去。”
大概是映着窗外景色,李旻眼中似透着熠熠亮辉,静静地望着他,而后才点了点头。
“顾老师,毕业演出,你要在。”
待李旻来到烧烤店,葛晨等人已经喝上一轮,但又乖乖的没有动一口烤茄子。看到李旻来,又纷纷化身泪眼小狗,缠着他喝酒。李旻一般是不喝的,因为常常兼具着送所有人回宿舍的冤种任务,平常也就是任由他们闹闹。今天却破天荒的还没等他们开几句口,就干了一杯,辣的眼睛都有些发红。
“完了,我旻爹受什么刺激了。”
李旻一杯接着一杯,把其他三人吓成瑟瑟发抖的鹌鹑,意味他遭遇了什么变故。老杜更是担忧的按住他的手,想安慰他和钱有关的事就不是事。
“我要写一个剧本。”李旻没多解释,汹涌的情绪已经被压抑住,神色如常。
“旻爹带我!!我愿意作牛作马,我已经能想到奉函导师给我颁发优秀毕业生的场面了。”
“签约吧,李旻。”
三人的插科打诨冲散了古怪的氛围,而长庚心中的种子已经抽芽。
这次是去的是一个南方小县城,下午五点,太阳还在天上耀武扬威,空气潮湿闷热像干不透的毛巾。路不宽,这个点又是下班,沈易坐的出租车在电动车的车流的不伦不类,开到四十码顶天,中途等等停停,大概压死了几十只蚂蚁。等到了剧组,饭点差不多过了。外面围一圈大爷和老太太摇着蒲扇看热闹。
李旻从到达县城后就隐约有种紧张感,听不大懂的方言、投向他们的好奇探究的目光,他好像意外闯入桃花源的后生汉。沈易很少带他来剧组,一般是受邀去参加地方的采风活动,了解不同地域的文化。他敏锐的猜想这次可能是熟人见面,一种古怪的直觉。面上不显,心里却七上八下,有种毫无准备的拘谨和隐秘的期待。
“卡!过,顾老师你手没事吧。”
顾昀甩甩手腕,吹了吹,“小事,没收住。”一边走到监控器后看效果,正好瞧见沈易带着李旻进棚,打个了招呼就头也不回的去盯监视屏。李旻这才看清他,那双镜片后的眼睛狡黠灵动,像只狐狸。刚拍完头发还有点乱,棚里热,他顺手解了两颗扣子,锁骨大剌剌的落在自己眼里。直到沟通结束后,才晃到两人旁边,“大教授,带你学生下基层了?巧了,这我最后一场戏,没戏了。”
沈易:“也就顺便来看你,别自作多情了。”
顾昀就懒得看沈易,光去扒拉旁边的长庚。“这次来玩多久,这里比较热,小心中暑。”他正体贴起劲,没注意到那小子抵触的手,目光却跟着他额头的汗流到脖颈,还要往下探。
“一周,那个…你擦擦汗。”
顾昀接过湿巾胡乱一抹,大手一挥,把李旻揽到身侧,“哎还是我学生好!走,先去吃饭,有家小菜馆很不错。”
“院长她老人家这几天还在跟我念叨让你来跟我做同行,怎么说顾老师。就当补贴家用,不然你跟个扶贫办一样,天天给剧组砸钱。”沈易一边打趣顾昀一边还不忘敬他一杯。
“嘁,还真是三十年河西。以前老太太怕我祸害他学生还来不及,现在见我没戏演,反倒上赶着来。”不像往常一样神采奕奕地口舌大战,顾昀懒洋洋地回嘴,有些倦态,一口把酒闷了。
“你行不行,别来花的,喝酒。”
院长是顾昀当年的导师,也是苦心教的大弟子,知道这孩子天生骨子里就带点傲气,绝不肯做飘飘然的仙鹤,借着顾家这口仙气一览众山小。打定主意要一步步爬,爬到电影演员那座高山的顶上。这条路泥泞难走,一个人走太辛苦了。
“……你上次演的话剧,她还托我抢了票。”
“我知道,她这岁数还知道玩相机了。”说完他垂下眼,想到自己都这么大了还让老师操心。无言端起了酒杯。
李旻一直沉默地听两人聊天,本身也插不进什么话,但他有些被饭桌的不同寻常气氛压得难受。面前两人开始还能吃几口菜,聊到顾昀的近况后就不动筷只喝闷酒了。灯影洒在顾昀脸上显得朦胧,他觉得眼前人瘦了很多。他本身不常喝酒,但看着顾昀喝闷酒心中一片烦躁,于是执拗得在他每次抬起手时,都轻轻与他碰杯。
顾昀上次担任主演已经快是一年前的事了,业内一只只最爱嚼舌根的八哥常常翻白眼,念叨着总统山上的人呢总该下山了,时代一去不复返,不能眼睛就往天上看,还什么剧本必须亲自过目,二、三番配角不合适说不去就不去,也不怕得罪人。演技精绝如何,路人口碑好又怎么样,您老不吃饭,咋们还要喝粥呢,也别去他那找气受了。
但顾昀其实不算进组少,只不过多是一两场戏就结束的“特别出演”,而且多是给新生导演抬轿子的作品,内容创造力丰富,但成本压的太死,近乎没有发挥空间。要么就是发行层层阻碍,宛如胎死腹中。电影的商业化占主流已然成为趋势,一个演员的反叛显得杯水车薪。他自掏腰包也好,饮风餐露也罢,总有人要在理想前低头,也总有人不愿分蛋糕。
顾昀听到这句话冷笑一声,随手把酒杯砸在桌上,扫他一眼,“流量有个狗屁用,能出几个好本子”沈易一惊说不出话,顾昀忽而看到一旁的长庚,有些尴尬,摸摸鼻子,也知道自己捡着把枪就乱捅人,摆摆手,搭起伏倒的酒杯。“不过也挺好,还能去红毯卖卖脸。”
他早前还会偷偷参加一些普通编剧的交流会,结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留下许多傻逼又浪漫的回忆。但如今很多投资人心太急,只想找已经有热度的小说、漫画来改编,甚至等不及剧本创作。回看这些年,议论纷纷的声音从来没有少过,他走的这条泥泞路却好似愈发坎坷了。
天已被顾某人聊死,一句话救不回场面。就在这磨人的沉默中,李旻突然放下酒杯,转身翻出来一沓纸,
“你看看,我的剧本。”
两人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小鬼一人悄无声息的喝干了两大瓶酒,怕是醉了,脸上不露风云,手却微微晃抖。顾昀本想拉着他让他舒服些,但李旻直起身子,把纸稿搭在他手臂上,盯着他,有些强势。
“我没事,这个故事我写了一年多,你看看。”
顾昀拗不过醉鬼学生,接过来开始看。李旻一改刚刚的强硬,在呼吸都变得小心,看到酒撒到了顾昀拍戏蹭破的手背上,拿起桌子上温热的湿巾一寸寸帮他擦拭干净。气氛变得古怪,顾昀感觉手心发痒,不自在地拳了拳手指,不动声色的拉开一点距离,“喝酒头晕,你讲给我听。”
“好,大梁元和年间,安定侯奉密旨前往北疆,在下着大雪的关外..”【1】
在李旻讲述他的故事中,沈易频频称叹情节设计,顾昀最后直接把剧本接过去细读。
“安定侯这角色很丰富,人物你怎么设计的。”
顾昀察觉到他的异常,招呼沈易去结账回宾馆,自己一边安抚长庚回去聊一边扶着他出去。
长庚完全醉了,上了出租车靠着椅背还算安静,只是手有些不安分的粘着顾昀,隐在阴影中,副座的沈易没有注意。顾昀很沉默,他再一次被长庚的文字的灵性所惊艳、冲击,明明剧本还有不足,但就像清泉之于在沙漠彷徨的旅人,宝藏之于不会停下脚步的冒险家,对于身陷泥泞的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以至于他以为安定候的角色是为他而设计的。这种欣喜令他颤栗,就像有人邀他灵魂共舞。
到了酒店门口,沈易独自去前台开房,李旻就直接像只大型犬整个人挂在顾昀身上。顾昀想从包里给李旻拿水只能先松开他。不知道醉鬼在想什么,他似乎以为顾昀要走,忙紧抱住他,头还要往脖子上蹭,““子熹,别走!”“我帮你,我可以帮你。”
“不喜欢这个吗?那这个呢,我还有!”说着又要挣动着去翻书包,被顾昀一把牵住。
“我还写了很多戏,都给你写的,留下来看看行不行?”
“不行么?那,我跟小曹写得那个异装癖,你演不演……”
顾昀脸色变幻莫测。李旻急切的呼吸喘在他颈窝上,他挣扎不得只能受了下来,软着语气哄他,“乱想什么,我他妈走哪去?”
醉鬼讨了乖,变本加厉……
李旻再睁眼看到的是天花板,头有些微痛,衣服没换但没有并没有明显不适。环顾四周,房间里就一个沈易。沈易瞧他醒了,给他递了杯热水,“醒了,有没有不舒服,昨天睡前给你喂了水抹了脸。”
“没有。”李旻愣愣的,他觉得沈易的话里的主语是顾昀,但不敢问。
“有个话剧缺人,顾昀早上赶飞机走了,你那个本子之后有空再说吧,你收拾好我们就去剧组。”
“嗯。”李旻默默的下了床,却心不在焉。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空了一大块,他想起昨晚自己因为顾昀的苦闷很难受,头脑一热就拿出了自己还不完善的剧本,想要为他做些什么。可是他情不自禁,他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太急切,太稚嫩,是自己的剧本不够好,他让顾昀难堪。他的顾老师给了他体面,他却连道歉都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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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饼同人文专栏——
TOP10
《[三太子]甜心蜜恋:校霸的甜心宝贝》HOT
作者:杨婵
标签:青春,校园,甜文,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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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丙是被过于强烈的光刺醒的,他伸手去遮,却在下一秒陡然睁大双眼,这里不是他的华盖宫……
“……你醒了?”
李哪吒把抽了一半的烟摁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刚刚想...
李哪吒把抽了一半的烟摁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里,刚刚想好的说辞在对上敖丙眼睛的瞬间说不出口了,他抓了把乱糟糟的头发,干巴巴问:“你还好吧?”
“我挺……”李哪吒这样一问,敖丙才后知后觉感到浑身酸痛,就像碾压过全身一样,而且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更是让他感到别扭,这一认知让敖丙愣住了。
李哪吒见状干脆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一遍,这事说起来谁也怪不了。
李哪吒是魔丸转世,法力通天,封神榜后他以肉体成圣,被封为中坛元帅,也是天界除妖的先锋官,因他常年在外除妖,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也不知道有一位灵珠转世的龙族三太子飞升成仙,被封华盖星君,这让不少受人间话本小说影响的神仙暗搓搓兴奋了起来。
一位魔丸,一位灵珠,一火一冰,一红一蓝,这是什么,这特么就是天生一对啊!
当然李哪吒不知道这些,他只觉得新奇,尤其是藕饼专栏第一个帖子不管是题目还是作者都让人胃疼,杨婵喜欢看狗血小甜文,她写的这篇《[三太子]甜心蜜恋:校霸的甜心宝贝》让众神一边高喊‘太狗血了太杰克苏了’,又一边催更‘好甜好甜好甜,藕饼是真的,我可以我太可以了,三圣母大大今日爆肝吗?’
因着《[三太子]甜心蜜恋:校霸的甜心宝贝》后面有个飘红的HOT,李哪吒又觉得看到了自己的称号,就点了进去,谁知道这一点进专栏深似海,李哪吒神情怪异的看完第一章,又犹犹豫豫翻到了下一章,再踌躇半晌看完了第三章,然后放进了自己的隐藏收藏夹,他也不是感兴趣,就是觉得好玩。
李哪吒是没想到自己会进入杨婵写的书里,如果他知道他就是死!也不会手贱点进禁地!他更不知道敖丙也一起来了,他如果知道,他……李哪吒偷偷瞄了眼还在沉思消化的敖丙。
华盖星君敖丙,一封神就以他惊人的美貌荣登天界美人榜榜首,前十除了他全是女仙,当然也不是说他长得跟女仙似的,只是单纯觉得他漂亮到让仙忽视了性别,相对于李哪吒的俊美,杨戬的朗逸,孙悟空的野性,敖丙更像是养尊处优的小公子,细皮嫩肉,矜贵优雅,有武将的气势也有文将的文雅,把仙吸引得不要不要的,七夕节的时候居然有星君去鹊桥那抓了喜鹊送给敖丙,被织女追在后头打。
“那现在该怎么办?”敖丙想了一会儿没有半点头绪,只能去问李哪吒。
“只能按杨婵的小说走了”李哪吒说,“走到结局我们就能回去”
敖丙只觉得一阵头疼,他刚刚除了在消化李哪吒跟他说的缘由外,还在消化这本小说的剧情,虽然名字让仙胃疼,但剧情是实打实的甜文,除了中后期有一段分开外,其他的剧情就是甜甜甜,发糖发糖发糖,什么牵手拥抱亲吻都是小事,他还得跟李哪吒负距离接触,李哪吒和敖丙都是早上过来的,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们也没经历。
“只能这样了”敖丙叹了口气,直起身,蚕丝被从他身上滑下,露出星星点点的痕迹,李哪吒连忙移开眼睛,等敖丙披着衣服进了浴室,他才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一张卡来,想了想把那张卡塞回口袋里,剩下的全都放在床上。
“敖丙”李哪吒上前敲敲浴室的门,这还是昨晚做到兴起处硬要对方告诉他名字才知道的,“我先走了”
浴室里水声小了下来,等敖丙应了声李哪吒才穿戴整齐的离开。听到关门声敖丙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松了,他咬咬牙,抖着手清理身后,等他洗完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床上放着一叠卡,剧情里李哪吒给了敖丙一张,现在他除了自己留一张其他全给了敖丙。
不要白不要,敖丙除了习武的时候吃过苦外衣食住行上怎么精细怎么来,李哪吒给了他钱他也没想过要委屈自己,反正剧情偏差不大,结尾不变就行。
敖丙穿好衣服,他把卡放好先去经理那里辞了职,酒吧经理怜悯的看了眼敖丙,给他多算了两个月的工资。
今天要去A大报道,敖丙也没拖拉,回去把行李重新收拾了一遍,不喜欢的全丢了,然后退了房子拖着个行李箱踏上了前往A大的公交车。
空中没有一丝云,日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到敖丙的身上,他微微侧身躲过半片日光,公交车晃晃悠悠的转过一个弯,再往前开两站米就到了站点。
“A大到了,请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开门请当心,下车请走好”
敖丙站在后门口,门一开,热气便争先恐后的涌进来,扑了他满身。
敖丙拎着行李下车,他抬头看向金光闪闪的A大招牌,往树荫底下走。小说以他为原型,相貌自然和他一模一样,只是从校门口走到报道处,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他。
两个男生上前来帮敖丙走报道的流程,又把人送到宿舍楼。
“学弟你没带被子?”
“没有”敖丙摇摇头笑道:“准备晚上出去买”
敖丙想了想:“好”
男生满脸笑容的点出二维码:“409,学弟到你寝室了”
敖丙推开门,和门内那人打了个照面。
“学弟你——”男生止住话语,他看看敖丙又看看李哪吒,“你们认识?”
“是认识”李哪吒伸手去拿敖丙的行李箱,“给我吧,你身体应该还不太舒服”
这话听着暧昧,可两个人面色如常,男生硬是没看出什么来,只能归结于自己的多心,他和敖丙又说了两句就走了。
李哪吒来得早,空调也开了有一会儿,敖丙找到自己的床位,把行李箱打开,里面只放了一半的东西。
“你等会儿要去买东西?”李哪吒问。
“嗯,要买挺多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李哪吒的行李也不多,仔细想想也有不少要买的,还有一些虽然本身就有,但他觉得用着别扭就给扔了。
书上说剩下两个舍友要晚上才来,李哪吒和敖丙干脆放好东西就出了门去对面的商场。
晚上两人大包小包的回来,宿舍里另外两个人也来了,四人互相介绍了一番,洗漱完后纷纷爬回自己床上休息。
419的对象是自己舍友,在没有第三个人的时候两人还能和平相处,有了第三个人就要维护一下原本的剧情,别别扭扭不肯交流。
一切都步入正轨,直到学校安排体检,李哪吒因为晕血,抽血的时候直接晕过去被送进校医室的消息传进敖丙的耳朵,敖丙才意识到第一个暧昧点来了。
敖丙极力掩饰自己的焦急走进校医室,校医见他来了朝他点点头去照顾别的学生,敖丙把帘子拉起来:“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哪吒惨白着一张脸,压低声音,“这是什么破设定,我怎么可能会晕血?!”
也是,堂堂中坛元帅,除妖先锋怎么可能会晕血,敖丙见李哪吒惨兮兮的模样觉得好笑,他们本就莫名其妙进入这本小说里,与其他人相比他们自然而然的会有几分亲近,敖丙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带上两分亲昵:“我去给你买早餐,你要吃什么?”
李哪吒想了想,勾勾手指,敖丙听话的低下头,窗外有鸟扑棱棱飞过,似乎有一片羽毛轻飘飘落在他的唇上。
敖丙一愣,这才想起来剧情里这一段确实有一个亲吻,只不过是落在嘴角,而不是……他抬眼去看李哪吒。
“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李哪吒躺在雪白的枕头上,阳光透过交错的枝丫斑驳的洒在李哪吒脸上,俊美的让人心跳都有一瞬间停滞,敖丙只觉得一股热意自唇上散开来,烧遍了他全身。
敖丙:李哪吒是不是偷偷用三昧真火烧我?不然为什么我会觉得浑身发烫
大臣觉得近日的夹板气实在难受。这江南剿匪一事不知触到了哪根神经,顾佑公然顶撞太始帝,焉能不惊心动魄?
皇帝对这顾佑,不公开教这十五的少年难看,也不再喊他来御书房。等下朝回侯府用膳,这对冷战的父子也各吃各的,筷子不夹一盘菜,一张八仙桌坐得八丈远。骨肉亲情天伦之乐都是说不上的。
“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都得去江南。”
啪地一声,撂下筷子,顾佑起身就走,也不打招呼。
“坐下!把虾吃干净。”李旻面无表情。
顾佑点点头,把碗里的虾夹了,胡乱嚼了两口,肉带皮那么囫囵噗一声吐到桌上。结果没成想,那口气吹到父亲那碗清粥白菜的边缘,差点吐他碗里。
李旻没有说什么。
小侯爷这孩子在侯府就天生要嚣...
小侯爷这孩子在侯府就天生要嚣张跋扈的。在朝堂,皇帝是老大,在侯府,那得是他顾佑。什么东西章程都基本遵照顾佑的性子。连一国之君踏进侯府门槛那刻,都收敛起气场,不肯摆半点君王架子,就如大梁那万千收工回家的寻常父亲一样,与幼子坐桌吃饭,同舆入宫,多少年这么过来,这次闹这么大……
“你非要去江南做什么?”
“总要瞧瞧天地长什么样子吧!”
“你已经站在山顶,俯仰之间尽收眼底。”
“那我希望见识更多新东西,您也不让。”
“哦。见识什么,那个什么桃花仙?这就是你千方百计想剿的匪吗?”
李旻突然拿起筷子,呷了一口青菜。
父亲竟追踪拦截了他的书信!
显然,被直直捅破了心思的顾佑,眼睛心虚地瞪了起来,语速飞快:“是啊,那本是我在江南的相好。我就是想去找他,从来没想去剿匪,也从来没有什么为天地立命的大抱负。您不是就希望我游手好闲贪恋富贵吗,父亲该为我高兴才是啊!”
李旻拿起筷子,端起白粥,喝了一口。
顾佑发现父亲不接他话茬,愈发跳起脚来:“原本这京城我压根儿就不乐意回来!我可不要困在这金丝笼子里,跟您一样,呆在那高高的金銮殿上,坐在硬邦邦的龙椅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王伯听到已经勃然变色,皇帝却不愠不火:“这些年,我难道没有让你见新鲜得趣的么?我带你见过那些西洋最大的船,见过天上最快的鸢,见过……”
“可是父亲,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山河四处万象更新,而你就连每日饭菜都不曾变过,十年二十年永远是这碗白粥,几根青菜,谈什么新鲜呢?”
李旻垂眸,凝视着眼前的白粥,仿佛漫不经心地望着,一跳一跃的灯光倒映在粥面上,波光都显得孤寂庸懦,无趣至极。不知过了多久,他问:“在这儿度日如年是么?”
王伯不胜其寒地打了个寒颤。顾佑却下巴扬起,身子一挺,是乘风而上耀目的新日。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我不可能永远呆在这里。”
李旻看着他,又低头喝了一口白粥,神气渐渐松下来,双眼没有落脚地似的望着,似乎要穿透面前的浆糊,不知是泪光还是火光,晶莹地闪着,显得疲倦和悲凄。许久许久,才叹息一声:“那儿匪帮骁勇自成一派,外人难以救援,我在江南时知道厉害,破皮流血也不必着慌,王伯备了些紫金活络丹、驱热法风散,都带上。”
李旻的声音很淡,歌笑悲喜都没有,随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殷红色的护国寺佛篆印,醒目极了。
“不想写请安折子就不必写了。带着这护身符,就相当于我见着你了。”
顾佑本来一肚子火气,听着听着不知怎的心一直沉落下去,很快他就抓起那小红布包,匆匆往怀里一塞,流苏坠子没塞进去,在前襟上一晃一晃,跟红色的眼泪似的。
“我吃完了,我走了!”
顾佑走到门槛,突然回头补了一句,脸还是绷着的:“儿子不在时,父亲也可以喊膳房做些金桂甜糕……就,上回那个金陵故交,哦不相好!相好送我的,专门做甜点,人也机灵……”
李旻微笑着挥了挥手:“小小年纪什么相好,好生剿匪去吧。”
他低下头,喝了口白粥,颤着喉咙,轻轻咽了下去。
这次顾佑调度剿匪算得滴水不漏,可地形复杂,天气多变,刚第一回设伏,就被那山间暴雨打乱了计划。他央求那位半仙兄长陪他一同去,顾半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摩拳擦掌等了好久一样。
一路下来,顾佑每日追着那半仙哥哥屁股后头问这问那,问你怎么知道那伙人会出现在哪,问那马是你提前放走的,问到最后,这位顾半仙在白公子心里的地位,已经成半神了。
有一回,他们从树林小道打马穿行。顾佑侧身躲过支棱的荆棘,回头提醒身后那人小心。半仙那双桃花眼却变得有些云缭雾绕,如猜谜语似的低语:“我以前好像也这么带过你,走这条道,然后响马就……”
果不其然,远处嘶鸣一声,真的响了。
“我父亲也说,他跟爹爹一起剿匪时,爹爹总乌鸦嘴。”
不知想到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半仙眼尾笑起了皱纹,浑身被日光镀了一层浮光跃金的光辉,远处高地错落的山峦,就如同跳动的心。
“你父亲倒是个趣人,还愿跟乌鸦结成一对儿。哪日有机会带我见见。”
“好啊,他看见你大概会惊讶。”
“惊讶什么,你在外头认了个兄长,还这么老?”
“哈哈哈,他大概会惊讶你能保养如此之好。”
顾佑边说边回头:“说实话,自我幼时起,父亲似乎就从没有惊讶之事,也从未露出过什么情绪。我真想知道,他见你时会怎样,目瞪口呆?气得跳脚?还是波澜不惊。”
顾半仙仰望了一下头顶的树枝,奇道:“令尊有什么好气的,我可没拐走他儿子,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顾佑耸了耸鼻尖:“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可谁也未曾料到,真的见面,竟然就在五日后。
顾佑进山剿匪,陡然山洪爆发,失去行踪。府衙官兵层层通报,红标加急惊动了金銮殿上的李旻。一下朝与太子交代完接手的政务,几乎不做逗留,皇帝就乘鸢直飞金陵。
当他没日没夜,万里兼程,终于见到儿子时,还是忍不住酿跄了一下。禁卫跟在皇帝身后,走到那个匪窝门口。
大获全胜的官兵们在老巢里觥筹交错,欢声笑语。顾佑完好无损,正老神在在地,站在一个狭窄过路道口上清点物资,瞄见逆光处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
“父……你,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李旻蜷起被缰绳几近勒成两半的手掌,背在身后,淡淡一笑:“京中无事,过来看看你。”
顾佑目光滑下,盯着那身龙袍衣角处的泥点,唔了一声,又情急解释:“之前的时候,下暴雨山洪冲毁了好多地方,鹰都断了联系,好在我的,我的那个……”
顾佑转身,往后指,想给父亲介绍那个人。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明亮的声音。
“你在风口上跟谁说话?”
“我父亲,他来找我了。”
顾佑侧身让了让,所有宫廷禁卫军的目光一下转向他身后那个人。
一刹那间,彤云四合,山风劲起。
虎皮凳上,新任的山大王身上血迹未干,笑眯眯地抬起那张堪称绝世的脸来。
“巧了,我正说要去拜访……”
他突然停住了。
然后吸气声突然炸开。
“这是……不不不……不是”
“这难道不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就是顾帅!”
“是顾帅——是顾帅啊——”
顾佑瞬间皱起眉头,他第一反应是转眼询问父亲,却发现父亲此刻露出了堪称神奇又滑稽的神态——起先脸上还带着平静的,虽然有些愠怒但不明显,突然呆若木鸡,雷击了一样僵立不动。脸色变得愈来愈苍白,失去了血色,最后竟是脚步变得踉跄,如同踩棉花里般虚空软弱,只能狼狈地抓住身侧石块,才没跌坐到地上。
满庭禁卫屏息吞声,顾佑立即挥手让他们下去,上前搀扶起父亲。
“你认识我父亲?你到底是谁?”
无人应答。
他用迷惘与怀疑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顾半仙。而那半仙的眼睛又起雾了,模糊不可辨,仿佛着了凉,连气息都颤抖得厉害,只顾盯着他身侧的父亲,一双漆黑瞳仁在这山间的凄风苦雨中,竟晶莹得仿若荧光宝石。
什么异样的东西潮湿了起来,顾佑开始惊悸不安,像年幼时一样,摇动父亲手臂。
“告诉我,他是谁,父亲!”
李旻极少表情的脸上,突然坠下两行泪。
顾佑着实吓了一跳,却听身后那人哽着嗓音对他道:“傻子,过来。”
顾佑刚准备回头,父皇却陡然转身,三步并两步往出口走,快得很。然而在门口处被绊了一下,膝盖磕到了坚硬的碎石上。顾佑赶忙要上去搀扶,却突然被抢了先。
顾半仙手刚搭上父亲,父亲便推开了,也没有什么神情,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再迈步,急了点,还带着轻微的颤。
顾佑忍不住追上去看。
“小白,你好好呆在这。我在,他就没事。”
顾佑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那个半仙追在父亲身后,拉拉扯扯,磕磕绊绊,往树林深处去了。
参考引用二月河《康熙皇帝》
“我想好了,我要生个儿子。”
哪吒说出这句话时,对面的李靖一个没稳住,揪下了一撮毽子上的鸡毛。
“吒儿,听爹说,你生不出儿子的…”
哪吒无所谓地摆摆手,“那就让敖丙生,生个儿子让他陪我和敖丙踢毽子。”
总兵大人的嘴唇微微颤抖,刚想再说点什么,就收获了他儿子一道鄙视的目光,
“爹,都怪你太弱了,踢着还没娘有劲儿。”
李靖,“……………”
当晚,李总兵是哭着回去的。
殷夫人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安慰,“好了好了,多大的人了,什么天塌下来的事哭成这样?”
“吒儿嫌我毽子踢着没劲儿…”
“别难过,你就是太弱。”殷夫人温声劝慰。
“。”李靖哽了一下,接着说,
“他说他...
“他说他要和那妖龙生个儿子,好陪他两踢毽子。”
李靖说完,小心翼翼地从泪光中窥探夫人的脸色,却见殷夫人迅速松了口气,
“那让他两赶紧的。”
李靖,“?”
XXX
就算没有殷夫人的催促,哪吒也是个行动派。
当晚就在房里掏出海螺吹了两声。
哪吒吹完有些不确定——这次不是在海边吹的,还能召唤小神龙吗?
事实证明敖丙是真的随叫随到。
海螺声音刚停,他人就推门走了进来,
“哪吒,有什么事找我?”
“敖丙,你来得好快啊!”哪吒惊喜地从床上翻身而起,“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敖丙指指门口那坛水缸,“有水的地方我都可以出现。”
哪吒若有所思,“喔,田螺姑娘。”
敖丙,“…………我不是。”
闲谈过后哪吒没忘记自己的正事,他拍拍床沿让敖丙坐上来,撑着下巴道,
“敖丙,我们生个孩子吧,可以陪我们踢毽子。”
“生孩子”的问题显然触及了敖丙的知识盲区,但哪吒的心愿他下意识地没想拒绝。
“好,要怎么生?”
“我不知道,”哪吒也难住了,“你是怎么生出来的?”
“听说是我父王吐出来的。”
“…………”
哪吒烦躁地挠挠头,第一次遇到一个无法轻松解决的问题,让这位小爷觉得丢了面子。
敖丙在旁边也没说话,光线昏暗的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啊啊啊烦死了!!”
哪吒久思无果,突然大叫了一声,侧头揪起敖丙的衣领就往自己面前狠狠带去——
“唔!”
柔软的唇瓣被激烈的碰撞挤压变形,紧密贴合在一起,疼痛的感觉一瞬间冲击大脑。
“从嘴里出来的…这样说不定能行…”哪吒的声音从唇齿相交的地方含糊不清地传来。
他吻得十分用力,带着惯有的戾气,却也有不动声色的温柔。
“唔…哪吒……”敖丙理智回笼后开始推搡,然而手刚抵住前者的胸膛就被烫得缩了一下。
哪吒是天生的掌控者。
他哪儿能任敖丙反抗,一手松开后者的衣领,改为钳住两只作乱的手,另一只手掌在敖丙脑后,将这个吻加深。
片刻后,哪吒退开,平复着紊乱的气息,
“怎么样,有没有要生的感觉?”
敖丙同样气息不稳,用手按了按胸膛,
“不知道,感觉有东西要跳出来了。”
哪吒闻言一喜,把头贴在敖丙胸前,“让我来听听我们孩子的声音。”
敖丙的心跳在哪吒贴上来的那一刻又恢复了剧烈的跳动,他不知道原因,但本能地感觉难为情。
偏偏哪吒还毫无察觉,
“敖丙,你胎动越来越厉害了,应该要生了!”
…………
最终两人折腾到天亮,这“孩子”也没生下来。
哪吒精疲力尽地瘫在床上,头还不忘枕着敖丙的胸口。
“哎…累死小爷了,生孩子好难。”
敖丙深有感触地点头表示认同。
“你要不回去问问你家老东西,龙族怎么生孩子?”
敖丙用力扯了扯哪吒的耳朵,
“那是我父王。”
“好好好,你父王,你快回去问。”
显然,敖丙的教导对这个问题儿童毫无效果。
敖丙回去后,哪吒也坐不住了,干脆“哒哒哒”跑到他娘那里去。
“娘——”
一把撞开门,李靖也在。
“吒儿,说了多少次,不要毛毛躁躁,你……”
哪吒不耐烦地摆摆手,
“就知道说教我,连毽子都不会踢。”
被戳到痛脚的陈塘关总兵立马闭上了嘴。
“娘,快跟我讲讲生孩子的步骤,敖丙一晚上都没生出来。”
殷夫人,“……”
这次,李靖手上没有鸡毛毽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揪下来的一撮胡子。
“你,你们…!”
还是殷夫人理智,知道自己儿子有多大点儿能耐。她一脚踢在李靖腿上,示意他别再大呼小叫的丢人现眼。
“吒儿,这个…生孩子是要先成亲的。”殷夫人避重就轻地解释道。
哪吒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转过身就朝屋外走去。
“吒儿,你去哪儿!”李靖捧着一颗破碎的心在后面呼喊。
哪吒一个腾身跃上风火轮,顷刻间便消失在了前者的视线,
“提亲——!”
屋内,李靖又气又愁,把桌子拍得山响,
“夫人!你瞧瞧,瞧瞧这混账小子干的事,他说他要去龙宫提亲!”
殷夫人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里屋,李靖见状也顾不得气了,忙追上去,
“夫人,你别生气,回头我好好说说——”
声音戛然而止。
“…夫人,你在干什么?”
李靖默然地看着殷夫人翻箱倒柜。
殷夫人一边倒腾着手里的裙子,一边对着镜子比划,连一个眼神也没施舍给前者,
“快帮老娘看看,吒儿大喜那天老娘是穿红的好看呢,还是戴金的好看?”
李靖,“…………”
殷夫人回头淡淡一扫。
“夫人怎么穿都好看。”
哪吒一路奔向东海,到了海面也没停顿,一头就扎到了海里去。
混天绫卷着海浪,风火轮的业焰破开一道屏障,沿途的虾兵蟹将纷纷避让。
“敖丙——敖丙你在哪儿?”
敖丙正和龙王大眼瞪小眼,就听到哪吒的声音。
龙王一听是那出馊主意的臭小子来了,浑身的龙鳞都竖了起来。
“来得正好!就是这个猖狂的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父王,哪吒不是你说的那样。”敖丙急切地辩护道。
“那是哪样!”龙王吹胡子瞪眼。
“是……”不知怎的,敖丙突然想起昨晚哪吒吻他的情景,话到嘴边没溜出来,脸却先红了。
好在哪吒这时刚好找了过来,从天而降化解了他的尴尬。
“可算找到你了!”哪吒一落地就拉住了敖丙的袖摆,“我问过我娘了,她说要先成亲,敖丙,我是来提亲的。”
敖丙的瞳孔倏然放大,胸腔又传来熟悉的鼓动。
“混账小子!休要混淆我龙族血脉……”龙王气得大骂,骂了两句又反应过来,这两个人能有个鬼的血脉。
当真是被气晕了头。
“咦?你就是敖丙他爹,老东——嘶……”哪吒被敖丙从后面狠狠踢了一脚后,反应过来,立马改口道,
“老东海龙王。”
敖丙,“………”
龙王,“…………”别以为老夫没听出来你想说什么。
敖丙轻咳了一声,转向龙王,
“父王,我和哪吒是真心想要一个孩子的,请您成全。”
龙王心情复杂。
只听说过“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还没听说过“我们是真心想要个孩子的”。
但他也没法跟敖丙解释孩子是怎么生的以及他两根本生不出孩子这个问题。
“我说岳父,小爷我究竟是哪里让你不满意?”哪吒问。
龙王气结,怒吼道,“谁是你岳父!”
哪吒转向敖丙,“咱爹脾气真暴。”
敖丙意味深长地看回去,“只有你没资格这么说。”
龙王接着怒吼,“谁是咱爹!”
敖丙,“…………”
哪吒,“…………………”
然后整个海底都安静了。
长久的沉默后,龙王干巴巴地纠正道,
“……你爹。”
………
最后还是敖丙看不下去了,终止了这个话题,
“父王,可以了。”
龙王冷哼了一声,又把哪吒上下打量了几眼。
平心而论,这小孩魔珠转世,配他儿子正好。样貌也生得俊,还带了股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欣赏的血气。
还真是没得挑。
但龙王不愿认输,仔仔细细扫视了几遍后,目光落在哪吒手腕的乾坤圈上,
“一个大男人,学什么女人戴首饰,不三不四的!”
敖丙沉默了。
哪吒瞅了龙王两眼,突然勾着嘴角邪气地笑了,
“岳父说的是,我这就摘下来。”
龙王犹如打了胜仗般昂了昂高贵的头颅。
“……”敖丙默默退开几十米远。
“——急急如律令!”
“轰!!!”
那天的海底发生了什么,岸上的人无从得知。
只知道哪吒上来以后,带回了成亲的消息。
很快,上到陈塘关八百里,下到海底两万里,就都知道哪吒要和龙族之子敖丙成亲了。
在殷夫人的操持下,和被殷夫人操持过的李总兵的张罗下,亲事大张旗鼓地开办了。
敖丙没有忘记哪吒三岁生日宴过得是有多糟糕,这次也不免担忧,不等哪吒用海螺召唤就主动找到了后者。
他到的时候哪吒正在摆弄一堆莲藕,
“哪吒,我有些担心陈塘关百姓们不会来参加……诶?你在做什么?”
哪吒见敖丙来了,难掩得意地把手中一堆东西往后者面前推了推,假装不经意地瞟了瞟他的神色,
“放心吧,自那次之后他们就知道小爷我的好了——我正在做成亲的时候摆在高台上的展品,你看看。”
敖丙闻言松了口气,接着把目光放在那堆莲藕上,粗壮拼接的莲藕经过雕刻已经大致成型,他歪着头左看右看,犹疑道,
“这是你…?”
哪吒的嘴差点没翘到天上去,
“没错,这正是小爷我身份的代表。”
敖丙,“?”
哪吒一字一顿道,“全民藕像。”
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龙王可以主宰天空下雨,却无法阻止儿要嫁人。
蹦出这个想法时,他忧愁地想,为什么自己就默认了是“嫁”呢?
成亲的那天阳光盛大。
阳光照在“全民藕像”上烨烨生光。
哪吒牵着敖丙的手走过红毯。
红毯很长,夹道都是陈塘关的百姓,还有一些凑热闹的水产品。
这一刻,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一种特殊的情愫,仿佛有斩不断的线将两人从此系在了一起,永不分离。
“敖丙,成亲之后我们就能生小孩了。”
“嗯。”
“你说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敖丙摇摇头。
哪吒接着说,
“孩子跟我姓,姓李。你是龙族,他是咱两的孩子,就叫李小龙怎么样?”
敖丙的脚在红毯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哪吒眼疾手快地托了他一把,“怎么了?太喜欢这名字了是吗?”
敖丙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幽幽道,
“你这样瞎取名字,作者是会被骂的。”
哪吒,“……对不起。”
拜过高堂,又叩过天地,两人对拜时哪吒还被敖丙的龙角戳了一下。
他“哎哟”一声摸摸自己的额角,突发奇想,
“你说我们的孩子会长角吗?”
敖丙正要回答,旁边传来一声咳嗽。
侧过头,李靖正威严地注视着他们,
“有什么话说不完的,留着程序走完了再说。”
哪吒不认同地看了他爹一眼,
“程序走完了还要忙着生孩子呢。”
殷夫人撞了撞丈夫的手肘,示意他闭嘴,待两个孩子相携入了洞房,这才小声道,
“你慌什么,这不还有太乙仙人在吗,还怕生不出孩子?”
李靖一个头两个大,“他又不是妇产科的能有什么办法?”
殷夫人瞥了暼席上吃得正欢的太乙真人,
“你看他那肚子,就像是有临床经验的。”
李靖,“………夫人,休要羞辱仙人。”
洞房花烛夜,对于两个经验为零的人来说,本来应该毫无意义。
但哪吒天赋异禀。
不管是遵循本能行事,还是自学成才,都不能以常理论事。
在一阵激烈的亲吻后,他将敖丙压在了下面,并且无师自通,刻苦钻研。
钻了又钻地钻研。
第二天,敖丙扶着腰根本爬不下床。
最后只能幻化为缩略版的龙型贴着平面溜下来。
哪吒端了饭菜回来就看见一条小龙躺在地上,立马惊喜地冲过去把小龙提起来,四下里大叫,
“敖丙!!咱儿子生出来了!”
手里的小龙一个甩尾“啪”地糊在哪吒脸上,又被这个动作拉扯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哪吒也不顾脸疼,紧张道,
“儿子咋了,疼不?”
敖丙再也受不了了,龙身一个放大“梆”一下压在哪吒身上,砸起一阵灰尘。
“你管谁叫儿子呢!”
哪吒,“…………”
很久很久的以后,当哪吒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敖丙也生不出孩子时,只能拉下脸去请教自己的便宜师傅。
这时他才得知,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生出孩子。
告知哪吒真相后的太乙真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哪吒的脸色,生怕他悔了这门亲事。
但哪吒只是托着腮帮子想了会儿,便道,
“算了,生不出就生不出吧。”
反正已经找到了比踢毽子还要吸引他的事情。
当天,哪吒又把敖丙压在了下面。
“敖丙,我们再努力努力,争取快点生个孩子。”
敖丙半推半就地挣扎了一下,
“你今天问了真人,他是怎么说的?”
哪吒眼珠子转了转,咧开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手一招把混天绫拉过来绑在敖丙眼睛上,
“师傅说,生孩子还得走程序。
我们今天再加一项程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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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鬼地方可真够冷的。”
宣玑在心里抱怨了一句,舌尖扫过嘴里的冰块,轻微一哆嗦。
深秋夜风簌簌的天台,就是裹得严严实实趴那一动不动也够呛,何况他为耍帅只披一件皮衣。
打从目镜极狭极远的视角望出去,会感到一种奇异的抽离,好像跳脱俗世情仇端坐云端看厮杀。
宣玑觉得,自己是有点享受这种审判带来的权威。
不算多,刚刚好够他充作调剂捱过无聊的蹲守,又不至染上瘾头带进生活。
他悠哉悠哉地调整角度,视线远隔万里高空在宴会上逡巡。
???等等,人呢?
宣玑内心悚然,身体还没作出反应,表情率先皱成一团——
天冷了,狙击手们为免在室外呼出热气,往往执行任务时嘴里含些冰块。
宣玑火气旺盛,格外比别人多含两块,一惊之下忘记这茬,冰块结结实实贴上口腔,凉得他当场丢失表情管理。
宣玑皱着眉心底暗骂一声,怀疑自己早已暴露,就在他准备收拾枪械迅速撤离时,一股隐约的暗香袭来,耳根忽然感到一蓬热气。
没等宣玑转过头看个究竟,后心口熟悉的金属圆管触感和一道含笑的嗓音先一步抵达:“在找我吗?”
宣玑举起双手以示自己无意抵抗,接着试探性地缓缓转过身来,第一次,没有任何媒介阻隔地看清了自己今夜的目标。
一个极为漂亮的长发男人。
风亲昵地偎着他发梢,把每一根都安置得精妙,盈盈衬出雪白的一张脸,和漆黑的眼珠。
好像什么山间风露化作的精怪。
白脸精怪并未阻止宣玑的动作,四目相对时,持枪的手却依旧稳稳瞄准他胸膛:“再乱动,当心受伤哦。”
声音听着凉飕飕,如暗藏铁器的丝帛。
宣玑勾眉扬眼,挂上有些吊儿郎当的笑意:“那得劳驾前辈先让让,免得我过会冻木了嘴控制不好,冰块砸您脸上。”
他惊人的年轻,一笑就显得嚣张极了,包着东西有些含糊的腔调反而更添几分浑不吝的气质。
“无妨,继续含着吧。”那个长发男人,盛灵渊,依旧和颜悦色的,几乎逗弄孩子的宠爱姿态,“血脉纯正,却不懂得收敛气息,你是哪族的小辈?”
“对不住,嘴里含着东西呢,回答不了。”
盛灵渊微微偏头一笑,慢条斯理地抬起另一只手勾住宣玑下巴,冰凉的唇覆了上去。
幽淡而且清凉的香气瞬间笼罩宣玑眼耳口鼻,激得他脑子一片空白,都不用撬,牙关就自己开了。
什么柔软的物事在他舌尖一触即分,少顷,又捉弄似的从他嘴里渡走一块冰块。
“这么蹩脚,还想杀谁?”这人讲起话轻飘飘的,声口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宣玑几乎被他点着了,瞳孔里冒出不知是什么意味的火来,再不佯装方才色厉内荏的鹌鹑样,一只手金铁似的钳住盛灵渊腕子,仿佛要就这样将那伶仃的一截折断。
持枪那只。
精巧的枪械蜡也似软化,迅速融成一团灼烫铁水,流淌在盛灵渊指缝间。
竟使呈现出某种火中白瓷的质感。
盛灵渊面上血色又稀薄几分,眉目却纹丝不动:“你好大的胆子。”
宣玑垂头注视对方苍白却秾丽的脸孔,眼中殊无笑意:“可不是,色胆包天么。”
他挑衅般刻意矮下身,凑得好近,说话间几乎和盛灵渊鼻息相缠。
然而下一刻,明明已被自己牢牢握在手中的人却如捉不着的幻梦似的杳无影踪。
像是忽然感到意兴阑珊,再没了陪宣玑玩下去的耐性。
“记得把尾巴藏好,小妖。”
风吹来的方向,传来一声空渺的轻笑,柔柔的,凉凉的,连同属于他那股清洁而华贵的香气,一道被晚风捎来。
盛灵渊化在云雾里,长在脸上似的笑意褪去,冷冷的厌倦一闪而过。
他要引出的,是舌头凉如死物,或有砂石草木之气的存在,自然不可能是这个含过冰块舌尖依然滚热的混球。
宣玑一愣,随即意识到什么,看向玻璃反光中的自己,果然,族徽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了。
tbc
原本应该是这个梗,结果不知道被我瞎胡搞成了什么都市奇幻杂拌儿,一个月暴写一千字,后续不定,随便看看吧
四十八岁的林静恒喜欢陆必行
五十八岁的林静恒拼劲一切也要回去
六十八岁的林静恒爱陆必行
所以陆必行,请给八岁的,十八岁的,二十八岁的那个可爱的,天真的林静恒一个拥抱吧!
1
记忆节点停留在八岁的林静恒很快适应了现在的生活,不同的是,他开始对外物产生兴趣。
陆必行发现他喜欢夜晚的时候爬到屋顶上去看星星。这一个曾经被林静恒口头表达过无趣的事情。
“静恒,你为什么喜欢看星星啊?”陆必行找不到他的时候就会顺着梯子上去。
【我……我晚上没事干的时候,偶尔会爬到一个楼顶上看星星。】
很久以前这个人就是这样轻描淡写了他们曾经的分离。
而现在他用着这副全...
而现在他用着这副全然没有变化的身体,眼睛亮晶晶的说,“我也不知道,可能以前经常做,形成了某种肌肉记忆吧。”
陆必行好像透过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身体十分不稳定的灰眼睛男人,每个夜晚都爬山太空监狱的高塔。那像是一个精致的玻璃房子,无风无雨。但凡意志不坚定,或许早就疯了吧。
他一直认为林静恒是个十分没有耐心的人,他不喜欢复杂耗时的机甲维修,很多琐碎小事的耐性都不高,所以外人的第一看法是高冷且不好招惹。
而林静恒呢,在这一个月里三次像他证明了,他可以数星星数到把自己催眠。然后第二天醒来时就是在卧室的床上。
被八岁幼子比下去的感觉十分微妙,他自嘲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还没有百岁就已经老了。
2
这一天,陆必行爬上屋顶去找他,一杯酒推了过来,“一起喝?我们以前也这样喝过酒吗?”
“唔.....有,但是那时候军方的事务很多,记得清的应该有十一次。”
陆必行品了一口,心里了然,即使这个人记忆错乱了,习惯还是不会变得,加了冰块的朗姆酒。
“陆必行,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出去玩好不好?”林静恒给他倒了酒,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还是头一次林静恒提出想出去玩儿,陆必行特别开心。
“好啊,这个星期六吧,中央广场晚上很漂亮的,你以前公办让你看两眼都不愿意。静恒,那真的很美,跟天上的星星一样。还有那个网红打卡的情侣点,我一直想去来着,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可以得到一个限量版的玩偶......”
林静恒把人抱下去的时候,陆必行已经把自己说睡着了。好像外面的一切都是有趣的,新鲜的。
陆必行长的很好看,又很爱臭美,林静恒刚清醒的那几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丢三落四的样子还有点可爱。
对着自己总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他话很多,总是会没话找话的跟他聊,能把自己都聊睡了。
他那头卷毛也很可爱,林静恒经常趁他睡着了偷偷的摸,发尾很凉,只有接近发尾的地方有一丝皮肤的微热感。
林静恒记忆开始复苏了,可能是那个林静姝的盲目崇拜者的误打误撞吧,那什么劳什子特殊药剂再次改变了他的大脑,他能够感觉到脑子里开始逐渐合上的碎片,每一个夜里都在倍受煎熬。
3
中央街上的人总是很多,公休日的人就更多了。陆必行拉着林静恒的手在人群里穿来穿去。不多时,怀里就抱满了东西。
都是些零碎的吃喝,品相漂亮,味道也还行,就是太甜。
林静恒依旧吃不惯这个。
他嘴里嚼着一颗鱼丸被眼睛闪着金光的陆必行拉进一家玩偶店。
“你好,我们是情侣,拍张照片就可以领礼物吗?”
“这位先生晚上好。我们的情人玩偶只需要情侣拍摄一张亲吻的照片就可以领取了。当然照片您也可以那总以做留念。”店员小姐姐作出解释后就拿起了柜台上的相机。
“两位先生想在哪里拍?”
陆必行就拉着他,到了一片蓝色的星空底下。
结果一只像个人形娃娃的林静恒不愿意了,拉着他站在绿色小恐龙的幕布下面,“我要拍这个的,谢谢。”
陆必行笑出了八颗牙齿,原来小恐龙睡衣的事儿还是自己挑的。
店员举起了相机,示意了一下。趁林静恒还在恼怒自己的打趣,侧过脸吻在了他的一侧面颊。
一张新鲜出炉的照片和情人娃娃十分顺利的到手了。
娃娃确实很漂亮,头发丝都是精准的,林静恒摸了好几下才放进礼品袋里。
他把那张小小的照片拿在手里一直看啊看,连陆必行的唠叨都自动屏蔽了。
“静恒,我就站在你面前,你竟然不看我,看照片。”陆必行大着胆子掐住了他的脸蛋,不一会儿耳朵就全红了起来。
“陆必行,有本事你别跑!”
4
林静恒把照片放进口袋,追着陆必行跑了两条街。
“好了,好了,我检讨,不该在公共场合掐你的脸。请你吃饭,好不好?”
陆必行躺平认打,双手举过头顶,当了投降的逃兵。
“麻辣小龙虾,尝一尝。口味是不是喜欢?”陆必行戴着手套给他剥,放到盘子里递过去。
“这个好好吃,陆必行你真厉害。”
他看进林静恒那双亮起来的银灰色的眼睛,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他们以前偶尔也会来吃,林静恒负责吃,他负责剥。这种麻辣的口味他很喜欢,算是陆必行知道的,为数不多的林静恒明确展现出喜欢的东西。
很快,陆必行那边桌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小山的龙虾壳。
林静恒就安静的吃着,一旁的杯子里是白葡萄酒,很香。陆必行说配着这个会更好吃。
走的时候,林静恒主动牵住了陆必行的手,那里离中央广场不远,烟火表演已经开始了。
他们站在很外围的高梯上,接着人群的拥挤,林静恒小心翼翼的抱住了陆必行。
他看到林静恒慢慢松开的手,眼睛向上转了一下,“陆必行,这样的烟火表演真漂亮。你做的一定更漂亮吧。”
“你竟然夸我了,不行,等回家了,你得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珍藏。”陆必行得意洋洋的显摆自己的小发明,尾巴都要翘上天去。
是那么热烈,那么明媚。
5
烟火表演结束以后,林静恒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启明星的上街走了一遍,他拉着陆必行的手,听他介绍这介绍那,比导游都要专业,偶尔还能讲出一句笑话,逗自己一笑。
最后他们两个人一人一瓶橘子汽水,走在回家的路上。
“我真的很开心。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好玩的,好吃的。都很好,我也别喜欢。你也很好,我也很喜欢。”林静恒用着大人的身体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这实在不符合这副皮囊的人设,显得有一点诡异。
“我不属于这里,他要回来了。你喜欢的林静恒就要回来了。”
陆必行看着林静恒,他笑得特别灿烂,就跟新婚那一天一样。说不出的滋味,“静恒,他就是你,你不要多想。不存在回不回来这一说。我只是习惯了以前的生活,不代表就不喜欢这样的你。能看到你这么开心,我觉得特别幸福。我......”
“我知道,所以,陆必行,你能再亲一下我吗?给八岁的林静恒,十八岁的林静恒,二十八岁的......林静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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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的好仓促啊,不过这个故事拆开看每一章沉檀都特别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