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京圈太子爷沈辞身边十二年,从十二岁到二十四岁。
我以为他会是我余生最重要的人。
不管他身边换过多少女人,我从没动过要离开的念头。
直到一次,他为了一个在会所打工的姑娘一掷千金。
却吝啬的不肯借我三十万的救命钱。
我终是心灰意冷,转头离开。
朋友劝他哄我回来。
沈辞笑的没心没肺:「我哄什么?用不了几天,她自己就会回来。装模作样地生几天气之后又会没脸没皮地凑上来。」
而我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一次。
1
我静悄悄的站在欢乐的人群后面。
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仿佛开了慢倍速的黑白默片。
我像只阴暗的老鼠,在缝隙中偷窥别人的幸福。
沈辞拥着一个美丽瘦小的少女。
少女应该是在跟他闹别扭。沈辞也不恼,抱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哄着。
姑娘叫沈妍妍,一个出身寒酸的大三学生。
这人也是他最近心尖上宠爱的姑娘。
听说她拒绝了沈辞的包养,一个人跑到会所打工赚钱。
刚干第一天沈辞就包下了整个会所,生怕他心爱的姑娘遇到什么危险。
诺大的包厢里,熙熙扰扰的占满了各个奢侈品的公关经理。
当季的高定珠宝,成衣,还没有上市只在秀场出现过的包包。从几十万到几千万不等的价格。
只要沈妍妍多看一眼。沈辞就毫不犹豫的抬手买下。
可是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无论我怎么哀求,沈辞都不肯借我三十万的救命钱。
十年前向家破产。一时之间无数人上门讨债。
为了保住我,父母不顾一切,倾尽手段地将十二岁的我送到了沈家以求护我周全。
幸好沈夫人是个和善慈爱的人,她接纳了我。
向家资产清算后,我也上了各个银行的黑名单。
父亲因为商业欺诈死在牢中,母亲受不住打击进了精神病院,自杀了几次。
如今,没有任何银行会借钱给我。我只能去问私人借贷。
他明知我已经山穷水尽了。却没有对我半点心软。
我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虽然所有人都说,我是沈辞交往最久的一个女朋友。
其实我自己知道,对沈辞来说,我只是一个舔狗。
「沈先生,我不想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东西……」沈妍妍的眼睛闪亮,语气里带着倔强。
沈辞俯身在她头顶宠溺的揉了揉:「只是些让你开心的玩意儿。」
沈妍妍没再说话,眼神漏出星星点点地仰慕。
这样的眼神,狠狠的取悦了这位太子爷。
他揽着沈妍妍的纤细的腰:「走,我让人替你把工作辞了。」
「沈辞。」
眼看着他和沈妍妍就要出去,我还是忍不住开口喊住了他。
沈妍妍好奇的看着我:「沈先生,她是?」
我屏住了呼吸。
空落落的心里,只余下最后一丁点微薄的希冀。
沈辞修长的手指推了推眼镜,又顺了顺沈妍妍乌黑的头发:「她啊,跟个狗一样,骂也骂不走甩也甩不掉,又臭又倔,不用搭理她。」
沈妍妍微微睁大眼睛,转头看向我,眼里的不屑明显。
我移开视线,转头望向沈辞。
十二岁相识,十八岁怀着少女心事爱上少年,如今我二十四岁,整整一个轮回。
曾经我以为我会永远爱沈辞。
但现在,爱意竟然就那么轻松的断掉了。
我低垂眼眸,盯着手腕上那个刻有SC×WY的订制手镯。
SC是沈辞,而WY显然不是我。
片刻后,我将手镯摘了下来。
沈辞似是没想到,眉宇微蹙:「向晚。」
他念出我名字的一瞬间,我将手镯扔进了他旁边的垃圾桶。
我仰起头冲他笑了笑:「沈辞,我以后都不会再缠着你了。」
「抱歉啊,之前不懂事给你造成困扰了。」
「如你所愿,我们分手吧。」
屋子里一片死寂。
我没再说话,转头欲走。
身后传来重物被踹翻的闷响:「向晚,你知道我的脾气,你最好给我想清楚。」
沈辞充满怒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要是以前,我一定会马上乖乖服软,回去道歉。
但现在,我连头也没回。
「嗯,想清楚了,走了啊。」说完我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2
梅雨季的暴雨总是说来就来。
闪电划过漆黑的夜。天际裂开好大一道口子。
大雨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打在路面上,激起片片水花。
有人小声提醒道:「阿辞,你要不要出去看看,外面下暴雨了。」
沈辞眼底薄薄地愠怒浮出,他拥住了沈妍妍:「不用管她。」
「阿辞……」
沈辞拿起酒杯,笑的散漫:「急什么?明天她自己就乖乖的回来了。向晚无依无靠,跟条流浪狗一样,能跑哪去?」
「这雨越来越大了啊,我看向晚也没拿把伞……」
有人不放心的低喃一声,沈辞抬眼看向了窗外。
他的眼底略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烦躁。
「阿辞,你弄疼我了……」沈妍妍的声音低低地响起。
沈辞倏地松开手,又安抚地捏了捏她的脸:「乖乖,我错了。」
看着身边安静乖顺地沈妍妍,沈辞忽然抬起脚狠狠地踹翻了面前的茶几。
沈妍妍被吓得瑟缩在一旁:「阿辞……」
「滚,都他妈的给我滚。」
沈妍妍委屈的直掉泪,还想再上前,却也被人拉了出去。
沈辞起身,走到窗边。
大雨还在愤怒地咆哮着,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在无尽的水流之中。
暴雨放声,万物失声。
刚走出会所,我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雨水湿透衣服,凉意深入骨髓。想来也没有躲雨的必要了。
偶像剧里主角分手总会下雨,我一个女配都算不上的人竟也要遭这种罪?
周围空荡,我一个人缓缓地在雨里走着。
忽然,我停下脚步,慢慢地蹲下了身子抱住了自己。
瓢泼大雨中连哭都没有声音。
想到了还在精神病院苦苦挣扎的母亲。
虽然不想活了,但也不敢死。我真正想结束的是痛苦,不是生命。
不知道哭了多久,头顶的雨突然停了。
我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雨夜中的一切都很灰暗,但男人的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齐衡擎着伞,站在我的身侧。
在我抬头的那瞬间,他微微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抓住我的胳膊,使力将我拉了起来。
「齐先生?」我有些差异。
衣服单薄,湿透服帖着我的身体。他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上面。我有些窘迫,想要抽回胳膊遮挡。
包里的手机铃声不停地响,我知道那是医院打来催我缴费的。
湿透的手指紧紧攥住了齐衡的袖口,我拿出了孤注一掷的决绝。
「齐先生,你能借我三十万吗?」
我仰脸看着他。
带着羞愤和一丝丝的期待。
齐衡撑着伞,目光缓缓的落在我的脸上。
许久都没有说话。
满天的雨敲在伞上,伞下这个小世界好似彻底被隔绝开了。
齐衡的目光慢条斯理的落下来。而我避无可避。
齐家的掌权人,低调神秘,做人做事果敢狠辣。
能力和双商极高,在北京城这个圈子里,已经隐隐的压了沈家一头。
圈里人都知道,沈辞和他只是明面上客气,私下并无来往,关系甚至是紧张。
我是记得他的。曾经我们在一个大学念书。那时整个大学的人都知道我毫无脸面地追着沈辞跑。
即使他当时不知道,可如今死对头明面上的女朋友是谁他总应该有数的。
齐衡又怎么会帮我?
手指失了力气,想要撤回。
齐衡突然松了手。
隔着湿透的衣服圈住了我的腰。我没挣扎,整个人落在他宽大的怀里。
「晚晚,你拿什么交换?」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听齐衡叫我的名字。
不是礼貌的向小姐,而是晚晚。
3
我跟着齐衡上了车,来了他燕西的别墅。
快速的洗了个热水澡,穿着他的睡衣蜷缩着脚趾坐在沙发上。
齐衡给我递了一碗热姜汤。
我没接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机不知所措。
刚刚我的手机提示我收到了一笔八位数的巨款。是齐衡转给我的。
「发什么呆?」齐衡把碗塞到我的手中。
我捧着碗小口的喝着姜汤,一眼都不敢看面前的男人。
他身穿深蓝色的蚕丝睡衣,露出一大片结实有力的腹肌。
我喝汤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前面的沙发上看着我,也不说话。
他眉眼生的极为好看,浅浅的内双,眼尾弧度上扬。
喝完汤,我轻手轻脚把碗放好,又赶紧规矩地坐好。
我的行为似乎是取悦了齐衡,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
下一瞬间,我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怎么这么轻?你平时不吃饭?」
「我吃的少。」我缩在他怀里,小声回答。
沈辞喜欢纤细的女生。这些年来我几乎不碰主食。甚至都有些忘记了,吃饱是什么感觉。
「你太瘦了。太瘦了身体不健康的。」
齐衡一把抱起我,将我抵在落地镜上。
皮肤紧紧地贴在冰凉的镜面上。他的嘴始终没有离开我的嘴唇。
齐衡大力的把我往镜子上推。
我感觉似乎是跌进了镜子里面另外一个昏昏沉沉的世界里去了。
又凉又烫。
我的脸几乎红的要滴出血。
齐衡眼里透着玩味的笑意。轻轻的咬着我的耳垂。气息暧昧的灌在我的耳朵里。
「害羞什么,沈辞没亲过你?」
其实沈辞很少亲我。甚至可以说我们几乎没什么亲密地举动。
齐衡的手指倏地扯开浴袍的腰带。
我颤抖着双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怎么了?」他停止了动作,反握住我的手指。
「你待会儿轻点……」我咬着嘴唇,紧张的别过脸不看他。
我的紧张仿佛取悦了他。
「好。」他在我的耳边愉悦的轻笑。
室内的壁灯映出一片暖光,光影投在两道交缠的身影上。
还没正式开始我就紧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他突然感受到了什么,蓦地停止了动作。
「你他妈是第一次怎么不说?!」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甚至有些无措。我在网上看过一些帖子,有的男生不喜欢毫无经验的女生。一夜情又不是娶老婆,当然要找有经验的才有意思。
那双原本充斥着欲色的桃花眼,此刻竟然无比温柔的望着我。
「疼吗?」
我点点头。
「抱歉,我不知道。」他抱我在胸前,细碎的浅吻安抚。
我没有说话,脸贴在齐衡的胸口。
眼泪不停的往下掉。幸好他不是嫌弃我。
我到的时候,沈辞衣衫散乱的坐在沙发上。
一只手拿着手机,不停的打字。
空气里是浓重的酒味和烟草的味道,甚至还有一丝奇特的甜香。
他的眉眼晕着红,大抵是醉的狠了,神志混沌着。
「晚晚,过来。」
他难得温柔。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走到他近前被他拉住手。
沈辞打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个手镯。
「做我女朋友吧。」
他说着也不等我回答,强势的把手镯套在我的手腕上。
手镯的样子普通但我还是很喜欢。回去的路上我翻来覆去的看。
我注意到了手镯内侧刻着的小字,但我不在乎。
也许是我笑的太过开心幸福,沈辞的心情竟然也好了起来。
他拥住我,我们第一次接吻了。
那曾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春夜。
沈辞的嘴里带着奇异的甜香。
竟让我闻起来有些亢奋。
我那时单纯以为不过是些时兴的烟草罢了。
4
「晚晚。」
大约是我一直掉眼泪,让齐衡也乱了手脚。
「你别哭了,不做了。」他的声线有些极力克制的嘶哑。额头贴着我的,轻轻地蹭了蹭。
在我印象里,齐衡从不是什么温柔的男人。
圈子里喜欢他的娇小姐数不胜数。
其实我曾经见过他打发追求者的样子。
礼貌,冷漠,不留一丝情面,却让人无法指摘。
仿佛是一朵美丽的玫瑰,狠狠的被它刺痛,还要被嘲笑配不上它的美。
比我此时哭的还惨千金们也有很多。
齐衡拒绝之后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无,只是在转身时留下一句:「小姐,你哭成这样很不体面。」
可现在他仿佛是在哄我?
我小心的从他怀中抬起脸:「我哭成这样,是不是很不体面,惹你心烦了?」
齐衡闻言宠溺地笑了一下,接着低头吻去了我眼角的泪。
「晚晚怎样都好看,只是你哭的我心疼。」
「为什么?」
齐衡没有说话,捧着我的脸亲了又亲。
「我抱你去泡一下热水。你会舒服点。」
说完他竟然真的起身准备抱起我。我闭了闭眼睛。抓住了他的手臂。
「齐衡,痛都痛了,给我一点甜头。」
「再说我不能白拿你的钱。说好的……」
「向晚。」
齐衡捏住我的下颚,直接堵住了我的嘴。
他身上的苦香混合着汗水的气味更加清晰。
我能感觉到他好像有些生气,但自始至终都很温柔。
后来我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他用热水一点点的帮我洗干净。
他好像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种男人。
怪不得呢,喜欢他的姑娘要比喜欢沈辞的多的多。
5
我在齐衡的别墅待了一个星期。
圈子里的好友给我发了好多信息。
「晚晚,你这几日去哪了?」
「阿辞很生气,你赶紧回来好不好?」
「晚晚,你想过后果吗?」
「真的惹恼了阿辞,你以后可怎么办?」
我没有回复,把手机扔在一边。
我和沈辞的关系本就是我一厢情愿。沈辞会生气只不过是不满他的舔狗走了而已。
晚上我从浴室出来,齐衡拎着一瓶酒走了进来。
「我们喝一杯吧。」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的酒量不太好,不大一会就已经喝的微醺了。
齐衡抱起我:「好像重了。」
他托着我的屁股颠了颠。
确实,这几天吃的有些放纵,之前为了维持体重几乎从不尝试的甜品都吃了很多。
「抱起来比之前手感好的多。」
齐衡将我放在床上,灯光暗了下来。
外面又开始下雨。
雨下到半夜才转停。
我伏在枕头上,微微的抖着。
齐衡坐起身子,拿起床头的水,一口一口的用嘴喂我。
我没力气说话,喝好水,趴在他怀里。他的手指勾着我的发尾,轻轻地抚弄。到最后,我在他怀里沉沉地睡去。
手机一直在震动,我睡的很沉,一无所知。
齐衡空出一只手,从我旁边捞过我的手机。
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齐衡盯着那串数字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他滑动接听了。
「向晚,在我失去耐心之前,给我滚回来。」沈辞的声音透着隐隐的不耐。他就连低头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
齐衡的嘴角勾出一抹讥笑。
「小点声。」他轻轻挪了一下胳膊把我放在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我睁了睁眼又无意识的抱紧了他的腰。
「晚晚累坏了,这会儿正睡着呢。沈总要是寂寞就去会所找小姐,别大半夜打扰别人休息。」
他也不着急,等着对方开口。
约莫过了半分钟。
「齐衡。」
「是我。」
「向晚为什么会在你那?」
「呵,这个沈总就管不着了吧。」
「你碰她了没有。齐衡你他妈的碰她了没有?」
沈辞的声音再也没有了开始时的淡定。
「还是那句话,你管不着。」
此时那双看起来薄情的眼睛,安静地望着我。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自嘲似得笑了一下。此时的我还在熟睡,对此一无所知。
第二天我收拾妥当,从齐衡的别墅离开。
下车时,我轻声的向他道谢。
「晚晚,随时欢迎你来找我。」他眼睛带着勾人的笑。
我垂了脸,想到了这几天的混乱和放纵。
「再会。」
齐衡眼底的笑意淡了淡。
车窗缓缓的升了上去,车子发动。我站在路边,看着他的车远去。
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我和齐衡,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了。我把多余的钱转了回去,只留下了说好的三十万。我也不是没有自尊,只是我太需要这笔钱了。
我去了精神病院看了母亲。她的状态又好了些。
家里破产,债主上门要抓走我,准备养上几年再拿我换钱。
是妈妈拿着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让人带我走。
我被带去了沈家。
那一年我第一次见到了沈辞。
他生的好看,如珠似玉。有些傲气,却不让人生厌。
之后在沈家的每一天,我都努力到废寝忘食,不敢有一分钟的懈怠。
十七岁,我考入了京市最好的大学。
二十二岁,沈辞说:「晚晚,做我女朋友吧。」
二十三岁,妈妈精神病发在医院自杀了四次。
我知道后,哭着求她活下来。
我把自己所有打工的钱和奖学金都拿了出来。
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手术加上住院的费用压垮了我,我再也拿不出钱来。
最后只能咬牙跟私人借贷。
可是妈妈自杀的倾向一次比一次强烈。每次抢救要用的钱都更多。
我只能去求沈辞。
可他不仅没有借给我一分钱,还对我极尽羞辱。
我几乎崩溃:「沈辞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起码应该问我一句为什么缺钱,这个钱要用来干什么,至少你不该羞辱我!」
可我得到只有他的嘲讽:「受不了啊?那就滚呗。没人拦着你。」
「在我妈面前装模作样,在我面前怎么不装了?」
「在沈家白吃白住这么多年,一个破落户的女儿,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
6
从医院离开时我下定了决心,放弃学业,踏踏实实的找一份工作赚钱。
虽然教授都说我是个搞科研的材料,可如今我陷在困境里也只能放弃了。
我得先活着。
手机突然叮叮当当的响,我拿起来一看都是转账的信息。
是一个朋友的账户转给我的。看着那一堆数字,我知道是沈辞让他转给我的。
我心底悲凉且平静。
如果那天晚上我求他借我三十万他没有回绝,即使之后他还是为沈妍妍一掷千金,我仍然不会狠心和他分开。
雨停了,再送伞就没意思了。
捅你的人再回头的话,也许只是想补上几刀。
几分钟后手机响了起来,我想了想还是接了。
沈辞的声音沙哑。
「有事?」
「你现在在哪?」
「准备回家。」
现在住的地方是沈辞借给我的。既然分手了,我自然要去把东西清理出去。
房间里的空气很不好,充斥着刺鼻的烟味和酒精味。还有那股仿佛奶糖的甜香。
我紧紧的皱了皱眉。
沈辞坐在沙发上,衣服很皱。
我换了鞋走了进去。
「向晚。」沈辞站起来走到我的面前,他伸开双臂想要拥抱我。
但我躲开了。
「沈辞,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今天回来,是想把东西搬走。」
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这几天大约没怎么休息好,脸色很憔悴。
「向晚,你还在生气?」
我摇头,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我跟她们都只是玩玩,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辞走了过来想要拉我,我再一次避开。
「沈辞,我没有闹脾气,也不是跟你开玩笑。」
我望着他,年少时少女的心事像长鸣的风铃。不用刻意表明,风一吹就响彻心扉。
而如今,只能到这儿了。
这么多年了,虽然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又怎会不难过呢。
我绕过他向着里面的房间走。
我停下来,但没有回头。
「你明知我和齐衡不合,你才故意找上他,报复我是不是?」
沈辞走了过来,从后面抱住我。
他是这般笃定。
可我却越发心冷。你曾经爱的人明知你有多爱他,却毫不在意好不尊重,肆意羞辱。
真是可笑。
我挣脱开桎梏,认认真真的直视他的眼睛。
「跟旁人无关,是我不爱你了。」
7
那天我走后,沈辞再也没有找过我。
他是被人捧在手上的太子爷,而我只是乘了他家恩情落魄女而已。
我开始四处找工作。
幸好我学历不错,很快就面试上了一家企业。
面试那天我远远地看到了齐衡。
他身穿黑色的正装,版型简约。身旁站着秘书和一群高管。
这人不笑的时候,眼里带着天生上位者的冷漠。骨子里透出一股无形的威势。
我竟然有点恍惚。
仿佛那些个雨夜,与我同眠的男人只是我的一场梦而已。
但很快我就回过神来。
我与齐衡的那一场过往,从我离开别墅起就默契地翻篇了。
我是为了能救命的钱。
而他大约是因为当时他以为我还是沈辞的女人,寻求刺激罢了。
我租了个房子,很小很旧。
周末我又去看了妈妈。她比我上次来有清醒了一些,我很高兴。
她有点抱歉的通知我,公司最终决定还是不用我了。
我询问了原因,人事的姑娘支支吾吾最后还是提醒我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人。
我忽然就想明白了。
是沈辞。
「想明白了,就乖乖回来我身边。」
我望着头顶的树荫和斑驳的光影。明明是夏天,竟然能感觉这么冷。
这就是我自以为是,爱了多年的男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被人嘲笑是老赖的女儿,被孤立被追打霸凌,冷着脸为我出头的那个沈辞不见了呢?
无数个画面重叠着,无数个场景在我眼前略过。
最终面目全非。
女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
会在脑子里一遍遍的美化喜欢的人,然后幻想出一个完美的异性。
就像这些年,我爱沈辞一样。
我删除了所有跟沈辞有关的联系方式。
找工作很不顺利。甚至私人的小公司都不愿意给我面试的机会。
幸好隔壁的姑娘是个烘焙高手。我俩在网上研究了现在流行的蛋糕口味,她负债做好吃的蛋糕。我推着小车到地铁口摆摊儿。
我一天只吃一包方便面。欣喜的是一周之后存下了将近两千块钱。
好景不长,第二周我信心满满地出摊时,城管来了。
没管别的摊贩,直奔我们而来。车和货全都被收走了。
「晚晚,你没事吧?」
邻居姑娘见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很是担心。
明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说不出口。
我对不住她。
「没事儿,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坐在地铁口的长椅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虽是陌生号码,但我知道是沈辞。
「晚晚,我在医院。」
我瞬间站了起来。
「沈辞!」
「阿姨的情况不太好啊。」
「沈辞你有事冲着我来……」
「我问过医生,阿姨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
沈辞的声音里带着高高在上的志在必得。
「晚晚,你乖乖回来,我请全市最好的医生给阿姨治病。」
「沈辞我不会回去。」
「晚晚你乖,你很清楚我的性格。」沈辞像在哄小孩。
「你是知道的,我沈辞想弄到手的东西,不择手段都要弄到手。」
「晚晚,过去是我不好。我会改……」
我明白,这对沈辞来说已经是低头服软了。
「太晚了。沈辞。」
「不晚!我知道你跟齐衡什么都没发生!」
「晚晚我们和好,之前的事情我们不再提了!」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呢?那天晚上我收了齐衡的钱,把自己卖给他啦。整整三十万呢,没想到我还挺值钱。」我的声音很轻,到最后甚至笑了出来。
「所以,不可能翻篇儿的。我们彻底没可能了。」
「晚晚你在骗我,你那么爱我,你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打断他的话。
「在生死面前,爱不爱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曾经很爱你,这没错,但我同意跟齐衡走的时候,就已经放下了。」
「向晚……」
「我们,好聚好散吧。」
「还有,沈辞你做个人,别用我妈来威胁我。」
「晚晚,求你了,来看看阿辞吧。」
「他发疯的飙车撞上了护栏,现在在医院呢。」
「阿辞他一直在喊你,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清楚不行吗?」
「你走了这么久,他把身边的姑娘都断干净了。」
「还有,你扔的手镯他也找回来了,还吵着说要重新给你订制一个。」
「阿辞现在不肯治疗,吵着闹着要见你,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
「晚晚,真的回不去了吗?」
朋友又叫住了我:「阿辞他真的悔改了,我们都看着呢,晚晚……」
「挺好的,那他以后的女朋友会挺幸福的。」
8
从他别墅离开之后,我从没想过还能再联系。
齐衡声音嘶哑:「你有良心的话,就来医院看看我。」
「你生病了?」
「我被人打了!」
「什么人敢打你啊?」我戏谑调侃。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沈辞?」
「嗯。」
我心下了然,又有点愧疚。
我跟沈辞摊牌,他这种心高气傲的太子爷,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我还是去了医院。
实在不好空手去,又舍不得花钱,只能找邻居姑娘借了个保温桶,煮了点粥。又咬咬牙炖了个排骨,还装了点邻居拿给我下饭的小咸菜。
齐衡的眼角和脸上都有破裂和淤青。
去进去的时候,佣人和护工正在桌子上摆他的午餐。
看到我,他挑了挑眉。让护工和助手都退出去。
看着那一桌子美味佳肴,我有点不好意思,紧了紧手里的保温桶。
「手里拿的什么?」齐衡饶有兴趣的盯着我。
「我自己做的粥,一点心意。没想到你……」
他稀碎的头发半掩着眉毛,眼神温柔。
「晚晚可以给我盛点吗,我想尝尝。」
我走到他身边,打开保温桶。盛出里面还热的粥。
「排骨,排骨你也尝尝,我自己炖的。」我小声说。
齐衡接过碗大口的喝,倒是没有半点嫌弃的样子。
见他碗里要见底,我拿起保温桶想再给他添一碗。
但还没添上,病房的门突然从外面被人大力踹开。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保温桶没有拿稳,热粥倒了我一手。
齐衡倏地放下碗,拿过旁边的矿泉水,冲在我的手上。
待我的手洗干净,齐衡拉着我仔仔细细的查看我手上烫到的地方。
我想抽回手,他却拉的更紧。
沈辞站在那里,衣衫凌乱,脸上几处淤青。
他双目赤红,是我从没见到过的狼狈样子。
他的声音嘶哑,喊了声我的名字。
我没有回应。
「这个戒指,上面的红色钻石是我亲自从保利的拍卖行拍的。」
「你过来戴上戒指,我们明天去领证。」
我转头看他。
沈辞双憔悴的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亮光。
「晚晚,你过来,好吗?」
他朝我伸出手。
「沈辞,没想到在你心里我还配得上红色钻石。」我语气有些嘲讽。
「晚晚,你别……」他有些无措。眼里的势在必得淡了些。
说来好笑,在这之前我只配捡别人不要的手镯。
现在我在沈辞心里配得上这世界最贵的钻石。
真贱啊。
「你出去吧,沈辞。」
「我们别在见了。」
谁能想到这句话有一天是向晚对沈辞说的。
沈辞脸上难看:「因为齐衡?他给了你什么?钱还是珠宝?」
「你以为他说喜欢你是真心的?」
沈辞的神情逐渐癫狂:「如果你不是我沈辞的女人,你以为他会多看你一眼吗?」
「他这样的人,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什么会围着一个别人的舔狗打转?」
我忍无可忍冲到沈辞身边,用尽全身的力气甩了他一个耳光。
「沈辞,你别让我觉得之前那几年的真心都喂了狗!」
沈辞抬了抬眼皮,眼神越过我,看向我的身后。
「我哪句话说错了?」
「这些年来不管我换多少女人,她向晚都在。齐衡,你觉得她是真的喜欢你?」
「都这样了,你齐衡还吃的下去,你要不要脸?」
沈辞在说服齐衡厌弃我。拼命往我心窝子扎刀。
我没再说话,转回身走到齐衡面前,轻柔地吻住了他。
我不知道沈辞什么时候走的。
也不知道,在我吻住齐衡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但齐衡却心情极好。
虽然我只是毫无章法的把嘴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对不起。」
我为自己的鲁莽和给他带来的困扰道歉。对齐衡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哦?对不起的意思是不想负责?」
「负责?」我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齐衡。
他回望着我,一脸坦荡。
「对,负责。上次我没好意思说,我这个人平时很检点的。从不跟女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你睡了我,刚刚又亲我,你得负责!」
我彻底蒙了。
齐衡可是圈里传的最有名的浪荡子,想跟他沾点关系的女人数不胜数。
「你得负责。」齐衡一双多情的桃花眼认真的看着我。
我心里乱地不得了。到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落荒而逃。连保温桶都顾不得带走。
我本来以为我跟齐衡的故事早就彻底结束了,我们也两清了。
但现在却是越扯越乱。
9
我的手推车被城管一声不吭的还了回来。
隔壁的姑娘甚是诧异。
我装作毫不知情的继续在地铁口摆摊。
「晚晚,我的伤口怎么还是疼呢?」
「晚晚,医生是不是针对我啊,一会不让我吃这个,一会不让我干那个。」
「晚晚,我的脸破相是不是就不帅了?」
「晚晚,我不帅了以后还能找到老婆吗?」
我被他烦的不行。
「你谨遵医嘱,很快就能恢复的。」
「医生说了我这脸可能会留疤。好看的脸没了,清白也没了,老婆也追不上!」
我放下手机没再回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回。
掏心掏肺在沈辞身边十几年都得不到的东西还想在齐衡身上得到,岂不可笑?
10
我不能拒绝。她是我年少时救我于水火的贵人。
当我跟沈辞在一起后,我曾害怕她反对。毕竟沈家给了我庇护,
我这种人竟还肖想沈家的继承人。
但沈夫人得知后不仅没有反对,甚至还十分的开心。
她对我说:「晚晚,我一直都很担心阿辞。他被家里惯坏了,不成熟。做事莽撞不顾后果。」
「他任性又不听话。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人好,又懂事。做事很有分寸。阿辞能跟你在一起我很放心。」
「晚晚,阿辞如果做错了什么你多让着他。阿姨把他交给你了。」
但最终我还是辜负了她,跟沈辞分道扬镳了。
只是在我心里不管我和沈辞如何,我永远都记得沈夫人对我有恩。
当我走进沈家时,沈辞正坐在沈夫人的身边。
我顿住脚步。
沈夫人已经起身,亲热的拉着我的手:「晚晚,回来啦?」
「是,我回来了。」
沈夫人心情似乎特别好,拉着我坐到了沈辞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我的手。
「听阿辞说你们准备结婚啦?」
「这么大的喜事还瞒着阿姨。你们早点说我也好给你准备些像样的东西。」沈夫人边说边把手上的镯子摘了下来,往我手腕上套。
「你别看这玉不是顶好的,但它是我结婚我娘家给我的嫁妆……」她语气里都是对我的疼惜。
我咬了咬牙,还是伸手拦住了:「阿姨您误会了……」
「妈,我都跟你说了先别告诉晚晚,她跟我闹别扭呢,我还没哄好。」沈辞接话道。
沈夫人立刻瞪了他一眼:「那肯定是你的不对。晚晚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性子最乖巧懂事。」
「确实是我惹她生气了。我都知道错了,但她就是不肯原谅我。」沈辞眼角微红,语气可怜兮兮。
「晚晚,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沈夫人也赶忙跟着劝:「晚晚,我一定好好教育阿辞,这些年你对阿辞的用心阿姨都看在眼里。都是我把他惯的不知道轻重。以后他要是再欺负你,你跟阿姨说,我一定狠狠的收拾他。」
「这次就看在阿姨的面子上,你就原谅他吧,好不好?」
我微微摇头,把手轻轻的抽了出来。
这些年来,沈夫人是真心疼我,对我的关心和爱护不比她亲生的差。
我能感觉到她想让我做她的儿媳妇也不是虚情假意。
只是她毕竟是长辈,沈辞对我做的那些事,她无从得知,在她心里也许只以为是小情侣间的小打小闹。
所以,我终究是要让她失望了。
「阿姨,我和沈辞已经分开了。」
「而我们也不会再和好了,阿姨真的很对不起。」
「晚晚到底怎么了啊?你们两个孩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啊?」沈夫人着急地红了眼睛。
我没再回答。
贪得一场水花镜月,终得一场曲终人散。这些都是人间的常态罢了。
我曾天真的以为只要我一直对沈辞好,终有一天他会喜欢我。
都说感情敏感的人需要一个赶不走的恋人,需要让他一直感受到热烈的喜欢。
我以为沈辞就是感情敏感的人。
直到分开我才后知后觉。沈辞让我做他女朋友或许只是觉得好玩,或许是跟谁赌气,只是当时的我一直都不愿意相信。
看着眼前的沈夫人,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阿姨我今天不能陪你吃饭了。改天有机会我请您吃饭。」
我提出告辞。
沈夫人推着沈辞送我。
「不用了,阿姨。」我赶紧拒绝。拿起包往外走。
出门时,我听到沈夫人在痛心疾首地在骂沈辞。他没有顶嘴,就那么安静的被骂。不过都与我无关了。
11
这天刚送完一个酒店的外卖单准备下电梯的时候,齐衡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这人脸上的伤口还没完全好,头上戴了顶棒球帽。身上穿了件带着巨大LOGO的奢牌卫衣,脸上的笑容乖乖的,看着像是一个大学生。
突然他露出了恶作剧的表情,拉着我藏进了离电梯门最近的那间房。
房门关闭的一瞬间,电梯门打开,沈辞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辞似乎是看到了我,他大声地喊我的名字,眼里都是不敢置信:「晚晚?」
齐衡在他快走近的时候,咔哒一声将门锁上了。
房间没有开灯。齐衡随手甩掉头上的棒球帽,俯身压了过来,头发软软的垂在我的额前。
「晚晚,今天是我先找到你的。你跟我走,好不好?」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岔开了话题。
齐衡蹲下身子跟我平视,让我看他脸上的伤。
「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差点就毁容了。」
「不会毁容的,还是很帅。」我对着结痂的伤口轻轻的吹气。
「很痒。」齐衡在我耳边很轻地说了一句。语调带着委屈:「医生说不让抓。痒的我都睡不着。」
「医生是怕你留疤,你忍一忍。」
「你帮我抓一抓好不好,轻轻的。」他话音刚落,走廊传来了沈辞的声音。
「晚晚,是你吗?」沈辞在走廊上大喊我的名字,服务生在旁边小声的劝他。毕竟还有其他入住的客人。
可沈辞的脾气我很清楚,服务生怎么可能劝的住他。
他很快失去了耐心,在外面大力的敲门。
我的身体紧绷了起来,齐衡却不以为意,贴我更近了些:「晚晚,我想你了,你亲亲我。」
我看着他脸上的伤疤听着他委委屈屈的语气,到底是心软了。踮起脚在他的唇边轻轻地亲了亲。
齐衡忽地将我整个人抱起,重重地吻了上来。
沈辞在外面疯狂地砸门,他却吻的更深:「晚晚,别想他,想我。」
我被齐衡扰的意乱情迷,没忍住叫出了声。
许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沈辞在外面踹门的动静更大。嘴里大喊我的名字,嘶哑又癫狂。
我无暇顾及外面的沈辞,身体的感受如同大海的潮起潮落,一波接着一波。
外面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齐衡蹲在地上帮我穿鞋:「袜子坏了,别穿了。」
「嗯。」我小声回应。心里对自己生气。
收拾好准备离开,齐衡在背面握住我的手腕:「晚晚。」
见我没有转过身他走到我面前,神情认真坚定:「我想跟你在一起,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我没有答应齐衡。
就像沈辞说的那样,齐衡为什么喜欢我?他说的没错啊,如果我当时不是沈辞的女朋友,那晚在大雨中他又怎么会屈尊降贵的走到我的面前?
齐衡送我回去的那一路,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我准备下车。
「向晚。」齐衡叫住了我。
「我不说着玩玩的,也没有耍你的意思。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回头。
老旧小区的路灯早就年久失修,齐衡车的远光灯一直亮着为我照清回家的路。
12
妈妈的精神越来越好了。我再去看她的时候,她可以清楚的认出我是向晚。
医院又一次发来了缴费账单,我有些不解:「我之前明明已经缴过了。」
「向小姐,你交的是住院的费用,这一部分是你母亲即将治疗的费用。」
「即将治疗的费用,病人还没有治你们医院就先收钱?」我被气笑了。
「是的,我们医院根据你母亲的情况制定了一个较好的治疗方案,不过鉴于您之前的情况,我们医院决定让你先缴费再治疗,到时候可以多退少补,这个你可以放心。」
「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给你母亲接走。」医生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当然了,这也是沈先生的意思。」
母亲得知后哭的眼睛红肿拉着我的手一直说对不起我,拖累了我。
「晚晚,让妈妈死了吧,我不治了,不治了!省的拖着你,你也活不好。」
我抱着她,哭的泣不成声,我求她为了我再坚持一下。当年如果不是她拼死相护,我早就被那些追债的抓走当皮肉卖了。
「妈妈,我会想到办法的!你死了,我在这世上连最后一个亲人都没有了!你活着,我才有希望啊!」
「可是,晚晚,你还能怎么办呢?」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想到办法的。」
我又向高利贷借了十万块钱。这次的利息竟比上次还高两分。我咬紧牙关更努力的攒钱。
哪知还没到还款日,高利贷的人就找到了我的摊子,二话不说开始掀摊子。
我跟他们理论不过,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但对方更快一步,直接打掉了我的手机:「你报警也没有,白纸黑字签的合同,警察也管不了。」
「老子说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钱是老子借的,老子的话就是合同。」他抓着我的胳膊,将我往一辆商务车那边推。
「今天你不还钱,别他妈的想走。」
「大哥我们打个商量,你可以再加利息,到期我一起给你。」我试图稳住他。
他却朝旁边吐了口痰,冷笑一声:「妹妹,这事儿我们说的可不算!」
说着就要抓我上车。邻居家的姑娘一边哭喊一边求人帮忙。
周围的人麻木的站着,没人愿意上前。
电动车门缓缓的打开,沈辞的身影在月光中映了出来。他的面容一半隐藏在了黑暗中,神情晦涩不清。手里点着的烟忽明忽暗。
「晚晚,上车。」
他的语气淡淡的,带着理所应当,气定神闲的恶劣。
「沈辞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双手紧紧的扒着车门,语气因为恐惧隐隐地颤抖。
沈辞沉默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一个不服管教的孩子。他忽然轻嗤一声:「晚晚,别再闹了,上车。」
「你知道的,阿姨的身体才刚好一点,还有你那位朋友。」他抬起下巴朝着邻居姑娘点了点。声音里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意味。
我没再反抗,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闭,空气里又飘着若有似无的甜香味。
我屏住呼吸,伸手想打开窗户。
沈辞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在车里突兀的响起:「晚晚,你怎么可以离开我?」
我身体紧绷:「沈辞我们分手了!你这样死皮赖脸的有什么意思?」
沈辞倒是不恼,松开我的手。手指勾着我的头发在手里把玩:「你只属于我,我不会放你走的,除非,我死了。」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指甲死命地掐在肉里,一点点地掐出了血。
「沈辞我不是你养的狗!」
沈辞的眼中柔意轻泛,却隐含着阴狠:「哦?我刚刚说错了,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我叹了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许久我抬起眼决绝的开口道:「沈辞,你吸笑气这件事沈夫人她们知道吗?」
沈辞的眼神先是不可置信,而后低低一笑:「我亲手养大的小姑娘可真厉害啊。」
「不过你想威胁我,这点事儿可不够!吸个气儿而已,我看谁敢抓我?」他收起唇角的笑意,冷不防的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按在车窗上。
像沈辞这种人甚至不把法律的红线放在眼里。
「有个生物材料公司倒卖数千具尸体,这件事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都惊动了上面的人,那个公司背后的实在掌控者又是谁呢?」我把嘴唇贴近他的耳边,一字一句的问。
沈辞倏地松开手,看着我脖子上被他掐出来的红印,笑得越发明媚:「晚晚做的好!这才是聪明伶俐的向晚!不过,可惜了。你说的这些对我毫无影响,游戏规则本来就是我们这种人制定的。所谓的道德和法律不过是我们用来控制穷人的工具罢了。」
我绝望地闭了闭眼睛,眼泪无声息地滑落。我以为的鱼死网破对沈辞来说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挣扎。我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这世界的不公。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刺耳的刹车声。
一辆黑色的宾利死死的堵在了车前。
在所有人还没回过神时,齐衡一脚踹开了车门旁把守的人,打开了车门,将我从车上拽了下来。
「齐衡……」
我双腿发软,甚至站不住脚。
「别怕,没事了,我在呢,晚晚。」齐衡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
他捧着我的脸,眼神扫过我脖子上的指印,神色渐渐的变了。
「你先上车等我。」
他将我推进车里,然后直接锁了车。我猛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扑到车窗上拼命的拍打。
齐衡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还是带着又渣又坏的笑。
我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
沈辞坐在车上没有动,只是低声吩咐高利贷的那群人:「一百万,不打死就行,出了事儿我负责。」
那群人一听有一百万,疯了似得冲上来厮打齐衡。
一开始齐衡还能招架的住,只是后来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头被砸破,血糊了一脸。
我哭着喊他的名字。
齐衡被打的无法再还手,狼狈地趴在地上。
沈辞慢悠悠地下了车,走到齐衡身边,抄起木棒狠砸在了他的腿上。
齐衡疼的咬紧了牙关,额上青筋暴起。身体因为疼痛缩成一团。
我只能在车里眼睁睁地看着。
好在,他的助手和警察终于赶到了。
齐衡被抬上救护车,晕过去之前还在冲我笑。
我害怕地直抖,怕他不会再醒过来。
警察带走了沈辞和那群放高利贷的人。让我也跟着去录了份口供。
我去医院探望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值班的医生告诉我齐衡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幸好都是皮外伤。
我看着他头上一圈一圈的绷带,鲜血还在往外渗,没忍住哭了出来。
齐衡虚弱地躺在床上,努力地朝着我伸手:「晚晚。」
「我真的毁容啦。」
我被他逗笑,眼泪却掉的更凶:「你有病啊,一个人逞什么英雄,不能等警察一起来吗?」
「等不了了,我怕我晚一点,你再遭更多的罪。」
他看着我的脖子,因为潮红反应,掐痕更明显了些:「疼不疼?」
「不疼的。」我忍不住骂他:「受伤的是你,你是不是傻啊?」
「完了啊,晚晚。」
「怎么了?」我被他说的有点慌。
齐衡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躺在那:「我现在又丑又瘸还没有引以为傲的清白之身,我这辈子估计要孤独终老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呢!」我被他气笑了。
「医生说你都是皮外伤,等伤养好了还是很帅!」
「那是他还没检查出来!我现在感觉我的头晕晕的,心口也疼的厉害,我怀疑我有后遗症。万一我真的傻了可怎么办啊?」说完他用没打吊瓶的那只手抚着额头,哎呦哎呦的直叫。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含着眼泪冲他说:「齐衡,我们结婚吧。」
13
齐衡养伤期间,他的助理来汇报事情的进展。沈辞一口咬定他当时只是在那看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加上沈家的力保当天晚上就被放了出来。其他动手的人声称是认错了,且认罪态度良好,最终只能认定聚众斗殴致人轻伤等待法律的判决。
我忙着照顾齐衡,完全忘记了还高利贷的事情。又一批催收的找上了门。
齐衡第一次对我生了大气,但他还是帮我还了所有的债。
等那些人走后,齐衡才瞪了我一眼:「向晚,你给我过来!」
我赶紧小跑过去不等他再开口赶紧先认错。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不过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了,我家之前破产我上了银行的黑名单。我还在上学,妈妈又病的那么重,需要用钱。」
「第二次是因为沈辞一直逼我,我找不到工作,医院要我提前预支医药费,不然就不给妈妈治疗。我去摆摊沈辞又找人破坏。」
我越说越委屈,没忍住红了眼。
我知道借高利贷不对,但我确实走投无路。
原本齐衡应该是打算狠狠教训我一顿的。但看我哭的那么惨,最终也没说出半个重字。
他拿出自己的卡塞给了我。
「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齐衡抱着我轻轻地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第一个想到我。」
「齐衡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虽然这么说略显可笑,但是我会努力让自己不拖你后腿。」
「我相信你,晚晚一直都是一个要强的姑娘啊。我只是想告诉你,遇到搞不定的事情不要硬撑,有我在呢。」
14
我把沈辞暗地里的勾当都告诉了齐衡。
沈辞有句话说对,这世界的游戏规则是由有钱人制定的。但是幸好这世界的有钱人不止他一个。我请齐衡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但也坦诚说了我不希望沈家出大乱子。沈家在我危难时雪中送炭,我万万不能在沈家背后捅最深的刀。伤筋不动骨是最好的。
之后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又遇到了沈辞。
可能是疲于应付最近一个个冒出来的事端,他的状态并不好。
听说我和齐衡要结婚的事,当着人多,他大大方方的祝福了我。
我也笑着道了谢。
当天聚会的照片被朋友放在了网上。正好有一张是我和沈辞面对面微笑。
「谁来抱抱沈辞啊,他快碎了啊!!!」
「谁懂这种玻璃碴里找糖吃的感觉啊。太子爷和灰姑娘分手之后的重逢好好嗑!」
「家人们我嗑的CPBE了,我走不出来怎么办啊!就当是为了我,你俩不能和好吗??」
「沈总就不能再追一下吗,向晚那个眼神明明还爱啊!!」
最后「沈辞向晚」这个词条竟然上了热搜。
齐衡看到之后跟自家的公关部发了好大一通火。吓得公关部所有人跑上跑下赶忙撤热搜。
只是,半天不到我的名字又上一次上了热搜,原因是齐衡他自己发了微博。
「预谋已久,得偿所愿。」配图是一张我大一时很青涩的照片。马尾扎的高高的,夕阳里我站在球场外等沈辞。照片的一角一个穿着球服笑容潋滟的男生朝我望来,那是少年齐衡。
他微博发了之后,我的手机又炸了锅。料定齐衡是吃醋了,我顾不得看其他,赶忙回了一条:「荣幸之至。」
配图是我们俩一起牵手的照片,并手动@了齐衡。
晚上我拉着他逼问:「你暗恋我?齐衡你什么时候暗恋我?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对啊,我就是暗恋你。上大学开始就暗恋你!」齐衡有些不自在的拨乱了自己的头发。
「我当时打算找你告白的。只不过听到沈辞跟别人聊起你,说你爱他爱的要死绝对不会接受别人。后来我试着在你身边出现了很多次,甚至跟你选了一样的选修课想引起你的注意,只是你都吓得躲开了。」
齐衡望着我,眼里满是宠溺和不甘。
我渐渐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刚上大学时,我特别胆小也很自卑。更何况我当时心里全是沈辞,根本没有注意过其他的男生。
这些事我早已经忘的干干净净。
「后来你的室友告诉我,说你很讨厌我。说我看着又渣又坏,肯定玩弄了很多女生的感情,不是什么好人。」齐衡气的哼了一声。
我心酸又无比愧疚。也许我当时只是随口跟室友那么一说,就像两个女生之间聊的八卦。而齐衡竟然记了那么多年。
「对不起啊,齐衡。」
「哦?就只是对不起?」他挑眉看着我。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我扑过去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的嘴上亲了亲。
齐衡低下头,很温柔地吻住了我。眼里的眸色渐深,他翻了身把我压在身下,温热的手掌挑开细细的肩带。
雨,一会落,一会停。伞,一会撑,一会合。
「晚晚想到你曾经那么爱别人,我还是有点吃醋。」
我的指甲划过他坚实的脊背,耐心地哄他:「那我对你负责,负责一辈子可以吗?」
「嗯?」
「你现在胖了点比之前更好看了。」
「晚晚」
「又怎么了?」
「我爱你。」
「我知道。」我把头埋在他的臂弯,困的不行:「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