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肠辘辘的饕餮的推荐LOFTER(乐乎)

“嗯……”江流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呼吸都是痛的,脸上扣着呼吸面罩,床边的仪器滴滴滴的一直在响。

“江哥!你醒了?!”

江流半睁着眼,努力想看清是谁在说话,但模糊的视线根本没看清,就又睡了过去。

再醒时,病房里昏昏暗暗的,只有床头的壁灯亮着暖黄的光。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回想了一下。首先,沈临川应该没有伤到;其次,他判断自己应该是伤到了肺部。

沈临川没事就好,江流松了一口气。这才扭着头往旁边看,身边的暗处隐隐约约能看见轮椅的轮廓,椅背被放平了,依稀可以看见上面躺了人,窗户边沙发上也躺了人。

江流的眼里只有沈临川,肺部火辣...

江流的眼里只有沈临川,肺部火辣辣的疼,但他还是努力发出点声音。

“沈……”

声音很小,但足够惊动沈临川,担惊受怕了这几天,一听到江流的声音,他立刻从浅眠中惊醒,身体先于意识给出反应,没能好好休息放松的身体开始颤抖。

“哥?”睡的迷迷糊糊的沈临洲醒了过来,先看见了自己正在痉挛的哥哥。

出事那天,幸亏是在医院的门口,保安立刻上前控制住了行凶的壮汉,原来是之前拆迁时的那家钉子户。关于赔偿款和那家人一直没谈拢,成本算下来,不如避开,于是沈临川就决定让公司修改开发方案。那家的男主人本想勒索一笔,但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恶向胆边生,打听谋划了好久,去了沈临川复健的医院行凶泄愤。只是最后沈临川没事,江流却为了保护他受了重伤,肺部被捅出一个窟窿,幸亏送医及时,才没酿成更大的后果。

江流做完手术,沈临川就一直钉在医院,叫他去休息也不肯,把自己也熬垮了,短短几天痉挛了好几次,受伤后还努力保持体面的他当众失禁好几次,但他不在乎,他只关心江流的情况。

“江……江流……”沈临川疼的说不出话,还坚持和病床上的江流对视,两双眼都在流泪。

“啊?”沈临洲看向病床,这才发现醒来的江流,“江哥!你醒了啊,别着急,我叫医生来看一眼。”

按下呼叫铃后,医护很快就来了病房,安静的病房一下子闹哄哄的,但沈临川和江流只是隔着人群静静的对视着,要说的话很多,但又一句话都不用说,眼泪里包含的东西太多,相爱的两人用眼神接吻。

等检查过没有问题了,沈临洲把已经按摩放松过的沈临川推到病床边,平行挨着病床停下,给他哥掖了掖毯子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爱侣。

“疼不疼?”沈临川努力试图把胳膊抬起来,想把手甩过去和江流的牵在一起,但没休息好的身体怎么会乖乖听话,刚刚从扶手上抬起,单薄的手掌就不停抖动起来,蜷缩的手指一抽一抽的往掌心抠。

摇了摇头,江流也攒了攒力气,勉力把手伸出去,在半空接住了沈临川抽搐下落的手掌,虚弱的两只手牵在一起一起,久久不愿松开。

“怎么那么傻?”

“捅在你身上的话,后果会更严重。”

沈临川的心像又被撕裂了一次,本该被他保护的江流,却为了保护他而受伤,现在还在安慰他。

“别哭。”看着沈临川又落了泪,江流的鼻子也酸了起来。

“我不哭。你也别哭,累不累?休息吧,闭上眼睛,我陪着你。”

“你也去休息。”

“我没事,想陪着你。”

江流难受的厉害,麻药已经代谢完了,每一下呼吸都很痛,他忍了很久,还是没能忍住,看着沈临川哼出了声:“疼……”

“伤口痛吗?”

“嗯……”

沈临川从江流的声音里读出股委屈,但他没办法,“有没有力气?手机小洲帮我放在轮椅侧袋里了,你拿一下。”

“嗯。”

沈临洲被叫进来,了解了情况后,喊来医生帮江流上了止痛泵。

“哥,去休息一会吧。”看着哥哥并不算好的脸色,沈临洲有点担心。

“没事,我不去。”

“你去。”

“我陪着你。”

谁都拗不过沈临川,最后只能放任他在江流的病房陪着。沈临洲还是去沙发上凑合了,一屋子两个病人,他得在这看着。

用上了止痛泵,江流还是睡不着,他和沈临川的手还是牵在一起。沈临川的手已经在痉挛颤抖了,但他不想放开,紧紧的盯着两个人交握的手,又看看江流因失血而苍白的脸。

“我害怕。我特别害怕,看见血的时候,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好不容易我才和你重逢,好不容易在一起。我真的特别害怕你出事。我没办法保护你,我……”

“我真的没事,我活的好好的,这不是还在你面前和你说话吗?不是你的错,别一直怪自己。”

“但我还是没能保护你。”

江流的手微微用力,抓紧了沈临川冰凉的手,他懂沈临川的感受。在意识危险发生的那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在了沈临川的面前,而沈临川也一样,他也想保护自己。

“那你之后就对我再好一点呗。”江流的鼻子又酸了起来。

“一定会的。”

两个人悄声聊了很久,受了伤的江流也累了,眼皮打起了架,视线越来越模糊,昏暗光影中的沈临川逐渐重影。

“睡吧。晚安。”沈临川轻声对江流说。

等江流睡熟了,沈临川才有功夫关心自己的身体,没有休息好又服用了比平时更多的药物,他说不清现在哪里不舒服,实在没能忍住,闷哼了一声。

“哥?”一直没敢睡着留心着的沈临洲立马起身走到他哥身边,压低声音询问,“休息会吧,江哥已经没事了。你这身体,要是再垮掉了,江哥也放不下心啊。”

“……嗯。”沈临川思索片刻还是同意了,“动静,小点……别吵醒他……”

沈临洲点了点头,推着哥哥到沙发边上,把他抱到上面。刚躺平身体,沈临川的身体立刻剧烈抖动起来,手臂蜷缩向胸口一下一下的砸,细瘦的腿抖动着撞在沙发扶手上,灰色的裤子上也晕染开痕迹。沈临川咬着嘴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等弟弟帮他按摩清理后,他才慢慢看向病床。江流还在安稳的睡着,还好,没有吵醒他。

来晚了最近有点卡文了

很久没带她出门,今天闹着要出去,刚把腿放下来就含糊的说憋,才换的znk又得排。

17

最后,席皑是自费打车回基地去的。

为了这趟回去,他足足写了二十页的报告。一是阐述了亲眼目睹的一系列异体的腺体走私和拍卖事件;二是解释了自己为何没有完成抓捕猫头鹰异体殷透茂的任务的原因;三是交代了发现张小鉴这只野生异体的始末,但隐瞒了张小鉴的特殊性;四,也是最重要的且最困难的,他准备给黎成夏申请一个岛上的短期职位,反正他不想异地婚。

他的报告直接打给了异岛社会化基地的总负责人,他的直属上司,一只老到掉牙的巨型海龟异体,也是这座海岛本身——苍浪。

这是世界上最长寿的异体,早已拥有出神入化的本身,他把龟壳送给异体们建造家园,而化成人的本体则常常云游在这世间。

一年多前,席皑醒后便发现......

一年多前,席皑醒后便发现自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座建造在巨型龟壳上的神秘海岛,这是一座异体自治的海岛,闭关锁国,只进不出,传闻是特殊身份管理署被除名的第四任署长给批准的属于异体的“独立栖息地”。

席皑不知自己是怎么到的这座岛上,也不记得自己遭遇了什么,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包括黎成夏。

后来,海龟异体苍浪看不下去,终于久违地露面,谈判了两天后他们达成了一致——在这之后,席皑便成了异岛上最自由的异体,他被允许出岛执行任务,也被允许随时回岛。

不过苍浪无为而治惯了,一收到席皑的述职报告就说自己的老花镜丢了,叫席皑先单独回来,席皑几乎能想象他看也不看就把述职报告丢垃圾桶的样子。

海岛虚无缥缈,位置神秘。席皑坐车、坐船、坐拖拉机……在换了五六种出行方式以后,他终于回到了异岛。

虽然与世隔绝,但这座岛颇有现代科技风,外边该有的这里一应俱全,外边所没有的这边也有,如果你仔细看这里的建筑,就会发现这里所有的钢化玻璃上都有一只飞鸟的图案——这里的大部分建筑都是飞鸟实业建起来的。

席皑刚上岸,就碰到了同事柯甲——一只银发白皮话很多的柯尔鸭Alpha异体。

由于水性不错,这位同事的主要工作是负责接引船舶,并教授小异体们游泳技能。

“太可怕了,你在外边听说了沸沸扬扬的拍卖会惨案了吗?死了好几个人。”柯甲拿着高价从外面走si回来的“光日月报”追着席皑问,“听说他们拍卖的不是珠宝,而是腺体,我们异体的腺体!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席皑亲手搅黄的。

把事情闹大了,藏在后面的人才容易留下马脚。

“这生意听起来不错,来吧,你看谁不顺眼,我替你把他做掉。腺体卖了多少钱我们平分。”席皑装疯卖傻地说。

“去去去。”柯甲推了席皑一把说,“我再穷,奶粉钱还是够的。”

“哟,你们的蛋孵出来了?”席皑惊讶地问。

“两个月前的事!我和我媳妇天天轮着孵,可算是成功了,你手机关机,我们已经不带你玩儿了。”柯甲说着,拿出自己手机给席皑展示自家娃娃的照片。

这娃娃是只鸭子,皱乎乎的一团,毛也没齐,看起来就不招人稀罕,也不知柯甲这么就那么喜欢这个蛋生的丑玩意儿了。

“怎么是只小鸭子?”席皑忽然愣住,他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生育,甚至到现在才发现到,原来自己才是“特殊”的那个,“你家娃孵出来不是人?”

“这就说明是亲生的呀!我媳妇儿是柯尔鸭Omega,我是柯尔鸭Alpha,孩子不就是小鸭子嘛!”柯甲说,“要变成人,运气好也得五六年,运气不好得一辈子也变不过来,你是一点也不懂啊!”

席皑来不及考虑为什么自己从蛋里出生后立马变成了人,因为他的脑海全被另一个想法占据:他和黎成夏如果有孩子的话,孩子会是人,还是一只鸟?

席皑没深入想过,因为作为一个人类与异体爱情的结晶,席皑本身就是一个很复杂的存在。

当年。被送去了福利院三个月后,席皑便被亲生父母找到了。

这事发生在一个大晴天——一辆劳斯莱斯停在了福利院大门口,司机打开后门,车上下来了一个穿得五光十色的女人和一脸儒雅好脾气的男人,见到席皑的那一刻,女人就一把抱住席皑开始哭,男人也落了两滴眼泪。

最后,他们把席皑接走了。从此,孤儿院少了一个等待黎成夏归来的小孩儿,而席家豪宅的屋顶上,每晚多了一个抱着黎成夏留下的制服闻味道的惆怅小孩儿。

席皑生理学上的父母试图教席皑融入社会,和正常孩子一样,他们还告诉席皑,他们才是他的亲生父母,由于母亲是鸟类异体,父亲是人类,所以才会有了蛋生的他。至于为什么他被搞丢了,是因为商业对手竞争失败怀恨在心,故而把还是蛋的他偷走扔下了悬崖,而人与异体的爱情本就不合法,所以他们只能硬吃了这个哑巴亏。

幼小的席皑只能懵懵懂懂地接受自己的身世。

可一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如果把自己生出来的才叫父母,那么,那个把自己孵出来还养大的男人是什么角色呢?

一定是比父母还重要的角色吧。

可是,人类社会告诉他,这世上父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除此之外,能担得上最重要的人的名号的,只有“爱人”了。

所以,那个人,是我的“爱人”——年幼的席皑一直这样告诉着自己。

随着年龄的增长,席皑意识到自己和所有的异体与人类都不同,他比异体更加聪慧,比人类幼崽长得更快,几乎是以翻倍的速度生长,注定不可能平平凡凡过一生。

所以,关于“黎成夏是自己爱人”这个推论席皑也不知什么时候不再去说了。

可是,他后来又是怎么再遇上黎成夏的呢?

席皑记不起来。

哪怕是从迅猛龙的记忆芯片中获得了自己的部分记忆,席皑依旧想不起来更多的事情,就好像是一辆列车,一截车厢脱轨后,其他的车厢也无法再自然地连接起来——自己的记忆真是丧失的有点多——席皑难得懊恼。

“听说你要去述职?不对,几个部长都管不了你,你是跟苍老述职,那没事儿了。”柯甲的问话打断了席皑的遐想,“最近几个部长吵翻了天,互相踢皮球,起因好像是上个月姜坦然竟带人去和Y市特殊身份管理中心的人起了冲突,一定要带走一个人类!那个愣头青忘记了咱们现在虽然独立,但管理署还是对咱们有监督权,现在可好,管理署要派人来常驻我们岛进行督导了!”

席皑当然知道那一次发生了什么。无外乎就是自己和黎成夏亲热了一个礼拜,招来了各个势力的人,可是,听柯甲的转述,自己在里面的“角色”似乎被刻意弱化掉了,甚至在他的转述中都没有自己的存在。

“凭啥督导?”席皑不理解。

“随便找个理由来收了我们呗。本来我们自治就不是人类想看到的局面。”柯甲悄悄凑过来说,“而且坊间传闻,那个人类和Y市特殊身份管理中心的张谦有一腿,姜坦然可算踢到钢板了,人类不得变本加厉收拾我们!”

席皑对如此炸裂的坊间传闻竟一点也不好奇,摸了摸下巴问:“督导点啥?”

“听说是督导青少年德育工作。你懂的,咱们这岛就数小异体最多,这些孩子从小在岛上散养,平时异体学校就是个疯人院,他们能安分在里面看一天动画片都是烧高香,哪顾得上教什么礼仪礼貌,不揍老师都已经很好了。真是哪里不行点哪里,突然来这一下,谁肯接驯化熊孩子这块儿硬骨头呀。”柯甲有些苦恼地说完,脑袋上就被砸了石头,他朝天一看,是两个异体小孩趴在树上对他恶作剧,感受到了席皑的目光,他们甚至对席皑吐起了口水,席皑面无表情地躲开了,他灵光一闪,脑袋里忽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人选。

嗯,要是那个人在,以他的手腕,这两个孩子这会儿不仅会被吊在树上抽屁股,断头台估计都已经抬过来了。

而且,席皑有种隐隐的感觉,那就是——黎成夏对这座海岛很感兴趣。

与此同时,那位被席皑选中的“人选”却遇到了一点麻烦事儿。

他在去医院配药的途中,遭到了一位女士的拦路。

这位女士穿得五光十色,头发乌亮得如电灯泡一样绚丽夺目,如此“精致”的女士自然也是非常自信的,她自信地将黎成夏拦在一间书报亭前,随后说:“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

这不是黎成夏第一次见到她了,只是这一次,他坐在轮椅上,充其量只有一米出头高,只能抬头仰视她。

因为是去医院,黎成夏只穿着最普通的衣服,突兀的蜷在胸口的右手把他的上衣已经蹭皱了,两只脚由于穿不上鞋,只裹了弹力袜,此刻垂在脚踏上,加之席皑离开后他没休息好,乍一看他整个人还有些惺忪的意味,显得轮椅上的他愈加弱势。这位女士站在他面前,简直像即将碾平地面的坦克。

“你做什么?”殷透茂立刻拦在黎成夏面前,剑拔弩张地道,“不要挑事女士!”

女士踩着高跟鞋向前迈了一步,那架势气壮山河,把殷透茂吓了一跳:“这是我儿媳,家里的事不要你管!”

黎成夏:……

殷透茂吓得快昏过去了,一时不知道是“儿媳”还是“家里的事”更令他震撼。

“一千万不够?两千万!只要你给个话!”女士说。

黎成夏坐着轮椅、女人五光十色,造型着实夺人眼球,周围的路人都统统投来了惊异的目光。

“如你所见,他还是离不开我。”黎成夏倒毫不意外,反而坦荡地说。

在一旁的殷透茂觉得自己误入了什么八卦漩涡的中心,恨不得把自己戳聋。

女士气得咬牙,再看黎成夏的脸,只觉得他脸上写着“渣男”两个字:“给你五千万,允许他标记你!”

黎成夏摊手,“我给过他很多不要钱的机会。”

女士听着黎成夏这么说,觉得是黎成夏故意挑衅他,气得发抖,也正是因为她知道黎成夏曾经有多令人闻风丧胆,故而她只觉得自己儿子在黎成夏的手里如废物小点心一般可怜,心疼得眼泪汪汪:“那,那不标记也行,给你一个亿!替我们老席家留个后!”

黎成夏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鼓着赘肉的小腹和完全废用伸不直的右手,又看向旁边,操纵着轮椅上前俯下身,拿起书报亭最边上的一本“Omega生育指南”,对席母报以礼貌的神态,在路人也惊异的目光下坦坦荡荡地说——

“不好意思,我现在只是个高位截瘫的F级Omega。”

女士:……

殷透茂:老大和席哥越来越像了……

可是,黎成夏没能成功脱身。

疯狂的女士说什么也不敢相信他的话,最后还是将他和殷透茂拉上了一辆劳斯莱斯,直接让司机开向了一家私人医院。

殷透茂一直在用眼神问黎成夏要不要动手,黎成夏花了一秒钟考虑后,对殷透茂摇了摇头。

横竖都是去医院,与其让殷透茂推着他去医院,不如搭个便车,黎成夏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直接的人。

不过,黎成夏想错了,他们刚刚到私人医院,他就像被绑票似的被一众医生护士抬走了,甚至没有来得及摸到自己的轮椅。后来才知道,这位女士给他安排了全套检查。

有多全呢?黎成夏已经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被推进去时太阳还在东边,而检查完已经到了夜晚。

可这还没完,黎成夏因为身体原因被医院扣留了下来,当他将计就计准备闭上眼在这儿凑合一夜时,这位女士拿着一份厚到离谱且一片标红的体检报告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女士脑门上精致的大发卡已经歪了,头发丝儿也没有早晨的服帖,睫毛膏有些开晕,晕在绿色的眼影里,有一种人鬼不分的美。

女生看着别在床尾的尿袋、满床的减压枕和陷在被子下的黎成夏,眼睛忽然泛红。

“你说说,你说说,这才几年,身体怎么被你折腾成这样的?”女士把体检报告拍在桌上,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赶紧把报告拿起来,但还是没能撤回一声响亮的拍击声,“不行不行,你心脏也不好,不能吓着。”

黎成夏无奈看了一眼这位女士,想给她泡杯茶,抬起左手才意识到今非昔比,现在自己连坐都坐不起来。

这位女士实际上是一只鸟类异体,很早就混迹于人类社会,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飞鸟实业”,之后和人类男子相爱有了爱情的结晶。她给自己取名叫席天空。他们的孩子叫席皑。

黎成夏在床上难以动弹,两只脚抽动了两下,随后平静下来。他倒不怎么讨厌这位女士,相反,他欣赏她,于是,他难得用商量的语气说:“席女士,该做的检查我配合了,是不是……”

“该什么该!!检查也是为了你身体好!你要是勤来医院随访,我还犯得着来这儿抓你吗!”席女士批评道,“出了事儿就开始躲我们,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黎成夏像是铁了心要把误会搞大,淡淡地说:“我洗过标记流过产,高位截瘫二便失禁,连吃饭洗澡都要人帮忙,对你们没有价值。”

“什么价值不价值的,残疾了就不要了?我家像会出这么没品的人吗?”席女士说,“你还把我儿子卖到了大海里不知哪个犄角旮旯岛去,别以为我不知道!”

“不是我。”黎成夏说。

“我不管是不是,他走南闯北天天露着纹身瞎晃悠,有心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弱点了!我这越想越急,万一出了事,我怎么和他列祖列宗交代啊!”

席皑曾告诉黎成夏,在他们一族,如果在第一次发情期没有求到偶,身上就会出现这样一个飞鸟纹身,这个纹身已经很久了,久到在他们开始恋爱之前就有了。

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这么轻描淡写。

黎成夏忽然想到席皑那焦枯的飞羽。

但是席皑不说,黎成夏就不问。

“他强大、自律。”黎成夏安慰席母说,“除非地球毁灭,否则不会出事。”

黎成夏这人出现在哪里,哪里就很像要毁灭的样子,席母直摇头,将体检报告扔在黎成夏的枕头旁边,却全然不问上面的洗标记和流产是怎么回事,只是就事论事地命令道:“听说席皑出差,我给你安排了两周的康复课!”

“这期间哪也不许去!你要办公就让他们统统来这儿找你。”

“马上医生来给你洗完膀胱。明天就开始上课!”

“你要是敢跑,我就买下大街上所有的显示屏使用权告诉大家你非礼我儿子!”

中年妇女的威力是巨大的。

习惯了命令别人的黎成夏此刻:……

16

夏绿说话间,席皑朝黎成夏看了一眼,却发现黎成夏也在看自己。

席皑不合时宜地低笑了一声。

夏绿瞪了席皑一眼,像极了看差生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在这段记忆中,这只异体的智商巅峰大约和人类四五岁小孩差不多,简而言之就是比较混沌,所以我们唯一能获得的有效信息是他们住在‘大漠路55号,国立Alpha军校’。”

贡德尔忽然看了黎成夏一眼。

黎成夏不合时宜地低下了头,假装在研究自己挛缩成鸡爪状的右手。

“我们再注意看,在这个异体的记忆里,他的抚养人并不像传统‘母亲’一类的角色,从‘他总带着血味和伤痕回家,于是我为他舔舐伤疤,可他却用信息素哄我入睡’这里,我们能判断,这位抚养人应该是......

“我们再注意看,在这个异体的记忆里,他的抚养人并不像传统‘母亲’一类的角色,从‘他总带着血味和伤痕回家,于是我为他舔舐伤疤,可他却用信息素哄我入睡’这里,我们能判断,这位抚养人应该是个Alpha,而没有血缘关系但信息素接受度却这么好,我怀疑这异体大概率是一只未分化的Omega。”

听到这里,黎成夏突然也发出了一声没压抑住的浅笑。

笑得莫名其妙,可偏偏所有人都不敢问。

这一回,夏绿不敢用眼神瞪人了。

席皑站在一旁,摸了摸自己的腺体。

“最不可思议的是它的忠诚。”殷透茂作为猫头鹰异体,也忍不住发表看法,“一只鸟类异体对抚养者无底线的忠诚。”

“能顺藤摸瓜找到这只异体吗?”张小鉴问,“说不定它有我们要的线索呢。”

贡德尔说:“是啊,老大,我建议我们下一步就从找到这只异体入手。”

“可是,万一那只异体已经死了呢?”殷透茂说,“鸟类异体的成活率很低。”

夏绿道:“那就去找他的抚养人!”

“对,抚养人既然出身军校,那一定能寻根溯源!”殷透茂说。

席皑看向黎成夏,试图从他眼里看出些波澜来,可却只窥到了如磐石般一往无前的坚定。

于是,席皑拍了拍桌子,示意黎成夏有话要说。

所有人安静下来。

黎成夏就是这样,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有让一切平静下来的震慑力。

黎成夏说:“这件事的讨论,就此为止。”

夏绿千辛万苦才破译的芯片内容,这是最前沿的科技,有的公司投入了数亿资金都无法掌握,而此刻,夏绿引以为傲的才能被黎成夏的一句“到此为止”打断了,夏绿合上电脑,不服气地质疑:“为什么?”

黎成夏没理会他,兀自发布命令:“将这份资料删去,现在就办。”

夏绿没想到黎成夏会有这样的命令:“为什么老大?怎么能就这样不要了?你得给我理由!”

黎成夏睨了他一眼。

是啊,黎成夏办事从不给理由。

夏绿甚至有些惊异地意识到,在席皑出现前,他们甚至不敢大声和老大说话,因为他的老大拥有绝对权威和绝对精准的判断,他只要出现在这里,就是一切的掌舵人,属下们听命于他,也依赖于他。

夏绿一想起曾经被老大支配的恐惧,就不敢开口了。

席皑见气氛冷固下来,连忙充当热场的气氛组。他先将略显激动的夏绿从黎成夏面前拉开,挑出一首hipop音乐给大家听,又拍了一把张小鉴的脑袋把他吓回了一只狐狸球给大家rua,随后才叩了叩桌子,指向自己,道出了原因,顺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因为,这是我的记忆。”

其实,从打斗中怪物讲出“国立Alpha军校独立宿舍”的那一刻起,席皑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可能和自己有关。

这原本还只是猜测,是黎成夏从黑暗中飞来插在怪物腺体上的致命一刀,帮助他肯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黎成夏有一定要保护的人,他相信,这个人是自己。

一年多前,席皑从医院清醒后,就知道自己忘掉了一些事情,一些和某人有关的事情。

后来他凭着记忆找到了小时候生活过三个月的孤儿院,坐在台阶上看天空时,却忘记了之前从何而来。之后,好不容易从孤儿院的一位老院长口中听到了关于国立军校的线索,他迷茫地站在军校的铁门前,却不知是谁养大的他……

他的一腔感情没有报恩之处,所以他希望,那个人就是黎成夏。

于是,他试探了他。

他挑衅般的在对黎成夏擅自行动的质疑中加上了“国立Alpha军校”这个名字。

于是,席皑明白了一个真理。

这个真理足以让他的世界永远转动起来。

那就是,黎成夏是真的,很爱他。

席皑一下子将黎成夏从轮椅上抱起来,走进卧室,关上房门,将他放在床上,抠去他刚戴上不久的右眼,激烈地亲吻他。

黎成夏担心被同事听见,用左手使劲把他向后推,却怎么也推不开他。

黎成夏像一张华贵的信纸,被席皑揉成了一团,瘫痪的身躯毫无抵抗能力,浑身被亲吻得打着颤,两腿X形地并在一起,足尖一抽一抽。

卧室里的空气净化器啪嗒一声,定时关掉了。

“你知道吗,你们人类的习性学家康拉德洛伦茨做过一个实验。他用孵化器孵化了一堆鹅蛋,小鹅第一眼见到的活动对象是他,以后就总跟在他的身后,见到它们的母亲也不理不睬,哪怕是受到惊吓时,也统统向他跑去。小鹅出生后对洛伦茨的这种依恋现象,人们称为印刻,被证明是动物的一种本能。”席皑咬住他的唇,将黎成夏按在床上,膝盖挤进黎成夏枯瘦并不拢的腿间,一直抵到纸尿裤,用胸膛遮挡住他唯一的视线,“所以,你与我而言,是各种最重要的身份的集合,哥哥,请允许我分摊你的一切忧虑、野心和愿想,你比什么都重要。”

……

这次事情后,黎成夏又病了。

席皑算是发现了,黎成夏就是外强中干的一个人。明明这么脆弱,却总是要把自己的空纸壳支棱得棱角分明。

不过此刻,他安静地躺在软被子里的模样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阳光淡淡洒下,洒在屋内的地板上,纯白色的家具配着淡淡的金黄,有一种说不出的素净。

席皑用手轻轻抚摸黎成夏睡梦中的脸颊。相处到现在,席皑已经很了解这幅身体了,知道哪里最软、哪里最硬;知道哪个关节挛缩得最厉害、哪个关节最好松开;也知道哪里最敏感、哪里轻轻一碰就会c叫。

有时候席皑会病态地想,黎成夏现在这样就很好,他可以把他关起来,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为所欲为。

席皑看了眼墙壁上的木质挂钟,该给黎成夏翻身了。

黎成夏的右手是很脆弱的,关节挛缩,难以伸展,总是弯着扭在身体侧边。所以席皑先轻轻把黎成夏的右手掏出被子,用靠枕垫好,以免压在身下。

可这一掏,黎成夏就醒了,虽然这只右臂没有功能,但非常敏感。

席皑于是低头去吻黎成夏唯一有视力的左眼,剥夺他的视线,哄他再睡一会儿。

黎成夏对席皑不着防备,任他亲吻,很快又睡着了,右眼塌陷下来的眼皮一颤一颤的。

席皑继续为黎成夏做着基础的护理。

将黎成夏翻身的途中,席皑为他剃掉了新长出来的chimao,那地方粉粉的,不像Alpha的那/般孔/武,却格外神圣。

席皑虔诚地亲吻,亲够了,他为他撕下纸尿裤。

纸尿裤上画着一只小鸟的图案,是根据黎成夏的臀围定制,原本黎成夏总用清一色的纯白色纸尿裤,并拒接使用席皑提供的这些盖了席皑的戳似的纸尿裤,一直到有一次失禁得太厉害临时用了一次,黎成夏才看在这些纸尿裤质量不错的份上默许了。

席皑为此很满意。

自然界的雄性求偶时总是这样——为伴侣提供一切——只为了求得对方的欢心。

席皑看着纸尿裤上的尿渍,皱眉。

虽然已经喝了大量的水,但尿路感染的症状并没有减轻,尿液依旧是深棕色的,带着血丝,席皑看得心疼,一会儿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之前**的时候太过火了,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做的饭菜不够清淡,总之把自己刨根到底地批评了一遍以后,一种深深地不配得感又席卷上了席皑心头,席皑只能将黎成夏叫醒以中断自己的“内耗”。

黎成夏被叫醒时是懵的,他看了一眼挂钟才意识到今天睡得太久了。

这不是个好习惯。

可是,当他看见他的Alpha的举动时,他又想装睡了。

高大挺拔的Alpha跪在床边,露出有力的后颈,将腺体呈在自己的面前,像是干渴的土地央求着雨露的滋润。

滋润的需求很简单……只需要,咬一口。

可是,太频繁了。

黎成夏想想就腮帮子疼。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过去做得太过火,让席皑找虐找爽了。

他别过头,表示不想,顺便想借惯性给自己翻个身子,这就被席皑抓到了破绽。席皑擒住黎成夏的左手,跨坐到黎成夏身上。

“哥哥,我马上要离开半个月,你不想我,可我会想你,没有你的信息素,世界会没有颜色,云朵会没有蓝天,湖泊会失去……”席皑那么一大只,叫起“哥哥”来熟门熟路,一点也不见他害羞。

黎成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在他作起来却没有太大的违和感的份上,加之也被他磨得没脾气,只能在他的腺体上重重咬了一口。

席皑开心地扭起来,一下一下地啃着黎成夏的耳朵和发丝,黎成夏知道,这是在给自己“理毛”。

众所周知,理毛是一种能放松心情的亲和行为,黎成夏看出来此时席皑的放松,于是撸了撸他的脑袋,随后拿起床头柜上的皮带,一鞭子抽上了席皑刚刚好透的肩胛。

啪——

席皑吃痛地“唔”了一声,但眼底却愈加兴奋了。

“不要沉溺在这种无用的事情上。”黎成夏用左手轻轻抚摸着席皑刚刚被自己抽红的肩胛,“如果记得没错,你去社会化基地的司机四点来接你,现在已经五点半了。”

席皑:……

中秋快乐!鲜肉月饼请求出战!

晚更了两天千万不要泡脚时玩手机,否则你将会收获一个泡水的……

15

所有人约定在贡德尔郊外的小出租屋里见面。

席皑、黎成夏和张小鉴到的时候,已经有三个人在里面了。

其中两个席皑已经认识:是殷透茂和贡德尔;另一个穿着绿色T恤,席皑先前只通过黎成夏在网上与其打过交道,这个人叫夏绿,是黎成夏手下的技术人员。

席皑有时也很好奇,为什么资料显示为“普通人”的黎成夏会有这么多很好使的“手下”。

虽然席皑已经将黎成夏包裹得很好了,可是当所有人看见被席皑抱进来的黎成夏时都仍是一惊。

——席皑和黎成夏身上都是血。

三个下属生怕老大有什么三长两短,纷纷扑上去,像极了来哭丧的。......

三个下属生怕老大有什么三长两短,纷纷扑上去,像极了来哭丧的。

这倒把虚弱至极的黎成夏逼得厌蠢症犯了,“让开。”

三个人听到这两个字,没有让开,还要扒拉着黎成夏看,拿着手绢要擦黎成夏满是血迹的脸,把黎成夏气得蜷缩的右手直抽抽。

直到发现受伤的是席皑,而不是自己老大,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让了一条路。

席皑将那块从怪物后颈里抠出来的芯片扔给这三个没良心的东西,一言不发,将黎成夏抱进一间提前准备好的空房间,反锁上门。

卧室里很安静,被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充斥着。

席皑将黎成夏放在床上,替他脱去所有的衣物,一点一点地检查起来。

很好。

在没出血、没受伤的前提下还能折腾得这么虚弱、还能以身犯险一个人对付三个强壮的Alpha,席皑觉得黎成夏好极了。

黎成夏也在端详着席皑。

在不了解情况、没明白危险的前提下自己去单打独斗,还自说自话准备放这个合成的怪物离开,黎成夏也觉得席皑好极了,好到他现在想为他处理一下伤口。可是,他左手刚抬起,右手就被牵连得抖了几下,他意识到自己无能为力。

“让殷透茂去处理你的伤口。”黎成夏扯过一块毛毯盖住自己狼狈不堪的下身,用命令的口吻对席皑说。

黎成夏的下身污物已经结了块,两只废足因为位置的变化一直在抖,血水、粪便、尿液,这些污物沾染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这些在之前都不会出现在他的身上,曾经的他身上的制服永远连褶皱都没有。黎成夏忽而有些不甘地想,曾经的自己不会连对付三个Alpha都如此狼狈,不会连做事都需要假于人手看人脸色。

虽然黎成夏知道体面和尊严已经变成了过去式,可黎成夏的心情依旧不太美妙,以至于忽视了席皑贴在自己胳膊上冲自己撒娇的微表情。

“哦,原来不心疼啊。”席皑心里也还装着事儿,原本只是想借伤口博取某人的关心,可黎成夏这个语气却让他无从撒娇,末了,他给自己的伤口随便撒了些药粉,闷闷地说,“早知道你不关心,就不白挨这一下了。”

黎成夏的字典里似乎没有“找台阶下”这个词,他此刻心情也不佳,他就没有席皑那么含蓄了,只要他想,他能把整个房子都点着。

席皑只听见他说:“愚蠢、莽撞。我不关心。”

其实是关心的。

关心到没有一刻不在祈祷他的行动能顺利;关心到宁可让自己在尿液里狼狈爬行;关心到愿意离开轮椅被他抱着,只是为了探查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致命伤。

席皑又何尝不知道。

可一想到这些,他更加怒火中烧。

“你不愚蠢?你不莽撞?黎成夏,国立Alpha军校有没有告诉过你,擅自脱离行动、不听指挥是要挨枪子儿的!”席皑突然爆发。

没人知道听完张小鉴的讲述后席皑的后怕,后怕到现在心脏还在狂跳。

他不是不信任黎成夏,更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他只是害怕,害怕黎成夏将一腔孤勇强加在现在这幅残败的身躯上。

他现在只有一只手能动,他怎么还敢……

冲黎成夏吼完,席皑搓了一把脸,沉默地走进卫生间,一分钟后端了一盆热水和一块毛巾出来。

黎成夏一直在看席皑,但是没有说话,脑海里闪过很多他们曾经共处的画面。

屋外有风声,像是悲嚎。

过了半分钟,席皑忽然偃旗息鼓了,“我真该死,居然吼你。”

那模样,像极了受委屈还只敢抽自己耳光的小媳妇。

说罢,席皑一言不发地坐在床尾,从那沾着血水和尿水的双足开始给黎成夏擦拭。

他是在用这样的身体筚路蓝缕地前行。

而自己,居然吼了他。

席皑擦不下去了,抱起黎成夏,摘去他的义眼,用嘴唇郑重地在他塌陷的眼皮上贴了贴,说道:“洗澡。”

花洒哗啦啦的水声在浴室里回荡,这里的空间很小,只够放一张硬板凳让黎成夏坐在上面。

黎成夏的腰腹没有力量,坐不稳,席皑站在黎成夏面前紧紧搀扶着他,以防他滑下座位。

两个人都光果着身子,明明贴得这么近,可气氛就这么沉默着,直到黎成夏打破了平静。

黎成夏忽然说:“那是我错了,行不行?”

只听到黎成夏这么说着就放开了帮助他保持平衡的扶手,径直往前倒去。黎成夏坐着堪堪和席皑的肚脐平齐,他现在向前一倒,首先贴上的,便是席皑下面的事物。

那是标准的囗j姿势。

一般人的示弱对席皑来说没什么用,可这是来自黎成夏的讨好啊!

席皑当即什么都跑到了脑后,身体以肚脐为原点,向四周放射性地泛红过去,一直烧到全身,这一刻,他觉得哪怕黎成夏把他直接杀了,他都能直接原谅。

“你真是……”席皑深吸一口气,难耐得牙痒痒,扶着黎成夏的蝴蝶骨,摩挲的频率越来越快。

两股信息素的气味很快冲刺充盈了整个浴室,随后交叠在一起……

“老、老、老大!!”

忽然,一声急促的推门响彻整个公寓,浴室里的旖旎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咳咳咳。”夏绿实在是太激动,没敲门就推开了卧室,结果发现两人不在,反而被被弥漫到卧室里的信息素气味呛了个半死,可他顾不上什么了,还是扯开嗓子喊,“老大,你快点来看看这个!”

黎成夏和席皑对视一眼,就立刻按捺下了qy。

席皑想把黎成夏裹起来抱出去,可黎成夏却趁着席皑拿浴巾,用左手握住了席皑的铁柱。

“辛苦了这么久,奖励还是要给的,不差一时半刻。”

打一棍子给颗糖,这一招估计没人比黎成夏用得更熟练了,饶是席皑也是用了极大的意志力才拒绝了这样的诱惑。

他反手握住黎成夏犯案的左手,将毫无抵抗能力的黎成夏擦干,拆开一片新的纸尿裤为他换上,迅速将一套居家服套在了黎成夏身上,这才给黎成夏穿戴整齐。

期间,夏绿又来催了一遍。

席皑被催的不行,只给自己围了条浴巾就推着黎成夏出卧室去了。

看见席皑裸着上身出现的那一刻,张小鉴简直要捂眼睛。天哪,这身材简直和他在小黄网上看见的男模一模一样!哪个Omega看了会不迷糊!张小鉴连忙不怕痛地给自己打了一支抑制剂。

只有夏绿没看席皑一眼,他捧着电脑跑到黎成夏面前,给黎成夏的轮椅上搭了个临时小桌板,将电脑放在桌板上,拉起黎成夏鸡爪状的右手,两耳不闻窗外事地挤开席皑,对黎成夏说:“老大,我破译了这张芯片,里面储存的是‘记忆’!如果记忆真的可以被这样植入组装,那简直太可怕了!你一定要看!”

可是,黎成夏却用左手把电脑往旁边推了一下,问他:“你现在的指挥权归谁?”

夏绿像被问住了,想了半天,看向席皑。

老大说了,这次的行动,所有人归席皑指挥。

可是……可是席皑只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男人啊……夏绿复杂地心想。

席皑把浴巾往上提了提,贴心翻译道:“你老大的意思是,我也是自己人。”

夏绿推着眼镜看向黎成夏,难以置信黎成夏这样的人竟会与人交心。

黎成夏点头,“是自己人。”

夏绿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从没见过自己老大主动向下属介绍过Alpha,黎成夏这一举动简直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夏绿——这位Alpha是我的内人。

夏绿艰难地咽口水,把转译成文字的这段“记忆”投在墙上,给所有人看。

其实这段记忆的内容很简单,看视角,更像是一只动物幼崽对于世界的观察日记,可里面所蕴涵的情感却不简单,他们看了三十行,就已经看到了开心、喜悦、担忧等最复杂的情绪。

紧赶慢赶终于赶上周三准时更新了!

发个东西真的好难

去踢球吧

12

黎成夏恍惚间还记得,曾经他们刚在一起时,小Alpha并不喜欢释放信息素,哪怕是在最忘-情的时刻。

也许是因为地位太悬殊,也想是因为雏鸟对孵化者的敬畏,也许是因为在那时他们并不平等。总之,黎成夏的垂青对席皑来说不亚于神俯视普世众生时抛下的橄榄枝,令席皑只能用自信完美的外在努力掩盖无所适从。

在别人看来,席皑是一个多金帅气又颇有本事的年轻Alpha,哪怕是到让人闻风丧胆的特殊身份管理署实习,他都能在第一天就和正式员工们打成一片。人生赢家般的他理应是没有苦恼的。

只有黎成夏能看出他没有底气的那一面,就好比是掀开鲜花最艳丽的花瓣,看见里面含...

只有黎成夏能看出他没有底气的那一面,就好比是掀开鲜花最艳丽的花瓣,看见里面含羞的蓓蕾。

就比如,席皑曾有喷香水的习惯,别人只会称赞其好品味,只有黎成夏能看出,他是为了在自己面前掩盖不够独特的信息素气味。

席皑的信息素是一种类似谷子的味道,更准确来说,是一种被太阳晒暖了的小鸟的味道。

这在席皑看来确实不够完美——不独特、不好闻、不令人印象深刻。

可黎成夏却不这么认为,既然是自己选定的Alpha,黎成夏就需要纠正他。

于是有一天,黎成夏处理完一些事,故意满身是血地回家。被他关在家里的小Alpha立刻提着医药箱跑出来给他包扎。可纱布还没剪开,席皑就被黎成夏掀翻踩在了地上,黎成夏将Alpha那一排骚包的香水统统在地上砸得粉碎,让他选择,要么给自己释放安抚信息素、要么卷铺盖就此离开。

这才治好了席皑的“毛病”,看到脱敏后的小Alpha兢兢业业地释放着安抚信息素,黎成夏还记得自己当时难得高兴地多说了点话,其中一句是:“我希望退休后能有一间小屋,推开门就是晒谷场的暖香,隔壁牧场牛羊成群,我们走在草原上,一起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虽然黎成夏再也不能行走,退休离他们也很遥远,但黎成夏还记得自己说完话的那一刻屋子里浓到窒息的小鸟味。像是被暖扑扑的太阳晒过的谷场,很暖、很香……

像极了家的味道。

黎成夏没有家,可是,有了席皑,就有了归属。

“第几件拍品了?”黎成夏调整思绪突然问。

“第十五件。”席皑说,“安心休息,你刚痉挛过,想看的来了自然会叫你。”

“我没事。”黎成夏吃力地撑起自己,“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席皑无奈地摇摇头,搂过黎成夏的腋下,把他托起来,在他压疮刚好的尾椎处垫了坐垫减压,笑了一声:“你把你的人借给我,对我的计划全然不过问,任由我带着你深入腹地,你真是对我,很‘不相信’啊。”

他的Alpha确实十分聪慧,黎成夏哑然失笑:“你知道就好。”

他们现在,很平等。

黎成夏觉得很好。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要向大家展示的是黑洞公司的最后一件拍品。”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随着轰隆隆轨道的运行声,一扇内嵌进墙里的三米高的白色大门打开,在黑暗深处,一件被盖着黑布的被罩在巨大玻璃罩内的展品缓缓出现在人们眼前。

所有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们听到了可怕有力的低吼。

“18个月,548天,我们孕育出了这样一只拥有划时代意义的远古生物!”

黑布被掀下,四下灯光大开,一只类似迅猛龙的生物咚的一下撞在透明玻璃罩上,发出狂躁的叫声。

“这就是我们的雏形样品,镶嵌了海豚异体的腺体的仿迅猛龙改造生物!”

随着拍卖员的介绍,四下发出了惊叹声,就连席皑也有些意想不到地“啧”了一声。

“它拥有与海豚相比毫不逊色的智商,同时,大脑被植入的纯粹记忆使得它的性情灵活且忠诚,与机器人不同,它会思考、有情绪;在生物性能方面提高了嗅觉的灵敏度,即使在复杂的环境中也能筛选出猎物进行攻击,请看!”

工作人员用激光笔朝东南角一照,“迅猛龙”立刻朝那个方向扑去,透明玻璃罩发出颤抖,四下惊叹声一片。

“这只迅猛龙的战力堪比顶级Alpha,所以今天,如果谁拍下了他,谁就拥有了最顶的级杀伤性武器!”

拍卖员的介绍将这场拍卖引向了最高潮。

在一片狂呼声中,某位S级Alpha的耳机里传来了几个声音。

“席哥,已到达电房。”

“席哥,已找到仓库位置。”

“席哥,请务必确保老大的安全。”

席皑低低地说了一声:“信号五分,开干。”

没人知道第一声爆裂声从何而来。

因为在所有人意识到危险时,现场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随后,所有人像意识到了什么,现场开始混乱,人们开始离开自己的座位试图向外跑去。

尖叫声、摔倒声、逃跑声接二连三地响彻。

黎成夏身边的人已经不见,黎成夏早有心理准备地看向外面的拍卖厅,面不改色地将自己从护理床上挪下来,堪堪摔进停在旁边的轮椅里。

刚摔进轮椅,他就摸了一下自己的下身,皱眉。

库当湿了一块,应该是刚刚痉挛导致的。

脏了。

看着旁边空空的座位,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卷起裤管,把尿袋和尿管扯下来扔掉。

这里很安全,他是知道的,有两块防弹的单向玻璃做掩护,那只迅猛龙一样的怪物很难击破这里,黎成夏只需要待在这里,便能毫发无损,可黎成夏却是想都没想就选择操控着轮椅朝拍卖厅的位置而去了。

席皑已经开始执行计划,而黎成夏被安排到的“任务”,其实只是安静地躺在沙发床上等手下来接。可是,黎成夏不想这样,他厌恶自己被当成易碎的摆件——即使他现在高位截瘫,能搞出最大的破坏就是浑身痉挛。

关着“迅猛龙”的玻璃罩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裂缝,无人知晓那是谁的手笔。几个回过神来的工作人员高喊着“回收、回收”,可是回收的轨道刚打开就卡死在了那里。

收不回去。

一切跟随席皑预设的方向前进着。

迅猛龙高高抬起前爪,随着一声尖锐的咆哮,玻璃罩在它的冲击下彻底坍塌,粉身碎骨。

一片尘烟四起。

再也没有东西能阻止它的进攻,它一尾巴甩走了八个拿着电击器的安保,铁棍和麻醉枪打在它身上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在一口吃掉了五个灭火器后,他打了个嗝就把所有人给困在了一片雾蒙蒙中。

“完了,完了。”拍卖员离“迅猛龙”最近,无处躲避,只能猫在桌子下,企图躲过它,可却被“迅猛龙”嗅到了气味。它长长的脖子往下伸,拍卖员一抬头便与它血红硕大的眼睛对视上了。

“是你要把我卖了吗?”植入进“迅猛龙”体内的连接脑电波的发声器机械地发出声音。

拍卖员抖着身子,发出了尖叫。

“迅猛龙”等了半分钟不见拍卖员回答,便张开嘴,要把眼前这个人当成晚餐吃进肚子。

嗷——就在这时,“迅猛龙”忽然发出了一声哀嚎!

可怜的拍卖员被“迅猛龙”哈出的臭气喷了一脸,来不及干呕,他眼前便闪过一道巨大黑影,这只怪物竟被人抡了起来!

轰的一声巨响。

地下拍卖场的地面被抡出了一个大坑。像极了被导弹炮轰过的战场。

在劫后余生的后怕下,拍卖员彻底吓尿了,哆嗦着再也站不起来,只能倚靠着拍卖台向前看去。

只见那只怪物倒在坑里一动不动,它的尾巴被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单手抓在手里,那个男人挠了挠脑袋,对着黑暗嘟囔了一句:“这么菜啊。”

不过,这个造价就近亿的怪物显然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

它一甩尾巴试图反击这个可恶的男人,男人却灵活地跃入了黑暗中,它低吼着从坑里爬出来,循着淡淡的信息素气味去追逐那个男人。

席皑拿着那把92式水枪,里面是稀释过的信息素气味剂,他跟过泼水节似的到处飙射,利用信息素的气味吸引这只怪物。这把手枪是藏在黎成夏的轮椅里偷渡进来的,要不是有黎成夏,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把这些设备带进来。

怪物被席皑往地库深处引……

与此同时,地下指挥室,三个工作人员手忙脚乱。因为现场一片黑暗,他们只能从植入在“迅猛龙”身体里的GPS里看到它的行动轨迹。

“那怪物在回地库!”

“不行!不能让怪物回仓库!今天拍卖的腺体都在那边!”

“启动备用安全计划!”

“封锁仓库!”

“可那样,我们的监控设备会全部失灵!”

“那也不能让那怪物造成更大的损失!”

在与上头汇报后,三人一齐将拇指放在操控面板上,随着一声“指纹核验通过”的系统音,备用的安全计划启动,深而长的仓库通道里开始降下铁门,监控地库的仪器也随着铁门的降下开始失去信号。

画面开始闪现雪花,并变得一片黑暗。

“希望能撑到外援过来。”三人瘫在座位上想。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拿起棍棒走到门后,随后打开了门。

看到敲门者时,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门后是一个坐着轮椅的Omega,他那瓷白的脸上有血,身体狼狈而扭曲地陷在轮椅里,右手成拳蜷在胸口,库当鼓囊囊的,湿了一大片,鞋子已经不翼而飞,两只畸形的脚此时拖在轮椅下,卡在脚蹬之间,露出被黑袜包裹着的废足,足尖下垂,怎么看怎么可怜。

Omega能有什么威胁呢?

更何况是这样重残的Omega。

这是所有人共有的认识。

三个人迅速将他推进来,当仔细端详过他的脸以后,他们三个都不约而同地i-n了。

长得太带劲儿了,带劲儿到什么程度呢?一言以蔽之大概就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美貌的Omega。

更何况,这个Omega高位截瘫,跑不了也逃不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完就弄亖,趁着怪物出逃这个借口真是再完美不过了。

三个人对视一眼,就立刻心有灵犀。

他们先是给Omega喝了一杯水,给了他一块湿巾让他擦擦血迹,随后拉来一张行军床,故作关心地问他要不要躺上去休息一会儿。

Omega忙不迭点头,但却红着脸又小声说了一句话。

三人凑过去听,听到Omega说尿袋满了,但是他的右手不能动,需要他们帮忙解一下。

虽然倒空尿袋这种事听起来恶心,但三人拒绝不了可怜的Omega这样的请求,四个人一起俯下身子,去解右腿裤子下鼓出来的“尿袋”。

事情几乎发生在五秒之间。

Omega从裤腿下抽出了一道寒光,另外三人只觉得脖子一痛,便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成了三具尸体。

黎成夏也因惯性向前摔在了地上。

绑在右腿上的是刀,绑在左腿上的也是刀,在房间里时他拆掉了所以可以承接他排泄物的东西,这么一摔,尿水彻底溢出了本就饱和的纸尿裤,一片狼藉。

黎成夏很反感任何牵绊住自己的东西,他厌恶地看了自己的下半身,仿佛那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任凭尿液打湿自己的半个身体,努力用左手抠着地砖缝隙,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往前爬去,终于爬到了操作台,他用左手撑起身子,趴在桌面前,用牙齿咬住操作手柄拉下了开关。

与此同时,另一边,从天而降的铁门突然停止下降。

席皑并不惊讶,这都在他的安排之内,他提前安排了张小鉴去对付操作室里的那几个人,只是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一点,让他万分惊喜。

——由于刚刚和这只怪物困在一个空间,他始终因害怕把这只在他看来菜得过分的怪物打死而提心吊胆的,这下好了,担忧解决了,他飞快地向仓库的位置跑去,被打残血的怪物愤怒地长啸一声,紧紧追逐着他而去……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养过鸟,把小鸟放在鼻前深吸一口,味道真的很上头

11

他们的相遇,是在十八年前。

记忆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到回忆起来,仿佛在看黑白电视。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天上下起了那一年的第一场雪。

白雪皑皑。

那一天,一个正在山里独自徒步的黑发男孩发现了一枚恐龙蛋大小的蛋。

在悬崖边。

不知是什么驱使着黎成夏冒着生命危险将这枚蛋从悬崖边捡回来的,在踩空两次险些丧命后,少年黎成夏终于用自己最厚实的衣服裹住了这枚蛋,随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近乎齐腰的白雪下山。

这是一枚和皑皑白雪一样透白的蛋,上面用金色的狼毫笔写了一个“席”字。少年黎成夏紧紧裹着这...

这是一枚和皑皑白雪一样透白的蛋,上面用金色的狼毫笔写了一个“席”字。少年黎成夏紧紧裹着这枚蛋,单薄的身体因为寒冷不住地发抖。

黎成夏是孤儿,这是他给自己捡来的第一个“伙伴”,虽然只是一枚蛋,但他珍惜得快疯了。

黎成夏没有朋友,从他记事起所有人就告诉他诸如“你的父母都是军官,你不能辱没他们的荣光”“你的父母牺牲在秘密任务中,恕我们不能告诉你是什么行动”之类的话,这也养成了黎成夏独来独往的孤僻性格。有了这枚伙伴以后,他更加沉默寡言了,和冬天一样,冷得寂寞,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没什么信仰和执念,他只是单纯地希望,能有一个生命陪伴自己。

在第四年的冬季,这枚蛋终于破了壳,那一天,皑皑白雪漫天飞舞,于是,蛋里降生的小生命有了名字,叫“席皑”。

这个小生命破壳时就带有雪白的羽翼,出生两小时后羽翼慢慢收进了肩胛,变成了正常婴儿的模样,而后才发出了第一声啼哭。那一刻,黎成夏知道这个生命注定与众不同。

那时的黎成夏已经十八岁了,是军校最被看好的学生。他虽有遗孤的头衔,实际上却无人对他问津,这就方便了他将这个生命偷偷养在自己分配到的单人宿舍里。

这是一个极其疯狂的举动。

因为黎成夏所在的国立Alpha军校要求极高、军纪极严,黎成夏是一个Omega这本就是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现在,他还在宿舍里养了一个孩子,任何一件事被捅出来,都是要挨枪子儿的。

可黎成夏并不怕,所有人都说他寡言、理性、淡漠,可偏偏骨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执拗。

执拗到了极点,便成了一种谁也看不懂的疯。

新生儿很缺乏安全感,黎成夏便榨干自己的信息素供养他长大,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两年半。

这两年半年间,这个孩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仅仅九百一十三天,他已经和以后五岁的孩子一样高了,而他的智能甚至超过了七八岁的孩子,再养下去,就真的藏不住了。

那时,黎成夏已经立下了不少功勋。出于重要任务的需要,他在签署了“生死状”后,即将被派往特殊身份管理署下设的某西部基地负责收编异体的工作。

那几年,正是异体和人类最水火不容的几年,也是最为混乱的几年,黎成夏怀揣着一个藏在内心深处的愿景,极度需要一个能让他向上攀登的机会。

黎成夏知道,自己不能再带着席皑了,只能做出迫不得已的安排,黎成夏告诉他,他马上要回到他生理学上的“妈妈”身边了。其实,这只是一个谎言,即将迎接席皑的,只有临时孤儿院。

——黎成夏原本心想,如果执行完任务活着回来,自己就把这个孩子接到身边来,只是,他没有接到。当然,这是后话了。

年幼的席皑是一个听话的的孩子,他从黎成夏的眉宇间就看出了端倪来,但他不说,只是紧紧贴在黎成夏的腿边,也笑着跟席皑说自己很期待。

于是,在一个即将分别的午后,黎成夏便难得对年幼的席皑有了这样接地气的问话——

“你是喜欢生理学上的‘妈妈’还是喜欢我?”

“我和‘妈妈’同时掉河里你先救谁?”

那时的他没指望他捡来的小生命最终能回到他身边。

萍水相逢一场。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彼时还年轻的他已经明白透了这个道理。

哗啦啦——

黎成夏被水流声拉扯回了注意力,钟子宇已经不知何时离开了,席皑正用便携的尿壶给他放空尿袋。

黎成夏静静地躺着,注视着拍卖会现场的一切,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想到刚受伤没有得到很好照顾时尿袋满了却没人帮他换的痛楚。

也许没人会明白他每一次看见自己尿袋被排空时的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今天进水量有点少了。”席皑的声音打断了黎成夏的思绪,“是我的问题,应该多喂你喝点的。”

说着,席皑含了一口水,贴上黎成夏的胸膛,嘴对嘴,慢慢渡了过去。

尿液从透明的管子里流出来,带着几丝血红,那是尿路感染的讯号。席皑知道,再强悍的身体只要高位截瘫了也会垮,更何况,他不信黎成夏不愿意找回自己,而他们在金公主会所才有了重逢,那只能说明,黎成夏之前的处境比现在还要差、身体比现在更不好。

黎成夏究竟经历了什么?

但黎成夏不说,席皑也不回去追问,因为他深谙过去不可追回的道理。

席皑忽然想到在前天制定入场方案时,黎成夏其实并不愿意接受绑尿袋这个方式,当时他的理由是:不便于行动。

可席皑这会儿托着沉甸甸的尿袋忽然意识到,如果尿袋满了没人给换自己又动不了;如果受伤严重到无法动弹不能呼叫帮助;如果一切衣食起居都要依靠别人才能进行下去,自尊心强如黎成夏,怎么能够欣然接受这样的安排?

可他却接受了,将自己交给了席皑。

席皑忽而感受到一种莫大了被需要感。

“排干净了,再多喝点水。”席皑去洗了个手,拿起一旁的保温杯,插上吸管递到黎成夏嘴边说,“拍卖马上开始了,一会儿安心看戏。”

“都办好了?”黎成夏用吸管喝了一口水,水珠不可避免地落下嘴角。

席皑忽然不太满意地俯下身子,用修长的食指抬起黎成夏的下巴,轻轻舔掉那颗水珠,衔起黎成夏的嘴唇,勾引似的咬了一下,“黎先生,以前你对我也这么不放心?”

“我不相信任何人。”黎成夏说。

已经长大的Alpha拍了拍黎成夏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笃定地笑着道:“不,我除外。”

黎成夏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他。

拍卖会很快就开始了。

在交易员中英文交织的流畅言语中,所有人都被拍卖会所吸引。

只有黎成夏例外。

他的视线被交易员手上的小锤所吸引,脑海里忽然想起不太愉快的过往。

席皑余光瞥见黎成夏的腿在抖,连忙去看黎成夏的脸色,可黎成夏将心事隐藏得很好,全然不见他的脸色有任何异常。

还不等席皑细问那小锤有什么特别的,拍卖锤就不轻不重地敲击声了第一下。

听到那一声敲击,黎成夏脸上忽然泛白,强忍着咬牙,身体却还是出卖了他强烈的不适抽搐了一下,随后全身爆发了剧烈的痉挛。

情况非常突然,突然到毫无征兆。

黎成夏本就因常年虚弱脸色偏白,这下更是毫无血色。

可是,黎成夏发不出声音。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呼吸发紧,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

记忆里,小锤的敲击声落下,便昭示着一切突遭巨变,秩序井然的会场一夕之间变成了审判席,他不愿多想,可呼吸却愈发吃紧,指尖仿佛再一次沾染了席皑的血液,液体滴出指缝,成为他不愿再回去的噩梦……

席皑不知道情况,只能托起黎成夏的脑袋高喊他的名字。

之前黎成夏也不是没有痉挛过,只是这一次他的全身剧烈颤抖,四肢不受控制地紧收,头颈后折,任凭席皑怎么叫他名字他也做不出反应,神情极度痛苦。

“三千八百万一次、三千八百万两次、三千八百万,成交!”拍卖会的声音还在继续,偌大的拍卖场里澎湃着金钱涌动的声音,培养容器中的腺体还在跳动……

特制的无线战术耳麦里传来了贡德尔的声音:“老大怎么了,要不要终止任务?”

殷透茂也说:“不要乱来,老大身体一直不好!”

席皑看出来了黎成夏的情况非常不对,这是由特定的场景引起的应激反应。

一声拍卖锤的敲响,唤起了黎成夏内心最深处不愿面对的噩梦。而这个噩梦,黎成夏从未对任何人说起。

席皑何尝不想立刻把黎成夏送去医院观察,甚至有可能的话,他只想病态地把他关在家里,关在沾满自己气味的被单里,可望着外边热闹的拍卖,看着黎成夏痛苦地攥紧左手,席皑咬牙,“任务继续。”

殷透茂坚持:“很危险!你根本没有照顾经验,我不同意……”

“我有我的判断,不会让他有事。”席皑说完,将殷透茂在频道中屏蔽了。

殷透茂因为自己突然被禁言而骂骂咧咧,接着他就听到席皑在耳麦里传出的单向声音,席皑冷静而绝对的权威地继续说:“两小时前黎成夏向我移交了行动指挥权,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席皑按住黎成夏的四肢,用束缚带将他的手脚固定,随后暴力地掰开黎成夏紧闭的牙关,将自己的手臂塞进他的口齿之间防止他咬到舌头,鲜血立刻就沁了出来,一滴一滴流到了黎成夏的面颊上。

席皑看着自己手臂上沁出的鲜血,面不改色。

黎成夏只觉得自己血肉模糊地在这世间游走,嗅到鲜血的味道,仿佛体无完肤……周围发生的一切让他感到刀刺一般疼痛。

席皑冷静地抄起红酒旁的冰桶,抓起桌上的咖啡豆、柠檬和芥末塞进黎成夏的舌下,尝试用强烈刺激让他清醒过来。

如果黎成夏清醒过来回味此刻的场景,就会欣慰地发现,现在的席皑像极了某些时刻的自己。

强烈的刺激从面部传来,首先是口腔,随后是大脑,再然后是他的全部灵魂,那是由极寒到来的解离反应,将黎成夏强制从昏迷中唤回。

“咳……”

他首先感觉口腔中极苦、极辣、极酸、极冷,随后才意识到,席皑还用了冰桶里捞来冰块敷在他有知觉的部位将他强制唤醒。

见他清醒,席皑长舒了一口气,摊开左手展示刚刚强感官刺激时所用的道具——咖啡豆、柠檬、芥末,又偷偷将血淋淋的右手藏到身后,亲了一下黎成夏的嘴,用舌头搜刮走他口腔里的苦味酸味和辣味,“宝贝儿,非常规手段,暴力了点。”

黎成夏的呼吸依旧急促,额角有汗,但只要清醒过来,他就有调解自己的能力,虽然抽搐所带来的痛苦仍未散去,但这副已然不堪至极的身体令他早已麻木。

这样不体面,纸尿裤已经露出了大半,鞋子落到了地上,一只脚上的袜子也不知所踪,下肢扭在了一起……黎成夏试图将自己剥离出去,想象之前是有另一个人,长成自己的模样在痛苦嘶吼,浑身骇人地痉挛,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就是自己。

好在任务没有因为自己而终止。

席皑还在一下一下地亲吻他,从有知觉的脸庞亲吻到没知觉的废足,像是鸟类在给受惊的同伴做最虔诚的安抚,忠诚而体谅。

黎成夏有些欣慰地想,即使自己一身狼狈,即使这副身子破败到口不能言,但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完全明白自己的人,那就是席皑。

席皑没问他到底是怎么了。这很好,说明没有把自己当成弱者对待。

黎成夏躺在沙发床上看着天花板说:“谢谢。”

席皑正好在认真亲吻他向内蜷缩的足尖,没有回答。

黎成夏没有知觉,也看不见,但他知道,席皑听见了。

拍卖会的竞价声不绝,不过这都不是他们在意的拍品,错过也不重要。

席皑安抚够了,站起身,无声地为黎成夏的逞强轻叹了一口气,解开了黎成夏四肢的束缚,脱下黎成夏纤细双腿上的白色减压袜,检查了一下皮肤有无红肿,确认完毕后这才重新给他套上袜子。

黎成夏闭上眼,深呼吸间,他感觉有一个人粗粝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自己满是汗珠的额头,他睁开眼睛,看见席皑坐在他的旁边,一边冷静地注视着拍卖会的动向,一边释放安抚信息素。

闻到席皑信息素味道的那一刻,黎成夏身上的不适立刻退去了很多。

即使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标记和连结,可身体机能却没忘记他们曾给予彼此的抚慰。

黎成夏虚弱地看向席皑。

这只被自己信息素供养大的小怪物,已经成长到自己可以完全放手的程度了。

渐渐失去视力的脊髓疾病少年林雨长期备受精神折磨承担家庭重任男高常春

刚下列车,一阵寒意袭来,林雨不自觉的把滑到脖颈的围巾往上蹭了蹭。已经......入冬了啊。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冬至的含义。

林雨定了定神,大致打量了一下这座三线城市的车站。这站下车的人大多都是本地人,况且已是傍晚时分,候车厅的人只有零星四五个。显示屏有一块出了故障,一闪一闪直晃人眼。

没落,凋敝。这就是他对这里的总结。

他戴着防滑手套漫无目的的向前划着轮椅。

明天,留在那边的东西就要寄过来了。这从某种角度来讲就意味着他在那里十几年的生活痕迹都将被清零。

从今天起,他是死是活,对...

从今天起,他是死是活,对谁似乎也不重要了。远在五百里外的那个所谓的妈,也和他再无瓜葛。

“哼。”想到这,他突然笑了笑。家......不如说他就未曾拥有过吧。

出了车站,林雨从裤兜掏出手机打了个车。其实车站附近有好几辆计程车守候着,但没有一辆车主动来询问他。

太默契了。林雨想给他们颁个奖。

团结奖。

早就......习惯了。

司机把林雨抱上车,把他的轮椅折叠后抬进后备箱。

“这么晚了,小伙子一个人来这干啥?”

这么晚?才六点啊。

“......闲的。”林雨思绪飘散,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司机沉默了一会。林雨尴尬的回避后视镜时不时向他瞟来的目光。

“小伙子不容易啊。一个人在这注意安全。”

“嗯嗯。谢了叔。”这司机目测得有五十岁了,林雨觉得他肯定是有个年龄相仿的孩子。

看着窗外灰蒙蒙的一片。林雨一时失了神。迷茫。

车驶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着红绿灯。林雨眯了眯眼,只看到一抹黄色掠过。

“那个小子。”司机盯着兄妹。“我儿子好几年以前跟他打架把他给打进医院了。赔了十几万呢。法院也是眼瞎,我儿子伤的也不轻。”

林雨又抬起头,黄色已经消失在视线内了。“那你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那小子了。”

“你说吧。”司机泄愤的狠狠捶打了一下方向盘。

车缓缓驶进一个小巷。车玻璃上划过几道雨痕。车垠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恰好溅在了上面,直到越来越多的雨痕滑落,雾气笼罩了车身。

下雨了。真烦。

在小巷的尽头,车停下了。司机从后备箱搬出轮椅,打开他的车门要抱他出来,林雨打算拒绝,随后想了想还是算了。“麻烦您了。”

雨滴滴答答的下着,林雨椅背上的书包里其实有伞,但腾不出手来撑。

铁栅栏门已经锈迹斑斑,朝里敞开着,眼前是一栋老式住宅楼。他妈告诉过他,进了院门右拐要顶到头一号楼一单元,就在一楼。

雨越下越大,他不得不快一些摇轮椅。着凉就完蛋了。

腿好像跟他对着干似的,着了凉突然开始痉挛起来,两条束带都拦不住。

他赶紧停下来轻轻拍打双腿,想让它们肌肉放松下来。奈何痉挛似乎无休无止,又有愈演愈烈之势。好几次他险些从轮椅上掉下来。不过幸好有束缚带,才幸免于难。

雨水从林雨的发尖滴落,淋湿了他的脸,他的围巾,他的外套和裤子。

林雨感觉自己的体温在急速下降,又感觉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

头要炸了。

“林雨?是你吗?”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雨迷蒙的抬起头,习惯性的眯起眼。

一个身影站在朦胧之中。

身影渐渐逼近。“你这是怎么了?”女人的声音有些慌乱。

“把,把我的脚放到踏板上。”女人把伞扔到一边,把他的腿放置好。

痉挛似乎好些了,林雨尽力保持平衡,划着轮椅到了单元楼门口。

腿还在隐隐抖动着,林雨习惯性的按着腿企图控制自己。

刚刚跟在自己身后撑伞的女人把伞收了,赶忙跑到他面前蹲下来。

“是不是淋湿了啊,这么冷,你都发抖了。”女人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他头上的雨水。四目相对,车雨立马就认出来了。

陈迟。他十五年未见的亲姐。个子不高,很柔和的五官,忧郁的眼睛。其实和他长得很像,但又给人一种不同的感觉。

不是发抖,是痉挛,这是截瘫患者的家常便饭。林雨没来得及反驳,为了确认还是问了一句:“你是?”

女人手顿了一下,“啊,我是陈迟啊,你姐姐......”

“嗯。我没事,姐姐。别忙活了。”

“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早知道我就应该刚下雨就出来了。”陈迟有些不知所措,站起来挠了挠头。

“诶呀。让你一直在外面冻着,赶紧进家里来吧。”

林雨应了一声,调转轮椅进了单元楼。

眼前是几级台阶。很短,但足以拦截他前进的步伐。一楼都他妈有台阶啊。

陈迟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这样吧,小林,我先把你背到家里,然后来取轮椅,可以吗?”

说实话,林雨并不是很情愿。刚刚出了那么大的丑,身上湿漉漉的很狼狈,现在又要姐姐背自己,他留给十五年未见的亲姐姐的初印象将会是什么样的?

但是以他的身体状况,似乎别无他法。他尬笑了一下,点点头:“麻烦你了。”

“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说实话,林雨这句话配上他那张清秀但肉眼可见紧绷着肌肉挤出笑容的脸,陈迟鼻头一酸,把视线移开。

陈迟先上楼把家门打开,然后背对林雨半蹲下来。林雨把身子撑起来一些,轻轻把手搭在她的肩上,然后闭起眼依靠惯性迅速俯下去。他的腰没有力气,只能向地心引力借力才能趴到别人背上。

“抓好了吗?”

“嗯。好了。”

陈迟蹲的更低了一些,双手向后捞他的腿。

“啊,这个带子忘记解开了。”她又以这种姿势将束带的魔术贴解开,抬起他的腿缓缓站起。

林雨感到一阵恶心。每次体位变化他都是这种反应,今天格外明显。

“你好轻啊。有好好吃饭吗?怎么这么瘦啊。”

“我不瘦。我肚子上有很多肉。”林雨迷迷糊糊的回答。

“要多锻炼啊。”陈迟下意识的接话。反应了几秒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于是陷入了沉默。

陈迟把林雨背到了客厅的双人沙发上。林雨虽然很瘦,下肢也萎缩得几乎皮包骨头,但至少是个男生,而且患病前身高不低于175。所以陈迟也喘了将近一分钟才缓过神来去把轮椅抬了回来。

进门的时候,陈迟看见林雨正以一种很诡异的姿势斜坐在沙发上,试图用手撑起来把身体坐正。她赶紧把轮椅推到一边去扶林雨。

“没事......我自己......就可以了。”林雨的声音很微弱,他皱着眉头,看起来很痛苦。本来坐了大半天列车,已经疲惫不堪,又淋了雨,神经痛愈演愈烈,刚刚又经历了体位变化,林雨感到天旋地转,胃里翻江倒海。他干呕的咳了两下,又发觉自己一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没什么可吐的。

“你要不喝点热水吧?你的气色实在不好。”陈迟一手搂着林雨的肩防止他再重心不稳栽下去,一手从茶几上端起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那杯茶递过来,见林雨丝毫没有要接的动作,便又放下水杯抽了两张抽纸想给他擦汗。

此时林雨的头上沁出好几粒汗珠,顺着脸缓缓滑下。他的身上但凡有知觉的地方都滚烫滚烫的,火辣辣的。没知觉的地方也跟着凑热闹,神经痛的难以忍受。他紧闭双眼。

“止疼药。”

陈迟愣了一下,“在包里吗?”

没有回答。林雨的眉头稍稍放开了些,但脸依旧通红,双唇泛白。头痛欲裂。

她慢慢松开搂着林雨肩的手,跑去他轮椅背上的背包那里找止痛药。

包里有个大塑料袋,里面装了很多盒不同的药。陈迟不是学医的,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止痛药。慌乱中她只能抑制住因紧张而颤抖的手,挨个查看药盒上的使用说明。

大约两三分钟,陈迟找到一盒叫巴氯芬片的药。按照说明所写,成人一次吃半片。陈迟把药掰成两半,送到林雨嘴边。

林雨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天上飘,无处落脚。感觉到嘴边有东西,饥饿感迫使他下意识张开了嘴。

咽下去。

药片有点割舌头。“一片。”林雨费力的睁开一只眼睛,又因畏光闭住了。

陈迟犹豫了几秒。可能太痛了吧。需要双倍的药量才能抑制住折磨。她把药片都喂完,又喂了水,然后将他的外套脱下来,把他的头肩缓缓安置到沙发上,又去脱掉了他的鞋,把那两条割裂感很强耷在沙发下的腿抬了上来,林雨才得以平躺在沙发上。

老实说,陈迟并不很会照顾人。她也才十九岁,没什么生活经验。但是看到躺在沙发上痛苦的林雨,她觉得自己需要开始学一些技能了。陈迟缓缓呼出一口气,狠狠扎进沙发。

恍惚之际,陈迟的余光瞥到了林雨。其实她一直不好意思看他。因为她觉得一直盯着残疾人看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林雨是她的亲弟弟。她僵硬的转过头来,短暂打量了一下沙发另一头的林雨。

他的头发有略微的自来卷,遮挡了一部分眼睛,长得很漂亮,睫毛弯弯长长。五官和她很像,但又微有不同,脸型瘦削,恰到好处的为他增添了一些阳刚之气。他身体太瘦了,手上戴着防滑手套,手指纤细苍白,看起来很无力,单薄的胸脯一起一伏,感觉心脏随时要蹦出体内。他的腿......

土豆旅行篇

放假的感觉真好,好像已经很久没和大家见面了~突然好忙,我也很久没像假期那样玩过了,所以我决定趁着假期变成土豆和唐冉冉来一场自驾旅行。

嘴里叼着控制杆紧紧追随着唐冉冉,她像是故意的似的步子迈的极大,我有心让她等等,可我一张嘴就无法咬住控制杆前进,真是该死,我发出意味不明的呜呜声狼狈前行,口水也不受控制的流出,控制杆被弄的湿滑。忘了说,这次我变得是一点残肢都没有的土豆,唐冉冉着扮演对我态度恶劣的女友。

酒店前台看我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整个人嵌再造型奇怪的轮椅里,身上绑着几条三四指宽的束缚带,牢牢把我绑在...

酒店前台看我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整个人嵌再造型奇怪的轮椅里,身上绑着几条三四指宽的束缚带,牢牢把我绑在轮椅上,下身嵌在奇怪的海绵垫里,海绵垫压出我残肢的形状,两条腿都不见了,一边甚至连屁股都少了半个,也正因如此没了这些东西我连坐也坐不住。前台小姐还是经过训练的,尽管震惊面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帮我们办理着住店。

酒店房间还是不错的,唯一的问题就是那张加绒的咖色满铺地毯,从卫生间门口到窗前全是。轮椅上去走的很慢,但也比我爬快多了,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到床前我带着些许祈求的看着唐冉冉,没她的帮助我这个被紧紧绑在轮椅里的肉柱子恐怕是连动一下都困难。

[真tm废物,以前不是很能吗大帅哥~自己来啊]

好了,看来唐冉冉是入戏了那我也不落下。

[冉……冉,求泥……帮…唔,换指…尿裤,湿。我四废物…求]

不听话的舌头不受控制的瘫在口腔里,像是一坨无用的软肉,口水也趁着说话的机会统统跑出来,在白色的衣服上画地图。她显然很满意我的反应,面带不耐的把我抱出轮椅。

我被直直的放在床上,身下垫着一大张蓝白的一次性尿垫,彰显着主人的无能。至于纸尿裤,其实我控制的住排尿,可没了四肢自己动不了一点为了方便就还是套着。很快我除了白花花的纸尿裤身上就不剩别的了。右肩剩下一拳长的小断臂,时不时的扑腾两下,一只手刚好能握住,还能感受到里面的骨头,左肩什么都没剩下,在肩膀处消失的一干二净,至于双腿则更惨,右腿勉强还剩下十公分,在纸尿裤的包裹下堪堪露出个边,左侧则少了一大截,整条左腿连着半个屁股都没了,没了腿的支撑纸尿裤也虚虚塌陷着。

7

场内一片鸦雀无声。

针落可闻。

所有熟悉黎成夏和不熟悉黎成夏的全都被震撼得五体投地。

树下,同样被震撼的张小鉴追着贡德尔问:“你老板这是被下了迷魂药吗???”

贡德尔无解,他记忆里的黎成夏从没有做过如此露骨的表达,但是他知道,黎成夏具有非常强大的爱人的能力。

跟随黎成夏久的下属都知道黎成夏曾经有一个秘密的爱人,但是对于对方的abo性别、外貌、身份,大家是一概不知的——出于某种原因,黎成夏把他保护得非常好。

不过,黎成夏对爱人大约是真的非常喜欢,贡德尔作为黎成夏的心腹知道,他允许对方在他白瓷般的颈侧留下吻痕,允许对方在自己的家里自由进出,甚至允许对方标记他。

不过,这些都是过......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了。

秘密就应该被掩藏,被覆盖。

黎成夏已经高位截瘫,并且,一无所有。

另一边,张谦也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以至于他压根不知道席皑是什么时候来到的他身后,更不知道他的异体探测仪和异体还原剂是怎么被席皑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的。

“来吧,你说我是异体,测测不就知道?”

席皑做了个挑衅的表情,把这两样东西丢给张谦的副手,任由仪器在自己身上探测,任由还原剂在自己身上喷洒。

张小鉴认识这些东西,以席皑在楼梯间对他说的话判断,席皑八成不是人。

席皑就不担心被测出来吗?躲在远处的张小鉴屏住呼吸,紧张得尾巴都竖了起来,替席皑着急。

可是,仪器没响,席皑也没有变回本体。

张谦愣了,招人取来备份。可是一套流程下来,席皑依旧安然无事。

大概是见张谦的副手们模样太过于灰溜溜,席皑于心不忍地把他们叫回来,让他们继续对着自己测了第三遍。

可是,仪器的CPU都快被干烧了,席皑的异体身份依旧没被测出来。

“我说了,身份证户口本都好好地写着我的来龙去脉,怎么可能有问题,是你们搞错了。”末了,席皑对张谦贱兮兮地说。

“错怪啊。”姜坦然在一旁拍手帮腔,对张谦等人道,“你们可以回去写报告了,这儿可就没你们的事儿咯。”

阳光和煦,光明洒向大地,一派好风光。

张谦再也找不到理由留下,更不敢和黎成夏起正面冲突,向上级打了个报告以后,他黑着脸带人马转身离开。

场地上顿时空了一大半,宽敞清净了不少,只剩下了社会化基地人。

姜坦然见胜利的天平向自己倾斜,不由得春风得意地挺直腰板。

可他刚想感慨人类老古话“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诚不欺我,接着就被一个过肩摔摁倒在了地上,眼前登时一黑。

“谁让你拿着枪口指人的?”席皑原本和煦的声音如晴转多云般一下子阴了下来,丝毫不留情面的问话在姜坦然耳边响起,姜坦然只感觉席皑的五指将自己的脑袋死死按在土里,他的余光瞥见自己手里的枪已不知在何时被席皑捏在了手上,随着他的用力,杀伤力惊人的武器居然就这样变成了一块破铜烂铁。

而招致姜坦然荣获这般待遇的根源,仅仅是因为他用枪指了黎成夏,指了30秒。

“你不要被他蒙蔽了,他和头号通缉犯同流合污!我们有理由怀疑他就是异体猎人,是我们的敌人!而且他是人类啊!你忘记你的工作手册第一条了吗!!席皑,你已经违规了!”姜坦然虽然被打得满地找牙,但依旧振振有词,甚至伸手要去裤子后袋掏东西。

“想管我?你要不照照镜子。”席皑撂下这句话,手掌一下子发紧用力,把姜坦然的手擒住,提着姜坦然的后颈向后一扔,咚的一下,重力加速度,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姜坦然刚刚要掏的东西静静地躺在地上,边角泛着太阳光。

是一本工作手册——《异岛工作手册(通用版)》。

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席皑把工作手册捡起来,偶像包袱十斤重地转过身子,对黎成夏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并露出八颗牙,当着黎成夏的面把工作手册撕烂,向空中一撒。

“宝贝儿,久等了,我带你回家。”

“所以,你真的是异体?”张小鉴围着席皑转了又转,不敢相信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席皑饱满的胸肌,随后缩回了手,非礼勿视地别过脑袋,脸红到耳朵根,“不是说要领我去异体包吃包住的地方吗?怎么来这儿了?”

席皑懒得回答,于是将贡德尔从大到没边儿的沙发后拉过来,示意他去陪张小鉴玩“你问我答”,随后自己端着热乎乎的草莓奶昔哼着歌走进了卧室里。

他们正处在一处复式临江大平层里,两边都是高楼大厦,这栋楼约有一百多米高,他们是顶楼,两层挑空以至于客厅约有五米,巨大繁复的水晶灯在阳光的映衬下绚烂而贵气。

这是席皑的住处之一。

“你还没看出来吗?席哥原本要带你去的就是社会化基地,他也是里面的人,只不过今天被惹不爽了,干脆就不回去了。”贡德尔不知不觉间已经将席皑当成了自己人,连称呼都变了。

刚刚宠物医院门口的闹剧结束以后,席皑推着黎成夏精准找到了他俩,不由分说就把他们带走了,贡德尔原本还像贞洁烈女似的不愿“被俘虏”,结果黎成夏一发话他就瞬间老实了下。

“跟他走。”黎成夏只说了三个字。

“这是能说不回就不回的吗……席哥虽然瞒过了管理中心,但说到底他是异体啊,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安全吧。”张小鉴担忧道。

“嗯,很危险。”贡德尔干脆对张小鉴直说,“我们老大和猫头鹰之所以出现在会所,是因为得知了有人要来抓你的消息,因此,引出了席皑要来抓猫头鹰,接而又引出特殊身份保护署要来抓席皑的事情。现在一件件事都落了空,能不危险?”

“那我们还不逃?我看社会化基地蛮安全的,起码是席哥的地盘。”

“可你看席哥现在像什么动物?”

“花孔雀?”

“是啊,人本来就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会儿正忙着开屏呢!”

“但,真的有一见钟情的事吗?”张小鉴弱弱地说,“我看你们老大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贡德尔搂过张小鉴的肩膀,非常有觉悟地说:“你想那么多干啥,能入我们老大眼的,都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咱们现在啊,当务之急是好好抱着席哥的大腿。”

而另一边,黎成夏听见门开的声音,睁开了眼。

这一次,五天五夜的发情期并不难熬,因为有Alpha在身边,用尽所有信息素取悦和安抚自己。

“宝贝儿,我好累。”席皑一关上门就开始撒娇,全然没了宠物医院门口以一敌百的架势,他端着奶昔的手稳稳的,而身体软得跟没有骨头似的躺倒在黎成夏旁边,强悍的Alpha这会儿全然没有了正形,“五天五夜呢。”

熟悉的口吻,熟悉的感觉,唯独不熟悉的是记忆。

可偏偏,全然忘记的人依旧愿意全身心地交付。

“你这样不设防,我能轻而易举杀掉你。”黎成夏眯着眼睛说。

席皑把奶昔碗在床头柜上一放,一下子跨坐到黎成夏身上,擒住黎成夏的左手,连手带枪地拿起来,上膛,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处,露出八颗牙,“来呀。”

席皑带笑的嘴角有点疯的意味,看得黎成夏很喜欢,于是,黎成夏赏了席皑一个正眼。

席皑凑过去,凑得很近很近,和黎成夏对视,确保他满眼都是自己。

对视是席皑最擅长的事情,因为对他这个物种来说,对视是不带情欲的精神接吻。

“还好我只是这里忘了你。”席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着把唇贴上前,吻住黎成夏唯一一只拥有视力的眼睛,剥夺他的全部视线,“可我的身体没有忘记。我的身体告诉我,我喜欢这样吻一个人,所以我想,你应该也是喜欢的。”

——喜欢被剥夺视线的滋味,喜欢被迫褪去清冷的伪装,喜欢在黑暗中享受片刻的脆弱。

可是,他的右眼是在什么时候失去的呢?

席皑已经忘了。

黎成夏也不准备说。

席皑还没有吻够,黎成夏却轻轻推开了他,“唔……”

这一声说明他难受了。

【略.】

随后,席皑掀开被子,露出黎成夏苍白枯瘦的双腿。

【略】

“像有宝宝了。”席皑丝毫不觉恶心地凑过去,吻在他的小腹上,用带满枪茧的手心一点点给他轻轻地揉按。

黎成夏没有给予太多回应,在听到席皑的话时,眼底闪过一丝苍凉。

席皑很快想到了之前宠物医院顺手给黎成夏做的Omega评级。

根据国际健康标准给出的A到F的评级,黎成夏只是一个F级Omega。

什么是F级?——按划分规则,仅有1%的Omega会拿到F级,也就是最低等。

席皑知道,Omega的评级中生育能力占据极大比例,黎成夏会被评到这个等级,这也就意味着黎成夏不仅身体残疾,而且几乎无法生育,更何况,他腺体上的疤痕昭示着,他还洗过标记。

“两个人就很好。”席皑立刻改口,“特别好,丁克万岁。”

说着,席皑拿过奶昔碗,手指伸进去,沾了满满一拇指,【略】

“胡闹。”黎成夏皱眉,连萎缩得几乎连脚后跟都消失不见的左脚都跟着抽动了一下。

席皑充耳不闻,缓缓将奶昔涂抹倾倒【略】,像是在为上好的雕塑浇筑颜料,细致、认真。

【略】特地朝着黎成夏做了个舔舐的动作。

席皑的舌尖有一枚黑蓝宝舌钉。

晶亮亮的。

配着他半敞的领口,性感得不像话。

黎成夏还记得,曾经的席皑还不会这么招人,如果说果实有成熟期,那么那时的席皑无疑是青涩的。

别人打唇钉是为了取悦自己,而席皑打唇钉仅仅是为了取悦他,这点,黎成夏一直是知道的。

只是黎成夏不说,而是拿起随手放在柜子上的皮带,抽了席皑一鞭子,问他为什么要打这种东西。

席皑对他伸出舌头,告诉他,他喜欢这枚唇钉,黑蓝宝,像黎成夏的眼睛。

那模样独有少年人的意气,有点疯,看得黎成夏喜欢。

对了,那时候,黎成夏已经没有了右眼。

于是,黎成夏对他勾手,年轻的席皑跪在地上向自己靠近,黎成夏伸出腿,用硬质皮鞋尖勾起席皑的下巴,席皑如获至宝地捧着黎成夏的脚,为他脱下鞋袜,用崭新的舌钉一点一点舔舐Omega白皙修长的足尖。

其实,除了是因为喜欢这枚唇钉,席皑还是因为想变得和别人不一样,想让黎成夏不管怎样都能认出自己来,哪怕化成了灰。

这点心思席皑不曾说,还是黎成夏在之后的日子里从席皑疯狂又偏执的行为里一点一点揣摩出来的……

不过,席皑也已经忘记了。

忘记了也好。

被曾经的记忆反扑,黎成夏哆嗦了一下,又漏了几滴尿。

“宝贝儿,你不专心。”席皑舔去【略】

封印在记忆深处的一幕幕画面席卷而来,几乎要占据黎成夏已经全无知觉的身体,席皑的动作一下一下敲击着黎成夏的心灵,让黎成夏觳觫到难以自抑。

纵使身体已经失去了触觉和知觉,但视觉的功用到底是太强大,强大到哪怕是黎成夏也会溃不成军,一泻千里。

最后,这一切以席皑为黎成夏敷上消炎药作结。

【略】易感期的Alpha却如绅士一般竭力取悦着自己的Omega,仿佛只要Omega高兴,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宝贝儿,能再给我一个标记吗?”席皑跪在床边,露出自己在过去五天已经被咬得血迹斑斑的后颈央求,“一下就好。”

黎成夏看得无奈,他的小Alpha总是执着于获得来自Omega的标记,执着到用另一种极度疯狂的方式,将标记强行留下。

黎成夏咬上去,信息素注入,席皑手臂上的淡淡的金色飞鸟纹身光芒大盛。

他们之前,也如这般甜蜜吗?

席皑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5

贡德尔简直要疯了。

他不知道席皑是哪个石头缝里冒出来的Alpha,更不知道自己的老大接下来会遭受什么,他只知道自家高位截瘫、右眼失明且患有并发症离不开护工照料但又彪悍无比的老大现在一个人在医院,而且在一家宠、物、医、院!

他没有被允许进门,也没有被允许签任何用药方案,甚至连他老大都联系不上了。

所有事情都透着离谱。

而最诡异的是自家老大的态度。

毕竟他老大是出了名的强势、冷漠且不近人情,只要他想,所有人都只有跪在地上被抽鞭子的份,可这一次,他却偏偏选择任人摆布,最恐怖的是,做出这份选择的他貌似乐在其中。......

毕竟他老大是出了名的强势、冷漠且不近人情,只要他想,所有人都只有跪在地上被抽鞭子的份,可这一次,他却偏偏选择任人摆布,最恐怖的是,做出这份选择的他貌似乐在其中。

贡德尔抱着老大叮嘱说不许弄丢的玫瑰花坐在台阶上,越想越看不懂,越想越大受震撼。于是他打开手机,在一个群聊里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老大什么时候会随和温柔并且态度很好?”

下面立刻有人回复。

五颜六色的白:“你怎么会问出这么不知死活的问题?”

灯红酒绿的紫:“反正我没见过,也不敢想。”

姹紫嫣红的绿:“我好像见过……”

红绿相间的黑:“无意点开,水逆退散!”

姹紫嫣红的绿:“老大逗宠物的时候一向心情很好不是吗!”

五颜六色的白:“真的假的?上次我家的暹罗在老大床上拉了一坨屎,老大当即就把人家剃成了无毛猫!”

贡德尔:“卡!卡!别跑题!我说的是人!”

红绿相间的黑:“人?电椅、老虎凳、竹签挑手指……敢惹老大的,坟头的草都够牧羊了。”

另一边,两个护士围着黎成夏的身体忙碌着处理褥疮,而病床上的黎成夏则侧躺着,冷冷地睁着眼,仿佛这具身体不属于他。

由于只有单侧视力,黎成夏并看不见护士的举动,眼前只有忙忙碌碌的白色衣袍。

忽然,一只满是枪茧的手伸过来,把他的眼贴撕去。

“宝贝儿,怎么对我还藏着掖着。”

席皑就这样大咧咧地凑过来,丝毫没被黎成夏虚无的眼眶吓退,随后欠打地停留在黎成夏眼前,像是孔雀开着屏刻意吸人眼球。

这一系列的举动饶是熟悉的护士都看不下去,护士长看了席皑一眼:“席哥,你日理万机多辛苦,还是把病人家属叫进来吧。”

“你带家属了吗?”席皑于是故意大声问。

黎成夏没接他的话,只是看向护士:“按规定,是不是能要一只抚慰犬?”

其实,Omega保护法规定,住院的Omega不止有权利要一只抚慰犬,还能有权利要安抚信息素。这是因为Omega身体素质孱弱,更需要外界的一些支持才能渡过危险期。

“我们这还有其他的动物,宠物医院特供哦。”护士说,“信息素气味剂也可以提供。”

黎成夏闭了闭眼睛:“后者不用。来一只鸟吧。”

“不行。”席皑生硬地拒绝。

“我们这儿可不缺鸟啊席哥。”护士小声说。

“不行。”席皑又重复了一遍,像是领地即将被攻占似的。

屋外传来几声鸟鸣,似乎在催促。

黎成夏不去看席皑,自顾自说:“嗯,我要一只……听话、漂亮、会唱歌的鸟。”

“哎,好,我去叫人安排。”既然这是席哥亲自送来的人,那应该很重要,更何况这个Omega的美貌着实具有杀伤力,护士没法不答应他的请求。

席皑的脸唰的一下绿了。

第一位护工出去后,另一位护工也离开去给黎成夏取需要挂的水,房间里又只剩下席皑和黎成夏两个人。

绿着脸的席皑居高临下地注视黎成夏,却不小心扫到了黎成夏的下身。很奇怪,席皑看着病床上的Omega因为处理疮口而半果的下身,不仅不感觉丝毫涩琴,甚至有些心疼,那两条腿极细,并在一起还留出了不少缝隙,膝盖骨凸出内扣,双足下垂极严重,再往上……因为AO有别,所以护工把重要部位遮住了。

他是经历了什么吗?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席皑越想越心烦意乱,只觉得自己还没痊愈的大脑又一次痛起来,控制不住地敲了敲,却被黎成夏当做了忏悔的动作。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其他人离开后,黎成夏睁开眼睛,用力撑过身子,盯着席皑的眼睛问。

刚刚那个任席皑摆布的Omega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眼底是汹涌澎湃的掌控意味,席皑感觉只要一言不合黎成夏就会用枪嘣了自己。

席皑隐隐约约感觉熟悉,脑海深处似乎真有那么一个身影,作风强硬、杀伐果断、干脆利落,但他们交缠在一起时,却又像化成了水一样。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席皑什么也不记得,但唬人还是很会的,他干脆复制黎成夏的问话反问他。

黎成夏瞟了一眼自己的下肢,用眼神告诉了席皑答案。

席皑是出于任务所托,过来抓捕一只“杀人犯”猫头鹰异体,可是,为什么黎成夏会认为席皑是来找自己的呢?——只能说明,黎成夏一开始就认得席皑会来找自己,换句话说,如果四肢健全,他也会来找他。

席皑得出这个结论后,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关系绝对没有“认识”那么简单。不知为什么,席皑不由自主解释起来:“住了一年多精神病院,忘了许多事。”

黎成夏看着他反问:“一点都不认识?”

席皑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回答得不对,眼前这个男人能再来给自己一巴掌。

“你觉得呢?”在弄清楚两人的关系之前,席皑笑而不答,他探究地看着黎成夏,模棱两可地托着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那是你的自由。”黎成夏冷淡地说,半点也没给答案的意思。

席皑的喉咙忽然有些发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听到这个答案还是期待着其他,只是,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他们的关系曾经非常亲密……

可是,出题人不肯给答案。

“我们很熟,对吗?”席皑看着黎成夏,很想收回先前发表的对人类的偏激言论,他觉得,如果人类都像眼前这个人这样,世界一定会和平。

可是黎成夏不回答。

“熟到什么程度呢?我猜猜……”席皑逼进一步,俯下身子,一只手伸向黎成夏的后颈,试探性地要摸他的腺体,而黎成夏并没有躲开,于是席皑大胆猜测,“熟到你把我睡了的程度?”

黎成夏左手撑着身子,用脸和肩膀蹭着床面,给自己拧过上半身,不去看席皑,腺体从碎发后露了出来,上面有一道增生的伤疤,那是洗标记的痕迹。

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更加笃定了席皑的猜测。

实际上,席皑一直都知道,自从一年多前自己重伤苏醒后,记忆就缺少了一部分,确切地说,是缺少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想到这里,席皑不需要黎成夏的回答,心里忽然噗通一声炸起了一股蘑菇云,他忽然明白了黎成夏对自己百般纵容的态度从何而来。

原来是这样。

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一股清苦的气味,那是Omega发情时控制不住的信息素气味,由内到外一下一下地戳动着席皑的神经,手臂上的飞鸟纹身更烫了,几乎要展翅欲飞,灼烧席皑的手臂。

席皑突然不想试探了。

“你的发情期到了,只需要一只宠物医院的宠物?”席皑问。

黎成夏不置可否地看着席皑,明明是冰冷疏离的,但在席皑眼里,却像一个孑然一身走在黑夜里的旅人。

席皑忽然觉得他可怜,没来由的。

“真的不要别的?”席皑握紧拳头,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席皑看见,黎成夏闭起眼睛,咬住嘴唇忍耐:“不用。”

因为在忍耐,所以他横在胸口的萎缩右臂在抖动,两只废足也因为身体的痉挛而摩擦着床面,隔尿垫上已经有了水渍,昭示着病床上的人无法控制最基本的排泄。

“可是,我需要你。”

席皑不由分说,从高处俯下身,饱满丰盈的羽翼展翅而出,白色的羽毛圣洁轻盈,但飞羽端却是一片焦枯的颜色,不过黎成夏已经看不见了。

四周的空气逐渐封闭起来,羽翼瞬间笼罩住了两人,黎成夏只能听见席皑沉声的问询:“我忘了,可你没忘,对吗?”

黎成夏的视野昏暗下去,他索性毫无保留地闭起眼,余光看见有羽毛落下,让他想起了他们相遇和分别时的那一场场毫无征兆白雪。

真是……好久不见。

更新频率:每周周三、周五更,周日不定时掉落~

2

张小鉴并没有得到想象中或美好或痛苦的一晚。相反,这一晚过于诡异了。

他是进了房间看到桌上的抑制剂才意识到轮椅上的男人竟也是一个Omega。

原来竟有Omega能长成这样——下颌坚冷清晰,眉宇舒展从容,即使坐着轮椅也能看出他绝对不矮,更可怕的是,在刚刚那样信息素乱飞的奔放环境中也丝毫不见他有任何局促——实在是太像受过专业的信息素对抗训练的Alpha了。

张小鉴并不好OO恋这一口,但张小鉴从黎成夏的言谈举止上看得出这人绝对位高权重。

于是张小鉴毅然决然向钱看齐,他安慰自己:对方是O反而好,起码不用担心被标记。

但是,黎成夏进屋后就好像忘记了张小鉴的存在。

张小鉴起初还摸不着头脑,直到看到那个Beta摸索着为黎成夏取来换洗的衣服,张小鉴才意识到这位Beta真的是个护工,也真的是个瞎子。

盖在身上的毛毯被拿开,张小鉴才发现这个黎成夏身上的残态很明显,瘫痪位置应该很高,一直到胸口都是软绵绵的,而那只原本藏在毛毯下的右手就更吓人了,是畸形的,像鸡爪一样握成拳,手腕向里内扣,手臂上留着骇人的咬痕状的伤疤。张小鉴只敢瞥一眼就挪去了目光。

黎成夏左手放在操纵杆上,驾驶着轮椅进入大到可以挖个泳池的无障碍卫生间,护工也循着声走进去,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半小时后浴室里传来冲水声,一小时后黎成夏穿着严严实实的居家服出来了,护工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毛巾,模样很恭敬。

洗完澡后的黎成夏除了下身多了根透明管子连到轮椅下方,其他依旧没变,气质依旧是冷峻到令人害怕。

张小鉴既摸不着头脑,也不敢说话。

他看着黎成夏用左手拿住吹风机,又试图用完全不能动的右手背蹭开开关,但吹风机没拿稳,刚举起来又重重落下,与柜面发出一声响亮的撞击声。

张小鉴和瞎子护工不约而同上前,但还是护工快一点。护工摸索着拿起吹风机,帮着黎成夏吹干头发,紧接着又像预料到似的摸索着为黎成夏摆正有些歪斜的身体。

而张小鉴也是靠近了些才看见,原来黎成夏的轮椅下方绑着一个尿袋,而他身上那根管子连通的正是这里。

可是,更震撼的还在后边。

护工帮着黎成夏挪上床后,张小鉴竟看到护工开始抠黎成夏的眼皮,三分钟后,护工从黎成夏的右眼中取出一片“眼珠”,放进了一个透明盒中。这下,黎成夏的右眼便只剩下了一处肉粉色凹陷,细看还有些红肿。

难道他没有右眼?

还不等张小鉴细看,黎成夏就用完全萎缩的右手和完好的左手蹭开了一片白色的眼贴,摸索着用左手把眼贴贴到右眼处,挡住了那虚无的眼眶。

虽然黎成夏浑身被藏青色的居家服盖住,但整个人像覆着一层冰霜,令人根本看不透下面藏着什么,唯有那露出来的已经完全下垂的双足泛着微粉,因为久坐还有些肿胀。

这是何等的残疾——这样的身体和这样的气质,简直有一种异常残忍的反差。

张小鉴瞅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因为他知道,黎成夏虽然大半个身体都不能动,但仅仅远观就让人知道这人不可亵玩。

可是,屋子里沉默得诡异,这让张小鉴觉得自己又必须说点什么,于是他颤颤巍巍地问:“有什么我需要做的吗?”

黎成夏这才想起了他似的,说:“自己找点事做。”

张小鉴非常疑惑,疑惑到心里发毛,他实在很想问问黎成夏:我的事情不就是你吗?不和你做我来做什么?

屋子里很安静,倒衬得气氛有些微妙的紧张。

还不等张小鉴想完这些,整栋酒店大楼就忽然抖了一下。

楼下有炸弹爆炸了!

而且听声音,是多枚!

“来了。”张小鉴听到角落里的瞎子护工这样说。

只听见轰的一声,在他们正下方的街道上又传来爆炸声,楼下忽然“啪!啪!”响起了几声尖锐的枪响。

随后,百米之下传来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人群的尖叫和暴乱声从街道上此起彼伏地传来。

虽然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案子也层出不穷,可是很少有过这么大规模的袭击事件,有且仅有的几次只发生于人类与异体之间。

所以,很有可能,这些人是来猎杀异体的!

而谁心里有鬼,谁自然就应该开始慌乱了。

张小鉴向来胆小,他一个激灵,吓得从椅子上窜了起来,脑袋上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的尖耳朵,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几根浮毛正在空中慢悠悠落下。

他想把耳朵按回去,但却因为害怕,根本按不回去。

完了。张小鉴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可黎成夏却似乎早有预料。

明明是这样的场合,他却异常镇静,甚至还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只见他闭上左眼,神情很安定,似乎外面就是战火连天了也与他无关。

张小鉴浑身发颤,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他开始想象:恐怖的杀手冲进这处会所,举着枪踢开慌乱的人群挤入电梯,随着电梯键一层层攀升,最后落在18楼,也就是自己所在的一层,随后鬼吹灯似的,屋子里所有的灯全部灭掉,门被踹开,迎接自己的是一阵死亡的扫射……

毕竟……毕竟自己就是一只异体,不会被社会接纳,哪怕根本没有危害性!

越害怕什么,事情就越向那件事发展,果不其然,五分钟过后,门外果真传来电梯的开门声,随后是一阵漫无目的的扫射,紧接着是沉重且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秒。

五秒。

张小鉴听见门外开始响起探测仪的声响。

十秒。

十三秒。

黎成夏早有预料般睁开眼看向张小鉴,就连那瞎子护工都像看得见似的转向张小鉴的方向。

张小鉴向墙角连退两步,浑身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背部和墙面一碰,他才意识到自己已一身冷汗。张小鉴知道自己的失态,可是,他只是一只出逃在外的小狐狸异体,能力还不够收放自如,雪白的毛绒耳朵长出来就收不回去了,被黑色的头发衬得极为耀眼,也难怪黎成夏要看自己。

他只能双手抱头,但心里明白,自己完了。

按现在对异族轰轰烈烈的讨伐态势,自己定会很快没命,随后被大卸八块做成标本被放在博物馆展览。

十八秒。

十九秒。

门外的脚步声停在了这扇门口,在第二十秒时,探测仪的警报声达到了巅峰,同一时刻,破门器轰隆一声将门炸开,一阵灰飞烟灭后,五双长靴出现在了张小鉴眼前。

张小鉴抬头,面前是一排枪,枪口全都对着自己。张小鉴的泪水顷刻间模糊了双眼,吓得出不了声。

秒针急遽而又缓慢地转过,张小鉴脑海里闪过自己过去的一幕一幕,走马灯似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却又马上像枯漠里的河流一样干涸了。

他很久没有落泪了,上一次落泪,还被人救下劫后余生时,那是在一年半前。

那时他不过是一只小狐狸,刚学会捕猎不久就被人类抓走关进了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那个实验室森严、可怕,如孤岛般藏匿于世界的某个角落,到处都是腐朽和死亡的味道。

在那个实验室里,他被注射了不知道多少药剂,进行了多少次实验,唯一的活动空间是由钢化玻璃板搭出的勉强能容身的小隔间,唯一的盼头就是偶尔被研究员撸撸脑袋。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这里渡过暗无天日的一生,后来他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试验品注定不会寿终正寝,在目睹了成百次同伴的惨死后,他那个房间的实验体越来越少,最后竟只剩下他。

而这样的生活结束于一个下着滂沱大雨的黑夜。

对于那个黑夜,他的记忆因为过度惊吓而不太清晰,但他永远忘不了那位如战神般孤军深入的Omega和后来天边炸起的瑰丽磅礴的蘑菇云。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Omega,那简直是一位孤胆英雄——以一己之力覆灭了整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实验基地——做出的事情简直已经不能用疯狂形容。

更惊人的是,当那位Omega把他的笼子打破,张小鉴夹着尾巴与他擦肩而过时,Omega鲜血中的白杨树信息素气味清晰地告诉他,这个Omega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后来的记忆就不清晰了,他只记得身后警报声响遏行云,而炸起的那朵蘑菇云更是如原子弹落地般震撼,他自己不断地跑,穿过罡风和硝烟,不住地流泪,过了不知道多久等再有了意识,他已经化形为人,游荡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了。

想到这里,张小鉴猛擦了一把眼泪,抬眼对上黑黢黢的枪口。那些枪口中,有两把是抓捕枪,张小鉴见过,就是这样的枪把他抓进实验基地,同时,也只有这样的枪不至于让他致命。张小鉴脑海里顷刻间就有了逃跑路线。

而同一时刻,身后有人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冲击所有人的耳膜,整块玻璃浮现出蜘蛛网状的裂纹,随后顷刻间爆裂,玻璃碎片从几十米高空倾泻而下,宛如一条银色的瑰丽瀑布。

张小鉴吓得尾巴都冒了出来。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黎成夏不知何时已经把冒烟的手枪对准了他们,下颌微微扬起,“都别动。”

可是,张小鉴已经被吓了个半死,他怎么可能不动。

左右两边横竖都似乎是想要他命的人,他索性心一横,猛地站起来,趁其不备撞翻了一个矮瘦一些的枪手,闭着眼就往外冲。他听见身后的人暴怒地吼起来,随后砰砰砰,脚边就落下了无数枪子。

张小鉴本以为自己铁定完了,可是下一秒,啪的一声,整层楼的灯全都灭了,18层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张小鉴咚的一下撞在了楼梯间的门上,身后的杀手也因陷入黑暗而停下射击,暴躁地嚷嚷起来。

突然的停电这简直是上帝在帮他,张小鉴费力地推开楼梯间的隔离门准备躲进去,却又听到了身后一阵精准的射击声,张小鉴来不及细想了,立刻钻进楼梯间,重重一关铁门,拔起腿就往下跑。

楼梯长得不见底,四周昏暗一片,张小鉴在奔跑中已经不知道自己身在几楼,就在他精疲力尽靠在扶手上想要休息时,他的余光瞥见下方似乎有一个人,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那人的身影映在墙上,显得格外高大。

张小鉴屏住呼吸,尾巴夹在身后一动也不敢动了,他就说怎么身后没有人追过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空气极度安静,张小鉴慢慢往后退,想要找到一扇门钻出楼梯间,就在他转身上行时,突然感觉脖子一紧,随后整个人竟被拎了起来。

他的耳朵和尾巴顿时炸起了毛,刚想出声尖叫却被捂住了嘴,惊愕中他向后一瞥,却瞥见了一张带坏笑的俊朗硬气的脸。

不知何时,下方那个人竟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张小鉴看见这个男的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把他放在了地上,他这才敢去看对方。

这个男人好高啊,穿得很休闲,右臂露出了一只拳头大的飞鸟纹身,不过是金色的,像长在皮肤里,手里还拿着一束不搭调的玫瑰,是个看着不靠谱的Alpha。

Alpha的体型优势在此刻一览无余,张小鉴只觉得自己面前是一堵墙,只要对方轻轻一抬手指,就能把自己碾死。

可怜的狐狸在黑暗中抖得更厉害了。

不知为何,他又想到了黎成夏,那也是个很有压迫感的男人,或许只有那种Omega能在强悍的Alpha面前保持冷静。

“呦,小狐狸。”男人把玫瑰举到面前,摆弄了一下枝叶,随后做了个要递出去的手势。

张小鉴藏了藏自己屁股后的尾巴,又压了压毛茸茸的耳朵,发现藏不起来,所以不敢不点头,懵懂地抬起手不明所以地要去接席皑手里的花,可是男人却把花往身后一藏,“可不是给你的。”

随后,男人顽劣地一笑,笑得张小鉴心里发毛。

“你在现场?”男人做了个biubiubiu的手势问。

“在……”张小鉴艰难地说,“房间里,他们要杀我!”

“咦?”男人似乎有些纳闷,从上到下打量了张小鉴四五回,似乎很难相信一只一害怕就发抖的狐狸需要那么多人来抓,“难道我的情报有问题?”

虽然男人很像是犯罪分子的同伙,但凭借张小鉴在夜店阅男人无数的经验,他直觉男人正派又吊儿郎当的脸上并无杀意,张小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生机,“你是来救我的吗?”

男人没理他,兀自纳闷了一会儿,随后伸出大手捏过张小鉴带着婴儿肥的脸,掏出手机对着张小鉴的脸拍了一张,伴着机械女声的“人脸识别失败”,男人挑起一边眉毛,明了了什么,“得,你是黑户。你到时得跟我走,一日三餐包吃包住。”

“为什么啊?我……我……”

“没有为什么。异体为什么要和人类生活?”男人理所当然地说完,用玫瑰花敲了敲张小鉴的脑袋。

张小鉴觉得自己该反抗,可发现自己无法反驳——他在这里没有家没有朋友也没有依靠,还要谨防人类的追杀,活得太狼狈了。

张小鉴有些感激地说:“那……我们现在就走?你一定是特地来救我的!”

男人用“你谁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他翻出一张照片到张小鉴眼前晃了晃:“这里还有只猫头鹰,你见过吗,他可是我的头号通缉犯。”

张小鉴看了一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不是黎成夏的护工是谁?

沈亦年×林霜

改了一下受的设定,这篇说是追夫其实好像也不是?主打一个治愈前夫哥吧。

“哎小霜啊,真的决定要回c市了?不再考虑考虑?”

林霜提着行李,向着登机口走去:“不再考虑了妈,我在c市发展前景更广,放心吧。”

“你啊,比谁都倔,我也不劝你了相信你想做的事不管在哪都一定能做好,妈只是担心你会遇到不想遇到的人,那个谁,,好像还在c市呢…”

林霜笑了:“能在c市遇到的那都是旧友,行了昂温女士,我登机了,拜拜。”

我想见的可不是旧友,而是那六年未曾见面的前男友。

有一说一他对前男友可谓是百分之二百的...

有一说一他对前男友可谓是百分之二百的上心,毕竟他也很好奇当年沈亦年和他谈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将他家公司机密泄漏导致他爸背上了空莫须有的罪名?好奇为什么沈亦年这样一个人六年来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大学都没去。

虽说查沈亦年的消息难如登天,但林霜还是知道了一些。

第一、沈亦年活着,被沈家彻底保护了起来连大学也没上。

第二、沈亦年现在就住在两人恋爱时买下的用来同居的房子里。

这就很有意思了。林霜想。

当初背刺自己的前男友住在两人热恋时定下的房子里,是余情未了还是怀念旧情?于是林霜给自己定了一个行程计划。

先去看一眼顺便挖苦一下自己六年没见的前男友。

飞机起飞,载着他往目的地飞去。

“亦年,看看姐姐…”女人细白的手将缩在角落里男人的脸捧起,明知道他听不见依然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沈亦年感受到脸上传来的触/感/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他精致漂亮的脸上布满泪痕,眼神空洞没有焦距,他的头被动抬起对上了沈如熙的脸。

沈如熙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她的手抚过沈亦年的脸庞、胳膊,摸到他手臂上凸起的大大小小的疤痕,她控制住情绪等着沈亦年反应过来,她是沈亦年熟悉的人面对她的时候沈亦年还是能较快的冷静下来的。

等到沈亦年的眼睛慢慢聚焦她才松开了触碰沈亦年的手,她朝着沈亦年缓慢而清晰的打出手语,嘴里同时出声。

“亦年,是做噩梦了吗?”

沈亦年点了点头,呼吸还有些急促。

“能告诉姐姐,梦到了什么吗?”

沈亦年呆愣了两秒,情绪比刚才有些激动,他有些焦急地抬起手,但抗抑郁药的副作用又让他思绪混乱。

他的声带不受控制的出声,发出模糊又怪异的音节。

“呃莫啊刷,,,呃”

沈如熙安抚他:“不急不急,慢慢告诉姐姐。”

沈亦年对林霜有愧疚这件事沈如熙一直知道,但至于为什么会愧疚她一无所知,她不知道两人是因为什么分手。如果沈亦年单是听障人士或者是有轻微社交障碍的精神病患者都会好办很多,偏偏这两项叠加在一起导致每次沟通都格外困难。

沈亦年不想说也不好说让这两年的治疗进行的特别缓慢,在沈如熙心里她是希望林霜回来的,她有私心,她想从林霜那里得到解释。

冷静下来的他并不会再焦急地要去出声,他知道自己的声音不难听也知道自己现在发出来的声音会让人难以接受,沈亦年是听不见,但他看到过他抑郁症发作发出声音时别人疑惑、恐惧的神色,所以起码在清醒时要控制住不要出声,用最后的理智维护最后的尊严。

沈亦年的反应比较迟钝,常常是沈如熙打完手语他思考几秒钟再打手语回话,这场磕磕绊绊的聊天一直持续到八点半。

八点半左右,沈如熙提出了告辞,她将沈亦年需要吃的药拿出来,递上一杯温水,等沈亦年吃完后她走到门口。

她开口说话的同时示意沈亦年看她的唇语。

“还是希望你能回家住,爸爸妈妈都很想你。”

沈亦年愣了几秒,他张了张嘴有吧把嘴闭上转而抬起双手,宽大的袖子在他胳膊上晃荡,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凹凸不平的疤痕。

“对不起,我,我,,,”

他一个手语比划了好几遍,愣是不知道接下来想说什么。

“不要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沈如熙看着他笑:“我的好弟弟啊别从门口愣着了,赶紧睡觉去吧,晚安。”

沈亦年也稍显僵硬地笑了笑。

“跟我说晚安,说完我就走了。”

沈亦年吞了吞口水,调整了舌头的位置小心翼翼的开口:“唔哎,安。”

晚安,姐姐,还有小霜,好梦。

改了一下受的设定

两天过去,话题热度仍然未退却。营销号发文造谣,说陆翊远的男朋友是顶级富二代,很早就包养了他,资源全是金主给的,而金主是飙赛车出了车祸,把自己撞瘫的。

参杂在各种谣言里的也有真实爆料。

有人自称曾和陆翊远的男朋友共事过,陆翊远男朋友在音乐圈内叫Surya,有自己的音乐工作室,之前是个很有名气的音乐制作人。

圈外的人很少会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一搜便会发现很多人都听过他写的歌。他做过上百首歌,早期词曲都写,近几年只偶尔写写词。作品列表翻下来有十来首歌爆火过,乐坛很多有名的歌手都和他有过合作,知名歌手孟鹤泠的第三张个人专辑就是他做的,至今仍然在某音乐软件上占据总销量前十的位置。

......

这一版本的说法很迅速地流传开来。后面便没有人再爆料过任何有关Surya的信息,全部都被公关掉了。

叶舒澄本人并不知道这些。

他低烧了整整两天,医生担心他持续低烧免疫会出问题,还是在要输的药物里加入了强效的退烧药,输完液后,体温终于短暂恢复正常。

但药物有些刺激肠胃,他一整天都吃不下东西,喂进去的食物没一会就会吐出来,医生怕他低血糖,又给他挂了几瓶葡萄糖。

因为输液太多,药物也有利尿成分,尿量比平常也大很多。陆翊远白天去了公司,傍晚回来时叶舒澄还在睡,他习惯性地伸手摸了下叶舒澄的纸尿裤,结果发现他的裤子已经湿透了。

护工也很惊讶。他们照顾的还算细致,一个小时翻一次身两小时换一次纸尿裤,现在距离上次换还不到一小时,没想到会失禁得这么严重。

陆翊远配合着两个护工一起帮叶舒澄换裤子。掀开被子,叶舒澄身体的残态一览无余。孱弱的双腿裹在浅灰色丝质睡裤中,裤管有些空大,双腿弯曲着交叠在一起,裆部晕染开一片深灰色,一汩汩地在床单上汪出一小滩积液,湿痕还在不断地扩大,腿间夹着的长条形软枕也已经被弄脏。

陆翊远捞起他的腿,软得像面条的瘫腿弱弱地抖动起来,腿上松软薄脂也跟着无力乱颤。陆翊远顺着他残存的肌理按揉,酸胀的肌肉逐渐恢复柔软,才替他把睡裤脱下。

护工拿了新的隔尿垫来,垫到叶舒澄身下,更换脏了的纸尿裤。擦洗干净下身,陆翊远替他又扑了些爽身粉。叶舒澄昏睡中被人摆弄着,眼瞳不安地滚动,轻哼了一声。

陆翊远柔声安抚他,“不急,澄澄,再睡一会。”

他将叶舒澄抱起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等待着护工更换床单。叶舒澄靠在他怀里,呼吸有点不畅,唇齿微张,顺着唇瓣淌一缕晶莹的涎水,未来得及落下便被陆翊远拭去。两条瘫腿下垂,足尖交叠着蹭在一起,在空中虚虚点着。陆翊远腿上偶尔传来温热的触感,知道叶舒澄今天尿量大,怕他排尿不畅,便空出来一只手,轻轻地按揉着他的小腹和腿根。

床单还没有换好,叶舒澄已经慢慢在陆翊远怀中醒过来了。

他睁着雾蒙蒙的眼睛,意识逐渐回笼,哑声喊了一句翊远。

“我在呢宝贝。感觉好点了吗?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叶舒澄的身体没有力气,自己坐不住,陆翊远把人软绵的身体往上托了些,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嗯,好很多了…不那么难受了。”退了烧,叶舒澄的精神好了不少,他望着还在忙碌的护工,轻声问道,“我把床单…弄脏了吗?”

“嗯,今天的输液量有点大,换的不太及时。抱歉,澄澄。”

“你道什么歉呀…”叶舒澄无奈地笑,“你不觉得我麻烦…就好了。”

“我怎么会。”陆翊远亲了亲他的眼睛:“我永远爱你。”

“你好肉麻…好吧…我也永远爱你。”叶舒澄笑着,“想洗澡…身上好黏…不舒服…”

“乖乖,再忍一忍好不好,刚退完烧洗澡会着凉的。我帮你擦一擦,可以吗?”

“还是想洗澡…”叶舒澄唯二能动的两根手指在陆翊远手心挠了一下,视线落到陆翊远眼底浅浅的黑青时,又改了主意,“唔…那就擦一下吧…”

床单换好,陆翊远抱着叶舒澄躺回床上,边替他把四肢都妥帖安放好,该垫的软枕都垫上,去打了热水,解开他的衣服,替他擦洗身体。

叶舒澄天生肤色就很白,加上生病后很少出门,没怎么晒过太阳,皮肤莹白到几近透明,淡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白嫩的软肉松松垮垮地贴在腿骨上,伶仃可怜。瘫痪多年,腹部不可避免地堆积了一些软肉,即使是平躺的姿势,小腹仍然凸起小小的一个圆弧。

陆翊远毛巾擦过叶舒澄的锁骨处,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地停留,那片皮肤上纹了一团浅蓝色的字迹,皱巴巴地挨在一起,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叶舒澄垂眸,看见他的动作,轻声叹道,“好可惜…原来的纹身…都看不出来…是什么了。”

陆翊远出道的前两年,一直辗转于各个剧组之间,演些连配角都算不上的龙套。他的事业没有起色,而那时叶舒澄在圈内已经是小有名气的音乐制作人,家里又经营着占据国内三分之一市场的唱片公司。陆翊远陷在焦虑内耗里,便提了分手。

他当时搂着泣不成声的叶舒澄,颓然道:“澄澄,我现在这样,给不了你好的未来。我们分开,你可以去找更适合你的人。”

他们最后还是和好。和好以后叶舒澄突然较劲一般,在自己的锁骨上纹了陆翊远的名字。陆翊远还记得那天,叶舒澄从外面回来,直接就把衣服脱了,指着还红肿的伤口,凶巴巴地说,没有更适合的人,只有陆翊远,这辈子都只有陆翊远。

那天晚上陆翊远抱着叶舒澄,反复地亲吻他纹身的伤口。

后来叶舒澄写了一首歌,名字就叫《tattoo》。

他写道:

“Yournamewrittenonmybody,loveforyouengravedonmyheart.

Whenyoukissthetattoo,evenmysoultrembles.”

陆翊远后来在同样的位置纹了叶舒澄的名字,如果拍戏或者拍杂志要露上身,他再遮掉。而叶舒澄生病瘫痪之后整个人瘦了太多,纹在锁骨的名字变形,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字了。那一处也成为他的感知平面分界线,陆翊远亲吻那片皮肤时,他已经不再有感觉。

他们最终还是一路磕磕绊绊地走来。

陆翊远轻轻摩挲过那行字,哑声道:“不可惜,澄澄,我知道这是我的名字。”

他单手握住叶舒澄蜷成鸡爪的手,贴上自己的胸口,“这里是你的名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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