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尾有一个彩蛋番外,赠送糖果获取,看不看随意,不影响剧情。
*完结啦!何赵官宣啦(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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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后续的采访报道纷至沓来,何浩楠迅速躲回蜜蜂,鹭卓和卓沅出面帮他挡掉了一切媒体。
“对不起,哥,”何浩楠有点歉疚的对鹭卓说,“但我现在真的......”
“没事儿,”鹭卓拍了拍何浩楠,“懂你,...
“没事儿,”鹭卓拍了拍何浩楠,“懂你,哥挡得住,大哥说了,挡不住了就往他头上推,大哥绝对挡得住。”
何浩楠心一横,转头去找蒋敦豪。
“哥,大哥,我的亲大哥,”何浩楠冲着蒋敦豪瘪着嘴假哭,他知道蒋敦豪速来嘴硬心软,撒娇这招最好使,“赵一博为啥不理我了呢?”
“唉!”蒋敦豪大叹一口气,“我也在发愁呢。”
赵一博可能要离开蜜蜂了,这是蒋敦豪告诉何浩楠的。
这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长到要从5年前说起。
五年前,何懿峻这个名字作为一个少年天才在电竞圈崭露头角,甚至一站封神直至巅峰。然后他被爆出对同性队友性骚扰,从那天开始,被万人唾弃,被斩落神坛,被逼出电竞圈。
其实性骚扰是假的,何浩楠喜欢人家是真的,发乎情止乎礼,少年表白时还带着几分紧张和羞涩,只是觉得作为朝夕相处又并肩作战的队友,对方对他的好总是异于常人,这种好让他日渐沉溺,他觉得对方应该也是喜欢自己的。
但那只是假象,那人只是想多和他接触,蹭他的热度,偷学他的技术,羡慕他,又嫉妒他。于是在何浩楠表白时,对方录了音,又修剪了音频爆出了录音,把这件事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然后何浩楠被逼退队,那人顶替了何浩楠的突击位。
赵一博给他的最后一条训练计划其实不是一个计划,而是他当年用过的何懿峻的账号,自从退出职业电竞战队后,何浩楠一直没有再登陆过那个账号,他改了名字,重新注册了viyo的账号,开始做一个游戏主播。
赵一博改了那个账号的密码,一直保存在自己手上,直到最后,给了何浩楠。
何浩楠是18年大逃杀的冠军。
算下来,他是ROSE最早拿大逃杀冠军的人了。
用蒋敦豪的话说,这是一场针对何浩楠的长达5年的阴谋,发起人是赵一博。
5年前的赵一博刚大学毕业成为了一名社畜,彼时正处于和自己较劲的阶段,工作不顺,但又找不到新的人生方向,日子不是一天天的过,而是一天天的熬。
朋友看他实在颓废,拉他去看大逃杀的比赛,然后他在那场比赛中看到了何浩楠,少年近乎于带着生存的本能在游戏中厮杀,每每山穷水尽之时总能让他杀出一条路来。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领奖台上的那个少年,年轻气盛,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气,头顶洒满金雨,目光热烈赤诚。
赵一博好像在那一刻找到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然后他看着何浩楠被万人唾弃,被拽落神坛,被踩进泥土。
赵一博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抢走了何浩楠的账号,他本身就是干IT的,盗号这点手段还是有的,他不想这个账号被战队收回,哪怕战队发现这个账号无法收回了,当做废号处理了都行。
然后他去找了当时,还是老牌战队,但不是老牌强队的蜜蜂。
那时的蜜蜂和现在的蜜蜂完全不一样,空有一个老牌战队的名头,但是主打一个“老”字,像电竞圈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说是奄奄一息也不为过。
一直位于中游的成绩,只能让这个队伍活在一个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状态中,但这种状态很微妙,进一步不敢,退一步就是饿死。那时的蜜蜂非常的压抑,彼时的蒋敦豪还不是队长,只是一个副队,但他已经快被内耗死了,队长又想要放手一搏,拼出一场泼天的胜利来为蜜蜂换血,又不敢轻举妄动,进退两难之间,最终把自己耗的退队了。
于是蒋敦豪临危受命成为了蜜蜂的队长。
赵一博已经盯着蜜蜂很久了,在蒋敦豪被任命的第二天他就出现在了蒋敦豪面前,平静的问他,请问你需要一个战队指导吗?免费的,包你赢。
接下来的故事电竞圈人尽皆知,蜜蜂从那场极其吊诡的投掷物之战开始,一路高歌猛进的胜利,赵一博一战成名,最终蜜蜂成为了老牌强队,赵一博成为了传说中电竞圈身价最高的战队指导。
合作了三年后蒋敦豪说,虽然蜜蜂包吃包住,但你一直免费是不是也不太好,要么你提点条件吧。
“我要一个人,我要他重回电竞圈打职业,我要这个人来到我身边,给我三个月就行,我能带他重回巅峰成为明星选手,之后你把他留在蜜蜂也行,给到别的战队也行,随你。”
赵一博看着蒋敦豪,脸上依旧是第一次见面时平静的微笑。
“这是当时赵一博给我开的条件,”蒋敦豪看了一眼何浩楠,“所以外面传他什么身价千万都是屁话,他的身价没法衡量。”
“你还真没开工资啊大哥?”何浩楠问。
“开了,钱还是每个月打到他卡上的,至于他用没用我就不知道了。”蒋敦豪想了想,“哦应该用了,他都买车了。”
何浩楠看着面前的小电驴,再看一眼蒋敦豪,沉默了。
蒋敦豪和何浩楠蹲在蜜蜂的大楼前,两人也不知道为啥要蹲在这里聊天,但谁也没在乎,何浩楠掏出手机刷了刷,电竞论坛里多半还是在讨论这场大逃杀,除此之外还有人发布了赵一博的照片,这位隐藏多年的天才军师终于有人露脸的照片了。
何浩楠收起手机,问蒋敦豪,那你现在在愁啥。
“我怕赵一博走了,”蒋敦豪一脸哀怨,“他这么多年搞电竞,就是为了你吊着一口气,我怕他现在觉得可以功成身退了。这么多年的搭档,蜜蜂习惯了他,他也确实优秀,他现在要走,外面的战队能为了抢他大打出手,而我可就难再找一个能顶替他的人了。”
“他打你那次,”蒋敦豪接着说,“是他觉得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他已经想好该怎么指导你了,现在就是要找个办法把你吸引过来,就打爆载具那个战术,他练了三个月,到现在为止也只会那一种打法,还是李昊教给他的哈哈哈哈哈。”
蒋敦豪想到了赵一博第一次亲自上手打游戏时磕磕绊绊的惨状,一队的四个人围着他教,一点一点教他怎么行走怎么听脚步怎么锁定人在哪儿,李昊从耐心教到暴躁,想骂赵一博又不敢,憋的自己脸通红。
何浩楠深深的低下了头,他把头抵在膝盖上。
他突然间觉得很害怕,他没有办法想象赵一博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他吃了多少抗眩晕的药,是不是还为此去看过医生。他被人造谣,被酝酿网暴,那时的何浩楠还在快乐摸鱼的当个游戏主播,而赵一博却在咬着牙在前行。他甚至还要在日常指导工作之外练习打载具的打法,他不知道赵一博到底等了多久,匹配了多少局游戏,才能最终匹配到自己,精准的找到自己,杀掉自己。
“突击枪打在载具上的声音很嘈杂,像极了你当初被围攻时的枪声,”蒋敦豪站了起来,低头看着何浩楠,“就是因为这个,他才要学打载具的。”
何浩楠走到赵一博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没有人来开门。
“赵一博,”何浩楠贴近门缝。“我要走了。”
门打开了。
这是何浩楠第一次进入赵一博的房间,六块OB的大屏,正对面是单人床,桌上放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文件,赵一博正在把一沓厚厚的文件放进一个纸箱里。他没有看何浩楠。
何浩楠走过去从他手上拿走文件,翻开来看,全是关于他的,个人性格分析,战术分析,打发分析,载具使用能力分析,武器使用分析,投掷物分析,药品分析,比他自己还了解他自己。
“都用完了。”赵一博终于开口,说了自大逃杀结束到现在跟何浩楠的一句话。
“给我吧,别丢掉。”何浩楠说
赵一博把箱子推到何浩楠面前。
“我一开始没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用阿博的称呼跟你见面,是觉得,我没有必要让你知道我是谁,你能重回巅峰,这个很重要,能做到这一点就够了。”赵一博说,“军师本就是隐藏于幕后的。”
“但你太倔了,”赵一博笑了,“你一直闹着要见我,还要拿大逃杀威胁我,如果你不报名,我这么多的努力就白费了。”
赵一博说着看了一眼箱子,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直挺拔笔直的腰背突然肩松弛了一下,他摘下眼镜,吸了吸鼻子。
“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何浩楠看着赵一博继续收拾东西的身影,没有说话,他想起来找赵一博之前,蒋敦豪说过的最后一番话。
“如果一博真的要走,我虽然发愁,但我不会拦着,这些年,你的比赛,直播,赵一博看过无数次,他一直在找最适合你的训练计划和战术方案。在指导我们的同时他也在训练自己。他在把自己训练成最适合你的战术指导。”
“他就是为你而存在的。”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电竞圈豪门真公主,不出世的天才军师,唯一纯白的茉莉花,他能拼出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名头,都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已。
他是他这堆虚名背后的唯一现实意义。
何浩楠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赵一博。
“我哪儿配啊赵一博。”
他带着浓重的鼻音,赵一博没有回头,反手摸了一下何浩楠的脸,眼眶周围湿湿的,赵一博笑了笑。
“放什么狗屁,你要说你不配,不就是在说我这五年都白费。”
何浩楠抱紧了赵一博,把脸贴在赵一博的鬓角不说话。
赵一博索性站着不动了。
“你说,”沉默了许久何浩楠终于开口,“到底什么价才能请你做私人指导?”
赵一博转身看着何浩楠,没有推开他。
“你会这么问,说明你应该是跟大哥聊过了。”赵一博拉开何浩楠圈在他腰上的手,继续收拾着东西,“某种意义上讲,我本来就是个‘私人’指导,不是吗?”
何浩楠就离开了赵一博一秒,又立刻伸手把他拉回自己怀里。
“疯狗。”赵一博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骂。
“错了,是烈性犬。”何浩楠张嘴咬在他的唇角,赵一博没有躲,任由何浩楠慢慢的把这个啃咬变成了吻。
这个吻缓慢而绵长,何浩楠极有耐心,他没有深入,只是反复摩挲着赵一博的唇,手臂一点点的收紧,将赵一博越抱越紧。
两人分开时赵一博的脸很红,他习惯性的抬手理了理何浩楠额前的碎发,何浩楠顺势去蹭他的手,又吻在他的手心,赵一博手心发痒,他把脸埋在何浩楠的肩头笑了起来。
“我不走了不行吗?我就在蜜蜂,你有空来看我”赵一博终于妥协。
“ROSE到蜜蜂打车要20分钟哎,咱俩要异地恋吗?”何浩楠把脸贴在赵一博的鬓角疯狂磨蹭,“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赵一博笑的不行:“那大哥要是不放我走怎么办?”
“那咱俩偷偷跑掉,私奔?”何浩楠抬头看着赵一博,又顺势在他脸上亲一口。
赵一博看着他不说话。
大逃杀比赛前何浩楠问过赵一博,为什么要给他当初的账号。赵一博说,何浩楠或许不能赢,但何懿峻,他本就是冠军,那就是该是他的位置。
这也是赵一博给何浩楠的最后一条训练计划。
何浩楠用了何懿峻的账号去比赛,但同时也用了何浩楠擅长的狙击枪。
他明白赵一博为什么让他用这个账号,这是一场盛大而漫长的复仇,他总归是要告诉当初的那些人,有的人不会被打倒,有的人从未离开。
赵一博抬头吻上何浩楠,在何浩楠想要加深这个吻之前他又推开了何浩楠,想了想又气不过,抬手掐着何浩楠的脸拉扯了一把,又用力的拍了拍那个纸箱,纸箱发出砰砰两声。
“现在知道什么是喜欢了吗?小破孩。”
“知道了。”何浩楠被拉扯这半边脸口齿不清的说。
“以后还敢跟人乱表白吗?”赵一博再瞪他一眼。
“敢啊!”何浩楠拉下赵一博的手,“赵一博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赵一博笑的前仰后合,抬手去捂何浩楠的嘴,又被何浩楠抓住手拉下来,他认真的盯着赵一博看了好久,最终又将他抱紧。
“我还好遇到了你。”何浩楠说,“赵一博,我还好遇到了你。”
“我不知道经历过那次的背刺你还会不会接受一个同性的感情,你今天如果不来找我,我明天也会去ROSE找你表白,你拒绝就拒绝了,我也没所谓,反正我的目的是你重回巅峰,喜欢倒是其次的了。”
“哎?”何浩楠凑过去,贱贱的用肩膀碰了碰赵一博,“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啊?”
“那鬼知道啊。”赵一博翻了个白眼,“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儿,谁记得清啊。”
赵一博说的没错,他喜欢上何浩楠确实是一瞬间的事。
PUBG里最快的冲锋枪的射速是蝴蝶振翅频率的两倍,突击手开枪的反应速度要快过蝴蝶眨眼的瞬间,但只有一样东西,给你的感受快过了突击手的开枪速度,快过了蝴蝶眨眼,那就是喜欢上一个人时的心动瞬间。
那一瞬间你周围的一切其实没有任何的改变,车流以正常的速度通行,地球在正常的自传,行人从你身边普通的走过,但你心里的那只蝴蝶眨了眨眼睛。
然后开始心动,开始沉沦。
开始义无反顾,开始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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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有年龄差的竹马破镜重圆可能存在逻辑问题可以被原谅吗
全文1.8w+
一发完无后续
01.
齐思钧的婚礼定在八月初,第一份请柬在一个月前被齐思钧亲手交到郭文韬手上。
那时郭文韬笑着打开请柬,摩挲着背部的烫金花纹,感叹道:“真快,你都要结婚了。”
他跟齐思钧是高中同学,但高中时不算很熟,后来两人大学正巧考在一个城市,自然而然地开始联系,才渐渐熟起来。
新娘是齐...
新娘是齐思钧大学时期的恋爱对象,算起来也跟郭文韬认识很久了,郭文韬很为他们开心。
婚礼前一天郭文韬就到达酒店帮忙做准备,主要是熟悉流程,以免正式婚礼时出现什么纰漏。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起得很早,齐思钧早早化完妆去准备,嘱咐随行的化妆师给伴郎也化化,特别是长得最帅的那个,郭文韬笑着大声说:“你小心我抢了你这个新郎的风头。”
齐思钧走到一半回头打趣,“抢了我风头正好,你在我的场子直接牵手成功我更开心。”
作为伴郎,郭文韬要做的事太多,接亲结束坐到婚车上的那一瞬间就开始觉得疲惫,但那之中又夹杂着对新人的祝福,总之是一种复杂的开心。
迎宾的时候郭文韬需要陪在齐思钧身边,两个新人希望跟来宾合照,他要在一边帮新郎整理衣服,也得帮忙说点吉祥话欢迎来宾,当然说吉祥话这个活主要是唐九洲来干,郭文韬做不来。
他低着头吃糖,喜糖的味道在嘴巴里化开,有点甜,还不错。
他在这时忽然听到了熟悉但又让人恍惚的声音,“小齐哥,祝你新婚快乐。”
一开始他觉得说不准是自己脑袋太晕产生了错觉,但是唐九洲的声音此刻也响起来,“黄子?!”
察觉到自己反应太大,唐九洲尴尬地笑笑。
新郎齐思钧镇定地接过话:“你当时说不一定能回国,我还以为你就来不了了呢。”
原来真的是黄子弘凡。
02.
郭文韬笑着回答他,没事啦,就算碰面也没事,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大家都知道不是这样的。
郭文韬抬起头,眼神不可避免地看向黄子弘凡,他好像该说点什么,比如“好久不见”什么的,但他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黄子弘凡好像长高了点,皮肤晒黑了点,人瘦了点,头发长了点。
眼前的画面渐渐和以前的样子重叠了,他知道黄子弘凡的改变肯定远不止这些,毕竟他们已经四年多没见了。
可说到底只是四年多没见了而已。
黄子弘凡和新人拍完照,抬脚往主厅里走,期间郭文韬和他对上眼神,下一刻立马被郭文韬躲过去。唐九洲带着黄子弘凡进去找座位,他才将眼神转回来。
迎宾结束后新娘回去换衣服,他跟着齐思钧也要去准备,齐思钧担心他,所以开口问了两句。
不说别的,这场婚礼的主角是两个马上要站上台的新人,他一个伴郎总不能反而让新人担心,所以他告诉齐思钧真的没关系。齐思钧拍拍他,“晚上还有派对,你们到时候好好聊聊。”
他帮齐思钧整理了一下领带,点点头,推着齐思钧转身,“司仪马上就要喊你了。”
婚礼过程过得飞快,跟彩排没什么两样,他把戒指盒打开递给齐思钧,齐思钧拿着戒指给心爱的人戴上。他把戒指盒扣上,终于神经放松很多。
台上的新人交换了戒指,抱着拥吻在一起,亲朋好友大部分在欢呼,小部分没有出声,但都鼓着掌祝贺,他也轻轻地在一旁鼓掌。郭文韬看向台下,突然觉得心里很闷。
他远远地看到了坐在人群里的黄子弘凡,看不清脸,他也在鼓掌。
03.
郭文韬要陪着齐思钧去敬酒,他要帮忙挡一挡,上半场他来,下半场唐九洲来。
纯粹是因为他们三个酒量其实都大差不差的,谁都没办法一个人顶全场。
很幸运,他没撞上黄子弘凡在的那一桌,喝得多了就叫唐九洲来顶,确认之后没什么需要他的事就回了酒店,就在同一栋楼的第十层。
晚上是年轻人的派对,估计还得喝,他现在需要休息。
躺在床上,郭文韬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像也没有刚才那么晕了。
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
他把这个名字放在嘴巴里轻声反复地读,没能读出什么结果来,最后沉沉睡去。
04.
黄子弘凡是郭文韬小时候对门邻居家的小孩。
黄子弘凡从小性格就特别好,刚搬来他们家边上就跟周边所有同代小孩打成一片,除了郭文韬。
其实郭文韬自认那时候已经不算小孩了,附近的同代小孩都在小学的时候他就升到初中了,玩不到一起也正常,他也不觉得一定要融入别人,所以从来没搭理过其他小孩。
其他小孩都觉得郭文韬是别人家学习很好很聪明很高冷的大哥哥,也不怎么敢跟他说话。
直到有一次黄子弘凡没带钥匙被锁在自家门外。
那次黄子弘凡照常放了学和伙伴们疯玩,天黑前回家。他到家发现没带钥匙,一直敲门也没有人在家,于是做好心理准备回头敲响了郭文韬家里的门。
来开门的是郭文韬。他家里也没有大人,爸爸妈妈今晚都在加班,所以开门前他对着猫眼看了半天。郭文韬那时候比黄子弘凡高,开门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黄子弘凡其实有点害怕这个平时不怎么说话的长得很好看的哥哥。最后还是郭文韬开口:“你,为什么敲门?”
说完这段话黄子弘凡咽了咽口水,觉得可能是这个哥哥比自己所有认识的人都长得好看得多,他确实有点紧张,这是人之常情。
郭文韬实际上早在他们家搬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他叫黄子弘凡了,是他爸妈闲聊的时候说的。
“那你进来坐,我去拿手机。”
他侧身让黄子弘凡进门,把门关上,指着沙发让黄子弘凡去坐,他自己去房间拿手机。
“你打吧。”他把手机递给黄子弘凡。
但是黄子弘凡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冷着脸用自以为温和的语气开口:“你还要待多久。”
郭文韬这时候初三,正在备战中考,黄子弘凡爸妈都说过好多次隔壁哥哥今年比较辛苦,让他平时闹到楼下就小声点。但是刚才他爸告诉他,他父母两个人有紧急情况要回本家一趟,走前没想到儿子没带钥匙,说是现在就跟郭文韬的父母联系看能不能收留黄子弘凡一晚上,他们父母之间已经因为邻居关系变熟很多了。
所以此刻坐在沙发上的黄子弘凡坐立难安,这样麻烦别人的话真的有点说不出口。
好在郭文韬父母那边的消息及时发过来,郭文韬看手机看了半天,最终认命,“我爸妈说你今晚住我们家,不过我现在要学习,你先在客厅休息吧,看电视的话别太大声,厕所在那边,实在太困就敲门,你睡我的床。”
一口气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郭文韬又回自己房间复习。
黄子弘凡有点无所适从,他本身并不是认生的性格,但无奈碰上郭文韬,话都说不上一句,看着已经关上的门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
他也没有真的打开电视,毕竟借住就已经很麻烦别人了,如果再打扰到郭文韬的话他都不知道怎么谢罪了,但郭文韬家里没什么好玩的,他只能在沙发上坐着,无聊着无聊着就睡着了。
郭文韬完成当天的复习任务出房门就看见黄子弘凡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才想起来家里还进了个人,于是上去拍拍黄子弘凡的肩膀,没想到叫不醒,就又拍得重了些,才把人迷迷糊糊地叫醒。
黄子弘凡一开始有点懵,有点没意识到自己在哪,看清楚郭文韬的脸才想起来自己在邻居家借住,他想了想,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文韬哥,你学习结束了吗?”
郭文韬点点头,说。“你困了就先去洗漱一下,柜子上有新牙刷,我给你找睡衣,不过只有我穿过的。”
公事公办的语气,黄子弘凡只好点点头,回答好。
黄子弘凡那时候还小,甚至没到生长期,比郭文韬还矮很多,郭文韬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套比较适合黄子弘凡的睡衣,等到黄子弘凡出了卫生间递给他。他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床还是太小了,准备去睡父母的床。
把黄子弘凡安顿好他嘱咐了一句:“我书桌上的东西不能动,其他都没关系,你睡吧。”就准备出去了,结果被黄子弘凡拉住袖子,听见黄子弘凡纠结了很久之后小声说:“文韬哥,我一个人会睡不着。”
郭文韬一边想这个小孩不是平时看着胆子挺大吗,一边想或许他是第一次睡别人家所以有点害怕,头脑风暴之后还是同意了。
实际上这只是黄子弘凡小时候口不择言说出来的话,却被郭文韬一直暗地里笑到了高中,后来两个人去玩了再多次鬼屋证明都没用。
05.
头有点痛,郭文韬从床上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刚才居然又梦到了跟黄子弘凡第一次有交集的晚上。
郭文韬有点退缩了,他衡量了很久,最后还是在对话框打出一行字“黄子弘凡在吗?”
没过一会儿齐思钧那边就回复“他在”“你如果为难的话不来也可以,反正正式的婚礼你已经参加了”
他是不太想去,但齐思钧的话又让他想起他是伴郎,想了想如果他不在的话齐思钧得喝成什么样,还是打算去。
其实郭文韬也有察觉到自己可能还是想见黄子弘凡,只是害怕可能会产生在两个人之间的不太友好的交流而已。
去吧,郭文韬想,总不至于一辈子躲着他。
派对也在同一家酒店,郭文韬稍微洗漱了一下思索了一下还是穿着伴郎服装去了。他到的时候派对已经开始了,两个新人做自己的本职工作,拿着两只麦克风配合着主持。齐思钧曾经告诉他,如果不是得给父母一个交代,他们俩很想婚礼也自己主持的。
齐思钧在人潮缝隙中看到他,通过麦克风全场播报他的名字,“文韬,你终于来了。”
那时候全场都回头看他,但郭文韬好像一眼就看到黄子弘凡,黄子弘凡也转头来看他,然后他们又短暂地对视了一秒。
郭文韬早就习惯被齐思钧挂在自己朋友圈的最首页被围观,这个程度的围观甚至无法再让他产生什么波澜了。
更别说齐思钧的朋友他基本也都认识。
他挂上笑容跟在场的朋友打招呼,“抱歉,来晚了!”
派对内容倒没什么新奇的,就是齐思钧多才多艺的朋友们挨个上去表演节目,现场还架着录vlog的机器。郭文韬最开始就说自己不参与这个活动,打了个招呼就被安排坐在最靠近舞台的地方——实际上不能称之为舞台,只是空出来了一小块地方。
某个节目表演完后石凯端着酒来跟他打招呼,“韬哥。”
他跟石凯也挺久没见了,石凯是黄子弘凡的高中同学,所以他跟黄子弘凡结束之后就不怎么联系,反而是齐思钧和石凯通过他们俩成为朋友,经常聚。
他接过石凯的酒,点点头。
“上午你们伴郎挺忙的,没找到机会打招呼。”石凯说。
郭文韬想起来石凯好像是跟黄子弘凡一桌,他没去那桌敬酒,于是酒杯往前碰碰,“没事,现在打招呼一样的。”
正说着话,音响传来了什么声音,是音频线插入吉他的声音,有点点刺耳,但很快就过去了。郭文韬和石凯一起抬头看,发现黄子弘凡正在齐思钧的协助下调吉他和麦克风。
然后没过一会儿黄子弘凡的声音就通过音响传到他耳朵里,但因为他坐的很近,黄子弘凡的声音还有一层叠在空气里。
“这次来得匆忙,没想到还有这个环节,既然有,那我也就来献唱一曲,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
郭文韬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黄子弘凡一直是那样的,做什么都很自信,很自如。
他突然开口问,“石凯,你知道黄子这些年怎么样吗?”
石凯本来视线停在台上,听到这话也转过来,眼神有点疑惑。
这应该是郭文韬这么几年来第一次主动问到黄子弘凡,不仅是对石凯,他没向任何人主动提过黄子弘凡。
石凯说完话的时候正好黄子弘凡的吉他声响起,郭文韬又看过去,说,“那就好。”
石凯省略了很多东西,也不可能事无巨细的都告诉他,郭文韬想,一个人在国外求学的经历应该还是很难,但看起来黄子弘凡没怎么改变,他自私地想,如果黄子弘凡现在过得还不错的话,他也许可以原谅自己当年做的决定。
他没仔细听黄子弘凡唱到哪里,但还是努力望向黄子弘凡,试图用眼睛勾勒出黄子弘凡新的轮廓。
终于在一首歌结束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疼,拍拍石凯说:“我去趟厕所,你先看。”
他没管石凯怎么回答的,先一步走了,找到派对现场的厕所进去。
卫生间水龙头里的水冰凉,刺得郭文韬清醒了一大半,他靠在水槽边上想了又想,得出的结论是最近用脑过度了,和,总沉溺在过去不是好事。
其实黄子弘凡现在看起来挺好的,反而是他自己放不下。
郭文韬洗了洗手,把手放在干手机下吹,轰隆隆的声音一下子充满耳朵,郭文韬反而觉得安全很多。
吹了一遍郭文韬觉得效果不是很好,本来想就这么半干着出去,但一抬眼正好看见了往里进的黄子弘凡。
他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反应,干脆把手又放到干手机下面,他又听见填满耳朵的轰隆声,可以暂时让他从这种情境里逃避一下。
06.
在郭文韬的床上住了一晚上之后,黄子弘凡自顾自地把郭文韬也当作自己的朋友,经常在家里提起郭文韬的名字,一提到就说自己也要去郭文韬那个初中,吵得他爸妈都受不了,说了无数遍的“你上了初中人家都去上高中了。”
但也没什么用。
后来黄子弘凡成功去到郭文韬所在的中学,只是那时候郭文韬已经升入高中,他开始偶尔会去敲门问郭文韬题目,刚开始郭文韬还会冷着脸,后来也会开始边讲题边跟黄子弘凡聊天,面对黄子弘凡的样子也越来越生动。
黄子弘凡去问题的频率也越来越多,也会偶尔在郭文韬家里留宿,这种现象直到黄子弘凡也开始抽条才停止,因为郭文韬的单人床实在承受不住两个青春期的孩子,他还记得那天他去郭文韬家蹭饭的时候郭文韬妈妈突然问“要不要把韬韬房间的床换个大的,两个小孩子现在也睡不下了”的时候他有多窘迫。
黄子弘凡应该算的上是郭文韬唯一一个在小区里同代的朋友。
郭文韬高二寒假,也是黄子弘凡初二的寒假。除夕的晚上黄子弘凡去敲门叫郭文韬出去玩,郭文韬不想去,因为黄子弘凡在小区里的朋友他都不怎么认识,而且年龄都很小,很幼稚,只有黄子弘凡还算是好玩的小孩。
结果黄子弘凡说:“我从朋友那顺了两只烟花过来的,你放过没?要不要去放放。”
黄子弘凡现在已经不怎么真的把郭文韬当成哥哥了,除了偶尔会在两边父母在的时候叫一句“文韬哥”,或者某道题真的不太会的时候也会这么叫一声。
郭文韬想了想,他确实很久没放过烟花了,因为认为自己脱离了低级趣味,但看到黄子弘凡的眼神就决定还是去了。
毕竟黄子弘凡都从他朋友那儿顺了两只烟花,不去放就可惜了。
他跟爸妈交待了一声,穿上外套带着手套陪黄子弘凡出门。
郭文韬沉默着听,听到某个地方的时候突然燃起作为哥哥的责任感,“你没早恋吧?”
黄子弘凡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没有!”
然后又神神叨叨地问郭文韬:“哥,你呢?你这个长相,这个成绩,平时应该有不少人给你递情书吧。”
走到小区门口的小卖部,郭文韬进去买了两个冰淇淋,这是冬天里小孩最爱背着爸妈吃的东西。
他把冰淇淋递给黄子弘凡,然后说:“我没空,等大学吧。”
黄子弘凡打开外包装,轻轻地咬了一口,被冷得不自觉地打颤,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那你岂不是一年半后就要去上大学了?”
郭文韬点点头,说当然啊,你才知道啊?
黄子弘凡把朋友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一下意识到这件事也有点懵,但郭文韬毕竟不算是严格意义的同龄人,没法处在同一个阶段也是必然的事。
郭文韬又问他,“你高中想去哪?”
黄子弘凡不假思索地说:“你们那边咯。”
郭文韬在脑子里调出黄子弘凡放假前期末考试的成绩,说:“那你还得再努努力。”
黄子弘凡这才想起来郭文韬当年是全市第一考进一中的,觉得自己是还得再努努力。
他们俩出去的时候没带手机,在外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没想到聊到快半夜,爸妈都出来找,那天黄子弘凡又去郭文韬家里留宿,他妈妈真的给他换了一张大床,但郭文韬一直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很奇怪。
07.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干手机再一次停止工作,齐思钧从外面进来,因为派对的游戏环节来了,他来看看有没有人尿遁的。
结果就撞上这样尴尬的场面。他赶紧先开口问黄子弘凡:“你上完厕所了吗?得回去了,那边游戏要开始了。”
黄子弘凡摇摇头,然后才真的找了一个隔间进去,郭文韬在那边抬得手都有些累,放下来甩甩,跟着欲言又止的齐思钧一起出去,路上齐思钧问他:“你们说上话了?”
郭文韬摇头小声说没有,只能勉强说偶遇。
齐思钧偶尔会被这样说话的郭文韬幽默到,轻轻地笑出声,然后说,“他这次回来也不知道呆多久,其实我觉得也是时候把当年的事解释清楚了吧。”
“还能解释什么,确实是我的问题,我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后悔你也知道,对他造成的伤害也无可挽回,就这样吧。”
一直是这样,只要遇到黄子弘凡的事,郭文韬的态度总是倾向于摆烂。
齐思钧想说些什么锐评下这位好友,但没能说出口。
派对游戏无非就是些酒桌游戏的集合,只是因为在场的人都是新郎新娘的朋友才格外好玩,齐思钧本来是想利用这个游戏给郭文韬牵牵线,但黄子弘凡一回来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连忙跟新娘商量了,把原本打算给郭文韬走后门的小游戏删掉了,他也不想去当黄子弘凡和郭文韬的和事佬,毕竟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竹马,一起长大的。
他自己把纸条上的内容念出来,现场顿时响起无数起哄看热闹的声音,其中夹杂着新郎新娘面面相觑仿佛在问“我们俩放这个进去了吗?”的声音,也有像唐九洲这样知道内情的人愣在原地,反而是黄子弘凡镇定地又喝了口酒。
这个问题郭文韬实在没法执行,于是在大家的眼神里摆摆手,喝下一杯酒,引来无数的唏嘘声。郭文韬喝完酒笑了,狂妄地说“我倒要看看谁抽到这个真的会打。”然后把纸条又揉作一团丢回箱子。
郭文韬真是怀疑自己时运不济,好朋友的结婚的好日子自己却一直因为前任心烦意乱,他在人群又一次闹起来的时候悄悄给齐思钧打了手势,把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悄悄溜去阳台吹风。
他试图理清楚跟黄子弘凡的故事脉络,但又无能为力,他也想问黄子弘凡本人到底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更想确认自己对黄子弘凡造成的伤害有多严重。
没过几分钟他的手机响了,上面是一个跟黄子弘凡本人一样四年没有出现过的备注和手机号,郭文韬一下子清醒了,盯着手机不知道做什么,直到挂断,然后再打过来。
郭文韬真的感觉世界静止了一瞬间。
他没有回答,而是同样抛出一个问题:“你呢?你最近还好吗?”
世界又静止了一瞬间,郭文韬看着显示挂断的手机出神,有不知道他们故事的齐思钧朋友来叫他,大声说:“文韬!来看!还真有人给前任打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随手拿了瓶身边的酒,高举起来说:“挺勇敢的,我敬他一个。”
远远地他看见黄子弘凡也看向他,也举起一杯酒,跟他无声的碰了杯。
08.
这下子换成郭文韬去黄子弘凡家借住,黄子弘凡的床宽敞很多,睡下的第一天晚上郭文韬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宽敞。第二天起床他问黄子弘凡:“你在我家睡觉怎么不这么闹腾?”
黄子弘凡挠挠脑袋说:“那不是证明我有礼貌吗?”
这十几天更是过得飞快,黄子弘凡本来基础就挺好,也聪明,郭文韬会教他一些技巧,那种看起来像高中生的高级技巧。
中考结束的那天黄子弘凡没见到郭文韬,因为他被自己爸妈带去吃了大餐,晚上回家的时候他爸妈在开门,他的心已经跑到对门去了,连忙转身敲门。
来开门的正好是郭文韬,好像刚睡醒的样子,揉眼睛,他先看到黄子弘凡,然后看到黄子弘凡身后的父母,还是站直了身体好好打了招呼,然后被黄子弘凡推着进自己家。
关上门郭文韬就听见黄子弘凡的问题:“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跟我们一起吃饭的!”毕竟他父母说了要好好感谢郭文韬。
郭文韬打了个哈欠,满不在意:“你们一家三口的事我凑什么热闹啊,我为了你连我们班的同学聚会都没去了,人家都说我高冷,你偷着乐吧。”
其实郭文韬就是自己不想去,他高中的日子基本都花在学习上了,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没必要去凑那个伤感的热闹。
反而是黄子弘凡看起来分离焦虑应该会很严重的样子。
郭文韬点点头,“是啊,不然呢?”
黄子弘凡刚中考完放松的心又揪起来,这语气也太理所当然了,也不知道以后高中的日子要怎么过。
暑假本来两家人约好一起去旅游,毕竟刚好一起毕业的缘分也不常有,但一中的高一新生向来是要上预科班的,特别是黄子弘凡这样较为风光考进去的学生,所以这个计划夭折了,连郭文韬去上大学黄子弘凡都没送成,只在课间偷偷去厕所拿着手机给郭文韬发了一句:一路顺风。
然后回家之后发现郭文韬给他买了零食大礼包。
黄子弘凡没想到自己对于某段关系的戒断反应居然第一次发生在自己和郭文韬身上。
他把原本质问郭文韬为什么还不回复的留言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因为石凯说:“兄弟,你没觉得,哪不对吗?”
黄子弘凡那天晚上辗转反侧没睡着,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告诉石凯,“我可能是喜欢我那个邻居哥哥。”
那是他高中第一次期中考试结束后的第二天,他发现自己喜欢郭文韬。
09.
那之后黄子弘凡陷入了短暂的恐慌,因为对方是认识了好几年的邻居哥哥,而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人家的,再一个就是郭文韬已经去上大学了,在满是人才的北京高校学府里。这时他又想起来郭文韬之前说过的话,说大学再想谈恋爱的事,又止不住的脑补,说不定过年的时候郭文韬就会带女朋友回家呢。
以至于看到郭文韬回复了信息也觉得不舒服,总觉得人家是跟什么女孩子谈完恋爱才回的消息,愣是几个晚自习都没静下心,石凯看不下去了叫他直接问,他又忧愁地说自己只是个弟弟,过问人家的情感问题是不是过界了。
石凯看了眼教室上头的表,告诉他,“这才七点钟,你半夜十二点再开e吧。”
这年郭文韬第一次尝试到比高中时候更快放假,但没急着回家,反而是跟大学同学和朋友出去穷游,还破天荒的发了几个朋友圈。
黄子弘凡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郭文韬回来,还带了朋友,黄子弘凡晚上去他们家敲门,一进他家门就看见他那个朋友,在黄子弘凡反反复复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朋友圈里出现过,郭文韬给介绍,说是叫齐思钧,以前高中是同学,但那时候不熟,这下都考去北京了才熟起来。然后又介绍黄子弘凡,说是邻居家弟弟,也算是一起长大了,现在就在一中上学。
没带女朋友回家,是好消息,黄子弘凡乖巧地上去跟齐思钧握手,郭文韬在一旁像个称职的哥哥,拍拍黄子弘凡柔软的头顶。
两个还没褪去稚气的大学生和一个刚结束期末考试的高中生聊了一会儿,差点把黄子弘凡问自闭,幸好没过多久郭文韬父母就回来了,留齐思钧和黄子弘凡在家里吃了饭,齐思钧就走了。
黄子弘凡磨磨唧唧地,赖在了后面。
如果是以前,就是他发现自己对郭文韬的喜欢之前,他当然可以坦荡地说:“哥,今天想睡你家,好久没见了好想你啊。”
但偏偏现在情况不是这样,他措了半天辞还是只说出,“哥晚安,我先走了,明天还有课。”
原来所有人遇到喜欢的人,都会变成胆小鬼的。
10.
派对结束得有点晚,郭文韬跟唐九洲他们陪着新郎新娘一起送朋友,因为不是所有人都睡在酒店。黄子弘凡走得很早,那时候郭文韬还在招呼别人,总之他们还是没能真的打成招呼。
一切尘埃落定后齐思钧拍拍他的肩,让他快去休息,这一天真的辛苦大家了什么的。
他躺回那张柔软的酒店床的时候还在感谢齐思钧,幸好他给几个伴郎定了单独房间,现在清清静静的,不用再去考虑别的。
他打开手机,看到不久前那条通话记录,黄子弘凡的名字印在上面,却像郭文韬挥之不去的梦魇,他真的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试图不再去想,可闭上眼睛那些内容就又涌进来。
他过去总觉得当年或许是自己错了,但直到今天见到黄子弘凡,才确信是自己错了。是他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以为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他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觉,前一天晚上喝得太多,起来的时候头更疼了。
齐思钧的消息进来,说醒了直接走就行,不用退房,他躺在床上做了几个深呼吸,像是深深地叹气能把过往的遗憾都叹出去似的。
随后又觉得自己幼稚,扑哧一下笑出来。
他给齐思钧回复:“这就去蜜月了?”
齐思钧没回复,不会真的已经踏上蜜月之行了吧。
郭文韬收拾了一下房间,他没带行李过来,毕竟只是为了方便休息订的房间。
齐思钧的婚礼是回老家办的,方便的很,出了酒店他可以直接回家,第二天还得回北京上班。
他愣是走到楼梯口才想起来黄子弘凡就住自家对门,在楼底下踌躇了很久,直到他又听到身后传来黄子弘凡的声音:“你不上去吗?”
郭文韬猛地转头,发现黄子弘凡站在身后,他说:“上,这就上去。”
他其实应该说自己还要去买东西所以才不急着上去的。
他们俩再次同时站在同一层楼,各自拿钥匙开门,没有再多的交流。
郭文韬后知后觉的发现,看黄子弘凡的反应,或许他已经不在乎那些事了,都过去了,只是还有些心结。
他想,也许停在这里最好,也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下一秒又觉得这个形容很幽默,嘲笑自己一下。
晚上郭文韬爸妈一直不回家,他问了才知道二老出去旅游去了,潇洒着呢,于是边无语边打算下楼找点吃的,顺便把看起来像是爸妈走前忘记丢的垃圾拿出去丢了。
开门的时候他正好碰见对门黄子弘凡的妈妈也出来丢垃圾,于是就边下楼边寒暄,他至今都没有掌握跟长辈寒暄的正确方法,只会在对方说话之后笑着表示赞同。
他们又聊起回国的黄子弘凡,他妈妈说:“他这次回来是参加一个学长的婚礼,我还以为是你要结婚了,但是去问你爸爸妈妈又说不是,还闹了笑话。”
郭文韬又挂上有点机械的笑容,说,“是我大学时候的朋友,我也是因为参加婚礼回来的。”
“哦哦是哦,你是在北京工作哈。”
丢完垃圾郭文韬跟黄子弘凡的妈妈告别,说自己出去吃饭,阿姨问他是不是一个人,他脑子抽了脱口而出“是”。
结果就是被盛情邀请到黄子弘凡家里吃晚饭。
郭文韬有时候会怀疑这几天发生的事只是上帝给他开的玩笑。
他最后还是跟着阿姨回了他们家,进门的时候努力弯腰跟叔叔打招呼,说打扰了。
黄子弘凡不在外面,可能在自己房间里,他没问。
没过几分钟,菜就差不多上桌,黄子弘凡的妈妈招呼他来,又大声去喊房间里的黄子弘凡,叫他出来吃饭,
黄子弘凡打开房间门的一瞬间郭文韬捕捉到他脸上有点错愕的神情,郭文韬终于确定黄子弘凡事真的放下了,他没有告诉阿姨遇到郭文韬的事,更没有制造这场偶遇。
还是郭文韬想得多了。
阿姨招招手,说:“你跟你文韬哥不是应该见了面的吗,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黄子弘凡张张嘴巴,最后还是随口解释:“昨晚酒喝多了,脑子是乱的。”
这应该会是郭文韬在黄子弘凡家里吃过的最尴尬的一顿饭,因为从前基本上都有黄子弘凡在中间吵吵闹闹,今天的黄子弘凡却格外安静,叔叔阿姨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问了郭文韬很多问题,从工作问到恋爱,郭文韬误以为提前过年了。
终于结束了这场尴尬的拷问,他出门的时候还一直说谢谢,直到回到自己家才松了一口气,这口气没松多久就又响起敲门声,他去开门,发现又是黄子弘凡。
黄子弘凡拿了一盒什么东西,递过来,“我妈做的,让我给你。”
郭文韬看着黄子弘凡的脸,突然发现他好像现在的表情没那么生动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改天问问齐思钧。见郭文韬没反应,黄子弘凡又摇摇手上的盒子,郭文韬清醒了,赶紧拿了他递过来的东西,说谢谢。
黄子弘凡转身的时候他突然不受控制的开口:“要…要聊聊吗?”
黄子弘凡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他让出位置给黄子弘凡换鞋。
他们有四年多没有好好坐下来聊天了,放在一段关系中,简直太久了,久到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郭文韬又拿出那句话:“你过得还好吗?”
声音听起来很生涩,像是喉咙不太好,感冒了似的。
黄子弘凡这时直直地看进他眼睛里,问他:“你呢?没有我,过得还好吗?”
黄子弘凡没有放下,他甚至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意识到这一点后郭文韬眨眨眼睛,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说:“其实,过得不算很好。”
郭文韬短暂地叹了口气,低下头,又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当初做了很错误的决定。
11.
黄子弘凡高一升高二的暑假一样的短暂,大概只有两周,这次更过分,郭文韬去旅游结束了他还没放假。
放假那天郭文韬说带他出去吃饭,让他可以带上朋友,他想了想,拍拍前桌的石凯,问他去不去,得到了肯定答复。
到地方的时候发现齐思钧也在,他又乖巧地叫了哥哥,毕竟上次过年见了好多次面,然后又跟石凯介绍,石凯听到邻居哥哥的时候差点没把早有耳闻挂在脸上了,被黄子弘凡掐了一把作罢。
黄子弘凡在那天之后深刻体会到变成大人的重要性,于是制定了自己变成大人后的表白计划。
他又开始定期问郭文韬一些题目,会的不会的都问,偶尔郭文韬空了甚至可以开视频讲题,他计划也考去北京,拿到通知书的时候再表白,所以偶尔的视频通话可以成为自己努力学习的奖励。
有一次他跟郭文韬视频通话的时候旁边突然有谁的声音,总之他不认识。“文韬哥,原来你有个还在上高中的对象啊?”
郭文韬在那边笑着否认,说只是邻居家弟弟,那个人不信,郭文韬就说你来看,真的是弟弟。
随后一张脸出现在郭文韬旁边,还凑近看了看,嘟囔着:“还真不是。”
然后又大声的自我介绍“嗨!我是文韬哥的学弟!我叫唐九洲!”
郭文韬在一边补充说:“也就比你大一岁吧,但他上学早。”
黄子弘凡笑着打招呼,不管郭文韬给他介绍谁他都叫一句哥。
因为觉得唐九洲挺有眼光的,之后自己会成为郭文韬的对象的。
12.
那时候又到了寒假,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一中破天荒地放了一个月假,他又听说郭文韬要去旅游,一边吐槽怎么郭文韬每个假期都要旅游一边发去消息说自己也有放假了,也想去旅游。
郭文韬考虑了一下,觉得黄子弘凡怎么也算是半个行为能力人,就同意了,还专门去问了黄子弘凡父母的意见,他们俩倒是没什么意见。
准备出发的那天郭文韬匆匆忙忙的回来,家都没进,带着黄子弘凡和他装满作业的行李出发,匆匆忙忙到地方跟他几个朋友汇合,黄子弘凡又在混乱中认识了几个从前没见过的面的郭文韬的朋友,他本来有点后悔没有叫石凯一起来,但后来发现大家不太会用对小孩的语气对他,反正也不穿高中校服,就一视同仁。
第一天晚上,郭文韬就发现黄子弘凡没带厚衣服,他一拍脑门发现是自己忘记嘱咐了,然后大晚上找了家店去给黄子弘凡买了厚装备才又安心回去睡觉。
但黄子弘凡那晚上没怎么睡着,他的喜欢在这些日子疯狂增长,但又没有实打实地见郭文韬几面,特别是在他高一那次起床的闹铃吵到郭文韬之后,郭文韬再也没允许他跟自己睡一张床过。
这下突然睡在同一个房间还有些不适应,黄子弘凡整晚都盯着郭文韬的背影,睡着了梦里也好像盯着郭文韬的背影。坏消息是第二天他该死的闹铃又响了,郭文韬被吵醒,先他一步醒来,发现了他青春期旺盛的荷尔蒙。
黄子弘凡一整天都觉得尴尬,都不跟郭文韬说话,比平时沉默很多。
晚上回酒店之后郭文韬语重心长地教育,说这些事都很正常,年龄到了自然会有的,不至于为了这个还跟哥置气吧。
这些事是正常,黄子弘凡想,也不知道你如果知道我是对着谁做春梦你还能不能觉得正常。
这话他说不出口,都咽进嘴巴里,随便摆摆手就背对着郭文韬睡了。
还好这天白天太累,他睡得很快。
第二天他就跑去找齐思钧,问能不能跟小齐哥睡一个房间,吓得齐思钧去问郭文韬出什么事了,郭文韬就笑着跟他说没什么,小朋友想换就换吧。
那天晚上黄子弘凡就去找齐思钧做了舍友,缠着齐思钧问郭文韬在北京的事,最后问到齐思钧开始感叹不久差了三岁吗怎么感觉精力差这么多。
之后齐思钧去找郭文韬吐槽,说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把他扔给我了,太能问了,问了一晚上你在学校的事,要不是我睡过去了他估计还得问。
郭文韬觉得奇怪,黄子弘凡想知道的话来问自己不就好了。这时齐思钧说:“还好我昨天告诉他我跟你不在一个学校,唐九洲离你更近,他被分到你宿舍。他今晚应该要去找唐九洲了,他俩年龄差的不多,应该能承受的住。”
郭文韬给他一个大拇指,然后去找唐九洲担待一下。
短短的一周旅行,黄子弘凡睡遍了每个房间,问遍了每个人,问得郭文韬觉得不对劲,最后一天早上出发的时候拉住黄子弘凡:“你总跟他们问什么啊,来问我不就行了。”
黄子弘凡却跟歇菜了似的敷衍地问了几个问题。
那天是旅行最后一天,郭文韬也就没在意,顺口叫他晚上还是回来睡觉,别去打扰别人了,俨然是把黄子弘凡当自家人,黄子弘凡欣然同意了。
那天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他们在路边遇到一个小酒吧,本来想进去的,但大家看看在场的高中生还是打算不去了,反倒是黄子弘凡劝他们去,说自己可以和别的饮料,没劝几句就把几个人劝进去了,郭文韬在一边警告他不准喝酒,这种小提醒在暗恋时候也会让人觉得幸福。
小酒吧里面有驻唱,他们进去的时候正好在休息,黄子弘凡一个人喝不了酒觉得无聊,就去找了驻唱的乐队问什么,郭文韬一个没看住,黄子弘凡已经坐在台上了,乐队吉他手在帮他调麦架高度,主唱向大家解释有一位客人想要上台表演,希望大家给予掌声,他还没反应过身边的朋友就都鼓起掌。
郭文韬之前从没有看过黄子弘凡弹吉他,下意识举起手机录制,黄子弘凡看见他在录,眼神基本黏在这边。
结束的时候黄子弘凡在谢幕,齐思钧在郭文韬耳朵边上问出他憋了一晚上的问题:“黄子弘凡,我怎么感觉他不太对劲儿啊。”
可惜还没细细讨论黄子弘凡就从台上下来,郭文韬笑着夸黄子弘凡唱得好,没注意齐思钧说了什么。
回去的路上郭文韬跟黄子弘凡聊天,问他有没有想过走艺术生的路,觉得他很有天赋,黄子弘凡摇摇头,就想着去北京来着,还没想那么多。
郭文韬又夸他天赋高,回去其实可以跟父母商量下,如果父母觉得不好就算了,如果父母也支持那完全可以试试。
黄子弘凡点点头,像是认真思考的样子。
13.
但实际上黄子弘凡的告白挺猝不及防的。
又要提到除夕了。他们旅游回来后黄子弘凡才发现自己的作业白背了一路,一个字都没写,于是白天就凑到郭文韬房间里写作业,说是争取好好过个年,郭文韬在边上就看书,他自己修了双学位,也忙得不行。
日子恍惚像是回到了两三年前,只是不管个子还是长相都长大了好多了,郭文韬忽然想起那天齐思钧说的什么黄子弘凡奇怪的事,于是打开对话框询问。
齐思钧大概过了一会儿才回复,说自己刚在帮家里做家务,又过了一会才说:“我就是那天看到他在台上看你的眼神,难说,可能是我想多了。”
他打字过去问什么意思,齐思钧让他去看自己拍的视频去,他就真的打开了那天拍的视频。
不说的话确实只觉得有一点不自在,但经过齐思钧的提醒他又真的觉得是有点怪,郭文韬平时其实不是能够感知到其他人的喜欢,所以在学校时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拒绝过不少人,但在黄子弘凡身上他反而能感知到,他对齐思钧发过去几个省略号,然后盯着正在写作业黄子弘凡不说话了。
齐思钧在那边问他:怎么了?
希望齐思钧和自己都敢知错了吧。
除夕那天黄子弘凡终于赶完了作业,赶回家补了几个小时的觉,睡到晚上又起来,说是朋友约见面就出去了,其实是石凯。
这几年市里已经不让卖烟花了,但石凯家里做这个生意,他找石凯给他带了几个小的仙女棒,就当是平替了。
到地方了石凯跟他吐槽,说自己揣着这么几根仙女棒出门,他爸妈以为是早恋,差点没让他出门。
黄子弘凡随即给他在路边买了吃的喝的,照顾好了就回去敲郭文韬的门,像几年前一样问他:“朋友给我的烟花,要不要去放?”
正好是三年,三年前是郭文韬高二,三年后是黄子弘凡高二。
郭文韬本来的猜测又得到了进一步证实,他脑子乱的不行,但还是答应黄子弘凡出去,跟三年前一样回头穿了外套。
一路上黄子弘凡絮絮叨叨,无非是说放不了之前的烟花了,只有这种小的呲花和仙女棒,然后顺手拿给郭文韬几支,郭文韬也收下。然后黄子弘凡又说:“我前两天跟我爸妈说了艺术生的事,他们觉得也不是不行,正好我选了文科,不过就是现在开始会辛苦一些。”
郭文韬听他说这话也稍微激动了下:“是,你也只有一年半了,这些要看你自己的想法了,如果喜欢音乐的话,其实可以试试,你的成绩本来就不差,再加上你自己的天天赋,应该能考到很好的学校。”
他说着话,黄子弘凡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支仙女棒,把两个人的脸都照得亮亮的,仙女棒燃尽的时候郭文韬问:“黄子弘凡,你是不是,喜欢我?”
14.
齐思钧的婚礼选在夏天,郭文韬家里客厅的冷气好像坏了,断断续续地工作,晚上格外闷热,郭文韬说完自己过得没有多好后又沉默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句话搞得好像自己更委屈似的,好像对黄子弘凡不是很公平,黄子弘凡应该过得更不好,他才是被提分手的那个,又人生地不熟地在国外生活那么久。
他又哑着声音解释:“也不是那个意思…”最后话也没说完。
过了一会儿黄子弘凡开口:“我回国的之前想见到你的时候一定要跟你大吵一架,或者好好骂骂你什么的,但真见到又觉得说不出口。”
“你知道吗,你昨天中午看见我的时候,看了一秒钟,就立马躲开了,我真的以为你很讨厌我。”
郭文韬皱着眉头说“没有。”
黄子弘凡点头,“我知道你没有,石凯告诉我你问他关于我的事,我想相信又不敢信。那个纸条其实是我扔进去的,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被我们两个抽中了。”
居然是他扔进去的,早该想到的。
他又说:“本来挺恨你的,但你问我过得好不好的时候又觉得没那么恨了。总觉得你哪怕对我只有对弟弟的感情,也至少一直很在乎我。”
黄子弘凡总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但又自信地说出自己的感受,不论是喜欢,还是失落,总能很容易说出口。
郭文韬也想说点什么,但总是难以启齿,唯一一次表达还是说分手,是怀疑黄子弘凡对自己或许只是年龄小时的依赖。
他现在也想解释点什么,可惜难以启齿。
15.
高二的除夕夜,黄子弘凡被迫表白了,但还是尽量努力解释了自己的想法,显得稚嫩又真诚,只是郭文韬脑子混乱,之后郭文韬劝黄子弘凡冷静下,觉得可能是小孩子一下子上头了。
那时候黄子弘凡也委屈,他计划好的表白计划除了石凯也没人知道,但又觉得郭文韬的猜测情有可原,于是真的听郭文韬的话,先冷静下来。
他去找爸妈确定了自己想学音乐的想法,然后就立马找老师正式学习,中途也会发自己的练习视频给郭文韬看。虽然不怎么会收到回复,但郭文韬会认真看,然后偶尔回复,偶尔还发给齐思钧,让他这个艺术生帮忙看看,然后被怼一句“我是学播音主持的,不是学音乐的。”然后郭文韬就说“你们艺考的都得唱一唱吧。”
于是齐思钧只能敷衍地夸两句,因为郭文韬显然只是在炫耀。
这样的生活大概持续到大二结束的期末考试前,这个暑假刚开始就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齐思钧告诉他自己和同校的学妹在一起了,二是他告诉齐思钧自己和邻居弟弟在一起了。
齐思钧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但听到这饭都没吃下去,差点咳出问题,郭文韬赶紧给他递上水顺一顺,郭文韬才想起来他没给齐思钧说过事情的前因后果。
然后他边吃饭边给齐思钧讲了自己的心路历程,讲完齐思钧感叹自己还是略逊一筹。
一顿饭吃得五味杂陈,走之前他嘱咐郭文韬:“跟高三小孩谈恋爱,你可千万要小心点人家的心理状态。”
郭文韬本来觉得没什么,但这个恋爱谈着谈着他真的发现自己很需要小心黄子弘凡的心理状态。
黄子弘凡半路出家当艺术生,压力很大,暑假刚开始还能黏在一起,但后面更是没空去他家写作业,而是得去训练声乐,训练结束后学校开学前才有空见一面,然后又匆匆奔赴各自的生活了。
后来黄子弘凡的训练更密集,甚至有回不了郭文韬消息的情况,郭文韬这时候又发现他需要小心自己的心理状态,齐思钧天天说他被下了降头,唐九洲也在宿舍笑他几个月前说的“只是弟弟”的言论。
直到黄子弘凡年末开始准备艺考,他从一开始就想去北京,也必然要报北京的学校,12月初的时候他在北京接到来考试的黄子弘凡,请黄子弘凡住了家离报考学校近的酒店,像考生家长似的陪考。
艺考结束黄子弘凡还在北京赖了两天,所以郭文韬也陪他住了两天,白天陪黄子弘凡逛逛景点,赏赏初雪,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吃饭,他给朋友介绍了黄子弘凡的身份,为了给黄子弘凡一些安全感,晚上就帮精力确实旺盛的男高解决一下正常需求。
两天后他又送黄子弘凡回家,本来想着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回,但黄子弘凡硬说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可以自己回,他想了想是得照顾黄子弘凡的面子,就同意了。
在一起的第一个除夕郭文韬又窝在黄子弘凡的房间帮他复习,文科的东西他帮不上大忙,但学习能力不会骗人。
然后又说,谁家家庭教师还提供暖床服务的,没听过。
16.
转折点是黄子弘凡高考后的暑假。
他高考那两天郭文韬本来想回去陪一陪黄子弘凡,但临时又有事回不去,只能等黄子弘凡考完试来北京找他,他在大学城租了一个小房子,想着黄子弘凡来的话能稍微安稳点,去接到黄子弘凡时才告诉他。
黄子弘凡开心死了,拎着行李跟郭文韬回去,那个小房子还没收拾好,郭文韬说自己没来得及整理,黄子弘凡反而觉得好,可以一起整理,像是为了一起生活而共同努力。
这下是黄子弘凡陪着郭文韬准备期末考试了,期间偶尔会无视郭文韬的要求在床上度过,这种时候郭文韬总能睡得格外安稳。
郭文韬期末考试结束之后叫了齐思钧他们来暖房,齐思钧偷偷跟他说:“你打算跟黄子弘凡这么继续交往啦?”
郭文韬皱眉点点头,“当然了,他考到北京问题不大,校考都确定过了。”
齐思钧当然说的不是黄子弘凡能不能考到北京的问题,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就说祝你们幸福。
恋爱时本人陷在里面总是没有局外人看得清楚,郭文韬也是后来才意识到这件事。
没过几天高考成绩也出来了,黄子弘凡的分数上他看中的学校绰绰有余。
他陪着黄子弘凡填报,因为早就有目标所以并不难。
于是这个暑假郭文韬没有回去,他在北京找好了实习,黄子弘凡也没回去,只是为了陪男朋友,跟家里还是说跟朋友一起出去旅游。
郭文韬开始了朝九晚六加班不定时的工作,偶尔回家时会吃到来自黄子弘凡做的没有特别好吃的饭。
八月的时候他们爆发了一次巨大的争吵,因为郭文韬发现黄子弘凡高考成绩出来之前拿到了国外大学的offer,但为了郭文韬打算留在国内。
先不说郭文韬甚至都不知道黄子弘凡哪来的空还去给国外学校递交了申请,更别说他这是要瞒着自己做决定,要不是黄子弘凡父母那边以为他们俩还在一起旅游,发消息问他可以不可以再帮忙确定一下黄子弘凡的想法,如果说确定在国内上大学的话也没关系。
黄子弘凡不能理解他,他也不能理解自己,因为他没必要去干涉黄子弘凡的人生抉择,即使这中间或许跟他是有关系的。
是这样的,虽然他已经注定对这个转折点产生影响了。
这才是他上头吵架的真实原因。
可他无法像黄子弘凡那样自然的表达自己的感情,表达自己的担心和失落。
他回到家的时候发现收拾好行李的黄子弘凡,黄子弘凡跟他吵架吵得很委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走了,后来他回想起来黄子弘凡可能是想再等他或许能服个软。
可惜他没有服软。
他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害怕黄子弘凡会对以前的决定后悔,但真的分开后却也每天觉得自己还是伤害了黄子弘凡。
他觉得后悔,但如果回到那时的自己估计也没法在两者中找到最合适的选择。
17.
婚礼参加完了,郭文韬的假也休完了,他总归得回到北京。走之前坐在候机室里郭文韬还打开黄子弘凡的对话框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思考了很久问:你这次什么时候回去?
黄子弘凡那边几乎是秒回,“我这次不回了。”
然后又立马撤回。
过了两份中又发来消息:“在国内有工作,暂时不回。”
他从这番操作里察觉到什么,想发点什么问你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我在这边看到你撤回的全程,又想问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吗,四年过后一点都不怪我了,表面上冷淡但还想和我复合吗?
其实当年的事现在看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但他过了四年也还是不太敢猜。
关机前他收到石凯发来的信息:“文韬哥,黄子在北京那边有演出,你方便的话要不要也照看一下呀。”
原来他的演出也是在北京。
郭文韬摘掉安全带想站起来看看黄子弘凡会不会和他在同一个航班,但立马被空乘阻止了,他只好坐下来系好安全带,在关机前发出最后一条消息。
“在北京的话有住处吗?不嫌弃的话可以来我这里的。”
发完之后他立马关机,像是不敢看回复似的。
18.
郭文韬又迷迷糊糊地在飞机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他发现是黄子弘凡在叫他。
“走吧,没地方住,只能麻烦文韬哥了。”
END.
【关键词】:
哨向无限流
哨兵元向导韬,强强
(不那么群的)群像
【正文】
(一)人生若只如初见-00
“编号:MX-001,
姓名:文韬
职务:空间秩序管理局-M星分局,溯·行动队,精英队队长
属性:向导
级别:S+
请确认以上信息是否无误。”
冰冷的机械音在耳畔回响,文韬尝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感官已被封闭,自己像是被浸在一坛浓墨般的深水里,动弹不得,眼前也看不分明什么。
“请确认以上信息是否无误”
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确认”
“文韬队...
没有回答。
文韬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狂风席卷过的破屋,满地都是无法拼凑的狼藉和破败。他的双眼无神地注视着面前化不开的黑暗,努力地想从调查员口中吐露出的一大段信息中找出一点与自己有关的内容。
“请问,文韬队长,该举报是否属实”
电子音又重复了一遍提问。
文韬依旧没有回答,他的记忆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关于这次任务的事情。他无法为自己开脱,甚至连认罪都做不到。
他连对方所说的任务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黑暗再次回归了寂静,仿佛这段对话没有发生过。但是文韬知道,那个调查员还在,它在等待自己给出一个“是”或“否”的回答。
“文韬队长,如果您始终保持沉默,总局将认为您拒绝配合调查。根据管理局条例,总局有权对您实行强制执行。”
文韬眨了眨眼,强迫自己从让人头痛欲裂的空白思绪中挣脱出来。他费力的凝起精神,他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做任何回答,他完全没有关于这个任务的记忆,若是草率的给出一个答案,之后怕是会覆水难收。
“很遗憾,文韬队长。”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文韬的呼吸也跟着微微收紧。
“不好意思,我有一个问题。”察觉到“调查员”准备切线离开,沉默了很久的青年终于开口。
“您无权质疑当前总局对您的判决。”
“与判决无关。我有权了解举报的详情。”
“……您可以提问。”
“是您的哨兵。”
“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
文韬能感知到,那位调查员已经切线离开了。放在平常,这对于S+级别的向导本不是什么难事,总局的一切保密系统在他们面前都无处遁形。但他现在只觉得好累,快干涸的精神力已经快榨取不出什么了。
黑暗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不清楚自己在这片黑暗中待了多久。只是在朦朦胧胧间听到,似乎是小齐的声音,扯着铜锣一般的嗓子不知在跟什么人吵,
“他刚结束了一个S级任务,被莫名其妙关禁闭就算了!你们现在还要给他做强制解除联结的手术!我要申报总局!你们不能这样对他!你们不能……”
完全失去意识前,文韬想,小齐这平时用来诵读“神谕”的嗓子,原来跟人吵起架来也一点不输啊。
疼吗?好像也不是特别疼,没有传说的那么玄乎。文韬也没有什么挣扎的机会,迷迷糊糊间就感觉有冰凉的利刃刺穿了他后颈的皮肤,随后就是一种清晰的剥离感——这下,他只是他了。
又只有他一个人了。
“回去好好歇两天,老子都‘八百年’没休过假了,这回说什么也得连本带利的把假休回来!一年365天连轴转,连口气都不给喘,生产队的驴都没这么使的。回去咱就叫上火老师,明明,凯凯,还有小何恩齐他们,集体罢工!去旅游去!”
齐思钧在骂骂咧咧的帮文韬收拾东西,他嗓子已经哑了,不知道这两天除了陪床,又去找谁吵了。
文韬脑袋上扣着卫衣的连帽,遮住后颈贴着的方方正正的白纱布。他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看着齐思钧泄愤般地将自己的外套塞进箱子,叹口气,慢悠悠地说。
“你少说两句吧。咱们队最金贵的一把嗓子,你哑巴了,以后谁给我们打辅助啊。”
齐思钧拉上背包的拉链,抬头瞪文韬一眼,文韬立刻噤声。
“你,给我过来!”
文韬无辜的瞅他两眼,表示自己真的没有恶意,却被齐思钧捞过去,一把抱住。
“以后……你还有我们呢。”
齐思钧想把文韬揽得更紧些,又怕搂疼了他,这一个月的折腾,文韬快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齐思钧鼻子一酸:换做原来,他什么时候担心过,有人会把他们无所不能的队长伤到呢?
“嗯,我知道,我知道。”文韬拍拍他的背,嘴角抿起一抹笑,似初春破雪的梅,绽开在冰封的寒冷中。
被自己的哨兵举报,如果罪名最终成立,向导会被做强制切断联结手术,与哨兵解除关联。
随着人类发展,第二性征越来越稀有,分化为哨兵或向导的人越来越少。分化者数目减少,为保证作战质量,星际已不再强求哨向之间的高匹配度。现在的哨兵和向导,更像是为了战斗组装起来的武器,而非灵肉合一的伴侣。为了保护为数不多的分化者,星际找到了可以切断哨兵向导之间标记的方式,并且要求参与战斗的哨兵和向导之间只建立可消除的联结,不缔结终生标记。
这样虽然会削弱哨向两者的战斗力,却避免因为标记,一方战死,另一方也不得不随之死亡而造成的损失。当下的哨向关系最大可能的保护了更多可能存活的分化者,保证了分化者的“可再利用”——如果一方哨兵或向导战死后,可进行联结切除手术,再与下一个哨兵或向导匹配,投入战斗……
直至生命终结。
听起来确实和武器没什么差别,但文韬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正因为如此,他才得以保全了一条命。先前只是建立了临时联结,现在切掉就好了,总比因为被放弃,莫名其妙丢条命来的强。
没有什么感情,是可以比得上性命的,不是吗?
小齐去办出院手续,文韬坐在车里等他。他翻开眼皮瞅了瞅后视镜中,停在马路另一头,隐没在车流里的一辆SUV。
切除手术的复原期内,他的精神力还暂时恢复不到战斗级别。但即使如此,他也感受到了从黑色的SUV中传来的,无声的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文韬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尝试着让自己睡着。
又何止是这一处?这条路上的每一个监控摄像头,都在监视着文韬所在的这辆小甲壳虫,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监视,曾经渗透在每个管理局成员生活的角角落落。其实他早就习惯了,他们都习惯了。
文韬把胳膊都缩进袖子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团成一个团睡了过去。
所以,那个S级任务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
D先生最近总是梦见一个人。
那人或被阳光轻拢着,低头温柔地拨弄着一丛丛豌豆花。或在簌簌落叶中,认真清点着豌豆。
秋冬春夏,那人却总是一身素洁的修道服。D先生的梦朦朦胧胧,但D先生总是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他确信,那是豌豆荚的清新。
D先生并不在意这无端的梦境,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
他的物种起源已经得到学术界的认可,但他进化论与自然选择学说成立的前提——遗传背后的奥秘还掩藏在迷雾中,D先生为此头疼不已。
D先生梦外在迷雾中找寻遗传的机理,梦里镜中观花般望着少年种豌豆。两个他都想触及,却都差上那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或许不是,D先生觉得自己在水中捞月,触及冰冷的水,看不清波纹里......
一步之遥?或许不是,D先生觉得自己在水中捞月,触及冰冷的水,看不清波纹里的月亮。乘醉而归却踏空水边,沉落湖底才看清光年之外的皎皎明月。
D先生想不通。每日看上无数人寄来的论文,也毫无思路。
一封…两封…D先生割开纸页,D先生继续在迷雾中独行。
邮差又寄来了新的信件,D先生看了看地址。修道院?D先生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却意外地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他睁开眼,想要拆开这封奇怪的信。
“Darwin,你能过来一下吗?”妻子喊他。
D先生放下割纸页的小刀,起身去找妻子。却没发现,飞起的衣角将那封信,裹挟着豌豆荚清香的信,带起,随着风飘向了窗外。
……
后来,有人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睛。
小达被什么东西砸醒了。
“孟德尔分离定律是高考必考的,上课还睡觉!”刚掷完粉笔头的老师擦了擦手,接着往下讲。
小达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生物书。
遗传…因子……配子……
“原来…是这样…我的理论…完整了…”小达半梦半醒地低语。
同桌看见老师不悦的脸,戳了戳小达。
小达猛然清醒。“我的理论?我的什么理论?”小达疑惑于自己的梦话。
老师友善地请小达去教室后面站着听讲。
小达站到靠窗的位置,意外地嗅到窗边豌豆荚的味道,熟悉而陌生,一种无名的复杂的情绪陡然悬浮在心中。遗憾…渴望…珍惜…
小达望向窗外摇曳的豌豆花丛,没由来地觉得花丛缺少一个数豌豆的少年。
或许学分离定律学傻了吧…小达摇摇脑袋,埋头继续看着生物书。
孟德尔的画像印在一丛豌豆花旁。
书角携着画像的衣角,随风翻起。
不过这次。
书被小达牢牢握在手中。
CP:丞坤
现背,切勿上升。
情窦初开那点小事,可能跟节目随写随更,可能随时跑路。
《爱神练习生》
范丞丞肯定听说过蔡徐坤。
肯定没见过。
难免的,公司的人,身边的人,聊起节目的时候,会将一两个名字变成熟悉的音律擦过耳际。范丞丞的感觉不太真实,他即将正式的出现在公众视野,被议论,被品评,被猜疑,被质疑,所以他的内心装满紧张和期待,只听到耳畔叮叮当当的响。
直到开始录制,他们走进现场站在已经选定座位的练习生面前,范丞丞的眼前还是强烈的镁光灯找到反光物体上产生的虚影,练习生们的面孔遥远而模糊不清,不知是什么表情。坐下后Justin像猫一...
直到开始录制,他们走进现场站在已经选定座位的练习生面前,范丞丞的眼前还是强烈的镁光灯找到反光物体上产生的虚影,练习生们的面孔遥远而模糊不清,不知是什么表情。坐下后Justin像猫一样小声说起蔡徐坤的名字,并且回头张望,并且被队长制止,范丞丞忽然茅塞顿开,产生了真实的感觉。尽管队长说不要乱看,范丞丞还是忍不住的想知道叫蔡徐坤的人坐在几号的位置。
“蔡徐坤是最有力、最强大的对手。”
“蔡徐坤出过道。”
“蔡徐坤非常有人气。”
“那他还来干什么?”
终于听见时空隧道的回音,范丞丞忽然对蔡徐坤其人有了强烈的好奇。
在不舒服的椅子上坐了几个小时,终于轮到蔡徐坤表演。宣布蔡徐坤的名字的时候,范丞丞的身后发出嘈杂的惊呼,可见对有力的、强大的、出过道的、非常有人气的对手严阵以待的不只有他们。范丞丞靠着椅背,盯着选手的入口,他的心跳好像蔡徐坤的脚步,缓慢松弛但是非常的清晰。制作人代表和导师们已经让他们见识了严厉,他们很想知道什么样的表演可以得A,谁将是第一个A班练习生,会是蔡徐坤吗,他真的有实力吗,他会表演什么?
不过范丞丞见到蔡徐坤本人,首先想到的是如果让他穿那件渔网装,他可能会难为情。蔡徐坤具备偶像的先天条件,出众的样貌,高挑的身材,能唱会跳,以及创作的才华,他是第一个表演自作曲的练习生,他跟范丞丞的想象太不一样。活在传说里的人,往往被想象增添了强势的气魄,蔡徐坤应该更傲慢,而不是在害羞的时候捂脸笑。当口耳相传的蔡徐坤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男孩,不免使人将自己与他比较。
论样貌,范丞丞的基因不会服输;论身高,范丞丞比他还高两公分;论唱跳,范丞丞在国外也接受了系统的训练;论创作——暂且不论。
但是要承认,范丞丞低调的性格使其在舞台上缺少侵略性,不比蔡徐坤妖冶张狂,收放自如。那件渔网装在蔡徐坤的身上,随着舞动推开的褶皱露出若隐若现的肤色,为他的表演增添蛊惑人心的性感,同时教人不由自主的跟随他沉浸到音乐的魔力中。有的表演摄人心魄,有的表演将观众变为信徒;蔡徐坤有后者的能力。
表演结束,蔡徐坤又是容易害羞,容易不知所措的男孩,与表演中判若两人。
“肯定是A。”
“他应该拿A。”
“A,当然是A。”
“这个样子还不拿A就太没有天理了吧。”
后方议论纷纷,似乎没有人感到紧张,奇怪的是,范丞丞却紧张起来。
蔡徐坤看着主席台,范丞丞看着蔡徐坤,他们的心脏都顶在胸口,紧张得不能呼吸。
集体生活有如学校假期的冬令营,房间里走廊里充斥着男孩的吵闹。
整理了各自的行李,他们开始相互认识。
范丞丞的性格慢热,面对陌生人少不了拘谨,所以认识新朋友的过程很容易陷入尴尬的局面。他已经过了拿姐姐照片炫耀的年纪,骨头缝里生长出来的要强甚至使他故意回避姐姐的话题,所以在对话突然安静的时候,他非常害怕对方以“你的姐姐”作为开头改善气氛。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心思细腻敏感,他也不例外,如果新朋友对他的明星姐姐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他会怀疑对方接近他只是因为他有一个明星姐姐,而不是想和他交朋友。姐姐是他的光环,也把他变成光环下的一道阴影。
万幸,遇到的练习生只问了一句“你姐什么时候和李晨结婚”,然后就呼朋引伴去了。
所有的宿舍大门敞开,毫不拒绝外来的人,也不遮掩欢声笑语。夜晚逐渐深邃,同宿的朱正廷去了别的宿舍,Justin到处窜门,黄新淳似乎准备睡了,范丞丞穿过所有的喧嚣,在楼梯口和蔡徐坤狭路相逢。蔡徐坤穿着代表A班的粉色衣服,卸掉表演时的浓妆,柔软的头发贴着额头,显得又小了一些。可能因为一个人要下楼,一个要人上楼,彼此都没有预料,有一种猝不及防的莽撞和惊悸。宿舍楼的白炽灯照亮他们的表情,蔡徐坤感觉到人影,抬头冲他友好的微笑。
“你好。”对方甚至做了一个轻微的俯身动作。
范丞丞莫名其妙的慌张,只是回了一个小幅的颔首。
蔡徐坤与他擦肩而过,向宿舍走去。
隔天范丞丞在食堂又看见蔡徐坤,不是他故意寻找,是A班的粉色衣服作为九十九分之七太显眼。他端着餐盘坐到队友的身边,加入到欢乐的话题中,没有提醒Justin蔡徐坤坐在他们的右前方。节目组收走零食,为他们准备的午饭是木须柿子和萝卜牛肉,范丞丞看见蔡徐坤把萝卜放到别人的餐盘里,但是没有像其他顽劣的男孩换一块牛肉。好像不喜欢吃萝卜。范丞丞想,夹了一块晶莹的萝卜放进嘴里,不难吃。一晃神的工夫,餐桌的话题从节目主题曲变成潮汕火锅,范丞丞跟不上也就不跟了。
蔡徐坤吃完午饭,把餐盘送到清洗处,路过他们餐桌的时候冲他们摆手,“Hi。”
“Hi。”同为A班的朱正廷回话,蔡徐坤之所以和他们搭话,大概也是因为他们之中有三个A班练习生,“你要回教室吗?”
“是,我先回去了。”他们也没有很熟,语气里还有陌生的成分。
短暂的对话中范丞丞低头不语,等蔡徐坤走了才抬起头目送,直到看不见人影,转过头挑起眼梢看朱正廷。
一想自己忘词的时候蔡徐坤就在台上看着,范丞丞都感觉好丢脸。他在蔡徐坤心里可能没有好印象,或者根本没有印象,或者因为他的姐姐而有一点印象,然而他又不希望是因为姐姐他才在蔡徐坤的心里有些许的印象。
还是在食堂,这回蔡徐坤来得比较晚,打完饭后站在原地寻找空位置。范丞丞感觉他快要看到自己了,忙把视线移到桌面。食堂的饭菜总是那几样,可能因为冬天萝卜便宜,这天又有白萝卜。在范丞丞想蔡徐坤是不是真的不喜欢萝卜的时候,一个人影移动过来,他的头顶响起温和的声音。
“我可以坐吗?”
朱正廷回答说:“当然可以。”
于是蔡徐坤坐在了范丞丞的对面。
范丞丞第一次见到有人对不喜欢的蔬菜撒娇。
面对推过来的餐盘,蔡徐坤意外的看向范丞丞。
“我跟你换。”范丞丞面无表情的说。
“我只有四块肉。”蔡徐坤十分可怜。
“换萝卜。”
“可以吗?”
范丞丞勉强点点头。
蔡徐坤面露喜色,把萝卜夹到范丞丞的餐盘,“我问师傅可不可以只给我牛肉,师傅说不可以,每个人都要一样。”然而又有规定不能浪费粮食,“我看你们好像也不喜欢吃萝卜,有点不好意思问。”
Justin隔着一个人凑向范丞丞,“你喜欢萝卜吗,我怎么不知道?”
范丞丞不想回答。
蔡徐坤没有换,而是直接把所有萝卜都给了范丞丞。
收回餐盘,范丞丞把牛肉夹到蔡徐坤的盘子。
安静一会儿,蔡徐坤笑了,“你一直不说话,我以为你不喜欢我。”
范丞丞板着脸也挡不住突然脸红。
九十九个人住在一幢楼,一天到晚低头不见抬头见。
入夜范丞丞从训练楼回到宿舍楼,远远的看见蔡徐坤从另一边回来。到底是寒冬,白天的气温尚且可以,到了晚上冷风刺骨,蔡徐坤穿着他们统一的黑色羽绒服,双臂抱在一起,脚步匆匆忙忙,神色鬼鬼祟祟。范丞丞进退两难,走过去意味着他将于蔡徐坤单独相处,可是这个时候转弯尤为刻意,再三犹豫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蔡徐坤掀开帽子的毛领看人,笑着打招呼,“Hi。”
范丞丞点一下头,看他双臂紧紧的抱着,瓮声瓮气问:“你不舒服?”
“嘘。”蔡徐坤做出噤声的手势,他们一同走上楼梯,“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买了可乐。”
“可乐?”
“突然想喝可乐。”
范丞丞认为蔡徐坤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楼内的热气拂过他们冰冷的面庞,在蔡徐坤的脸颊蒸出两坨红晕,“你刚练习回来?”
范丞丞说:“嗯。”
然后没有了话题,没有话题就有些尴尬,蔡徐坤假装东张西望,说:“你姐和李晨什么时候结婚?”
“快了吧。”范丞丞随便说。
“哦,”蔡徐坤挑高音,不知道的以为他要唱歌,“恭喜。”
“我还早呢。”
他们面面相觑,蔡徐坤被他逗得笑弯腰。
到楼层范丞丞说晚安,蔡徐坤摆摆手,回应一句晚安,抱着他的可乐走向宿舍。
范丞丞本人不是成熟,他的十七岁来不及筑起铜墙铁壁,只是用倔强的伪装保护心中柔软的部分。他在悉心呵护中长大,然而得到的爱放过来都是刺痛自尊的针,若他想走艺人的道路,注定要受到更多的非议。而且他必须坚强,哪怕抱怨一句压力太大,都会被认作矫情,受到冷嘲热讽。他这样矛盾,一边幼小,一边成熟,一边脆弱,一边坚强,有时他故作冷漠,掩藏慌张,内心烧着炙热的火。他可以生活得很优越,偏偏选择最难的一条路,他不想做个贴满标签的模型,想要活出自己的样子。
橙色的路灯光伴随他从训练楼回到宿舍楼,蔡徐坤站在一棵树下,仰头眺望星空。他慢慢停住脚步,好像一个植物学家等候一朵花开的瞬间。几日连续降温,他们的呼吸变成白色的雾气,在半空中蒸腾消散。过了许久许久,蔡徐坤转过头来,终于看见了他。
蔡徐坤极易辨认,即使穿着统一的黑色羽绒服,也能教人轻易的从人群中找到他。
从宿舍的窗户可以看到楼前的广场,Justin指着远方走来的人影说:“蔡徐坤。”一遍不够,他又说了第二遍,“是蔡徐坤。”
Justin无辜,“你跟他不是很好吗?”
范丞丞重新戴上耳机,冷言冷语:“没有。”
这种在意非比寻常,教人感觉险象环生。
转天经过A班教室,范丞丞听见猫叫。
基地有两只猫,一只叫April,一只叫July,不过它们一般不叫。
蔡徐坤坐在教室的地板,抱着April边摸头边问:“你为什么叫得像只羊?”
范丞丞悄悄推开门,左右看了一圈,只有蔡徐坤一个人,“你不回宿舍吗?”
“我正想回,它来了。”蔡徐坤抱着花猫给范丞丞看,“你觉不觉得它叫得像只羊?”
“猫叫怎么会像羊?”范丞丞走进教室,蹲在蔡徐坤的身边。
“你叫给他听。”蔡徐坤命令April。
花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并没有练习生的表现欲。
蔡徐坤说:“叫呀。”
范丞丞拦他,“放过它吧。”
蔡徐坤抓住猫的爪子,替April表演:“咩。”
范丞丞像是见了鬼,盯他好久。
蔡徐坤放下猫,起身说:“我们走吧。”
他们闲聊着走出训练楼,一股寒风扑面而来,像刀子割在脸上。蔡徐坤说可能会下雪,然后第一朵雪花就落在他的发梢。雪花小小的,落在掌心立刻融化了,范丞丞说好像舞台上洒的纸屑,蔡徐坤不觉得,纸屑得是鹅毛大雪。两个人裹紧衣服,不急不慢的走向宿舍楼。蔡徐坤问范丞丞他姐会不会看节目,范丞丞严肃思考,回答说肯定会。蔡徐坤的声音总是放得很轻,非常温柔,只有他说起姐姐的时候范丞丞不会抵触,不过蔡徐坤一共也只说了两次。走过两盏路灯,蔡徐坤看向范丞丞的侧脸,又问他是不是压力很大。范丞丞闷闷的点头。
“好像小朋友。”蔡徐坤评价他,“一定要证明自己长大了。”
“我不是,”范丞丞否认,“我只想她知道我能做好。”
“为什么?”
“让她少管我一点。”
蔡徐坤忍不住笑,这还是小朋友啊。
一帮人从他们的身后仿佛火车呼啸而过,有人朝他们打招呼,不等回答跑远了。他们被笑声落下了,陷入轻飘飘的安静中,雪花漫天的洒着,冷冷的将烦躁冻结。
范丞丞将问题脱口而出,“你为什么来参加节目?”
走在前面的蔡徐坤说:“为了出道啊。”范丞丞有点不满意他的敷衍,“我想要更好的。”
好像自说自话,范丞丞没有听懂。
“只要我拼尽全力,以后就不会后悔。”
范丞丞慢了一步,蔡徐坤在他眼中变成背影。
蔡徐坤说:“突然想喝可乐。”回头问范丞丞,“一起去买吗?”
范丞丞答应了。
超市不在宿舍楼,需要穿过小广场再拐个弯,他们没有冲突或是矛盾,却陷入一种僵持的沉默。路灯下的雪花像是扑火的飞虫,壮烈后纷纷坠落,四季常青的松柏戴上白色的帽子,好像哨兵坚守岗位。他们的影子一会儿和树木的影子重合,一会儿走进灯光里。
远离宿舍楼的拐角,蔡徐坤突然驻足摸索口袋,泄气的笑起来,“我没带钱。”说着转身准备打道回府。
范丞丞慢步走在后面,就像第一次在楼梯口,他们又面对面狭路相逢,不同是这回更近了。范丞丞的清冷气质像极了雪花,他毫不避讳的深入蔡徐坤的眼底,仿佛在那里迷失了魂魄。蔡徐坤用眼神问他怎么了,他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一步。他们的气息相互取暖,接着嘴唇贴在一起,轻轻的,甚至不能叫做亲吻。
蔡徐坤下意识推开范丞丞。
范丞丞以为蔡徐坤会生气,他想这确实鬼使神差令人气愤。
然而蔡徐坤慌张的大脑里冒出的奇怪念头却是:他还会再过来吧?
或者逃走,或者——
范丞丞再次上前,而且这回他真正的吻了蔡徐坤。
青春只有一回。
努力过就不会后悔。
祝愿青春无悔。
*88视角,日记体。
*5k+一发完,rps勿上升。
*夹杂少量花少cp大杂烩(含量少且有点隐晦就不带tag了,大家自由磕
大家好,我是迪丽热巴。
很久不写日记了,现在拿起笔来还有点陌生。但是没关系,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大起大落了,以至于我现在整个人都是有些恍惚的。
该从哪儿讲起呢?就从我接下这个节目吧。
当时我手中有很多剧本,但我看了又看,...
当时我手中有很多剧本,但我看了又看,都没有演绎的欲望,甚至都没有沉浸到故事中去,可明明这些都是上好以至于顶尖儿的本子了。
那时我的好朋友在我家借住,她问我,巴巴,你怎么了?
没怎么啊。我觉得莫名其妙,我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这么问呢?
她看向我的眼神饱含担忧,搂住我的肩膀,快哭出来了似的说,要不你休息一下吧,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
我茫然地被她圈在怀里,渐渐地,泪水濡湿她胸前的布料。
我为什么要哭?那时候我还是很茫然的。现在想想,或许是被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不自知地宣泄吧。
后来经纪人把花少的邀请发给我。
其实这不是一个很好的项目,于我而言。
但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即便有前车之鉴,即便前路迷茫,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接下了。
现在觉得真是命运使然。
真主保佑,让我遇见他们。
第一次跟其他人见面我心里其实很忐忑。很多人都觉得我是流量顶端的女人,轻飘飘一挥手就会有千军万马为我冲锋陷阵。但只有我知道,不是。
她们爱我,但她们的爱不是武器。
所以我始终不敢放肆,反而更加战战兢兢,因为爱是很容易收回的。
扯远了…好在大家都很好相处,我松了口气,但因为鼎鼎有名的第二季,我始终不敢放下高悬的心。
不过随着旅途进行时,我慢慢了解了大家的品性,心也安稳地放回去了。
不过这也是后话。——为什么我心高悬?是因为其中的一个嘉宾,似乎很不好惹。
不是大姐,是辛芷蕾。
我是在十八岁的时候认识她的。她是个很直爽痛快的人,虽然很多人说我热烈明艳如玫瑰,但我觉得用来形容她更贴切一点。
啊,可能也不太贴切...还是用朝天椒吧,哈哈哈哈这篇日记可不能让蕾姐看到,不然我估计就……
但相处下来,我发现我还是多虑了。
她还是25岁的辛芷蕾,那个如风又如火的姑娘。
察觉到这一点后,我很想靠近她,但我又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毕竟已经过去十三年了。
我心怀踟蹰,不敢靠近,却又忍不住被她吸引视线。
昭仪喜欢跟着辛芷蕾也就算了。她是个女孩子嘛,女孩子之间亲密一些很正常,但胡先煦他怎么也老围着辛芷蕾转呢?
那时的我,还没察觉到这之间的隐秘联系。只是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怪异。
于是我渐渐地将更多视线放在辛芷蕾跟胡先煦身上。
虽然我知道他们很熟,但是不是有点太过了?两人之间似乎没有安全距离,随时随地开始打打闹闹。
这很不对劲。
我拉住斜前方已经卸任导游开始没心没肺没脑袋状态的王安宇,并且极其熟稔地掐了挂在衣服上的口麦,连王安宇的也不放过:小胡喜欢什么类型的?
王安宇被我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有些愣住了,紧接着奇怪地红了脸。
我很不解:你脸红什么?
王安宇磕磕巴巴地说:巴、巴姐,你能松开我吗?
我这才发现,原来因为刚刚要掐掉他口麦的原因,我拽着他领口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现下我们俩的距离可谓咫尺之间。
好在我们早就落在大部队后面,没有摄像头残留。我讪讪地松了手,心里却已经打开了内耗开关:差点,差点我又要拉着人家被骂了。
小胡喜欢什么类型…王安宇清了清嗓子,我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王安宇紧接着说,我不太知道,但听璐姐之前说,蕾姐似乎知道一点儿……要不,你去问问蕾姐呢?
辛芷蕾知道一点儿?我下意识捂住嘴。
妈呀,我不会发现真情侣了吧。
王安宇是认真地在跟我提建议,然而我作为小情侣之外唯一的知情人,肩负着为他们保驾护航的职责……于是我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用了。”我故作深沉,“我也知道一点儿。”
迄今为止,我仍记得王安宇不明觉厉的目光,它已经成为压死本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午夜轮回间,我总是因为这个目光在脚下抠出一整个汤臣一品。
如果…如果!如果我不那么疏忽,如果我细心一点,就会发现追日出时紧握的那双手、发现绅士的第一碗热汤总放在谁的面前、发现极光之下克制的轻拥……我就不会忽略那些已经明显得无法再明显的蛛丝马迹。它们明明曾为我指向过答案。
可我终究还是与真相背道而驰了,并在错误的道路上越奔越远。
如果不是今天——就是节目的最后一天,大家都喝了酒,精力格外充沛的我也放飞了自己。
估计现在,我都还不知道自己解错了题。
事情是这样的:
节目录制的最后一天,节目组给我们安排了流程。
首先就是互颁奖状。
因为我很理解真情侣需要避嫌,所以当大家提出让岚姐做辛芷蕾的颁奖嘉宾时,我并没有感觉有什么。
但是当讨论到给胡先煦颁奖的时候,他们喊出昭仪的名字时,我是真的傻了。
——胡先煦不给辛芷蕾颁我勉强认可了,但是辛芷蕾怎么能不给胡先煦颁呢?
王安宇还在那儿一个劲的起哄。我匪夷所思地看向他,又看向跟岚姐意味深长地对视而笑的辛芷蕾。
这是什么意思?我最后看向大姐,大姐也笑得一脸姨母笑。
我张了张嘴,很想问为什么不是辛芷蕾,却又怕在我这里漏了馅,所以我最终还是按捺住了。
但昭仪显然有点按耐不住了,她一张脸通红通红的:蕾姐,你来颁吧。
原来昭仪跟我一样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了吗?我秉持着不能让昭仪尴尬的心理,小声应和:对啊。
辛芷蕾嘴一撇,笑容怎么也掩不住:我不颁,我有人要颁。妹妹你颁。
原本跟我一条线的岚姐居然也说:妹妹你颁,没事,你颁就行。
一向不愿意插手大家选择的大姐竟然也发话:昭仪你颁就行呀。
在场没有发话的只有我跟王安宇了。昭仪的目光不由得投向了我们,王安宇率先说:昭昭你就颁吧。
现在全场只剩下我没说话了,昭仪看我就像看救星。我不由得看向辛芷蕾,而辛芷蕾接收到我的目光后,冲我暗示一笑。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一切应该都是他们事先说好的了。
于是我收敛思绪,冲昭仪抱歉一笑:昭仪,加油!
昭仪无奈地撇嘴,但嘴角却止不住上扬,似乎是被我们气笑了。
行吧。她红着脸说,我颁就我颁。
商讨完胡先煦的颁奖词后,颁奖礼就正式开始了。王安宇跟赵昭仪都是播音生,因此他们理所当然地坐在前面主持。
那时我仍蹲坐在桌边,对面就是辛芷蕾,胡先煦坐在辛芷蕾旁边——沙发拐角的地方,再坐在他旁边是大姐,正对着两位主持。
我听见辛芷蕾很小声地问胡先煦:什么感受?
声音还带着点调笑、看好戏的意味。
什么意思啊?我人生头一次觉得如此茫然。
这或许是什么小情侣之间的密语吧。我阻止自己深究下去,为了防止自己敏锐的耳力再捕捉到到他们之间的交谈,我连忙坐到岚姐身边去了。
还好心地将岚姐往我这边拉了拉,岚姐不解地瞪大眼睛看我。我傻傻一笑,试图蒙混过关。岚姐却又往那边挪了挪,我有些错愕地看过去,却对上了辛芷蕾的视线。
她问我:干嘛把她拉过去,有秘密呀?
哪有秘密啊。我忽然觉得委屈,还不是为了守护你的爱情。
台上的两位播音员已经你来我往地结束了开幕,大姐上台,我们这边的小插曲也告一段落。
随着颁奖词的朗读跟礼物的介绍,大家都渐渐沉浸在走心的氛围里。
昭仪的奖是我给她颁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很像我的妹妹,所以听她讲话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扬起唇角。
正听得入神,她忽然戛然而止。我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轮到她给胡先煦颁奖了。
但我反应好像还是慢了半拍,等我回过神时,胡先煦跟辛芷蕾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探讨起紧张的话题了。
我环顾四周,大家忽然间都笑得很开心。只有胡先煦忽然从脸红到脖子根。
紧张得吗?我又看昭仪同样红润的脸颊,奇怪地想:颁奖人也要这么紧张吗?
眼见随着颁奖词念下去,胡先煦的脸越变越红。
我终于觉出一点点的怪异。
我问岚姐他们两个是喝酒了吗,脸这么红?
岚姐讶异地看向我,用颇具魅力的嗓音说:巴巴,原来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她的话忽然就断了,我急得抬眼,原来是辛芷蕾拉住她胳膊,要跟她说悄悄话。
她的话没说完,我着急得不行。但又不好强行把她扯回来,只好挨到大家谈心告一段落,我拉住岚姐的胳膊问她:我不知道什么呀?
岚姐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就被大姐的话打断。
“6VS1,说出你们的真心话。”
已经进入了下一part,真心话问答。
我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但我已经没有太纠结了,因为这一part实在很刺激。
大家经过这22天的旅行彼此之间熟悉了太多,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由生疏而生的克制。
所以大家提的问题也毫不客气。
他们问我:在旅程过程中有没有对某一个人心生芥蒂过。
还特意强调不许撒谎。
其实真的没有。但是旅行中没有摩擦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知道这个答案大家可能不会相信。我犹豫再三,报复似的说出辛芷蕾的名字。
辛芷蕾眼睛亮亮地看向我。
“因为我以为你忘了我。”我说,“所以我心生芥蒂。”
我的话音刚落,我们便对视一笑。
这个问题算我过了。
但我是一个记仇的人。
问我问题的是胡先煦。
因此轮到提问他的时候,我扔出一个炸弹。
“五位姐姐中,你最想继续了解和相处下去的人是谁?”
虽然我想报复他,但我觉得这个答案其实并不是很难回答。
毕竟他在旅途中时时刻刻都粘着辛芷蕾。节目组后期也不可能完全把他们同框的画面给剪掉——到时候播出,他跟辛芷蕾的关系好大家都会知道。因此他选择辛芷蕾是很正常的。
我好整以暇地等待答案。
他却迟疑了。
辛芷蕾在我身边起哄:谁呀小胡?啊?
胡先煦的目光似乎渐渐移到左边。
我扬着的嘴唇终于僵住了——我坐在他的正前方,辛芷蕾坐在我的右后方,他却看向了左前方。
左前方——
我下意识地就想转头,却又意识到了摄像头的存在,生生地按捺住了。
我盯着胡先煦,余光却往左方瞥。
昭仪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手指绞在一起。
是昭仪?他看向昭仪干什么?当时我的大脑一片混沌,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明明答案就在我面前,我却呆了。完全没有想明白这么简单的逻辑。
胡先煦似乎说了什么,引起了其他姐姐们的笑声,我跟着笑了两声,脑子里却一直在复盘。
这一环节结束,终于要到了尾声。大家兴致未尽的往房间走,商量着一会儿收拾完行李去院子里聊聊天。
“万一跟第一天一样能遇到极光呢?”昭仪兴奋地畅想。
胡先煦笑着说:如果极光猎人在这,他一定会怀疑自己的专业性……
我捉住岚姐的手腕,拉着她走到楼梯间。
我执着地问:“我不知道什么?”
“你不知道吗?巴巴。”
“昭仪跟小胡好上了呀。”
这对当时的我来说,不吝于晴天霹雳。
“小胡不是跟辛芷蕾吗?”
岚姐傻了:“啥?怎么可能?!巴巴你想啥呢。”
她哭笑不得:他俩就是好姐弟呀。
是这样吗……我混混沌沌地说:“可是…之前我跟你说我磕他俩了呀。”
“啊?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在开玩笑的呢!我以为你在替他俩打掩护呢……”
妈妈呀……我已经有些浑浑噩噩了。
岚姐魔性的声音仍在耳边,“那你没发现小胡跟昭昭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吗?小胡天天给人昭昭热牛奶,哎呀,那叫一个贴心…还有昭仪,对安宇跟小胡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俩啥时候在一起的?”
“这我也不知道…我听他三姨说的。嘶——我也不知道他俩在没在一起,反正他俩气氛不对就是了……”
“诶,要不我们去问问昭仪,反正这都最后一天了。”岚姐在我耳边蛊惑。“走不走?”
啊?我想说,岚姐你是不是喝多了?但是我估计我当时也喝多了,居然答应的很果断。
然而刚上楼,我俩就跟辛芷蕾狭路相逢了。
辛芷蕾问:“干啥去啊?你俩。”
岚姐回答:“问问昭仪他俩在没在一起呀。”
“这事儿啊。”辛芷蕾眼睛亮起来了,“带我一个——昭仪这会儿不在房间,跟大姐在院儿里呢。”
于是我们三个人鬼鬼祟祟又大摇大摆地下楼。
然而还没到门口,横空杀出的大姐就把我们拦住了。
我们三个很疑惑:“咋了姐?”
大姐笑得很开心,朝我们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门外。
我们狐疑又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慢慢探出头去。
明净月色下,一对男女并肩而立。
月色皎洁,灯光明亮。
这次,他揽得光明正大。
这画面太美又太般配了,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下一秒,胡先煦低头,唇边蹭了蹭她的额角。
再下一刻,两人额头相抵,交换了一个吻。
真浪漫。
——大姐如是说。
真带劲。
——辛芷蕾如是说。
真般配。
——岚姐如是说。
我爬墙了。
——我如是说。
虽然我磕错了cp,但是没关系。
只要爬墙快,悲伤就追不上我。
——
因为是日记体,所以不止是88放飞自我,我也放飞自我了,属于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很多私设,请不要深究。。
不要问最后老王哥去哪儿了,他在收拾行李……
*脱口秀演员AU,但和脱口秀关系不大
*群像主醒远,全文2w+,胡编乱造ooc预警
*又名:楼顶(能吵死狗的那群人的)故事
*别骂了,在努力搞笑了.JPG
*做能说会道的人,谈笨嘴拙舌的爱
00
*生活不在别处,就在此处,正在今天。
01
苏醒一打开门,刚抬起的脚就再也挪不动了。
王栎鑫拎着行李箱跟在他后面,疑惑地喊"老板你干嘛呢,进门啊。"
苏醒侧身给他让位,身后露出极富有视觉冲击力的一幕。
地板中央躺着两个大男人,上下面对面叠在一起,手脚纠缠。最上面那个身上还压着个轮椅,嘴里不住呻吟。
"你的朋友们,"苏醒...
"你的朋友们,"苏醒尽量镇定地回头,"似乎在玩一些很新的东西。"
王栎鑫:…哦豁,刺激。
"卧槽!是栎鑫吗!快来救我!"被压在底下的人伸出一只手求救,"要死了!他骨折我不敢动他啊!"
王栎鑫回过神来,赶紧放下行李上前把轮椅搬开,嘴里招呼苏醒帮忙。两人分别搀住上面那男人的一只胳膊把他拎了起来。
王栎鑫忙去抢救下一个,于是这人的重量就全担负在了苏醒身上。
还挺沉,苏醒心想,不愧是脱口秀演员的见面,很荒诞,很喜剧。他刚想转头调侃"哥们儿挺会玩啊",就听那人在他耳边弱弱地说道。
"你能把我放开吗?我想坐轮椅,我脚疼。"
原来是苏醒还搂着人的腰。
苏醒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住腹诽,放就放呗,大男人撒什么娇。他松开手想说声抱歉,一扭头对上眼,看清脸后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苏醒一眼就认出了这撒娇男是谁。
张远。
山海喜剧签约演员,喜剧界知名老倒霉蛋。
他扶着张远坐到轮椅上,张远仰着脸也点出了他大名。"苏醒,我去北京时看过你专场。"张远脸泛着红,看起来很羞涩。但苏醒清楚张远脸红和自己屁关系没有,纯粹是刚才累的。
"还是买的黄牛票呢。"张远补充。
就可以直接把钱打给我。"
张远挠挠脸,"那啥,其实黄牛票挺便宜的。黄牛说在门口逛了一晚上就遇着我一个,怕我不买还打了八折。"
苏醒:"……"他点开名片二维码,微笑,"我猜,你打算补我二十。"
苏醒对着王栎鑫竖中指:你麻痹。
王栎鑫拍拍胸脯:老板,我懂的。
苏醒刚打好备注就收到了张远的消息——转账二十元。
张远朝他眨巴眼睛:"苏老板,上车补票。"
苏醒抬手给张远转回一百,顶着张远的目光把手机揣回兜里。四目相对,苏醒的大眼睛看起来深情款款:"残疾人免票。"
王栎鑫无语到翻白眼。
你们脱口秀演员接梗,一点气氛都不看的吗?
“小亮哥!生哥!你们回来啦!”另一个还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冲着门口喊。
苏醒回头,门口进来两个人,手里提着菜。
这两个苏醒都认得。王铮亮和陈楚生,山海喜剧的创始人,两人站一起就代表了南方脱口秀的最高水准。苏醒和陈楚生还同参加过一个线下比赛,那场陈楚生是第一,他是第二。
"虎子你躺地上干嘛?"王铮亮把菜递给陈楚生,对着地上的人问。
王栎鑫抢答,"他脚麻。"
"坏了,那你不能吃椒麻鸡了。"王铮亮很担忧。
什么东西?苏醒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另一头张远则身残志坚地追着陈楚生。"楚生,你看我给你发的稿子没?"
"嗯?看了啊。"陈楚生把菜分类往冰箱里装。
"第一段你删了?"
"啊?哦哦哦,还要还要,不小心删了。"
"到底是童话还是动画!"
"哦哦哦,是童话,打错字了。诶,差不多。"
"陈楚生!"张远很崩溃,"你能不能行!"
苏醒在旁边听着也很崩溃。
这就是冠军吗,改稿可真严谨。
他看了看这一屋子人,躺地上的,坐轮椅的,玩谐音梗的,不知道自己改了什么稿的。
南方和北方的脱口秀生态,差距有这么大?
初次深入上海脱口秀圈的北京小俱乐部老板有点恍惚,直至被按到张远旁边吃火锅时苏醒都没缓过神来,机械地涮着肉。
"谢谢。"张远突然冲他道。
苏醒一看,操,放错碗了。
再抬头正对上王栎鑫"哟老板,这就开始给人夹菜了?不愧是你"的眼神,苏醒杀心顿起。
"给。"王栎鑫命悬一线时,张远还了苏醒一筷子肉。苏醒一看量比放错的多,心情立刻转晴。
苏醒你住虎子的房间就行,和小远一起,王铮亮这么说。
虎子是那个他不认识的,大名叫陆虎,更出名的是他的笔名虎吉,山海的首席编剧。只是一直在幕后因此苏醒对不上脸。
苏醒看向陆虎,"那他……?"
"他要搬出去和女朋友住。"张远在一旁酸酸地道,陆虎春风得意地拍拍胸脯。
苏醒了然,哦,张远单身。
王铮亮说着,想起来质问陆虎和张远,"你俩刚才折腾什么呢?"
陆虎:"我们在尝试用轮椅做托马斯大回旋。"
陈楚生闻言疑惑,"你们上次用轮椅在公司飙车把老总撞了,没扣工资啊?”还这么勇于尝试。
扣,怎么没扣。陆虎和张远都蔫巴了。
王铮亮不知道这事,震惊道,"你俩还用轮椅飙车?"他对张远道,"小远,你这么倒霉一定有你自己的原因,你知道吧?"他语重心长,"你得反省自己,就是你之前没有好好反省,你看现在就得烦苏醒。"
苏醒嘴角抽搐,低声问张远,"王老师他一直这样?"张远也小声耳语,"对,他后宫佳丽三千,但独宠谐音梗。还有我们一般不叫他王老师,叫小亮哥。"
陆虎很无语,"不是,这桌就这么大点,你俩说啥悄悄话呢,真以为我们听不见啊?"
王铮亮给苏醒夹了三片火锅冬瓜,"没事,想叫什么都行。欢迎你来上海啊。马上入冬了,我们这没暖气,就愿你三冬暖吧。"
苏醒微笑:"好的。谢谢你,王冬暖。"
王铮亮摆手,"客气了,苏冬坡。"
一瞬间苏醒想死的心都有。
王栎鑫拍拍苏醒的背,"苏轼啊,你说你惹他干嘛。"
吃饱喝足,陆虎先站起来要走。他对苏醒竖个大拇指,"我帮你把东西铺好了,你直接拎包入住就行。"然后又压低声音道,"如果你不想照顾张远,你就给他请个护工。"陆虎特别叮嘱,"记得选到付,让护工找张远结钱,他老接商演,有钱。"苏醒看陆虎过于熟练的样子,没忍住问,“你真谈恋爱了?”不是不想照顾张远?
陆虎嘿嘿一笑:那不冲突。
接着是赶去开放麦的王栎鑫,风风火火地冲出门,走之前还顺手刷了锅。
最后才是陈楚生和王铮亮。
王铮亮临要走还在跟张远絮叨,苏醒一抬眼,却和站在门边等王铮亮的陈楚生视线对个正着。
苏醒过去搭话:你今年参加节目?
陈楚生说:参啊,我是评委。
苏醒点头,那挺可惜的嗷。
陈楚生看他,节目结束后还有训练营的比赛。
苏醒只耸耸肩笑,你们山海不愧是大公司,活动真多。
陈楚生没说有他,苏醒也没说要去。彼此看了看,却都觉得准能在那碰上。
回过头那两人终于聊完了,王铮亮推着张远往门口走,"反正有什么事你就叫我和楚生,就楼上楼下的,少麻烦人苏醒。"
张远鼓着嘴巴,"我有那么麻烦吗,你们赶紧回去干活吧!"说着又凶巴巴地瞪陈楚生,"小亮哥你看着点楚生,瞎改我稿,真的是!"
苏醒觉得很新奇,这个张远也太爱撒娇。
张远催他们快上楼,还恃宠而骄地把门甩在这俩顶头上司脸上。
"他们就住楼上?"苏醒今天感到惊讶的次数有点数不过来了。
张远很得意,"诶!你看看,没想到吧?"
确实没想到。
陈楚生和王铮亮都算是功成名就了,竟也一起住在这小破楼里。
"那你看看。"张远眯着眼笑,"我们过的可是波西米亚生活。"
苏醒一时失语,沉默半晌才道,"你要我怎么照顾你?给你洗澡?帮你换衣服?抱你上厕所?先说好我抱不动你——"
张远看着他,神情复杂。"你转身,走两步,然后右转,看到那个双拐了吗,卧室门后的那个。对,就那个,帮我拿一下,谢谢。"
苏醒把拐递给张远,张远撑着拐自己站了起来,绕着苏醒很灵活地走了两圈。
"我只是脚骨折,又不是高位截瘫。"
02
这整栋楼都是老房子,拢共就四层。
陆虎和张远住二楼,撑死六十平的两室一厅。以前王栎鑫来上海是和陆虎睡,现在则投奔王铮亮去了。张远跟苏醒说,王铮亮和陈楚生在四楼住的地方大,一层两户一人一个,连着楼顶天台也租了。等天气再凉点,在楼顶吃烧烤最好。张远又说,等晚点我再给你引荐下对门那哥们儿,一山东人搞餐饮的,你要是吃不惯南方口味就找他点菜,他生意不怎么好,可闲了一天天的。
张远说话时苏醒就一直盯着他,把人盯得有点发毛,没忍住问,是我哪长得不对吗?
长得倒哪哪都对,就是…
苏醒尽量委婉,你比节目里活泼很多。
那你看看,张远说,节目里我可是前辈。
张远今年二十七岁,脱口秀龄五年多。是山海喜剧起家时打出名气的演员,完全称得上是老将。
他大学学的表演,在校时就跟着剧社跑。那时还没有几个开放麦,很多脱口秀演员就在小剧场。一次张远和同事在后台,同事听着听着就说,这好像还没你那些倒霉事儿可乐。张远就教育他,别这么说,人家是专业的,我就是纯倒霉。在一旁听下巴嗑的眼镜男很有兴趣地接了一句,有多倒霉?
那眼镜男就是王铮亮,刚成立了山海。
要不说人是王教授呢,一句话就把张远拐带到了脱口秀的道路上。
张远一入行就是全职,直接签约了当时还家徒四壁的山海,干脆到让兼职编剧陆虎傻眼。
张远解释,主要是话剧演员这个职业太危险,那么多带棱带角的道具,还有大吊灯。他从小就倒霉,这上剧场好比上战场,最终归宿就是英年早逝。脱口秀就不一样,就一个麦,小空间里一群人围着。哪天在台上撅过去了,摔人堆里都磕不着后脑勺。
还是小编剧的陆虎立刻掏笔记本记梗,你确实是吃这碗饭的,瞧这私底下说话都那么幽默。
只有张远很生气,他没有在开玩笑啊喂。
苏醒都没忍住问,你真这么倒霉?我还以为都是段子,你想另辟蹊径。
合着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张远叹气,就这么跟你说吧。我大学时给社团买水,搬了三箱冰红茶,一个"再来一瓶"都没有。
苏醒回忆了一下当年自己的中奖率,面露同情。那你这脚?苏醒试探着问。
张远委委屈屈,拿快递我抱太多了,没有看到台阶,就摔了。
好嘛,真有你的老倒霉蛋。
苏醒摸摸鼻子想,但倒霉也不是你朝陌生男人也就是我撒娇的理由。
谴责,强烈谴责。
苏醒发现张远能够自理便松了口气,突然让他照顾一陌生人可太尴尬。
但很快,他发现还有更尴尬的。
苏醒对着说是搬走又大早上出现在他卧室地板上抱着被子的陆虎,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我好像进入了循环,也许你已经搬走了?
陆虎把搭在椅子上的裤子拿下来,边穿裤子边说,我换个环境写不出稿了,他顶着大黑眼圈可怜兮兮,你放心,我今晚和生哥睡。
苏醒微笑,没关系,这毕竟是你的家。你随便进,我一定会锁门的。
苏醒一出卧室,又见客厅里挤着三个人。王栎鑫叼着包子阳光灿烂地说了声老板早上好,没心没肺,快乐加倍。
给苏醒气得。
孽子,我没有你这种员工。
他去卫生间的时候张远正在里头刷牙。拐杖被孤零零地丢在一边,张远单脚站立,一手刷牙一手拿手机,用脑袋顶着墙,整个人和墙面形成一个夹角。
苏醒眼皮一跳,你这是?
张远含着泡沫,哼唧道:三角形的稳定性。
苏醒:……妈的,这个人好有病但是好可爱。
出门是王栎鑫背的张远。
陆虎握着张远的小腿提议:远,一会下楼我就这样帮你拽着腿,怎么样?绝对不会让你的脚撞到地上。
张远扭头:你想报复我,不用这么迂回。
陆虎大为委屈,单手拎着轮椅小媳妇似的跟在后头走。陈楚生还安慰他:没事虎子,别灰心,机会多的是。
山海喜剧的同事关系真是融洽。
就和星伦俱乐部一样。
几个人都走出门了,见苏醒还站在那,齐刷刷扭过头看他。
王铮亮:苏醒你下来啊。
陆虎:叫的车快到了。
张远:是有什么东西还没拿嘛?
陈楚生:?
只有王栎鑫一拍脑门:哦!对!我忘了给你报名用的是我的手机号了!那啥!老板,今天是初赛的读稿会,你不会没有稿子吧?
03
苏醒沦落到这般田地,全靠王栎鑫的努力。
来上海前王栎鑫只说是几个朋友,苏醒一见才发现都是大佛。他俱乐部的签约演员竟然偷偷交往别的喜剧公司的艺人,对此苏醒很有几分大房的不满。
王栎鑫能打入山海喜剧内部纯属巧合。
王栎鑫在老家也闲不住,跑去讲开放麦。演完却被一戴黑框眼镜栗子头的男孩给拦住。那男孩欲抑先扬,象征性夸赞后哇啦哇啦说了一堆他哪哪不好,哪哪得改。王栎鑫心想这他妈谁啊,认真听了两句后却恨不得当场跟人拜把子。
你叫我陆虎就行,那男孩说。
他俩在创作上一拍即合。王栎鑫思来想去觉得脱口秀不能放过这种人才,劝陆虎和他去北京,没想到陆虎说什么都不答应。那天他喝醉了就和陆虎打了一架,打完两人抱着在街头痛哭。王栎鑫哭着说要和陆虎拜把子,陆虎说但这里也没有关二爷啊,麦当劳叔叔行不行?
他俩互看一眼,跪下对着麦当劳磕了三个头。
后来那本地开放麦老板听说这事,那哥们跟他关系不差,把他劈头盖脸一通骂。疯了吧?人家山海的首席编剧跟你去北京那小俱乐部?人不干还揍人家?
王栎鑫这才知道,陆虎就是山海的首席编剧虎吉,单论编剧的江湖地位除了王铮亮就是他。脱口秀确实没放过这种人才。
王栎鑫只想说,山海虽是大公司,但风气不一定正啊,你留在那里——可以帮我走个后门么?
王栎鑫被陆虎邀请去上海玩,和他一块住,室友是张远,楼上是王铮亮陈楚生,都是大公司的头部演员,只觉得自己多了个小名叫王世美。
当然,王栎鑫对苏醒的爱不多但有,跳槽不会跳,只是对山海的节目十分心动,越想越觉得是个帮星伦出名的机会,给自己报名时连带着给苏醒也报了。和苏醒当年给他买机票一样,完全没通知过本人。
而节目组一看这苏醒也算OG,也没让苏醒参加海选,糊里糊涂地就到了初赛前。
所幸苏醒一单干户能在北京脱口秀圈站稳脚跟也全靠硬本事。他入行九年,开了俱乐部,办过专场,又在好几个规格不错的线下比赛里拿过冠军,不缺好段子。
读完稿编剧组一齐给他鼓掌,稳了稳了,醒哥你这准能拿评委满票。苏醒一副大将风范,宠辱不惊,但其实心里不大痛快。
他没拿出最想说的稿子,心里清楚那稿子观点激进,节目组不能给过。
他们这几个人文本都没大问题。
王铮亮稳扎稳打,王栎鑫让人惊喜,整个人都透着黑马相。今年陆虎也参加,他从幕后走到台前,以前是编剧组的头头,现在是要上台的演员,冷汗冒了一后背,本子被夸了一通,反倒更加萎靡。张远讲完,编剧组则都一脸调侃,远哥,又是真人真事啊?你怎么老是这么倒霉的?张远翻白眼,那谁知道!他开玩笑道,那我讲点别的?编剧赶紧摇头,算了算了,你这人设可是独一份。
读完稿又一起去开放麦。
苏醒讲完后下来,就看张远坐在轮椅上,比桌子矮一截,伸着脖子撅着嘴够橙汁的吸管,就是懒得用手拿。
苏醒伸手帮他把吸管折了下来。
张远没想自己这副傻样能被苏醒撞见,把吸管含在嘴里,用牙齿咬着,不好意思地管他道谢。这回脸红倒是因为他了。
啧,苏醒心想,真没见过这么爱撒娇的。
苏醒后头接的是王栎鑫。
王铮亮、陈楚生都惜才,听完夸他节奏稳、台风强、表演好,上节目就能当新人王。只张远撅着个大嘴:怎么办,我不是脱口秀届最帅的了。王铮亮安慰他,但你是脱口秀届最倒霉的呀。
苏醒听了说:这个梗还挺适合开场。
张远乐滋滋:那你看看。
"栎鑫就特适合上节目",张远说。
"因为长得帅?"苏醒把橙汁拿起来,稍稍倾斜,方便张远的吸管放到一个更好喝到的位置。
张远接过橙汁,没丧良心地让苏醒一个客人伺候他。"长得帅对我们这行是好事嘛?是他表演好,镜头可以放大他的表演细节,而且年龄又小有后劲。"
那我呢,苏醒饶有兴致。
你呀,张远看了眼他,你还是适合讲线下。张远补充道,但你很适合比赛。
苏醒调侃,为什么,图我年纪又大还没劲?
张远无语翻白眼,你拿了这么多冠军你说呢!真的是,要不要这么凡尔赛。
苏醒有点惊喜,你看过我比赛?
当然看过了,很多好不好。张远说,不过你攻击性强,观点尖锐。比如你去年那场职业主题赛,我很喜欢你关于996的观点,英语的双关梗也很精巧。但线上和观众有距离感,加上网络传播就会比较有争议。
张远说的那段,正是苏醒心里最得意的一段表达。他一时接不上话,张远侃侃而谈,仿佛苏醒是个备受瞩目的脱口秀明星,而非专场黄牛票都要靠打折出售的腰部演员。
那…苏醒笑着说,已经有点刻意在逗他的意思,我现在已经被报名了,怎么办?
张远白他一眼,你是更适合线下,但是你的水平也足够走到决赛了好吧?真的是。
"不过,"张远顿了一下,把脸侧过来对着苏醒笑,透着点俏皮的机灵劲儿。
"我觉得你应该会退赛。"
苏醒先是愣了下,后深以为然。
张远扭头对着在掌声拥簇下和紧张得不敢大喘气的陆虎拥抱的王栎鑫,叹气。
"王栎鑫,真令人嫉妒。"他用力吸完杯底的橙汁,"一切都在最好的时候。"
苏醒看着他,想到白天的读稿会,一下福至心灵。“你不想讲这个稿子。”
张远用脸靠着空杯子,闻言抬着眼皮瞧他。
“你不也是?”
苏醒看着他没说话,只伸手把快要戳进张远头发里的吸管给拨到一边。
04
张远说的没错,
这帮人里只有王栎鑫在好时候。
陆虎就不用说了,那天开放麦他讲了一半就讲不下去,当晚在四楼和陈楚生、王栎鑫聊了通宵,第二天一大早顶着麦粒肿去医院。王栎鑫专门陪哭二十年,送陆虎去医院的时候眼睛也肿得像蛤蟆。
苏醒注意到王铮亮状态也不高。他一琢磨就明白过来,王铮亮前两年上节目都只过了两轮,他的脱口秀是线下专场的节奏不是综艺竞演节目的。
王铮亮虽是行业内公认的顶尖,但在这个舞台却不曾得到过瞩目的认可。
一大早,苏醒和张远两个眼下青黑的人打了个照面,都没憋住乐。
苏醒要出门,他想换稿,约了编剧组重新读稿。张远叫住他,你等等我,我也要换。
苏醒掏出手机冷静道,我看看栎鑫回来没。
张远无语:谁让你背我了真的是!
但让张远自己走又实在太没道德心。
最后是苏醒走在前面,张远自己一手扶栏杆,一手拄拐,单脚往下跳,站不稳就在苏醒后背撑一下。俩人到最后一个台阶时,迎面撞上回来的王栎鑫。
王栎鑫满脑袋问号,"你这是猪八戒背媳妇?还是他是一只小跳蛙?"
苏醒:……
张远探出脑袋接歌:"越过蓝色大西洋~啦啦啦啦啦啦~"
苏醒无语地回头看他。
张远很不好意思:后面记不住词了嘛。
这个是重点吗!
而且,苏醒低头盯鞋面,怎么又撒娇啊这人。
苏醒和张远被围坐在中间。
苏醒虽早有预料,但真听见那些说辞还是心头火起,面无表情地叉着手。过不了审,演了也得被剪,无非是这种结果。苏醒冷着脸想,但他为难这群同事有什么劲呢。
"行,能理解。"苏醒慢吞吞地说,看被他吓得大气不敢喘的编剧组,缓和了表情和张远调侃,"你们公司员工这心理素质不行啊。"
"那咱们生哥小亮哥都柔声细语的,哪像你跟个阎王爷似的。"张远说着,却也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张远和苏醒的问题还不大一样。
"远哥,我不建议你换稿子。"这回是导演组在谈。张远的稿子质量没问题,内容很安全,观点不激进。
只一点,它和张远的倒霉体质没半点关系。
张远处在一个尴尬期。
他上了两年节目,名次都不错,人设也打了出去:生活流脱口秀,知名梗都是亲身经历的倒霉事。但这条路走了两年,观众也开始审美疲劳。不论作为选手还是创作者,张远都想寻找新的突破。但是——
“远哥,”导演组说,“你是有固定受众的,换风格风险太大,万一发挥不好,这……”
张远很善解人意,“好,我明白。”
节目组对他的期待,只是个无功无过。
走出公司,张远在路边停住了脚。
他回头看着山海喜剧敞开的大门。
公司前台旁立着块巨大的白板,上头满满是山海喜剧的编剧和演员们第一天入职的留言。白板中央字最大的,又被红色记号笔加粗描边的,是陈楚生和王铮亮写的。
“*敬不随波逐流的自我,敬情感信仰和骚动。”
这不是完整版本,只剩下的没有写在白板上。
哪个是你写的?苏醒问。
张远没来得及回答。
路过一辆车驶过水洼,溅了他一裤脚泥水。苏醒就离他半步远,被挡他个严实,浑身干干净净。
张远长叹一口气。
"苏醒,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丧眉耷眼,"要是我能运气好点就好了。"
去不去抓娃娃,苏醒突然说。
啊?张远的小眼睛里充满迷茫。
在张远一只膝盖抵着娃娃机,另一只没受伤的脚站立,左胳膊夹着拐,右手拿操纵杆,用极感人的姿势像壁虎一样趴在娃娃机上,夹了十几次都无果后,他愤怒地扭头冲着还对他拍视频的苏醒喊:你觉不觉得你有点欺负残疾人?我要有点不高兴了!
苏醒把视频发到群里,疑问,你是个瘸子和你夹不到娃娃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
我失去了我的平衡!张远气鼓鼓。
但你得到了别人都摆不出来的pose啊,spider·绿萍。苏醒走到他旁边,你要夹哪个?
那个。张远指着一只红色的小胖鸟。
苏醒看了看位置,选择放弃。
我给你夹旁边那猴子吧。苏醒撸袖子。
张远拒绝:不,我的英文名是bird,我就要鸟。鸟就是我,我就是鸟,我要把自己带回家。
苏醒跟他商量,巧了不是,猴就是我,我就是猴,你把我带回家行不行?
张远惊讶:你的英文名是monkey?
苏醒:不,我的英文名是Allen。
张远:……那你说个毛啊。
而结果当然是——
又贡献了十几个币,鸟和猴一个都没捞着。
张远很无语地看着苏醒,但苏醒一脸高深莫测,其实我带你来抓娃娃就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运气不是决定性的因素,能力才是。
张远:虽然你说的有理…但你抓不到的确和运气没关系,就是能力的问题。
一会苏醒领着工作人员过来了,打开娃娃机,从里面拿出了小胖鸟和小瘦猴。
张远:他妈的,钞能力啊?
苏醒举着一鸟一猴,冲张远摇了摇。
“现在你可以把咱俩一起带回家了。”
05
王栎鑫说今晚在楼顶吃饭,让苏醒到楼下时叫他,他把张远扛上来。但这次苏醒和张远没使唤他,用今早下楼的姿势蹦哒蹦哒地就上去了。
王铮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苏醒手里还各拿着只玩偶。王铮亮试探道: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上还背着个胖娃娃?
张远忍无可忍:你自己瞅瞅你有一个说对的嘛!
吃饭时苏醒先坐下来,张远摇着王栎鑫扛上来的轮椅,晃晃悠悠地往里挤。
你就坐外边呗。王栎鑫不解。
张远瞪眼睛,我就不,那夹菜不方便。
苏醒转手就把王栎鑫的椅子推开了,给张远留出空间。
王栎鑫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你俩…?
陈楚生感叹:你俩是绝代双骄啊。
王铮亮笑得很八卦:多正常呀,人家苏醒和张远现在是同居关系,和你只是雇佣关系。
王栎鑫质疑:会不会太快了点!
陆虎闻言大惊失色:你俩也拜把子去了?
张远:…你麦粒肿长到脑子里去了?
苏醒:虽然是搞脱口秀的,但是嘴也不必跑那么快。
这回开放麦是陆虎打头阵。
陈楚生握握陆虎发抖的手,别害怕,我给你开场。张远则把今天抓到的鸟玩偶塞进陆虎裤兜,别紧张,它陪着你,就当是咱俩一起讲漫才。陆虎感动得一塌糊涂,但拒绝了张远的好意:远远,谢谢你,但一个漫才里不能全是傻子。
张远扭头发现苏醒正斜着眼睛瞥他,张远拿出猴子玩偶,把两只一起摆在桌上,朝苏醒推了推。"我可没有把你丢在家里,好吧?"
苏醒撇过头,谁关心这个。
张远拿手拍拍苏醒的衣角,醒哥,求你个事呗。
苏醒用眼神表示"别撒娇,有屁快放"。
张远慢吞吞道,一会帮我录个像。
他说,我还是想换稿。
"我嘛,挺理解他们。我这个体质碰运气确实碰不上,路边有个坑就能溅上水。但你说的对,运气又不是决定性的。"
"我得给他们看看,我真能演好。"
"哪怕运气不好,也能演好。"
苏醒觉得张远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用极温和但又极锲而不舍的方式与节目组周旋,唯一损耗的是自己的精力,最后成功达到目的。
但他对张远的欣赏止于张远在浴室里摔了个屁股墩。
苏醒听见浴室传来一阵嘭响赶紧冲过去看,然后发现张远锁死了门。
问他也说不清钥匙在哪,最后是苏醒拿工具箱里的铁丝把锁给捅开,这才救了在地上四仰八叉不敢动弹的张远一命。
衣服是穿好的,据不愿透露姓名的当事人所述,是在小板凳上系裤子的时候摔的。
苏醒扶着张远坐到床上,看他疼得呲牙咧嘴觉得又可怜又好笑,这屋就咱俩,你洗个澡锁门干什么?
张远支支吾吾,侧着身子努力不压到自己摔伤的半拉屁股。苏醒看他那样,突然茅塞顿开,心道这小子他妈的不会是在防我吧?有点犹豫地开口:你…恐同?
啊?张远一脸茫然,哦,你说我为什么锁门啊,我就是习惯了。
看他那样,也不知道这倒霉孩子经历了什么,苏醒有点同情他,又松了口气,淡淡说道:那行,要不然还挺麻烦的。
想了想又说,你以后洗澡还是别锁门了,如果你要很介意,那随你。
张远注意力全在自己屁股上,压根没注意苏醒说了啥,稀里糊涂听了一通,半天皱着脸给王栎鑫发语音。
“你老板他们北方人是不是都爱一起洗澡啊?为什么他让我洗澡不要锁门,还问我介不介意,他会不会让我帮他搓背啊?我没搓过怎么办,要去学吗?难不难啊?”
王栎鑫正和陆虎一起等彩排,听完张远的语音两个人面面相觑。
王栎鑫沉思:张远是不是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老板性取向为男。
陆虎:估计是。
王栎鑫:你这闺蜜是不是智力有点问题。
陆虎:这不很明显吗?
王栎鑫拍大腿:那张远和我老板确实般配,这我可得好好撮合他俩一下。
陆虎诚恳道:栎鑫,你还是来我们公司吧。
陆虎叹气:你和苏醒这样下去,你俩总得有一个人没有好下场。
王栎鑫:……
06
苏醒和王栎鑫、陆虎都是综艺小白,第一次录制坐不是坐,站不是站的。
张远对苏醒说,你要是不知道做什么,就给我推轮椅。
老子入行九年了!能不知道要做什么?苏醒暴躁道,很凶恶但很听话:你轮椅在哪呢!你倒是坐啊!你不坐我怎么推!
张远坐上轮椅,被苏醒推着像只小花蝴蝶似的满场跑。
来,叫醒哥。张远指着苏醒,小新人就乖乖跟苏醒握手,醒哥好!久仰久仰。一会又拍拍同事,星伦俱乐部知道吧?同事又握着苏醒手一顿摇,苏老板!久仰久仰。
全场就没张远不认识的,来的都是兄弟姐妹。
苏醒只觉得像在陪张远回门吃席。
苏醒也第一次见识综艺效果。
每个人都有一堆标签,什么陆虎是首席编剧、最强文本,王铮亮是公司元老、喜剧教授,给王栎鑫按了个帅哥脱口秀和黑马预定,又把他这个小老板说得像沧海遗珠似的,什么入行九年的OG,地道的美式脱口秀风格,仿佛他是个故意大隐隐于市的扫地僧。实际上不就是——
"不就是老板没钱,俱乐部穷嘛。"张远帮忙把苏醒的心里话接上了。"可不是,他要有钱,我早火了。"王栎鑫插嘴。
这么看,张远的标签倒挺清流,脱口秀届老倒霉蛋,很写实。
他们里头张远第一个上。
张远摇着轮椅一亮相,台下就立即爆发一阵欢呼,而当张远拿麦架当拐杖站起来,还没说话呢,场子就立即沸了起来。
看到了吧,这就是小远的观众基础、观众缘,羡慕不来的。王铮亮笑着说。
说着羡慕不来,却还是羡慕。
有些人就是适合这个台子,他是,王铮亮指指王栎鑫,你也是。
张远这篇稿子已经打磨许久,再加上有这副瘸腿的尊荣加持,直接评委满票晋级。
苏醒接在张远后头,也在满票中奔着晋级区去了。张远没坐在晋级的位子上,摇着轮椅过来抱苏醒。
苏醒问,你怎么还坐轮椅,都怕你碰瓷没人扶你?
张远看着大屏上还在等候区的陆虎和王铮亮,以及正上台的王栎鑫,笑道:这不挺好的嘛,晋级区就能多坐下点人。
苏醒复杂道,固定面积就这么大,再挤也最多挤出一个。
那也挺好的呀,张远说,没准就把陆虎挤进来了。
虎子太紧张了,把陆虎稿子烂熟于心的王栎鑫听出他直接漏讲了两个段子,节奏也是乱的。
陆虎放下话筒,鞠躬,再拿起来。
他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我太想讲好了。"
张远抓下王栎鑫要去揉眼睛的手,你别把美瞳再揉出来。王栎鑫粗声粗气,谁还管这个?陆虎准备了一整年的旅途,却在这五分钟后戛然而止,他替陆虎不甘心。
台上的陆虎眼睛有点红但没哭。
他看着评委席上的陈楚生,正轮到陈楚生说话。
陈楚生从陆虎一上台就站了起来,一直站着听完陆虎的脱口秀,又带头给陆虎鼓掌。
他不打算掩饰自己的偏心。
他第一句话则是,"虎子,我会复活你。"
陈楚生向所有人承认自己的私心,他和陆虎认识了七年,那时陆虎还不到二十岁。他做这行做了十年,陆虎依旧是他认识的,最优秀的编剧。但又不仅是个优秀的编剧。
他有保留私心的权利,他更有识人的能力。
陈楚生走下评委席去抱陆虎。被环住后背的那一刻,陆虎还是趴在陈楚生肩头哭了。
"哥,对不起。你不该复活我的。"
"不对。虎子,是你应该被复活。"
07
苏醒前所未有地感受到线上和线下的不同。
初赛录制后陈楚生就被拎去开会,商量播出后的公关预案。王铮亮和陆虎又开始了边创作边帮其他选手统稿改稿的总编剧生活。王栎鑫则致力于拽着陆虎跑开放麦。你得锻炼出肌肉记忆,王栎鑫这么说,陆虎觉得极有道理。
而张远闷头写了几天稿,看样子是终于把自己逼疯了。冲出门来说要找素材,要苏醒陪他去逛宠物市场。
张远很是招猫猫狗狗的喜欢,苏醒却被一边的仓鼠吸引。
那笼子里两只圆滚滚的仓鼠。一个在滚轮里可劲跑,另一个扒在笼子上连啃带咬往外爬。
女老板把那只往外爬的扒拉下去,又把那只跑滚轮的拿在手心问苏醒:你喜欢仓鼠啊?那你看看这只,脾气好,可乖了,喜欢跑滚轮。仓鼠精力旺盛,就得给它散发出去,你看那个,不跑滚轮就整天咬笼子想爬出去,牙都给咬坏了。
远远,whichone?苏醒问张远。
张远说,都差不多吧,连滚带爬的,哪个不都是在费劲巴拉地生活。
苏醒笑笑,也是。然后扭头对着店主道:不好意思,我们不喜欢仓鼠。
女老板:……
不买就不买,给老娘扯什么生活。
最后,倒是张远在商场给苏醒买了件羽绒服。
你带的那些丑的根本没法穿,张远说。
你侮辱我的品位我忍了,但你管这叫宠物?苏醒还在举着gopro拍给节目组的素材。
张远举着羽绒服,像是举个孩子:你可以给它取个名字,再给它洗个澡,你还可以把它带去公司,穿过去就相当于在遛它——什么宠物这么好,是不是!
苏醒:…这根本就不是宠物。
张远委屈:那你想养什么?
苏醒思索道:在我的想象中,那应该会是一只狗,可能是比熊,大概会叫Olivia……
张远对着羽绒服:好的,以后你就叫Olivia。
苏醒深呼吸,你最近在研究漫才?
张远顿了一下,很明显嘛?
苏醒咬牙,颇有成效。
陆虎最近渐入佳境,王栎鑫很替他高兴,扬言要做大餐犒劳他,捎带上陈楚生、王铮亮、张远和苏醒。
苏醒很无语,如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老板,请不要对我使用"捎带",至少也——
王栎鑫:是顺便?
苏醒刚摆出要骂街的架势,就被张远夹了一块啤酒鸭塞进嘴里。
张远埋怨,你说他干嘛?他做饭已经很辛苦了,怎么不知道心疼孩子呢。
王栎鑫:……张远在犯什么病。
苏醒:写稿写疯,转去研究漫才了。
王铮亮感叹:小远还是有天赋,这装傻的角色进入得真快。他拿胳膊碰碰陈楚生,是不是啊,孩子他爸。
陈楚生慢悠悠夹菜:不要溺爱,孩子他妈。
陆虎啃着鸭腿,眼泪汪汪:是我不够傻嘛?为什么我没有得到爸爸妈妈的夸奖?被王铮亮揉揉脑袋,乖,已经很傻了哟。
王栎鑫和苏醒在一旁呆若木鸡。
王栎鑫害怕地抱住自己:老板!他们山海喜剧的都有病!他真诚建议,你快和张远离婚吧,我怕他把病遗传给你。
妈的,那叫传染。
苏醒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这个地方是不是就他妈没有正常人。
张远·正常人版解释,比赛压力大,偶尔发疯一下当调剂嘛。
跟这帮人在一起的意义不就是,不管你什么时候发疯犯傻,都有人接嘛。陆虎嘴里含着鸭腿说,创作,就是不疯魔不成活。
张远拨开陆虎的筷子,你疯魔就疯魔,你在我碗里夹肉干什么?
王栎鑫从锅里把另一只鸭腿也捞给了陆虎,厨子放话:他碗里肉能有锅里多?这就是给你做的,都给你吃。
张远小眼睛瞪得溜圆,王栎鑫,你好过分!
苏醒把自己盛着肉的碗不着痕迹地朝张远挪了挪,但张远没发现。
啧,苏醒咬着筷子想,这会怎么不知道撒娇。
不过这次发疯倒给了陆虎启发。
陆虎潜心闭关,细细研究了发疯文学和漫才,混合出一种傻子乐脱口秀,把大家招呼到楼顶,用这个风格演给他们看。一帮人纷纷给他鼓掌,太适合了,虎子,你就是为傻子的角色而生的。
张远下结论:陆虎,你之前失败就是因为还不够弱智。
陆虎很惊喜:我好像不咋紧张了。
苏醒点头:可以理解,毕竟以你现在的脑子,要产生这种情绪难度就太高了。
王栎鑫听见苏醒这么说,非常不乐意:老板!他现在哪有脑子。
陆虎:是不是脱口秀演员都不会正常夸人啊?
王铮亮:你——真——棒——,够长吗?
苏醒:你他妈放过我。
08
这一轮是主题赛,十人一组一个大主题,前六名晋级后四名淘汰。张远一个独苗流落在外,王栎鑫和陆虎,王铮亮和苏醒两两凑对,即将拼个你死我活。
临要读稿开始集体焦虑。陆虎半夜都在说梦话,把陈楚生也搞得神经衰弱,在群里发语音。"那个张远,你把虎子领回去吧,我这隔音太差,他一晚上念念念,念死我。"
张远回了一条,点开却是苏醒的声音。"生哥你这么大年纪想事可真周到,差点以为我们住的不是一栋楼。"
一会王铮亮也在群里发,"还说呢,你们都没和王栎鑫一起,诶呦,那呼噜打的。"
陈楚生想了想,"要不亮哥你来我这吧,让虎子去和栎鑫住。"
陆虎:"生哥你不爱我了吗?"
陈楚生:"爱你呦。"
王栎鑫:"就没人问问我的意见?"
王栎鑫:"老板我没意见。"
陆虎发来条短促的语音,嗷一声后陷入静默。
苏醒:"陈楚生去刺杀陆虎了?"
陈楚生:"没有哦。"
王栎鑫:"没事,他只是嗑死了。"
洗完澡出来的张远把毛巾随手一搭,拿过手机听他们的语音,被废话吵得脑袋疼,摁着语音键说,"就你们这帮人,真的是,狗在你们隔壁住都能被烦得开窗跳下去自杀。"
苏醒拍拍张远,把搭在沙发上的毛巾拎了起来,挑眉看着他。
对不起,张远立即垂脑袋道歉,就差对手指了,我不该把湿毛巾放布沙发上。
没事,苏醒把吹风机插上电给张远吹头发,淡淡道:都得多教几遍,小狗才听得懂人话。
张远:……
读稿那天他们是分拨去的。
苏醒在最后,一进门所有人都盯向他,那眼神就像苏醒是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封建土皇帝。
苏醒读完稿才明白自己是握着谁的生杀大权。
陈楚生听完转头跟王铮亮道,不行,你接不住他。陈楚生一锤定音,改稿。
王铮亮摇头,我不改。
陈楚生不解,为什么?随即沉吟半晌后又道,好,那我争取下复活名额。
王铮亮无奈,你别,你都复活个虎子了,还要复活我。那不得行啊,在这个位置咱也得识相,你看人复活岛都有石像。
苏醒:…这种时候就不要玩烂梗了吧。
王铮亮拍拍陈楚生肩膀,楚生,来一下。
两人并肩出去,陈楚生捎上水杯,王铮亮带上会议室的门。
陆虎突然道,远远,你还记得我签约那天吗?当年他俩也是这样,生哥那杯子,用了这么多年都不带换。
张远说,那你看看,那不是他俩第一次办比赛赞助商送的嘛,换新的那不得自己掏钱。
陆虎无语扭头,远,我在煽情。
张远笑了,我知道啊,但煽情哒咩。
他冲会议室里的众人挥挥手,提高声音:还看稿子不啦!真的是!
会议室的气氛在张远的带领下变得热烈,但是陈楚生和王铮亮却没再进来。
王栎鑫:老板你很懂哦。
张远正经解释道,他俩就这样,躲着对方说明已经说开了,只是看见彼此还来气。不见面有利于身心健康,毕竟一大把年纪。
陆虎点头,就是就是,毕竟这回是个大事嘛。他托着下巴,毕竟是小亮哥最后一年上节目了。
其他三个都震惊地看他,啊?
陆虎:额,我说漏嘴了是吗。
王铮亮和陈楚生不见人影,陆虎和王栎鑫则勾肩搭背地和其他选手喝大酒去了。从开放麦去地铁站的路上,就只有苏醒和张远两个。
张远落在后面一点,慢慢挪着刚拆掉固定器的脚。
进入十二月份,苏醒感受到与北京大风全然不同的湿冷,一种黏糊糊的,藕断丝连的,磨磨唧唧的冷,不像北京用够厚够抗风的外套就能抵住,穿着张远买的羽绒服,在物理上应该感受到的温度却和生理上的截然不同。
和在这的生活一样,都透着一股缠绵的残忍。
没有一小时起步的通勤,没有走到哪里都像郊区的人影寂寥,不会把你压到泥地里打滚,却也失去了那种脚掌接触大地的安全。
在这个全然陌生的城市里,此时此刻能与他有关的也只有背后的这个人。
苏醒回头看越走越慢的张远,张远正支着一只手,像只企鹅似的。
“whatthe…你为什么走这么慢,whatareyoudoing!”
张远本来低着头,闻言指着苏醒的影子,“额,我就是觉得它怪孤单的,正在尝试和它做朋友。”
苏醒这才看明白,张远伸着胳膊是在试图和自己的影子来个友好握手。
苏醒没忍住,“人在考虑影子的感受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下影子的主人?”
张远可能是觉得有道理,挪了两步走到苏醒旁边,和他挨着肩膀。
“考虑了。”张远乖巧地问,“可以吗,醒哥?”
“…你可能对我有所误解…我没有说我孤单的意思,我只是觉得…”
“苏醒,”张远打断了他,“小亮哥是走是留,是他自己的选择,和你没关系。”
张远盯着苏醒的眼睛说,你不要想这个了,好不好?
“首先你真的对我有所误解,我并没有为此感到抱歉,”苏醒顿了一下,“其次怎么能说和我毫无关系,他离开了我的耳朵和心灵都能在烂梗的远去中达到生命的和谐。”
苏醒继续往前走,却被张远拽着帽子往后扯了一下。
“你走慢点,真的是,”张远说,“你不让我和你的影子做朋友,怎么也不让我的影子和你的影子做朋友。”
“我的影子说它会孤单的好吧。”
苏醒听见张远这么说。
他想,能不能颁一条法令,禁止身高一米八一体寒张姓的男脱口秀演员撒娇。
但苏醒还是放慢了脚步。
他们的影子就把手牵在一起,成为不孤单的朋友。
09
王铮亮和陈楚生再次出现在同一个空间,是主题赛的前一天。
在王栎鑫"停电了"的咆哮声和陆虎在黑暗中撞到桌角的"嗷呜"声中,举着强力手电筒的陈楚生和举着没点燃的蜡烛的王铮亮在楼道里打了个照面。
陈楚生:亮哥,你好亮哦。
王铮亮:那是因为你在照我。
王铮亮朝陈楚生示意了一下蜡烛,解释道,来,找不到打火机了,借个火?陈楚生有点烟瘾,日常兜里揣着打火机,这不是什么秘密。陈楚生把蜡烛点上,和王铮亮互看一眼,都露出个笑。
陆虎和王栎鑫扒在门边拿手机在群里欢呼"家人们!和好了!他俩和好了!"
结果语音没发出去,没网。
王栎鑫问陆虎:你流量多吗?
陆虎:完全没有。
王栎鑫忍痛充了五块钱的,在群里问候并遗憾得知他老板居然还活着。
陆虎拿过王栎鑫的手机:你们饿不?吃面吗?
苏醒用张远的回:我们冰箱里还有啤酒,整?
整!
王栎鑫他们在楼顶用砖头砌了个土炉子,又捡树枝点着了煮方便面。
张远怕冷,裹着大花棉被就上来了,怀里抱着冰箱里的啤酒存货。苏醒嫌天台脏,在后面帮他托着棉被尾巴,像给女明星拽裙子似的。陆虎看着张远吐槽道,你这是要登基?张远懒得理他,嗅嗅泡面的味道就要去盛面,却被王铮亮制止。
王铮亮:别低头,皇冠会掉。
张远:有病啊你们!
王栎鑫感叹,老板,你流量好多哦。
苏醒:你们就不能自己花几块钱买个流量包?
王栎鑫举手,报告老板我买了,然后又把手放下了,但是我想留到月底,话说老板你能帮我报销一下吗?
苏醒:我他妈到底为什么要签你,为了添堵吗?
"面好了!"陆虎捞了一筷子,喊着我尝尝软硬啊,就往嘴里塞,结果烫得大着舌头使劲扇。张远很无奈,你就不能吹吹!陆虎你嘴是租来的吗?不赶紧用能还回去?
说到租,陈楚生想起来了。
"啊对,那个,跟大家说一件事。"陈楚生说,大家都扭头看着他。"我和亮哥接下来要把重点移向子公司,做全国巡演和训练营推广,以后可能就不常在上海啊。"王铮亮默默点头。
陆虎挠挠头,生哥,这就是你俩商量出的结果啊?你以后也不做节目了?
陈楚生说就是重心转移一下。
苏醒很冷漠,所以呢?
陈楚生已经默默夹好了一碗面,端着碗说,所以我没续租。
叮铛一声,王铮亮汤勺掉锅里了。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王铮亮咬牙切齿,我续租了啊!王栎鑫插嘴:小亮哥!我可以继承!
陈楚生眼神游移了一下,我没有告诉你吗?陈楚生用品茶的姿势喝了一口方便面汤,缓缓道,哦,那我忘了。
陆虎和王栎鑫一人拉住王铮亮一只胳膊,亮哥,不值得不值得。
小亮哥,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张远裹着被子问。
这事王铮亮已经考虑了很久。
他意识到自己并不适应线上节目的节奏,也没有王栎鑫和张远那天生的观众缘。山海喜剧内部都称他为冠军背后的男人,既是因为他和陈楚生一路扶持的合作关系,也是因为第二届的冠军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大弟子。
那一年王铮亮也只走过两轮,他那学生知道自己夺冠的那一刻先看向了观众席里的王铮亮。他们离得远,王铮亮只看到他红着眼睛说话却听不清声音,但心里知道,他是叫了声“老师。”
这一刻,学生可能替他惋惜,他却感到幸福。
今年其实也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人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得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而陈楚生也早存了回归线下的心,在陈楚生看来,他只是个恰好被时代选中的人,被推着走向"前线",成为线上脱口秀明星的代表,旁人看他面临的不过是适不适合、做没做好的问题。但旁人不问,他自己得问,得问自己想不想要。
他们要不随波逐流的自我。
大家听完了都没说话。
陆虎皱着脸猛地吸溜一口面,然后痛苦地捂住了脸。
怎么了!众人大惊失色。
用太大劲儿,陆虎说,吸、吸鼻子里了…
张远差点愤怒地掀桌:陆虎你做毛啊!你看看这气氛!这是搞笑的时候嘛!
王铮亮倒是很宽容,唉,小远,我能理解虎子,他也不容易。
张远:他哪不容易——
王铮亮:毕竟他做毛不易啊。
苏醒冷静地挽袖口:栎鑫,你想不想现在、立刻、马上就继承他的两室一厅。
王栎鑫:我想继承的是房子不是遗产啊,老板。
陈楚生突然道,虎子,你呛哭了吗?
陆虎迷惑地抬头:啊?
王栎鑫仰头看天,又看了看张远裹着那棉被上的水点子,“卧槽!下雨了!”
“不对不对!”张远观察了一下说道,“卧槽!是下雪了!上海居然下雪了!”
王栎鑫接了一片薄到刚碰到掌心就变成水滴的雪,“还真是!这是初雪啊!”
10
这个时候就能很轻易地判断出谁是南方人谁是北方人。
来自陕西西安的苏醒和来自河南周口的陆虎在此刻展现出了和年龄相符的冷静和成熟。
鉴于脚伤未愈,张远没蹦哒了几下就很有自我管理意识地坐回苏醒身侧。
“其实我堆过雪人。”张远说,“去年上东北玩陪我外甥堆的,买那个堆雪人的套装,带鼻子眼睛还有红围巾。”他缩在板凳上给苏醒比划,“结果谁知道那红围巾掉色啊我靠,真的是,给雪人都给染成粉红色的了。”
“但你别说,粉红色的雪还怪好看的。”张远偷喝了一点酒,话变得比平时多,“后来我就把那雪人拿个大盆给盛屋里去了,结果被我姐骂了一通。”
“其实我也觉得屋里放个雪人有点慎人,但是吧,我一想。”他转头看苏醒。
“你说要是放外头,太阳一出来,那雪一化不都化泥地里头了吗,是不是。”
“粉红色的雪,怎能能下在泥地里呀。”
苏醒说,远远,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王栎鑫和陆虎眼看着苏醒把张远叫到楼顶的角落,两个人不知道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陆虎和王栎鑫对视一眼。
栎鑫,你老板不会是要和远远表白吧?陆虎满脸期待。
王栎鑫:想知道吗?
陆虎忙点头,想。
王栎鑫提议,那咱去偷听!立刻得到了陆虎双手双脚的热烈赞成。
但俩人还是来晚一步,只听到张远对苏醒说。
"…嗯,我说的是有点抽象。诶呀,我的意思是,你想让更多人看见你,你也值得被更多人看见。但你退赛我很支持——"
王栎鑫没忍住惊呼,"老板!你要退赛?"
声音大到飘下来的雪花都抖了抖。
"对,我要退赛。"苏醒坐小板凳坐出了在迪厅门口要保护费的架势。
"老子看不惯这破节目很久了,这个不让讲,那个不能播的!每个人都化妆师给包装包装,上去光鲜亮丽的一站,评委观众反应都靠剪辑,这有意思吗?我们是脱口秀演员,从小剧场开放麦走出来,说的是要遵从自我,要表达自我,在这里只有被一堆标签包裹着的舞台人格,和假人有什么区别!"苏醒半真半假地骂了一通。
张远拍拍他,"来,提醒你一下。"他指着陈楚生,"这里有破节目的冠军,"指着王铮亮和陆虎,"破节目的总编剧,"指着自己和王栎鑫,"以及破节目捧红和破节目即将捧红的人。"
"……你这些话是不是应该早点说?"苏醒道,"这样我也不会——在意你们的感受。"
陈楚生给苏醒敬了一杯,赞同道,说得好。
王铮亮笑,退呗,你退了说不定我还能多留一轮,保留"王两轮"的称号。
"就这么着,爱咋地咋地!一大把年纪了,我只打算为我自己负责,节目组和你们我就管不了啊,反正名也不是我报的是王栎鑫报的,找他找他!"
熟悉的苏式转折让大家都笑了起来。
张远翻白眼,"你能把你自己负责好就不错了,真是!"王栎鑫拍着胸脯,"老板!剩下的事情我负责,像为星伦打出名气啊,挖墙脚啊,就都交给我!但你看看,我这能不能升个二老板?"陈楚生慢悠悠笑,"行,节目我和亮哥负责,来亮哥。"他和王铮亮碰了下杯,王铮亮笑着说,"也没别的,那个Allen你把钱准备一下啊,说不定要交违约金。"苏醒假摔了一下,"我能后悔吗?"
陆虎想了半天,举手发言。
"Allen,你不负责我们可以,你能对张远负个责吗?"
瞬间,楼顶安静下来。
王铮亮和陈楚生都笑着不说话,陆虎满脸期待,苏醒被问了个猝不及防,有点发愣,而张远正抿着嘴巴即将翻白眼说"管我什么事"。
只有王栎鑫看向张远的肚子,"卧槽!张远怀上小老板了?"
凝滞的氛围被这莽夫一榔头打破。
王铮亮笑得不行,你这小老板是麻辣的还是原味的?张远试图用完好的脚去踹王栎鑫,苏醒则恢复了从容,开玩笑说产品质量有问题,要找杜蕾斯公司要赔偿。
陆虎似乎听见二楼搞餐饮的山东人在楼里喊,他打开楼顶天台的门往下看。
"来电啦!"
陆虎扭头朝他们道。
张远腿脚不好,磨蹭半天还没出天台的门。
苏醒回头的时候发现张远正拿着半根蜡烛照着墙壁玩手影。张远见他看过来,单手比着小狗,冲他汪汪了两声。
苏醒想,也得有个法规禁止身高一米八一体寒张姓的男脱口秀演员的影子撒娇。
张远比着手影,用小狗影子问道,苏醒,你退赛之后会回北京吗。
苏醒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我没想好。"
他问,"你不想让我回?"
张远也想了想,"诚实地说,我不知道。"他说“作为朋友,我不能不负责任地给出建议,就这样说想或不想,因为你做出的决定肯定比我好。”听起来应该有个但是,不过张远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墙壁上的小狗手影看起来垂头丧气,情绪不高,有气无力地汪了两声。
张远解释说,它可能是对要和新朋友分别有一丢丢的不满,没事,不要在意它。
苏醒:你手举累了就直说,不用找这种弱智的借口。
张远立即放下手,好的。
“那…”他们同时开启话头,看了彼此一眼又同时陷入沉默。最后还是苏醒说,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他指的是来电前张远在角落里跟他说的那些。
张远顾左右而言他。语序混乱,语焉不详。
“就是我觉得上海下一场雪还挺不容易的,你看今天那雪可能再薄一点,诶,就变成雨了是不是。所以就,不是所有的雪都能下到它该下的地方,哪怕是粉红色的也一样,你看我还得拿个盆装真的是。”
“我就记得我大学时喜欢我们社团一女孩,我就想等初雪给她告白,结果那年愣是没下雪,第二年那女孩就谈男朋友了。”
“就,做什么事都挺不容易的,也可能是我倒霉吧。”
“但没想到今年居然碰上了。”张远看着苏醒说。
苏醒突然伸手把张远手里蜡烛拿走了,阴阳怪气道,“蜡油都快滴下来了没感觉?你这上下半身轮流不遂?”转头把蜡烛倏地吹灭了,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吹枪口。
张远笑着说,诶呀,这不是也没滴到嘛。
“我就是觉得,”他看着苏醒认真道:“AllenSu,你来之后我好像有点转运了。”
闻言苏醒掏出手机,点开收款码:这边建议以后别去公园往王八身上丢硬币,直接拿钱砸我。
王栎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蹿出来插嘴:对嘛,反正王八有的他都有,他还比王八灵,许愿时别把硬币往王八脑袋上扔就行……
话说一半被来取锅的陆虎赶紧捂着嘴拖走了,以拯救他嘴上没门的把兄弟。
还是跳槽吧,栎鑫。
陆虎又双叒叕发出邀请。
11
主题赛那天,苏醒干脆利落地退了赛,坐上了观众席。
但王铮亮还是没能晋级。
王铮亮说淘汰感言的时候很平静,还重点批判了苏醒幸灾乐祸的嘴脸,摄像配合地给苏醒一乐出酒窝的特写,看得王铮亮直摇头。
“你这样我是不会同意你和张远的婚事的,苏醒死心吧。大家都知道哈,我们公司是父母之命,也就是我和陈楚生同意制的包办婚姻,一些封建残余。对,有点馋鱼啊最近。”
苏醒抓狂地抱住脑袋。
王栎鑫拍拍他,老板,都说了你不要惹他。
王铮亮慢慢道。
"以前我每次都只能过两轮,他们就管我叫王两轮,以后都没有两轮了,可能就只能叫我汪伦了吧。"
"这里的很多人我都很熟悉,看着他们越来越好,替他们开心。"
"张远、陆虎、王栎鑫。"
“还有陈楚生,冠军。”
陈楚生被点了大名,无奈地笑笑。
“人家现在连赛都不用比,好骚包的穿个花外套往那一坐,一脱里面一身白。”
王铮亮笑着回头看他,“里白。”
“李白赠汪伦。”
情谊比桃花潭水深。
一个谐音梗作为整篇即兴感言的底,观众发出起哄的嘘声,苏醒和王栎鑫做被烂梗袭击状,张牙舞爪抱在一起。陆虎憋不住眼泪,哭得皱皱巴巴,被张远揉揉脑袋。
站在评委席的陈楚生,看王铮亮冲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在刺目的灯光中背对着他走入幕里。
王铮亮把无数好演员送上青云,但最终他自己这一阵好风也没能在舞台中央刮起。
所幸它没有消散,只是走向了人间。
陆虎脑袋搁在张远肩膀上,把张远的大衣哭湿一片。
别哭了,张远温声哄道:这件借来的衣服,快赔不起了。
陆虎抽噎着说:张远你大爷的,我帮你赔。
张远敞开大衣,露出内搭:那想感受一下我胸膛的温度吗?
陆虎带着鼻涕泡骂他,张远,你真是个臭搞脱口秀的。我长得就那么富有吗?也赔不起两件啊。
脱口秀演员就这样,哭成傻逼也不忘接梗。
那天后王栎鑫摩拳擦掌地要给苏醒办欢送会。
苏醒抽抽嘴角,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我还在给你开工资。
王栎鑫不满,我这不是在献殷勤吗!看不出来我对你的爱?
苏醒:谢谢你但不需要。谁说老子要走?
王栎鑫很失望,啊你不走啊?你怎么不走了啊?
陆虎抢答,我知道!他把眼睛眯起来,伸手摇着王栎鑫的衣角,giegie,你能不能不要走!
王栎鑫立即接受信号,拿手指在脸上戳俩酒窝:好好好,不走了不走了。
张远撸起袖子,发誓要和陆虎拼杀个你死我活。
王铮亮淘汰后便把全副心神放在了做子公司上,最先遇上的难题是取名字。开了几个会都不满意,又私下把这几个人都召集到楼顶,头脑风暴想了半天。
最后陈楚生实在懒得继续纠结,既然山海喜剧有线上线下两半,他提议就叫"半边山半边海",简称半山半海。
苏醒很看不上这个名字,你们要去搞房地产?
但王铮亮觉得还不错,嗯,就这么半。
苏醒:陆虎你别拦我,我今天就让他们变成四分之一山四分之一海。
12
陆虎是在进十强时被淘汰的,最终是第十三名。说淘汰感言时,他举着话筒问陈楚生,哥,这次我没给你丢脸吧。
陈楚生向他举了举胳膊,陆虎冲到评委席去抱他,没看到台阶,还给自己绊一跟头。
陆虎说,哥,以后我能给你开场了,我一直就想给你开场。陈楚生说,开什么场开场,不光开场,你以后还得自己办专场呐。
王栎鑫最后得了第七名,新人里成绩最漂亮。
他才二十出头,舞台灯光打在脸上,妆造后看起来格外标致。如他答应苏醒他要替俱乐部负责的一样,他拿着话筒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了前缀。"大家好,我是星伦俱乐部的王栎鑫!"往台下深鞠一躬,扬起的面庞意气风发。
在最好的年纪,有了最好的开始。
这个年岁的人,正是要单枪匹马走南北,千里奔袭追天光。
张远比他差一点,在第九。比前两年的名次下滑些,但也无愧于观众对他的期待。创作起起伏伏是常态,张远欣然接受自己来到瓶颈期的事实,也享受创作给他带来的快乐和痛苦。
但陆虎拆台道,别拽词,你这就是情场得意职场失意,纯属活该。张远翻白眼,有女朋友的又不是我,我得意什么真的是!陆虎只朝他挤眼睛,你不是有老公嘛?
录完决赛是庆功宴,而庆功宴之后回到楼顶,才是他们六个的聚会。
节目结束,陆虎即将搬去和女朋友住,而陈楚生和王铮亮也要逐渐把工作重心移出上海。
王栎鑫顺利继承了王铮亮那户,陈楚生那屋的新租客则是个年轻漂亮的音乐剧男演员。
张远和苏醒目前还是原样,只是苏醒会先回北京处理下俱乐部的事情,再转到上海发展,他想问张远要不要和自己去北京看看,但是瞄了张远好几眼,还是没问出口。
这次的结束对他们极有意义,像是来到了一个生活的拐点,满是新鲜的事物在招手。
陈楚生和王铮亮作为领导已经在庆功宴上喝了一轮,如今已醺醺然。王栎鑫本不该那么狼狈,但奈何酒量一般,跟陆虎一人一个小板凳,在那呜呜咽咽地抱一起哭。哭了半天陆虎跟王栎鑫说,栎鑫,我俩演漫才吧,我想演傻子。王栎鑫哭着说,好!怎么演!演恐龙怎么样!然后把手缩在胸前“咿咿”叫着在楼顶跑了一圈。陆虎哭得更厉害,栎鑫啊,一个漫才里真的不能全是傻子。
他们闹得动静大,刚入住的音乐剧演员挺忐忑地敲敲楼顶天台的门,问他们能不能小点声。
张远这才意识到这楼顶两头住的不再只是他们这帮人,赶紧给人道歉,顺便把醉的找不到北,快抱人音乐剧演员身上哭的王栎鑫扒了下来。苏醒热情地往那音乐剧演员手里塞了把串当做赔礼。那音乐剧演员挠挠脑袋,握着一把烤串迷迷糊糊地走了。
张远最后也不知道那晚上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第二天只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被子直掖到下巴。
他跟床头一鸟一猴的玩偶打了招呼,跨过地板上七扭八歪,还在打呼噜的陆虎和王栎鑫,路过房门大敞在次卧睡的正香的陈楚生,和占着沙发、掉了半拉被子的王铮亮——
然后,他看到了厨房里的苏醒。
苏醒正在煎鸡蛋,身上系着上周他本人曾严词拒绝、声称这辈子不会穿的粉红围裙,手边的iPad支在料理台上公放着老友记。
张远觉得突然被生活弹了个脑瓜崩。
生活是名词,是动词,还是形容词。
用以指代美好瞬间的主观静止和客观流动。
用以描述他这一刻加速的心跳和放缓的呼吸,以及同时爆发的,来自原始的肌肤饥渴和后天习得的胆怯迟疑。
生活弹了他个脑瓜崩后说,嘿,我在这儿呢。
不在别处,就在此刻,正在今天。
在那个穿着粉红围裙臭着脸做早餐的男人身上。你看到他了吗?
张远说,是的,我看到了。
苏醒回头,对着倚在门边,用别扭姿势探出个脑袋的张远疑惑道,你这是学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张远不说话,蹭到苏醒后头,看了看平底锅问,你怎么只煎两个鸡蛋。
除了我俩,你看还有谁起了?苏醒把鸡蛋铲到盘子里,有点糊啊,凑合吃。
张远没说话,心想,明明你没看到我时就已经在煎了。
苏醒觉得今天张远沉默得有点不对劲,学着老友记里的钱德勒摊手晃了晃身子,怎么?有什么问题?
张远不说话。
有问题,张远在心里回答。
今天好像…特别格外非常喜欢你。
苏醒推推张远的肩膀,hey!bird!
而张远只是伸手按下苏醒睡得翘起,看起来很坚硬但其实很柔软的一撮头发,笑着说道,早上好。
苏醒有点懵,…早,上好?
最后,当他们在餐桌上相对而坐,把鸡蛋放进嘴里的那一刻,苏醒和张远都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好像遗漏了什么。
也许。
没过几天,山海喜剧的几位被叫去审决赛粗剪,王栎鑫和苏醒这两个编外人员也去凑热闹。王栎鑫跑去看片,苏醒则在人家公司闲逛。逛着逛着,就逛到了前台那块白板边上。
这回苏醒一眼就看出哪个是张远写的。
在最右上角。
"像鸟一样,成为自由而无用的灵魂,然后去码头整点薯条!"
得亏张远个子高,不然还写不到那。
路过编剧组的姑娘见苏醒站在白板前,给他递了支记号笔,醒哥,你也写个呗。
苏醒开玩笑,“怎么?写完你好拿纸拓签名啊?"但还是接过了笔,"我不是你们山海的,也能写?"
姑娘往白板上一指,能啊,那个就是之前栎鑫哥写的。
苏醒一看,简单粗暴九个字。
"拿大王!办专场!赚大钱!"
嗯,是他。
旁边的则是二十二岁的陆虎留下的,很青涩又很有力的十六个字:“好好生活,好好写稿,永远真诚,永远善良”,署名L.T。
苏醒已经抬笔了,嘴里还要说,那不好吧,人栎鑫毕竟是家属,你们首席编剧的把兄弟嘛。
那姑娘就乐,醒哥你不也是咱远哥的家属嘛。
嗯,会说话。苏醒在张远留言下方找了个空,留下一串龙飞凤舞的英文。
"Nodaybuttoday."
13
决赛都快播出了,王栎鑫发现他老板和张远居然还没有在一起。
王栎鑫嗨了一声,就是怂呗。
怂什么怂,老子有什么好怂的。苏醒不忿气,这不得找个契机吗?
契机不知道找没找到,但决赛是真的播出了。
那晚上正好是跨年,一帮人又聚在楼顶,围着烤炉子坐一圈。
六个人一个没少,还多了陆虎的女朋友嘘嘘、传说中对门搞餐饮的山东人,和租下陈楚生原来那间屋的音乐剧演员,以后这个楼顶就是他和王栎鑫对半分了。
陆虎和张远整了个投影仪,就投在墙壁上,特有氛围感的露天影棚,但看的不是跨年晚会,是这帮子人的脱口秀。
一看到陈楚生出来,张远、陆虎和王栎鑫就开始拍着巴掌喊“陈楚生!陈楚生!陈楚生!”王铮亮揽着陈楚生的肩膀摇他,陈楚生就无奈地笑,这个初代冠军到现在都没有习惯自己在镜头里的样子。
看完后张远挺难过地眨巴眼:不会这就是最后一次在荧屏上看见生哥了吧。
陈楚生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我只是重心回归线下,又不是不赚钱。
张远尴尬地笑了两声。
看到自己那段的时候,王栎鑫这小子尾巴要翘上天。但这次苏醒也蛮有荣与焉,毕竟也是他一手发掘培养起来的演员,很动情地和王栎鑫拥抱,亲了他脸一口,还敬了他杯酒。
王栎鑫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仰头干了酒,猛地蹿了起来,用力拍拍他老板肩膀。
“老板!不行!我必须报答你!”王栎鑫脸颊上还挂着泪,叉着腰大喊,“我今天就必须把这事儿办了,了我老板一桩心事!”
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得猝不及防。
王栎鑫踩着塑料凳,拿着个酒瓶当麦克风,一个湖南人激动出了东北味。
“张远!我老板稀罕你!想和你搞对象!你就说行不行吧!”
众人目瞪口呆。
苏醒只想把那酒瓶砸王栎鑫脑门上。
张远懵了半天,弱弱地举手。
额,可是…我们已经在搞对象了呀。
众人:哈?!
张远和苏醒在一起得悄无声息,完全不像他们对上眼时那么明目张胆。
额,是这样的。
张远解释,那天上午我在看陶白白…
陆虎疑惑:等下,什么白白?
他女朋友嘘嘘给他解释:陶白白,讲星座的。
张远继续说,然后陶白白说,今天双子座宜告白…
众人:……
这就是越倒霉的人越迷信吗?
可能是有点突兀,但其实张远深思熟虑过。
他也想过要怎么开口才好。
张远还记得他中学时但凡早恋都一个模子,一个说今晚的月色真美,另一个回复风也温柔。后来又流行起“乌鸦为什么像写字台”,到大学又演变成手机键盘九宫格。
总之绝不能直说“我喜欢你”,仿佛这四个字才是伏地魔的中文名,每说一次就会有一个无辜麻瓜被残害。
张远能理解,爱情嘛,要讲究点朦胧美,得有点穿过你的黑发我的手的瞬间,不能扯着嗓子用大喇叭喊。尤其是对苏醒,要是用个大喇叭喊“苏醒,苏醒,苏醒”,保不齐还以为是给植物人做康复的。
不光不能喊,还得反复试探,得因缘际会,得兜兜转转,这才体现出命中注定来。
但是张远一向倒霉,他想,靠命哪靠得住啊。
他就是得自己一闷头撞苏醒身上,谁拉开都不行,得有这种碰瓷的精神,叫老天爷也拿他没办法。
于是他在饭桌上清清嗓子。
苏醒,你觉得我怎么样。
苏醒刚夹了一筷头西红柿炒蛋,还以为张远是问他这菜炒得怎么样,边往嘴里放边道,我尝尝啊。
“我是说我做你男朋友怎么样。”他看着苏醒傻眼的样子,一本正经道。
“我喜欢你,想和你谈恋爱。”
苏醒咽下嘴里的食物,愣着放下筷子,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半天没有说话。
张远心里咯噔。完了,居然不是两情相悦,这倒霉催的。
“你,”苏醒突然猛咳了两声。“…你这菜,盐放多了。”
张远:“……对不起。”
苏醒哑着嗓子,“我去,终于能出声了,齁死我了我操。等会,你在干嘛?”苏醒看张远突然掏出手机开始打字,“虽然你确实差点咸死我,但也不至于要写道歉信,我原谅你…”
张远抬头,“额,我在记梗。”
行,脱口秀演员的职业修养。
苏醒幽幽道,“如果咱俩谈恋爱吵架了,你会写段子骂我吗。”
苏醒差点破功。
他努力木着脸,两手一摊:“谈呗。”
你们脱口秀演员谈恋爱好荒唐啊!王栎鑫打了个酒嗝,对这个故事发表看法。
你他妈不是脱口秀演员?苏醒无语。
王栎鑫摊手:网友都说了,我说的不叫脱口秀,以后请称呼我为人民语言艺术表演者。
王铮亮很欣慰:这就是一盐为定,有盐份呀。你们以后就是名正盐顺的一对了!
苏醒:谢谢,但你的祝福让我有点不舒服了。
对门山东人和音乐剧演员没搞清楚状况,也跟着他们拍巴掌:好事好事,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额。
带头说祝词的陆虎被张远踹了一脚,女友嘘嘘摸摸他的虎头,安慰他:去,大方的,被踹都是你活该。
陆虎:嘘嘘,你是脱口秀演员的女朋友,不是脱口秀演员,其实不用这么幽默的。
王铮亮适时递上新公司名片:我们训练营要开始招新了哦~
陈楚生也朝嘘嘘点点头。
苏醒:你们山海喜剧可真会做生意…
又过了几个演员,他们终于等到了张远出场。
陆虎展开双臂,拉开架势,来了!大家安静!远远出场啦!他扭头和女友说,嘘嘘你知道吗,我之前就特好奇初雪那晚上远远和Allen说了什么,结果他俩死活不告诉我。
女友问,那他俩说了什么?
陆虎搂着女朋友,你看吧,张远把那事写进段子里了,太膈应人了他。
决赛的张远穿了一身白,脚没好全走得慢,看起来十足优雅地鞠了一躬。
他笑着问观众,“你们见过粉红色的雪吗?”
对门山东哥们听了之后挠脑袋,你们说那Allen在哪呢?没有啊也?
苏醒抽抽嘴角,Allen在这呢。不知道为什么,苏醒总觉得自己和这人命里犯冲。
那山东哥们恍然大悟:你就是Allen啊!那你啥时候出来啊?
陆虎就笑着拍拍那山东哥们的肩膀,你接着看嘛,还没到呢。
节目里,张远节奏很稳,一番接着一番。
终于,他开始收尾。
“其实今年冬天,我运气还不错。欸,外地朋友可能不知道啊,前些日子上海居然下雪了。”张远扶着麦架,“初雪那晚上我们这帮人一起喝酒,第二天就是主题赛。”
“苏醒把我拉到一边,跟我说他想退赛。”
镜头移给苏醒,观众、嘉宾还有演员都立刻开始起哄,演员区陆虎和王栎鑫抱在一起,直嗑得掐人中咬袖子。
但张远没受影响,他只是看向观众席。
“我说我支持他退赛,但是……”
潇洒退赛的人就大咧咧地坐在最外围,那排就他一个,大马金刀地横在那,像是来砸场子的。他们目光相接,苏醒两手叠在一起,用手影给他比了个鸟,张远就笑了。
“他问我,但是什么?”
天台上苏醒和张远挨挨蹭蹭地坐在一起,张远把头靠在苏醒的羽绒服帽子上,节目中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
“我说,”那声音顿了顿。
“*但是粉红色的雪,不应该落在沙地上。”
与此同时楼顶响起一声欢呼。
新年到了。
—theend—
————这是一段很长的文末注释————
——来自音乐剧《吉屋出租(rent)》,非常好看,推荐给大家。文里生亮的留言也是这部剧的歌词,醒的留言“nodaybuttoday”也是这部剧想表达的精神之一。整篇文其实和这部剧无关,只是借用了《吉屋出租》想表达的诸多精神之一,但是有埋一些呼应的梗,如果是双厨应该有感觉。
*去码头搞点薯条。
——来自乔舒亚·巴克曼的一则漫画,现实里远远在小号发过这个梗。
*粉红色的雪不应该落在沙地上。
——来自华语辩坛老友赛丁冠羽学长的结辩,辩题是故事的结局重不重要,持方是重要。
文里远用这个,既是在说梦想故事的结局,也是在说他和苏醒的故事的结局。
本意搞脱口秀AU是知道哥几个和脱口秀的渊源后,就想搞点浪漫的文化人边搞笑边谈情说爱的故事。但无奈笔力和文化水平有限,最后不浪漫、没文化甚至还不搞笑,只剩下谈情说爱了。
那就当看个热热闹闹吧。
祝看到这里的你们,心中那片粉红色的雪都能下到它该下的地方。
纯情批会画一些狗屁不通的纯爱文学。
补完战至巅峰小万后的观后感,假如平行世界不是男团是战队的小万成长史,无cp,外国弟弟们算是客串,戏份少,尽量端水,但由于剧情设定,前期伯老师戏份较多,带Gemini玩
我是单排混王者的纯混子,为了能写的更好一点,我又又又回归王者了,把各个位置都体验了一遍,但是一局都没拿到过东皇,一直都挂在ban位上,所以如果写的不符合电竞事实,轻喷......
设定:
教练-INTO1-伯远
Gemini(编外人员)
发育路-INTO1-Key
中路-INTO1-魔法师
游走-INTO1-十O
打野-INTO1-Daniel
对抗路-INTO1-AK
第一章...
第一章WJJW倒闭了(其实还没)
WJJW战队的办公室里,伯远捏着合同的指尖泛着白,暴起的青筋诉说着他的愤怒,一向脾气很好的他头一次生出撕碎对面可恶嘴脸的想法。
理智终究战胜了怒火,伯远缓慢的松开了攥着合同的手,“我明白了龙总,明天,不,今天我就会带着小宇离开WJJW,感谢这四年来您的指教。”
不知为何,龙丹妮从最后一句话里听到了咬牙切齿的语气。“汤浩,你是个聪明人,不过一个替补,为了他甘愿放弃教练的职位,不值得啊。”
“那就不劳您费心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并没有签教练的合同,在WJJW战队,我不过也是个替补罢了。”伯远深深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龙丹妮,那双藏满了算计的眼睛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只不过是个商人,一点也不热爱电竞。这个在电竞行业出名的龙头大佬,最大的爱好就是发掘一批有实力的电竞新人,然后带回WJJW战队,藏起来。
“违约金我会付的,感谢您放过我们,有缘再会。”伯远知道,龙总最不缺的就是人才,自然不是真心的留自己,自己识趣点才是正确的选择。最后看了一眼龙丹妮,四年了,资本家终于还是榨干了员工的最后一丝热情和心血。伯远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龙丹妮看着伯远离开的背影,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了,WJJW的双冠教练啊。”
伯远回到工位上,默不作声的收拾自己的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的刘宇犹豫了半晌,还是走上前来,小声问道:“远哥,你这是”
“对不起小宇,耽误你两年,最好的两年,你一直在做替补。”伯远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接着又镇定自若的补充道,“不过没关系了,以后不会了。”
刘宇沉默的低头,勉强笑了笑,“是啊,有新的替补来了,我连做替补的资格都没有了。”
伯远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一向习惯整理好私人物品,如今收拾起来倒是十分方便。整理的差不多了,伯远拍了拍还站在原地的刘宇,“走吧。”
难兄难弟抱着属于自己的东西,离开了WJJW的大楼。
“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伯远心里一边算着账,一边问刘宇。
“不知道,回去准备准备考个学吧。”刘宇头一次对未来生出了迷茫,当电竞主播时没有,被挖去WJJW没有,一直当替补也没有。刘宇一直觉得,总有一天自己能站上KPL的赛场上,可是一夜之间,梦想灰飞烟灭,他现在仿佛站在悬崖边上,向前一步就是毁灭,可偏偏梦想就在对面。
“不如,来我的战队吧。”
伯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原本站在悬崖边的刘宇拉了回来。刘宇迷茫的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望向说话的人。
伯远苦笑一声,其实早就有这个想法了,从WJJW开始不做人的那一天,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战队,这个念头就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了。
伯远的表情坚定起来,“对,我要组建一支战队,一支真正的战队。”
伯远的话说的并不明白,刘宇却一下子听懂了,组建一支真正热爱电竞的队伍,不为名不为利,只因热爱而存在。
刘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远哥,我可以吗”
“你可以。”铿锵有力的三个字,是对刘宇两年来的绝对认可,伯远腾出一只手,“欢迎加入,Key神。”
在一个炎炎夏日的街头,两个怀揣着梦想的人孤注一掷的做出了一个决定,在那一刻,没有人想过,这个决定造就了一支不败的神话队伍。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始于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夏天。
被扫地出门的两个人在咖啡厅暂时落了脚,伯远打开电脑在搜索着什么。刘宇在笔记本上涂涂划划,最终在一个名字上画了个圈。“远哥,以我们的名气,招揽巅峰赛前五十名的人,几乎是不可能,除了这个人。”
伯远从电脑上把自己的目光拔下来,看向笔记本上的那个名字——Daniel。
“很眼熟的名字,WJJW之前挖过他,但是他明确说了,自己只打首发,不做替补和二队。”伯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野王,可以试着交流一下。”
“想办法联系一下吧,如果能把他签来,对我们是个不小的助力。”
“好。”伯远点了点头,“关于其他的人选,小宇你过来看一下这个。”
伯远把电脑转向刘宇,上面是一场直播回放画面,直播间的名字——黑眼圈战队。
“主播?”刘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紧接着疑惑的问,“远哥,你怎么不给我耳机,我听不见声音。”
伯远沉默了一下,有些艰难的开口,“那个,你先看看。”
刘宇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听话的看起来视频。
十分钟后,刘宇双眼亮晶晶的看向伯远,“是这个营口大酱吗,他辅助打的真不错。”
“是,占视野、保C位,开团都做的很好,几乎没有失误,跟你这个第一稳发育路很搭。”伯远赞许的点点头。“而且硬辅真的很给人安全感,他也够猛敢冲。
“不过除了他呢?”伯远在有意识的培养刘宇的看人能力,他一直都觉得,刘宇有成为队长、教练的潜质,他足够冷静却又充满热情,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魔法师。”刘宇把笔记本推到伯远面前,“他这一手元歌很有意思,团战精准切C还能全身而退,傀儡骗大,无论是手速还是胆识都很优秀。”
“不错,如果我们能把他们俩签过来,队伍就初具规模了。”
“可是,他们的年纪?”想到这里,刘宇有些迟疑,电子竞技真的是吃青春饭的,一般18-20岁是巅峰期,自己已经是巅峰期的尾巴了,隔着屏幕,谁又知道谁呢。
“放心,他们是从六月中开始直播的,在直播中说过自己是今年刚高考完,挣点零花钱的小朋友。”伯远没忍住笑了笑,“对了,给你耳机听听。”
刘宇不明所以的带上耳机,紧接着差点被振聋。
“感谢老铁送来的小火箭,扣一波666。哎呀林墨你别送啊!”
“元儿你闭嘴,我这明明叫为了团战奉献自己,你看看,咱们团赢了~”
“你活着影响我们输出。”
“超儿说得对。”
此起彼伏的嬉闹声,夹杂着极具感染力的东北方言,明明只有四个人在说话,吵得却像五百只鸭子一样,不过可以确定,这是男高能发出的诡异声音。
刘宇沉默着摘下耳机还给伯远,在对方笑翠鸟一般的笑声中感慨,果然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成熟稳重啊。
“妹儿啊,哥回来了。”饶是没开扩音器,大喇叭一样的声音还是漏了出来。
原本已经收敛了笑意的伯远没忍住再次狂笑出声。
刘宇表示,此时我的母语叫无语。“我那性别认知障碍的AK哥,您怎么回来了,比赛不打了?”
“啧。”手机对面安静了一会,就在刘宇怀疑对方是不是突然哑巴了的时候,对面的声音再度传来,“我退役了。”
平地一声雷,刘宇恍惚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自己解约,打LPL的堂哥退役?
刘宇没说话,他一个从来没有参加过正式比赛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在对方没有等他的回答,自顾自的转移了话题,“你呢,最近怎么样?”
“巧了,我被解约了。”刘宇深知自己堂哥的性子,在对面爆炸之前接着说,“不过我现在签约了新的战队,我很开心。”
刘宇还维持着举着手机的姿势,下意识的转头,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刘彰收起手机,笑着向刘宇跑去,把人抱了个满怀,“小宇,我在。”
累积了一天的委屈在此刻爆发,刘宇眼眶含泪的回抱住刘彰,哽咽道:“我差点就再也打不了KPL了。”
刘彰拍了拍刘宇的后背,“不会的,你一定能打,一定能夺冠,我相信你。”
好一会儿,刘宇才平静下来,带着刘彰走向抱着胳膊看戏的伯远,微红的眼眶和鼻头让伯远忍住了调侃他的欲望。
“远哥,我堂哥刘彰。”
“我知道,AK刘彰,久仰。”伯远笑着伸出手,“你退役的消息已经上热搜了。”
“是吗?没关系,很快会有新的热搜顶替的。”刘彰笑了笑,“欢迎我跨行加入你的战队吗,缺对抗路吗?”
伯远挑了挑眉,最初打KPL联赛的,确实有来自LPL退役的职业选手,AK这个人以意识好、会抓时机而出名,他加入战队,或许真的能打出不一样的精彩。“欢迎你加入,AK。”
刘宇此刻有点恍惚,战队五个人选就以这么神奇的方式定了下来,实在是太不真实。
好吧,刘宇今天的母语还是无语。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伯远成功自证了身份并约了对方明天在肯德基见面。
“成败再此一举,等拿下这两个人,我们就去找Daniel。”伯远把电脑一合,“走吧小宇,你没宿舍住了,先在我那凑合一下吧。”
“那个远哥,我也没宿舍住了。”自来熟的刘彰无辜的举起手,“还能多收留一个不?”
行吧,谁叫自己有求于人呢?伯远无奈的带着两个人回了自己的出租屋并分出了一半的床和客厅的沙发。
“小宇你明天去实地考察一下我们的俱乐部开在哪比较合适,AK你明天好好给我学习王者荣耀怎么打,回来我要检查。”伯远安排好各自的任务,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心事重重的睡觉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生物钟让伯远早早的起了床,同样早起的还有刘宇,简单的吃过早饭后,伯远又叮嘱了一番刘宇,才放心的前往肯德基赴约。
不知不觉,笔记本上已经写满了分析,伯远揉了揉眼睛,正想休息一下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道声音,“哇!活的教练!WJJW的伯远老师!”
熟悉的东北口音让伯远一下子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伯远抬头望去,四个帅气的男生站在不远处,用同样好奇又炽热的目光盯着自己。
“坐,想吃什么自己点,我买单。”伯远友好的笑了笑,招呼着对面的人。
“那我不客气了。”为首的男生拉着另一个圆脸的男生坐在了伯远的对面。剩下的两个男生对视一眼,也在旁边落了坐。
伯远耐心的等他们点完餐,才笑着开口,“不介绍一下自己吗,小伙子们。”
亲切的语气一下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四个人对视一眼,在确定对面不是骗子之后,警惕心也就慢慢放下了。
那个圆脸男生第一个开了口,一张嘴就是满满的东北味,让伯远一下子确定了他的身份。
“教练,我叫张嘉元,就是那个营口大酱,玩辅助的。”
和他挨着的那个男孩也笑了笑,“我是林墨,魔法师元歌就是我,教练,我想打电竞。”林墨看上去很活泼开朗,张嘴就是灌篮高手梗。
剩下的两个人也依次介绍了自己。
“张腾,打野。”
“付思超,射手。”
伯远点了点头,直接进入正题:“你们有兴趣来我的战队吗,有一个为期一个月的青训,选出五名直接成为首发阵容,参加明年的KPL联赛。”
作为一个教练,伯远深知不经历青训的孩子会少一门关键的课程,哪怕挖不到好苗子,青训也是必不可少的,建立友谊、磨练团队合作以及树立信心,这就是伯远的目的,所以他把整个黑眼圈战队都忽悠了过来。
“需要签合同吗?”张嘉元迟疑的问,他的高考成绩不理想,原本打算复读一年去找林墨的,如今有一条新的路摆在他面前,说不心动才是假的,可他依旧有些迷茫。
“可以先不签,为期一个月的青训包吃包住,等确定了你们正式加入战队,再签合同。如果中途你们反悔了,随时可以离开。”
“那,可以半工半读吗?我考上了电竞专业,想去读书。”林墨紧接着也举手提问。
“我们两个都大三了,年纪都不小了,陪林墨和嘉元去训练可以,应该没机会打职业吧。”付思超和张腾对视一眼,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如果你能保证训练和战绩,我这里可以接受半工半读。”伯远预想过这个问题,也做出了龙丹妮完全相反的决定,也许这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但却是伯远愿意做出的决定。“至于你们,欢迎来训练,不过想打职业,机会不大,我们已经有很厉害的打野和发育路青训生了,不过不到最后,谁又知道最后的结果呢?”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伯远极其有耐心的回答着四个好奇宝宝的各种问题,甚至连私生活都被问了个差不多,才终于结束了这一轮的问答。
“这是报名表,你们填好后等候通知就行,估计一周左右吧,等俱乐部建好,欢迎来训练。”伯远长舒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愧疚,他好像在忽悠清澈愚蠢的男高和男大。
被忽悠瘸了的四人组倒是兴奋的很,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立刻回去战斗到深夜。
“伯远教练,怎么,又要挖我吗?”
“是啊,新战队首发阵容,有兴趣吗?”
“周柯宇,我的名字,我加入。”
什么叫猝不及防,饶是伯远也愣在了原地,举着手机感觉自己在做梦。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来帮我吧,郭家毅。”
一不小心说错话的警队队长圆X傲娇法医小徐
小情侣之间的小故事
虽然好像并没有多少谈恋爱的情节
“哎,老大和徐法医还没和好啊?”一个小警员拿着刚被自家顶头上司驳回的结案报告敲敲同伴的脑袋
“我这报告都被驳回三次了!三次!就算是为了局里的生活环境做贡献也好,求求两位大神快点和好吧!”小警员一脸苦相
“你们很闲?结案报告改完没有?中午下班之前交上来。”全圆佑从办公室探出头来,黑着脸的样子吓得两个小警员浑身一激灵,只得带着一张苦瓜脸工...
“你们很闲?结案报告改完没有?中午下班之前交上来。”全圆佑从办公室探出头来,黑着脸的样子吓得两个小警员浑身一激灵,只得带着一张苦瓜脸工作去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个警局精英因为上一件案子有点小分歧而已。
小分歧个锤子
全圆佑烦躁地将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脑海里又不由得想起那天和徐明浩的对话
“我看你今天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徐明浩一边翻看着手机上助手发来的痕检报告,一边问全圆佑
“在车上就别看手机了,待会儿头晕。”全圆佑拿过徐明浩的手机利落的锁了屏。
徐明浩也不恼,他撑着头瞟向开车的全圆佑:“别扯开话题,你不对劲。”
“刚刚我向死者家属介绍情况的时候,为什么阻止我?”
“他们失去女儿已经很痛苦了,你那些官方的答复,以及……”全圆佑停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那些血淋淋的照片,对他们来讲是二次伤害。”
“他们需要了解基本情况不是吗?不了解情况他们怎么配合调查。”
“那你也该委婉一点,你那些专业的法医名词对于普通人来讲,太残忍了。”全圆佑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满,“对于一对刚失去女儿的父母来讲,没有比‘死者死前曾受到暴力侵犯’、‘尸体胫骨、股骨多处骨折’这种话更残忍的话了。”
全圆佑一个急刹车,徐明浩的手机差点掉到地上:“徐明浩,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冷血……”
“死者指甲內的组织化验结果出来了,与死者的那位继父的DNA吻合,”徐明浩并不理会有些气急败坏的全圆佑,直直把手机怼在他眼前:“小黑带着增援已经在来的路上,你现在可以掉头实施抓捕了,全队长。”
全圆佑终是一言不发地掉了头,徐明浩看也不看一眼地继续把玩着手机
“等一下你留在车上,抓捕行动不用参与,太危险了。”
“我有自保能力,全圆佑你还不清楚吗?”徐明浩心里有气,语气也淡淡的
“总之,听指挥。”
徐明浩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理所应当的,嫌疑人在面对黑黢黢的枪口时慌了手脚,瞅准机会破窗而出。全圆佑暗骂一声立刻带人去追,等再看到嫌疑人的身影时,他已经被徐明浩死死按在了地上。
把人铐好带走后,徐明浩站起身理了理衣服
“不是说好在车上等着吗?怎么......”
“谁跟你说好了。”徐明浩头也不回地上了小黑的车,只留下全圆佑在原地烦躁地挠头
“全队长,你要的法医结案报告我就放在这里了。”徐明浩一下把文件摔到全圆佑桌上,“请你不要再一天三趟地叫你的警员来烦我。”
“还有,我知道你熬了几天大夜很辛苦但是,不要把你的情绪发泄在我身上。”说完徐明浩就把门摔得震天响。留下办公室外的小警员们面面相觑。
全圆佑和徐明浩之间莫名开始的冷战几乎波及了整个警局,两位主角倒是淡淡的,但是可苦了两边的小警员们,两人身上的低气压几乎能压死人
“老大,接到报案,影视城有案子。”
“叫上徐法医,准备出发。”全圆佑心下一动,徐明浩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明浩被S研究所借走了哟,”痕检科的尹净汉突然出现在全圆佑办公室的门边,“你懂的,相比新鲜的尸体,人类学博士徐明浩还是比较喜欢雪山上挖出来大概保存了1500年的古尸。”
“何况我们明浩现在不想见到你。”尹净汉挑衅地笑笑,“而且法医科人手紧缺,所以委屈你和我这个不太靠谱的人合作一次咯。”
“......走吧。”
全圆佑在身边小警员“我还是第一次来影视城”的惊叹声中下了车
“队长,死者就在前面,报案人是棚里的清洁大爷,据大爷的口供说,凌晨五点大家都听到了枪响,但是因为有剧组在拍夜戏所以就都没有起疑,直到早晨七点大爷来棚外的的走道上打扫才发现了不对。”先到的小黑语速飞快,“徐法医已经到了,正在进行初步尸检。”
还没等全圆佑反应过来,身旁的尹净汉已经语气欢快地扑向了蹲在尸体旁缩成一团的徐明浩
“明浩呀~”徐明浩站起身来下意识地接住了扑过来的尹净汉,他无措地张开沾满血污的手掌避开兴奋地抱着他晃来晃去的哥
“你不是在S研究所吗?怎么在这呀?”尹净汉在全圆佑的虎视眈眈下继续抱着徐明浩
“刚好在这附近,就过来看看。”
“详细情况要等解剖过后才能清楚,”徐明浩捡起被扔在尸体旁的猎枪递给尹净汉:“这枪粗制滥造的,连子弹也是直接倒的火药,净汉哥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做弹道分析。”
“还有,”徐明浩终于转向在一旁的全圆佑:“死者后脑上的伤口旁有散落的红色碎屑,按现场环境来看,应该是那边的砖头,麻烦你和你的组员找找有没有带血迹的砖头,上面有可能有凶手的指纹。”
随后就头也不回地指挥着把尸体移回局里。
得,还在生气
全圆佑头疼地让小黑带人去走访和翻找证物,自己就在附近观察有没有遗漏的证据
等全圆佑带着半块带血迹的砖头走进徐明浩的法医室时,徐明浩已经在缝合尸体。
“死因确定了,就是股动脉破裂失血过多致死,头部的伤未伤及头骨,只是皮下出血导致的血肿,”徐明浩手下动作不停,“弹道分析也快了,只不过从解剖结果来看,致命伤的方向很奇怪。”
“明浩,弹道分析结果出来了,”尹净汉一边翻着手上的文件一边走进来,“跟你猜想的一样,伤口是从下往上射击的,凶器就是那把自制猎枪。但是……凶手跟死者的姿势有点奇怪。”尹净汉点点文件上的图案。
“哦,全队长也在啊。”尹净汉工作中最是认真严肃,眼皮朝着全圆佑的方向一掀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跟同事做了所有射击的方向测试,发现最符合伤口深度和子弹走向的只有这个姿势。”
“凶手蹲着或躺着向居高临下站着的死者开枪?”徐明浩似乎不意外得抢答。
“嗯哼,”尹净汉哼唧一声表示赞同,显然他也很好奇死者和凶手的位置为何是这般,“还有,死者血检结果也出来了,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几乎达到了致死量。”
“说明死者在案发时正处于严重醉酒和极度麻痹的情况。”
“我的明浩,真希望你能不那么聪明,”尹净汉合上文件,“起码给哥一个表现的机会。”
徐明浩习惯性忽略尹净汉的油嘴滑舌:“砖头找到了,一起来看看吧。”
差点被各种专业术语绕晕的全圆佑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将证物袋双手奉上。
徐明浩看着他窘迫的样子眼里难道得有了丝笑意。
“wow,谁会这样拿砖头去敲别人啊?”尹净汉按这砖头上留下的指印握住了砖头,他的手不算大,根随指印的手指却只有指尖握住了砖头。
“这种握法不好发力还容易脱手,所以我猜这个人的手一定很小,甚至不足以握住整个砖头。”
“所以凶手可能是个女人?”全圆佑终于能插上一句话
“如果是个女人,以死者的块头来看,二者之间的力量悬殊或许就能解释那个奇怪的射击姿势了。”徐明浩难得同意了全圆佑的话。
“法医报告我会尽快整理出来,我要休息一会。”徐明浩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全圆佑和尹净汉在法医室外面面相觑
“想要和我谈谈吗?”尹净汉歪歪脑袋
“完全没有……”
“关于明浩的。”
“……去天台吧。”
“我想去现场。”徐明浩推开全圆佑办公室的门,“我需要你的小队的帮忙。”
“我在复查尸体的时候发现,枪柄上和死者手上都有火药的痕迹,也就是说,他的自制猎枪一定会让使用过的人的手上沾上火药,所以我们需要再走访一遍,谁手上有火药的痕迹,谁就是凶手。”徐明浩语速飞快,拉过全圆佑就走。
“离案发过了起码十几个小时了,要是有也早就被洗干净了吧?”全圆佑一边提出质疑一边毫不含糊地跟着徐明浩往外走。
“哦对不起你难道不是一个枪械专家吗?”徐明浩不忘挖苦他,“从枪管泄漏的火药能被洗干净,火药灼烧留下的痕迹不能在几小时内洗干净吧?动作再慢点说不定人家手上焦黑的痕迹都消失了呢。”
来到现场,警方还在对现场进行清理,更有一大群好事者在警戒线外围观。
“这得走访到什么时候。”全圆佑看着聚集的人群忍不住感叹,“?明浩?”
徐明浩一下车就看到一个畏畏缩缩的女人在人群外围张望,跟徐明浩对上眼神之后转身就离开了。徐明浩向来相信直觉,他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敲开那女人的家门,女人脸上的淤青和躲闪的眼神直接印证了徐明浩的直觉,再看看旁边置物柜上的全家福,他不禁放低了声音:“你好,女士,关于今天这起凶杀案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请问,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女人的心理防线相当脆弱,只在徐明浩轻声的询问下就交代了所有。
等到全圆佑赶到,徐明浩正站在那个泣不成声的女人旁,只一个眼神全圆佑就了然地想要拿出手铐。
“我们需要对你手上的火药残留做一个检测,结果没出来之前,我们不会对你使用手铐,”徐明浩接过助手递来的采集微粒的工具,阻止了全圆佑的动作,“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吧,女士。”
“‘再忍忍吧,为了孩子。’嫌疑人说的。”徐明浩不愿意将那女人形容成凶手。
全圆佑光看屋里的陈设就能猜出个大概:“门边的垒砌的易拉罐算是她给自己的警钟吧,丈夫醉酒后就会家暴,每晚丈夫醉酒回来都好给自己一个心理准备。”
“刚刚走访到了死者的牌友,昨晚死者照常喝酒打牌,但是手气不好输了个底朝天,醉醺醺的说要回家拿枪毙了他们,但是他们谁也没当回事。”
“然后他那被家暴的可怜妻子追在他身后试图阻止,捡起砖头给了他一下,结果因为力量悬殊又极度恐惧,不但没能让丈夫停下来,反而被打倒在地,情急之下捡起丈夫的枪打在他的腿上试图阻止,却没想到打穿了股动脉,她的丈夫没几分钟就断气了。”徐明浩从善如流地接过话题。
“走吧,回局里。”全圆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局长,这是我的法医证明,”出门喝水的全圆佑突然听到了徐明浩的声音,“死者妻子手上的火药残留能证明是她开的枪,但是我申请给她做一个伤口评估。”徐明浩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
全圆佑望着他,突然笑了,谁说他的明浩是冷面法医来着
“嫌疑人长期受到死者的家暴,并且根据她的交代,以她初中都没有读完的学历,根本不知道人体除了主动脉之外股动脉的存在,并且她在开枪之前正在接受死者的殴打。”徐明浩的语速飞快根本不打算给局长反驳的机会,“我认为这不是故意犯罪,是防卫过当,这是我的法医证明和伤口评估申请。”
局长许久都没有说话,连带着偷听的全圆佑也跟着一起提心吊胆。
“噗,”局长忍不住笑出声,“你跟全圆佑那小子真的是心有灵犀,他刚刚也给我打过报告了,跟你的要求一模一样,既然两位警局精英统一了战线,那我没有不批的理由。”局长笑得十分慈祥
“最近办案辛苦了,放你们三天假,小情侣之间还是要多聚聚哈。”局长笑眯眯得拍了拍徐明浩的肩头,眼神飘向站在他们身后墙角的全圆佑。
“不好意思全队长,S研究所里还有一位来自1500年前的老人家需要我探视,很可惜不能跟你一起度过这几天的假期,祝您假期愉快。”徐明浩假笑着望着全圆佑。
“明浩,”全圆佑叫住正要离开的徐明浩,“净汉哥都跟我说了,那时你是心疼我熬了几个大夜想尽快结束那个案子,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没有人情味,我……”
徐明浩耳尖飞过一抹红:“谁心疼你了?尹净汉骗你的。”说罢转身就想离开。
“明浩!”
“又干嘛?”徐明浩没有转身
”今晚想吃什么?”全圆佑知道有戏了
“香辣肉丝!”
“老大,你的脸都要笑裂了。”小黑戳戳还留在原地傻笑的全圆佑,全圆佑窘迫的飞过一个眼刀:“写你的报告去,下班之前交。”
小黑望着渐渐走远的全圆佑的背影,跟身边的同事感叹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还是吃狗粮好,老大感情生活顺利了,我们的生活也就跟着滋润了。”说罢还双手合十,煞有介事道:“玉帝在上,希望徐法医和老大白头偕老,给局里创造一个适合人类生存的生态环境。”
身边的同事白他一眼:“还贫?写你报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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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结:最惨的还是小黑
灵感来自电视剧《法医秦明》这个案子给我感触挺深的不怕的姐妹可以去看看kk
and励志为圆八添砖加瓦的我到底能不能受到大家的喜爱?
文俊辉意识到大事不妙是在起床后的第三分钟。前一天晚上他在kkt里回了几句消息,忘切回中文输入法,今早边走出房门边刷手机时却发现键盘上的26个字符,这些他在十年前就背的滚瓜乱熟的元音辅音,变成了不规则的圆圈方块。
李灿正在厨房煮拉面,一抬头正好看见文俊辉从房间里出来,便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放在平时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日常对话,可是当声音顺着空气传播进文俊辉的耳朵里时,他却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对,就是陌生,文俊辉忽然知道了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像如果此时让他听一段他不知道的小语种,也会是这样的感受。
李灿见对面的人没反应,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
李灿见对面的人没反应,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一遍,结果却收获到一个茫然的眼神,随即对方就突然讲起中文来。
“Dino呀怎么办啊我好像不会讲韩语了啊啊啊啊一睡醒就突然变成这样了我不会还在做梦吧还是我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啊啊啊!”
“莫?突如其来的中文测试吗?”李灿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有些时候他总会跟不上这个哥哥的跳脱思维。
文俊辉焦急地踱来踱去,李硕珉和崔韩率也探出脑袋查看厨房的动静。几个人个人鸡同鸭讲了半天后,文俊辉终于冷静了一点,张大嘴型对着几个弟弟慢慢开口:
“明浩,徐明浩,叫明浩来。”
“这真的不是什么恶作剧或者隐藏摄像机?”徐明浩揣着手站在七楼客厅里,有点怀疑地问对面的文俊辉。
“我发誓,真的不是。”文俊辉右手比四,左手抱着靠枕缩在沙发上,“我就是今天早上起来突然发现自己不记得韩语了,完全,一点都不记得了。”
其他人也在看到聊天房里的消息后纷纷跑到七楼,一群人一进门就跑到文俊辉面前,捧着他的脸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文俊辉听着陌生的语言,求助地看向徐明浩,对方拉开了几个仍在喋喋不休的小孩,提醒他们现在说什么文俊辉都听不懂。
房间安静下来,被十二道视线直直注视的文俊辉突然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徐明浩的方向靠了靠。权顺荣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局面,借着徐明浩的翻译问出一个问题。
“俊呐你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吗?”
“只记得英文艺名和中文名,”文俊辉有点无奈地苦笑着,指了指旁边的洪知秀说,“Joshua,洪知秀,但是哥的韩文名不知道怎么读了。”
“这个情况有点难办啊...”徐明浩本来还以为文俊辉是在开玩笑,现在也被这个莫名其妙的突发事件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先去医院看一下吧。”最后队长崔胜澈一锤定音,联系了经纪人简单说明情况后让对方带着文俊辉先去最近的医院检查一下。
这是来的第三家医院了,他在前两家医院做了全身的体检,可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任何问题。也尝试过诸如会不会再睡一觉醒来就好了的方法,但折腾到天黑也文俊辉也没恢复他的韩语能力。
这时有个护士走到文俊辉对面的公告栏前,抬手换上了一副新的海报,文俊辉猜应该是什么预防疾病宣传册。他眯着眼睛想要辨认上面的内容,却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现在什么都看不懂。医院里的广播也突然响起,没感情的电子女声正不知道念着什么。文俊辉感到一股没由来的烦躁。
他站起身活动了下因久坐而酸痛的四肢,走进了拐角处的洗手间。冰冷的凉水被泼到脸上,又一滴滴流下来,可这仍无法消灭他的躁动不安。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突然给自己开了这个玩笑。
回到那条长长的走廊,文俊辉发现徐明浩已经醒了,正焦急地左顾右盼找自己。他冲那人挥了挥手,对方紧张的神色瞬间放松下来。
文俊辉忽然回想起自己刚认识徐明浩的时候。
彼时十七岁的文俊辉还不知道,再过几年的互联网会发明出一个叫“社死”的词来高度概括他和徐明浩的奇幻初遇——把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错认成熟人掀了对方的帽子不说,解释时还喷了人一脸口水。记得那时自己尴尬到一周都在躲着他,而等到他们真正意义上开始熟络起来时,已经是徐明浩当练习生后的第三周。
文俊辉近来状态很不好,总是练着练着思绪就飘远了,以前三天就能背熟的编舞这次一周了还没练顺。等到深夜其他人都回到宿舍后,他又起床折返回公司加练,推开练习室的大门才发现漆黑的环境里还有一个人。
“谁呀?”他听见有个怯生生的声音用不熟练的韩语问。
“是我,文俊辉。”他打开练习室的顶灯,果然看见徐明浩躺在地板上,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走过去一摸额头,滚烫的吓人。
“都发烧了怎么还练,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啊。”
“发烧了吗?我还以为是练太久所以没力气了。”
徐明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握住文俊辉伸来的手准备站起来,结果起得太猛大脑一瞬间天旋地转又栽到对方怀里。他抬起头,甚至能感觉到文俊辉的呼吸正轻轻扇动他的睫毛。徐明浩边暗暗感叹怎么他们每次见面的场景都如此尴尬,边努力把自己从对方僵住的怀里抽出。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练习太久,双腿肌肉不停地微微颤抖,连站稳都有些困难。
文俊辉见状二话没说就把人背到背上:“我带你去医院。”
徐明浩刚想开口说不用这么麻烦他,文俊辉又默默补了一句:“你要是能现在告诉我发烧的韩文是什么,我就放心你一个人去。”
深夜的大街上没什么出租车,所幸附近的诊所很近,走过两个上坡就到了。徐明浩双手紧紧环着文俊辉的脖子,下巴靠在他的颈窝,小声说:“俊辉哥,谢谢你。”
“这有什么的,大家都是中国人,本来就该互相帮助嘛。”文俊辉边说边将徐明浩往上颠了颠,“明浩啊,平时多吃点吧,你也太轻了,我感觉我在背着一副骨头架子。”
文俊辉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嗯”,他猜徐明浩脸又红了,真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孩儿。
周围很快又寂静下来,两个人就这么缓慢地在街上往前走着,过了很久后文俊辉突然开口:“练习生活很无趣,很苦,很漫长的,不用一开始就对自己那么狠。就像跑步比赛,到了最后一百米再冲刺也行。”
“可是你发现了我不就说明你也大半夜来练习室加练吗?”
打上点滴后徐明浩很快昏沉沉地睡去,文俊辉见吊瓶里的药还有一大半,便起身想去附近给他买点吃的。等到拎着两盒紫菜包饭回来的时候徐明浩已经醒了,正瞪着眼睛四处找人。像少年派里的那群猫鼬,文俊辉想。他急忙快步跑到小孩面前:“我在这里呢。”
“真的太谢谢你了俊辉哥,要是没有你我今天可能就在练习室睡过去了。”徐明浩正往嘴里塞紫菜包饭,衬着两颊的婴儿肥更明显了些。文俊辉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不用叫我哥,我们也算是同龄人嘛,以后叫我俊辉就行。”
文俊辉的童年时光有一半是在各种各样的剧组度过的,玩伴的多少取决于剧组有多少个儿童演员。而在组里面,下至两岁上至十五岁都被统称为童星。所以文俊辉一直觉得三岁以内都算同龄人,以至于刚到韩国当练习生,成为一群“同龄人”里的哥哥时,他适应了很久。
在文俊辉学了很久如何当好一个哥哥的时候,徐明浩蹦蹦跳跳地走进了他的世界。
文俊辉走回徐明浩身边坐下。“刚刚去了下洗手间。”他解释道。
“不睡会儿吗?可能还要等很久。”徐明浩轻声询问着微蹙眉头的文俊辉。
听到徐明浩的声音后,文俊辉心里那股郁结的燥气忽然消失了大半。他摇了摇头,闭着眼睛向后靠到椅背上:“明浩,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那记忆可太深刻了,喷了我一脸口水呢。”
“呀不是说那次啦!你记不记得你刚当练习生的时候练到发烧,我背你去医院?”听到初遇的事情又被提起,他有些窘迫地打了下对方,“你刚刚找我的样子和那时候好像啊。”
文俊辉又变成平时那副喜欢开玩笑的样子,两只手从衣袖里伸出来揉搓着徐明浩的脸:“我们明浩真是一点没变呢,还是这么离不开哥哥。”
徐明浩假装严肃地打掉了幼稚哥哥“作恶”的手,却又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有点沮丧地说:“要是你也能打个吊瓶就恢复就好了。”
“如果真的不能恢复的话,我就大不了再从头学一遍韩语呗。”文俊辉也歪着头靠到对方脑袋上,下巴抵着头发,有点痒痒的。“不要慌。”这句不知道是说给徐明浩还是说给自己。
“这话不应该是我用来安慰你的吗?”徐明浩有点无奈地笑了一下,这人的乐观精神有时候真的很让他佩服。他如法炮制文俊辉刚刚的手法,捏着对方的脸说:“我们俊辉也一直没变呢,心可真大。”
两个人在座椅上互相打闹,旁边的CT室里走出一个医生,正对着手里的病历本叫患者的名字。
“在叫你。”徐明浩比文俊辉先反应过来,然后又重复了一遍他名字的韩文读音。
MunJunHwi
幸好,幸好还有徐明浩。
第三份检查结果不出意料的与前两份一模一样,经纪人满脸愁容,和医生沟通再三后得到的还是那个结论,CT图显示大脑没有区域受损,身体指标也一切正常,目前无法解释患者为何忽然失去了一种语言能力。
等坐上回宿舍的车时,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鱼肚白,奔波了一整天的文俊辉和徐明浩很快沉沉睡去。
文俊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梦里的他躺在一片沙漠上,四周望去只有漫天黄沙和灰蒙蒙的天空,到处都是空荡荡的,直到那只蝴蝶飞了过来。
蝴蝶是银紫色的,甚至在阳光的照射下还透着些金属偏光。他果然是在做梦,文俊辉想,现实世界不会有这样颜色的蝴蝶。
蝴蝶没有飞远,绕着他飞了几圈便落在面前的枯木枝上,而后就又不动了。
文俊辉静静地盯了会儿它翅膀上的漂亮花纹,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是明浩吗?”
“是的。”蝴蝶说。
“你你居然会说话,好神奇!”文俊辉被吓了一跳,即使在梦境世界里,一只会说人话的蝴蝶也是有点吓人的。
“你不是也会说话吗,整得好像我多神秘一样。”蝴蝶变成了东北腔,扑扇着翅膀飞到了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落地镜前,“一只会说话的乌鸦为什么要说一只会说话的蝴蝶神奇呢。”
文俊辉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乌溜溜的眼睛和一身的全黑羽毛,他变成了一只普通的乌鸦。
文俊辉不满意地撇撇嘴,可惜现在的他是一只鸟,坚硬的喙让他很难做出这个动作。“为什么在梦里你的造型比我酷这么多哦,颜色也比我的好看。”
“乌鸦也很酷啊,而且其实我不想变成蝴蝶,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变成青蛙。”
“那你为什么不变成青蛙呀?”
“我不知道啊,这是你的梦,这里的一切都是你决定的。”
“啊抱歉,那我下次努力让你变成青蛙。”
听到这话的蝴蝶开心地摇摆了几下它的触须,文俊辉好像透过它看见了徐明浩笑眯眯的神情。
他躺倒在地,心想如果可以选的话不如下次变成一只小猫吧,这样还能在沙子上晒晒肚皮。蝴蝶又扑扇了几下翅膀,落到乌鸦的头上,一起共享片刻的日光浴。
过了很久之后,蝴蝶忽然开口:“俊辉,你要醒了。”
文俊辉感到自己的灵魂在慢慢从沙漠里抽离,意识模糊之间,那只小蝴蝶好像又说了一句话,但他没有听清。
“俊辉,俊辉醒醒,”文俊辉一睁开眼就看见徐明浩正轻拍胳膊叫着自己,“到家了。”
还没等靠近宿舍楼,两人就远远地看见楼下有几个人影,正当他们有些警惕地眯起眼辨认时,对方却一路小跑地朝他们过来了。
是尹净汉和夫胜宽。
夫胜宽一见面就抱住了两人,嘴里念叨个不停。文俊辉看着他皱巴巴的脸,虽然还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他知道这个弟弟很担忧自己。
大家都很担心你,一直在等你的结果,徐明浩在他耳边翻译道。文俊辉突然感觉鼻头一酸,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努力半天也只能磕磕绊绊地说了声比啊内。
“唉呀,不用说道歉的话的,俊尼已经很辛苦了。”尹净汉站在一旁温柔地摸了摸弟弟的头,然后又转身朝向徐明浩说,“我们明浩也辛苦了。”
回到房间后文俊辉才有心情点开手机,通知界面上多了许多条未读消息,全部来自他们十三个人的聊天房。
最开始还是几句韩语,然后便全是一条条翻译成中文的关心。虽然用户名全部是看不懂的韩文,但文俊辉还是能通过语气辨认出每个成员,甚至能想象到他们把一大段话一点点从翻译软件粘贴到对话栏里的样子。他笑着把这些消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感觉自己正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包围着。他忘记了韩语,但和这些人的无数回忆仍在脑海中闪闪发光。
语言只是沟通工具,不是他们爱的壁垒。
到了中午的时候,徐明浩捧着一个纸箱敲响了文俊辉的房门,打开一看,是一箱子的韩语教材。
“哇咱们搬了这么多次家你居然还留着这些东西吗,这几本好像还是我送你的呢。”文俊辉好奇地一件件往外拿,在最底部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小长方体,“这个翻译器也是当时我送你的那个吧,这都过去多久了。”
“九年了,我十六岁生日你送我的礼物。”
下午去练习室训练的时候,文俊辉宝贝儿似的把那个小黑盒揣进兜里一起带了过去。结果没想到科技发展迅速,九年前斥高价购买的高级版翻译器还不如手机上的翻译软件好使。
不过他很快找到了这个翻译器的新作用——只要有人跳错了动作文俊辉就按一下按钮,随后翻译器就会字正腔圆地读出一句“Pabo”。到最后越听越想笑,等音乐刚一结束所有人都捧着肚子笑倒在地。
文俊辉一个翻滚蹭到正靠在墙角傻笑的徐明浩身边,下巴抵到对方的膝盖上,模仿着翻译器的发音:“明浩Pabo。”
“韩语学挺快呀,还学会什么词了?”徐明浩问。
面前的人甩了甩被汗打湿的刘海,随即直直地望向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小时候玩的那种玻璃珠。
“撒浪嘿,我爱你。”
听到这话徐明浩脑子突然轰隆一声变成一片空白,整个人僵在原地。正在不知作何回应才好时,几个工作人员忽然跑到门边叫着文俊辉的名字。
“他们叫你呢。”这次又是徐明浩先反应过来,“得快点记住自己名字的韩语发音啊,不然别人叫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啦。”文俊辉又磕磕巴巴地跟着徐明浩学了一遍,然后起身跟着经纪人走了。
确认对方已经走远后,徐明浩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他想,文俊辉总是这样,像个神出鬼没的小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拿尾巴扫你一下,或者收起尖利的指甲用肉垫踩踩你。你刚想伸手抱住他,他又一溜烟儿的不知道跑哪去了。独留你一人在原地分辨,这“砰—砰—砰—”的声音到底是来自旁边的低音音箱,还是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正飞速加快的心跳。
会议过了很久才结束,文俊辉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外走,惊讶地发现徐明浩仍在公司等着他。对方见他出来,上前勾住他的脖子:“饿了吧,请你吃麻辣香锅去。”
文俊辉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乖乖地任由旁边的人拉着自己往前走。他此时突然想忘了那个冗长的会议,在徐明浩面前,他只当文俊辉就好。
“公司还没想好怎么写公告呢,医生说这种突然缺失一种语言的情况,绝大部分都是因为大脑受到了剧烈撞击,可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忘掉韩语。”文俊辉戳了戳碗里的西兰花,“总之明天开始先去上韩语课。”
从店里出来后,两个人站在路边等车。就在这时,文俊辉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扭过头去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女生。
对方在看清他的脸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激动地说了一大串话。徐明浩听见动静后也转过身来,原本有些防备的眼神在听女生讲了两句话之后柔和许多。文俊辉却在旁边紧张的一动不敢动,害怕被这个女生看出破绽,于是努力维持出一副倾听的模样,一大段韩语听力里却只隐约听懂一个词,喜欢。好在女生很快就挥挥手和他们告别,然后开心地一路跳着跑回到朋友身边。
“我猜出来了。”文俊辉垂着头说,“她刚刚说什么了?”
“她说她和朋友正在附近逛街,过马路的时候看见两个背影和我们很像的人,走近一看发现果然是我们。她喜欢我们很久了,我们的歌曲和舞台给过她很多力量,祝我们这次回归一切顺利,大发。”
徐明浩边说边不动声色地牵住了文俊辉的手,细长的指节穿进指缝之间,拇指摩挲着手背,舒展开对方因为紧张而不自觉掐红的掌心。
文俊辉想起了那个女生的眼睛,他见过很多双这样的眼睛,在小商场的公演场,在学校的礼堂,在无数个打歌舞台,在露天的万人体育馆。他又想起每一个成员对他关切的眼神,和想要说出口却只能打在翻译软件里的关心。
他感受到了爱意,却听不懂爱意的具体含义。
文俊辉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比的挫败。
回去的路上他沉默地看着车窗外的街景放空,徐明浩在另一侧静静看着他。路灯昏黄的灯光扫过他的脸,短暂照亮后,便没有留恋地飞速向后掠去,一个接一个,看不见尽头。
到了小区后,徐明浩叫住了准备上楼的文俊辉。
“和我说说吧。”他走到文俊辉的下一级台阶上,抬起头对向那人下垂的视线,“不管是多小的事情,都和我说说吧,俊辉。”
两个人走到小区里的儿童乐园,并肩在秋千上坐下。文俊辉踢着脚下的石子,过了很久才开口:“我刚出道的时候经常在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上一个素未谋面的爱豆呢?我那时候想不通,直到后来很久才发现爱本来就是一个没有理由的事情。”
“为什么突然...听不懂了呢?”
文俊辉把头深深地垂了下去,身边的人没说话,只是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然后默默将自己拢入怀里。他闻着徐明浩衣领处的熟悉香调,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情绪越涌越烈,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着。而后背上,一直有只手在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缓慢地,轻柔地,直到他平复下来。
“没关系的俊辉,我在呢。不管怎样,我都能听懂你的,我们也永远都会听懂对方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文俊辉又梦到了那片沙漠。
“你好啊,俊辉。”蝴蝶正在那颗枯树枝上等着他。
“又见面了呀。”文俊辉说,“啊对了,我上次答应你让你变成青蛙来着,现在看来好像没有成功。”
“没事儿,到了该变的时候会变的。”
“不过我也还是只乌鸦。”他看向那面落地镜,自己依旧满身的黑羽毛。
“你想变成什么呀?”蝴蝶问。
“我也不知道,上次想变成只小猫,或者其实当乌鸦也挺好的。”
蝴蝶没再说话,过了很久才又开口:“你的烦恼解决了吗?”
“还没有。”乌鸦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你知道我的烦恼是什么吗?”
“知道呀,我一直在你的梦里呢。”
“会有解决办法吗?”
“也许吧。”
“我以为你会知道的诶,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我知道的你都知道,这里是你的梦。而且你也许知道的,只是你没注意到。”
蝴蝶又不说话了,文俊辉觉得梦里的这个徐明浩像个哲学家,说起话来高深莫测,一句话绕十八个弯。
又过了一会儿,文俊辉突然感觉自己可能要醒了,想起了上次做梦时他没听清的那句话。
“你上次在最后想跟我说什么啊?”
蝴蝶依旧沉默着,听完他的问题后挥了挥翅膀,竟直接飞走了。“你去哪里啊!”文俊辉有些着急,他好像真的快醒了。
“直面你的内心,你所失去的便会回来找你。”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蝴蝶说。
跑到楼下时,正巧偶遇了准备去工作室的李知勋,两人一起坐上保姆车后,对方低头戳了几下手机后又戳戳他。
[昨晚休息的好吗?]
文俊辉看到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写着这句话,笑着点了点头,也打开了Papago。
[很好,但是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他平时也经常做梦,但总是一睡醒就不记得内容了,可关于这两次的记忆却十分清晰。文俊辉简略地描述了一下梦的内容,为了写歌的灵感,李知勋有时会看一些有关梦境的书。对方看了后沉吟片刻,在手机上打下一句话。
[也许你的潜意识在提醒你注意一些一直在你身边的事情或人,以及被你忽略的对他们真正的情感。]
韩语课上了整整一天,也许是第二次学习的缘故,老师夸文俊辉学得很快,到了下课的时候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短句了。回宿舍的路上他又想起今早在车上的那段对话,到底是什么事情被他一直忽略着呢。
就在文俊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消息,是李知勋发来的。
[俊如果还苦恼着那个问题,不如去问问明浩吧,我觉得他平时看的那些书会对你有帮助。]
早上描述那个梦的时候,文俊辉刻意抹去了徐明浩的存在。前一天晚上刚在他怀里哭了好久,又连续两天梦到他,总觉得这件事说出来怪怪的。
初春的首尔依旧很冷,从车库到公寓的路上文俊辉简直想把自己整个人缩进大衣里,等到了房间准备开门的时候,右手却不小心从口袋带出了个东西,一下掉在了地上,捡起来一看,是那个翻译器。他急忙摆弄了几下,好在没有摔坏,但却无意间点开了翻译器的文件储藏夹。
这个居然还有录音功能?文俊辉有些惊讶。
徐明浩却突然在这时来到了他房间,双手扒着门框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问他要不要一起吃晚饭。文俊辉被吓了一跳,慌乱中不知道按到了哪个键,录音竟自动播放起来。伴着有些失真的电流声,16岁徐明浩稍显稚嫩的声音顿时围绕在整个房间。
文俊辉尴尬地笑了笑,急忙解释自己是无意中刚发现的,没有乱翻他隐私的意思。徐明浩虽然已经涨红了耳朵,但还是不在意地摆摆手,也凑上去查看那个小小的翻译器:“没想到这些录音居然能保存这么久。”
他又点开了其他几条,基本都是一板一眼的范文朗诵。“那个时候老师总说我发音不标准,让我录下来自己找找问题。”徐明浩解释道,“现在听着确实不咋滴。”
“多可爱呀,我挺喜欢的。”
徐明浩听到这话顿了一下,红晕瞬间从耳朵扩散到两颊,他瞥了眼文俊辉,不知是否该庆幸那人的注意力还在翻译器上。他悄悄向旁边撤了一步,像是自言自语一样地开口说了句话。
“怎么突然说韩语了?这么复杂的句子我现在还听不懂呢。”文俊辉疑惑地看向徐明浩,对方只是笑着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房间很快又安静下来,文俊辉刚想开口打破这有点尴尬的沉默,没想到却被人抢了先,徐明浩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问他:“晚上有空吗,陪我喝点酒吧,shua哥前几天刚送了我一瓶很好的红酒。”
“当然有空,你有什么想吃的下酒菜吗,我现在点外卖。”
“都可以,点你爱吃的吧,我去拿酒。”
徐明浩转身出去了,文俊辉也打开外卖app纠结是点炸鸡还是菜包肉。取酒的那人过了许久还没回来,文俊辉的眼神又飘到那个翻译器上,往下一翻,还有一条被忽略的录音。
这条怎么这么短,他嘀咕着。
他按下播放键,是徐明浩重复练习某个名字的发音的声音。
,,......
是他的名字。
文俊辉刚到韩国的时候,很不适应自己名字的韩文发音,听着总感觉是在叫一个与他无关的人。WénJùnHuī,MunJunHwi,明明是同一个名字为什么读音的差别却这么大呢,他总这样想,但后来久而久之的也适应了,就像适应这座陌生的城市一样。再后来徐明浩来了,生活里突然多了一个天天跟在他身边叫着“俊辉俊辉”的人,每当听到名字被熟悉的语调念出时,文俊辉就会觉得自己和这个地方好像又多了一丝联系。
以至于这样叫久了,徐明浩成了第二个不习惯他名字韩文发音的人。
“是念啦,不是,。你背单词不是很快的嘛,怎么到我的名字就记不住了。”
“发音很不一样阿,所以容易记错。”
“要多练练啊。”
录音播放结束了,文俊辉却还愣在原地。扑通——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水池,肺泡里的氧气争着向外涌出,大脑发出警告,四肢开始挣扎,但他却不为所动,义无反顾地向更深处沉去。
在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故事的秘密就写在扉页上。
“发什么呆呢?”徐明浩捧着瓶红酒回来了。
文俊辉却完全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随便扯了个去楼下取外卖的理由,逃也似的跑走了,等到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他半弯下腰喘着粗气,明明旁边就是马路,可却感觉周围一切都寂静的要命,全身上下所有感官都聚集到胸腔里那颗快要跃然而出的心脏上。
咚咚咚,心跳如擂鼓。
“我填错地址了,那个人送到另一栋楼去了。”他边拆着外卖包装袋边解释道,“快来吃吧,我都要饿死了。”
随后又跑到厨房找出了两个高脚杯和开瓶器,徐明浩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两杯酒下了肚。他直觉文俊辉有点不对劲,但没说什么,也端起酒与他碰杯。
“明浩,这几天真的谢谢你。”文俊辉已然有点微醺,举着酒杯嘟嘟囔囔地说,“没有你我可能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那我也要谢谢你啊,我刚来韩国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帮我的。”
谢谢你照顾我,谢谢你陪我去医院,谢谢你不厌其烦地帮我翻译,谢谢你和我选择了同一条路,谢谢你,当我在过去九年间每一次感到痛苦,烦躁,迷茫,崩溃的时候,转过身都能看到你默默站在一旁的身影和伸向我的手。
两个人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再一次碰杯时,文俊辉不小心将炒年糕的汤洒到了地上。他晕乎乎地跑到卫生间去找清理工具,等到他拿着拖把回来的时候,徐明浩已经握着高脚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等把那片污垢仔仔细细地清理干净后,文俊辉也搬着椅子坐到了徐明浩身边。他托着下巴默默看着眼前的人,看他微微颤动的睫毛,看他耳朵上镶着细钻的耳钉,看他宽大衣袖下削瘦的小臂,然后,一点点凑近他的耳边:
“徐明浩,我喜欢你。”
再然后,再然后文俊辉发现自己居然也不争气地睡着了,于是第三次来到了那片沙漠。他去到那颗枯树枝旁,可这次上面空荡荡的。
“我在这里。”
他循着声音望去,发现远处的石头上站着一只小青蛙,长得和玩具店里卖的那种青蛙玩偶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只的脸上戴着副倒三角形的墨镜。
“你真的变成青蛙了明浩!”梦境到了第三天,文俊辉已经能很合理地接受这个世界里的荒诞事情了。
青蛙蹦蹦跳跳地来到他面前,推了推脸上的墨镜:“恭喜你呀,俊辉。”
“恭喜什么?”
他指了指左手边的那个落地镜,文俊辉望过去,发现自己的黑色羽毛竟正一根根从身上脱落着。
“我我我怎么在掉毛啊!”
“你再仔细看看。”
乌鸦急忙飞到了镜子前,才发现掉下来的只是表面那一层,很快,那些隐藏着的,真正属于他的羽毛便完全显露出来。他奋力地跃起,在空中舒展开翅膀,白色羽翼在阳光的照映下闪闪发光。
“我是一只...白乌鸦?”
“没错。”
乌鸦新奇地看着自己的羽毛,在天上又飞了两圈后稳稳落在青蛙面前,然后轻轻用喙推了推他。文俊辉突然有种预感。
“我以后是不是不会再梦到你了?”
“大概是的。”
“那好可惜,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青蛙沉默地摇摇头,然后跳到了乌鸦的背上,像第一天那样晒起了太阳。又过了很久,开口道:“我们其实一直在见面的。”不管是在梦里还是所谓清醒后的真实世界。
“醒来会有惊喜的,俊辉。”
睁眼后文俊辉盯着天花板看了五秒才确认这是自己的房间,他踉跄地站起身,边揉着太阳穴边向外走去。房子空荡荡的,不见徐明浩的踪影。
宿醉带来的持续头痛让他很难仔细思考昨晚的事情,文俊辉决定先去厨房搞点吃的。正在客厅接水的崔韩率看见他,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俊哥,早上好。”
“早上好啊韩率。”文俊辉打开了冰箱门,“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我昨天买了几个面包,在第二层。”
在碰到面包的那一瞬间,文俊辉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他转头看向崔韩率,对方也突然瞪大了眼睛。
“你刚刚是不是说的韩语?”
“我刚刚是不是说的韩语?”
文俊辉在原地愣了三秒,然后激动地一下跑到客厅里前后摇着崔韩率,兴奋地大叫着:“啊啊啊韩率呀,我终于又会说韩语了哈哈哈哈!”
“啊,对不起哦哥。”夫胜宽既抱歉又委屈地撇了撇嘴,然后突然一拍脑门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又开口问道:“俊哥,你没有忘掉中文吧?”
众人一听这话急忙催文俊辉跟徐明浩说几句试试,他这时才发现那人从一进门开始就揣着兜靠在墙边,一句话也没说。
文俊辉有些不敢直视徐明浩,眼神四处乱飘,无意中看到了被收拾整洁的餐桌,又想起今早自己是盖着被子从床上醒来的,一瞬间福灵心至,开口问到:
“徐明浩,你那个时候在装睡对不对?”
被问的那人挑了挑眉,慢慢地一步步靠近了提问者,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他。
“对呀,而且那点酒,喝不醉我。”
其他人见文俊辉彻底没问题了也都一个个回到自己的房间,走之前几个闹腾的还吵着要他晚上请客庆祝一下。沙发上很快只剩下他一个人,唯独徐明浩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他面前。
“你你...还站着干嘛,沙发现在没没人了。”文俊辉没想到对方如此坦荡,又紧张到不知道看哪儿了,徐明浩倒是很淡定地走到他旁边坐下了。
“没什么想说的?”徐明浩问。
救命,文俊辉觉得自己脑子要炸掉了,双手搭在膝盖上紧紧攥着裤子的布料,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间,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徐明浩对自己说的那句韩语,他现在能听懂了。
[怎么总说令人困惑的话呢,我会当真的。]
“你可以当真的。”文俊辉终于鼓起勇气转头望向对方的眼睛,“因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说完便又紧闭起双眼不敢看对方的反应,徐明浩被他的可爱模样逗笑了,倾身飞速啄了一下那人的嘴角,然后学着他昨晚的样子,靠近耳边小声说:
“真巧,我也喜欢你。”
窗外的樱花开了。
很快一切都回到了原有的轨迹上,文俊辉身上这段无法解释的奇妙经历也被当成一段小插曲,逐渐遗忘在繁忙的行程之中。年末录TTT的时候,节目组把他们拉到了济州岛的一个小别墅里。到了晚上酒过三巡,桌子上摆满了一次性盘子和酒杯,还有给洪知秀庆祝生日后剩下的半个蛋糕。
“下雪了!”
大家顺着窗户向外望去,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积雪。雪仍在下着,所有人都裹着外套都跑了出去,不知道是谁先砸出了第一个雪球,原本温馨的集体赏雪活动瞬间变成一场混战。
“新年快乐,男朋友。”
文俊辉坏笑地看着懵在原地的恋人,就在他还沉浸在偷袭成功的喜悦时,徐明浩突然扯住了他的围巾,把他往前拽了拽,紧接着一个软软的东西覆上他的唇。
“亲错地方了,笨蛋。”
远处的雪仗依旧打得如火如荼,文俊辉和徐明浩观摩许久决定还是不加入战场为好。两人在雪地上并肩躺下,文俊辉看着仍在往下落的雪花,开口道:“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还是刚来首尔的时候,那时候天天训练的快累死了,每天早上都盼着能下场雪好让日子不那么枯燥。”
他们拥有共同的母语,却在两种完全不同的方言环境下长大,被同一种文化滋养,却有着天南地北的差异。他们在那片辽阔土地的两端过着各自的生活,直到某一天在异乡相遇,相识,相伴,相恋。一起走过破旧的小巷,一起踏上颁奖礼的红毯,一起在练习后的深夜共享同一份宵点,一起在璀璨的聚光灯下举起同一座奖杯。
徐明浩看向身边的人,那人正瞪着眼睛饶有兴致地数天上的星星。星星离他们几万光年,海城和深圳隔着2192公里,从仁川机场到旧公司大楼要坐16站地铁,但是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10厘米,微微侧头,他的嘴唇就能蹭到对方冻得发红的耳朵。
“文俊辉,能够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不知道在雪地里躺了多久,打雪仗的那群人才终于注意到了两人。“俊呀,八呀,快回来吧!”尹净汉在屋子里叫他们,“太冷了,小心感冒。”
徐明浩站起来弹了弹身上的雪,文俊辉却仍躺在地上赖着不肯起。“要明浩拉我起来。”像个吵着要父母买玩具的小孩。徐明浩假意应着,转头捧起一团雪就塞进了对方的帽子里。文俊辉被冻得一激灵,立马一骨碌站了起来,甩着头想抖掉脖子上的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文俊辉扭头看去,跑到房子门口的始作俑者正捂着肚子咯咯大笑,眼睛和嘴角都弯成月牙。
“快来呀——”徐明浩喊,然后,像此前数年间的每一次一样,平缓地,用着熟悉的语调唤他的名字。
他听见他说,
“俊辉。”
/失踪人员回归
/ooc.勿上升正主
/1.1w+(我是取名废)
/一点点澈汉(就不加tag了)
/用餐愉快
“哦,shua啊,我呢,成功睡到崔理事啦。现在才醒呢,我们shua怎么了?”尹净汉的声音略微有些疲惫,但难掩喜悦。
“我说尹净汉,你现在很幸福,可是我糟糕了!”
“莫?foronenight!谁啊?”
“我哪里知道,昨晚喝断片了,醒来后发现痛得要死,对方还在浴室洗澡,我穿好衣服就溜了。”洪知秀瘫在尹净汉家的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虽然是美国......
“我哪里知道,昨晚喝断片了,醒来后发现痛得要死,对方还在浴室洗澡,我穿好衣服就溜了。”洪知秀瘫在尹净汉家的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虽然是美国人,但这种程度对他来说还是有些过于open了。
“这种事情怎么能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啊…”尹净汉和洪知秀同一个姿势瘫在沙发上,浑身的酸痛让他不想动弹。
“啊!开始坏起来了,刚从美国来韩国,从你家出门的路都没认下,就跟陌生人睡了,我来韩国明明是…阿西…”
这是在美国生活了27年的洪知秀第一次来韩国,公司需要一个能去韩国子公司交流管理的人,作为美籍韩裔而且在总公司已经身居高位的洪知秀很有优势,他立马向公司申请,被调来了韩国。
来之前他就联系了大学时在美国读书的好友尹净汉,后者表示非常期待,刚好洪知秀到达那天有一个party,他们可以一起去玩。
最后就成了现在的局面:一个睡到了暗恋两年的上级,一个因为喝醉和陌生人发生了一夜、情。
“嗯?你来韩国不只是为了工作嘛?哦?Joshua!你不会是为了李硕珉才来的韩国吧?”尹净汉从洪知秀的语气和痛苦的表情中猜测出洪知秀没说完的话中的内容。
“呀,洪知秀,在总公司已经做到理事的人一个人跑这么远到子公司做部长,怎么看都不像单纯为了工作。”
洪知秀从酒店房间里溜出来后没多久,浴室里的人出来了,看到床上空无一人,衣服也被拿走了,只剩下凌乱的被子床单和地上还没有收拾的安全套。
那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走到窗边的茶几前拿起手机,相册里最近新拍的照片只有两张,一张是洪知秀安静的睡颜,一张是“LeeSeokmin”字样的胸部纹身。
“LeeSeokmin?呵。”
“这位就是从总公司来的洪部长,以后将会和我们一起工作,大家欢迎。”
“大家好,我是洪知秀,很高兴以后和大家一起共事,我们一起努力赚钱吧。”洪知秀一身西装站在会议室里向部门的成员们做自我介绍,脸上带着LA绅士微笑。
会议很快结束,洪知秀回到办公室,秘书夫胜宽已经将他要看的文件分类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了。
“部长,这边是一些关于公司目前情况的文件,之前给您发过邮件。还有,今天下午崔理事要出去谈合作,他说带您一起去。”
“崔胜澈理事吗?”
“是的,崔理事等会会来您的办公室,跟您提前见面。”
洪知秀点了点头,崔胜澈这个名字他这两年已经见过无数遍了,尹净汉和他的聊天里,十句里面必然有一句提到崔胜澈,不过他只是见过对方的照片。
“笃笃”
“请进。”洪知秀从文件里抬起头,看向门口,从外面进来的是崔胜澈。
“你好,崔理事。”洪知秀立马起身前去与崔胜澈打招呼。
“洪部长,你好。”
“崔理事看起来心情很好。”洪知秀看到对方面带春色,一下子就想到了尹净汉。
“洪部长知道的,我和净汉在一起了。”崔胜澈也没有掩饰。
“尹净汉还跟您提过我呢?不过恭喜你们啊。”
“哈哈哈,谢谢洪部长,我来简单跟你说一下下午要谈的合作。”
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这次谈合作洪知秀只需要出面观察一下对方的一些态度和取向,以后好跟对方建立更多的合作,不需要他去交涉些什么。
下午三点,崔胜澈和洪知秀还有几个员工来到了Doul的公司会议室。
刚刚站在Doul集团楼下时,洪知秀平静的眼神有了一丝慌乱,该死,怎么都不了解清楚合作方是谁就直接跟来了。
这时崔胜澈想起来忘记告诉洪知秀什么了,跟人家来谈合作,却没有告诉对方是谁。
“等会我们要见的是Doul集团的代表,这次的合作我们争取了很久,Doul这边直接让代表来负责也是让我们很惊喜。”崔胜澈在走向电梯的途中和洪知秀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
但这并不能平复洪知秀仍在持续的慌乱,他的前男友李硕珉就是Doul的少爷,来韩国之前他有想过会与Doul有业务上的来往,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洪知秀和崔胜澈分别坐在主位的两边,等着Doul的代表进来,
首先进来的是Doul代表的秘书李知勋。
洪知秀看向门口,下一秒,他的表情和呼吸都静止了。
李硕珉。
怎么会是李硕珉?
Doul的代表居然就是李硕珉…
对方也看到了他,但是视线从他身上淡淡的扫过,与崔胜澈握了握手。
“你好,Doul集团李硕珉。”李硕珉面向洪知秀,向他伸出了右手,他的脸上只有官方的礼貌,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还要做自我介绍吗?
“你好,THEUP营销部洪知秀。”两人握了握手,也只是官方的握手而已。
整个商谈过程中,李硕珉都很认真的跟崔胜澈谈着项目内容,像是知道洪知秀只是过来“充人数”的,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崔理事,很高兴与贵公司合作,合同改好后可以传真过来。”
“谢谢李代表,我们会尽快改好合同传给您。”崔胜澈与李硕珉再次握手,合作谈成。
“我送你们下楼吧。”李硕珉做出“请”的动作,崔胜澈和带来的员工先出了门,洪知秀走在最后,等到会议室只剩下李硕珉和他两个人的时候,洪知秀扯出一个笑,“硕珉啊,好久不见。”
正要出门的人背对着洪知秀,身形微怔,他转过身盯着洪知秀,“久吗?多久?”
“四年…”洪知秀笑容僵硬。
李硕珉转身出门,洪知秀再也笑不出来。
是四年五个月,你回韩国那天,我去了机场。洪知秀想。
高层领导专用电梯里,洪知秀恰好的和李硕珉并排站在一起,他默默地盯着电梯厢门的缝隙,小心的不让自己和李硕珉挨在一起,但距离还是太近,洪知秀闻到了李硕珉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再是当年明媚活泼时的温热橙汁的香味,而是稳重拒人千里之外的木质香。
倒是很适合穿着西装的李硕珉。
“李代表居然还送我们到门口,真是令人堂皇,再次感谢Doul愿意和我们合作这个项目。”令崔胜澈没想到的是,李硕珉直接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外。
李硕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崔胜澈点了点头。洪知秀在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李硕珉,对方在低头看手表,并没有注意到他,在心里小小的嘲笑了一下自己后,洪知秀上了车。
车子驶离Doul集团楼下,李硕珉静静地看了眼载着洪知秀的那辆车,转身进了大楼。
“胜宽xi,可以帮我冲一杯咖啡进来吗?速溶的就可以。”看着夫胜宽关门出去,洪知秀才绕过办公桌坐到椅子上,静静地坐着,身边仿佛又飘来了李硕珉沉稳的木质香,硕珉呐,长大了呢。
咖啡送进来后,洪知秀就让夫胜宽准时下班了,他喝了一口咖啡,魔法般的迅速打起了精神,翻开了桌上的文件夹。
直到夜里10点多,除了洪知秀的办公室,这一层已经没有人了,留下来加班的员工也都走了,外面工作区一片漆黑,唯一的光亮是安全出口的绿色灯牌。
五分钟过去,洪知秀烦躁的翻了一页纸,他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
又想到了下午与李硕珉的见面,洪知秀开心又心虚,尹净汉说的没错,他主动申请来韩国就是为了李硕珉,刚来不到一周就见到了想念了四年多的人,洪知秀当然开心。但是李硕珉的态度让他心虚,是啊,当初说分手的人是他,那时李硕珉那样哭着求他不要分手,他将人拒之门外,连联系方式也都全部拉黑删掉,就这样见面了之后还厚脸皮的说什么“好久不见”,啊…李硕珉没有揍他一顿都是因为修养好。
这文件是没法看下去了,洪知秀站起身,准备下班了。
拿起放在一旁静音着的手机,有两通未接来电,都是尹净汉打来的,洪知秀当即回拨。
“哦shua啊,刚忙完吗?”
“嗯,还有文件没看完,但是看不下去了,就要回去了。”洪知秀单手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吃饭了吗?我正好要点宵夜,要吃点什么吗?”
“你想吃的直接双份吧。”
“内,shua回来路上注意安全哦,我先点外卖了,等会见。”尹净汉和亲近的人讲话都像是在撒娇一样,洪知秀觉得尹净汉可能就算变成老爷爷也还会这样说话。
“内,知道了,等会见。”
“shua啊,你回来了!哦?为什么买酒?”尹净汉听到开门声就跑到门口,看到穿着西装的洪知秀提着装有听装啤酒的塑料袋。
“就是有想要喝酒的理由。”
想起崔胜澈说今天下去带洪知秀去了Doul集团,尹净汉了然道“你见到李硕珉了?”
“是啊,下午跟崔理事去谈合作,直到站在Doul集团大楼门口才知道合作方是谁,本来还安慰自己不可能第一次去Doul就遇到硕珉吧,结果真的就遇见了。”洪知秀把西服脱下,随意地扔到沙发上,自己也随意地瘫到沙发上。
“净汉呐,硕珉看起来,很恨我的样子。”
尹净汉盘腿坐在地毯上,开着外卖,“难道不是应该的吗?shua啊,明明都那么爱对方却要分手,李硕珉被你拒之门外,大雨天站在你家楼下,你还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我站在上帝视角知道你当时也纠结心痛的不行,但在李硕珉心里,你就是个无情的家伙。”
“硕珉呐,我们分手吧。”
“你在说什么呢哥?”李硕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我们分手吧。”就好像前一天晚上在床上不断说着“我爱你”的人不是自己一样,洪知秀平静地重复上一句话,落在杯子上的眼神怎么也不肯转移到李硕珉身上去。
“哥,今天不是愚人节啊。”李硕珉看出来洪知秀不是在开玩笑,他有些慌了,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为什么?为什么要分手啊?”
“我们没有未来,硕珉,你马上就要回韩国了,而我会继续待在美国工作,我看不到我们的未来硕珉。”这是洪知秀考虑了很久的问题,他接受不了如此远距离的恋爱,就算现在不分手,一旦李硕珉回国,他们只能隔着冰冷的屏幕交流,依旧是走不长远的。
“只是这个原因吗?哥,我可以留在美国的,这边有Doul的长期合作公司的,我可以…”
“没有大企业会让继承人待在异国合作公司的,硕珉呐,你的身份使你无法随意决定自己能否留在异国,半个月后你登上飞机的时候,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都是迷了,这样的我们是没有未来的。”洪知秀极力忍着不让眼里的泪流出来。
“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啊,未来,我们不可能没有未来的,哥。”李硕珉着急的上前抱住洪知秀,他从未想过会和洪知秀分手,他很害怕,他无法想象没有洪知秀的自己将会是什么样的。
洪知秀强迫自己推开李硕珉,从李硕珉怀里离开的那一刻,洪知秀感觉自己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也被抽离了,“就这样结束吧硕珉,祝你毕业快乐。”像是怕自己会后悔一样,洪知秀起身后飞快的走出了咖啡厅,李硕珉反应过来追出去时,洪知秀已经开车驶离了这条街。
洪知秀面前摆着两个空罐,脸上红红的,“净汉啊,人就是这么矛盾啊,我说我会一直留在美国,现在却来到了韩国,像是扇了四年前的自己一巴掌一样,硕珉也会觉得我是个骗子吧。”
平时爱喝酒的尹净汉这会却是滴酒未沾,他静静地听着洪知秀的醉话,“不是骗子啊shua,人都是会变的,你也会,我也会,李硕珉也会变的。”
“我不敢猜测硕珉现在是不是还对我有感情,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他了,我就想来韩国看看他。”
“我没有后悔过当年说分手,但我却一直忘不了硕珉,后来追求我的人里面,再也没有像硕珉一样对我好的人了。”洪知秀抱着一个靠垫,默默地流着泪,他醉了,在洛杉矶忍了四年多的泪水,来到有李硕珉在的首尔,终于忍不住了。
“李硕珉回韩国后没有过交往对象,这些年跟你聊天,你没有一句话提过李硕珉,我觉得你是想要忘掉他,就从来没跟你说过,只有一次,听说MOL建筑有意与Doul联姻,后来李硕珉在采访里回应都是传言。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但是shua啊,四年前已经错过一次了,四年后就不要再错过了,他应该还爱着你。”尹净汉将洪知秀抱住,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我也希望硕珉还爱着我。”
“代表nim,THEUP那边将合同传真过来了,您签个字。”李知勋拿着文件夹进了代表办公室,他看到代表一直盯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
“代表nim?”李知勋试探的叫了一声。
“内,”李硕珉无事发生一样抬头看向李知勋,“拿过来吧。”
看着李硕珉在合同甲方处签下“李硕珉”三个字后,李知勋开始汇报:“20分钟后有董事会会议,下午两点半与Gyu建设、Pledis酒店的代表见面,六点陪会长和会长夫人吃晚饭。”
“知道了,送一杯咖啡进来。”
上班已经一小时,李硕珉才打开面前的电脑,点开一会开会时要用的PPT报告,认真地看了起来。
下午送走两位代表后,已经五点了,李硕珉从贵宾接待室回到自己办公室,简单的整理了一下刚刚交谈的内容。半小时后,李知勋敲响了代表办公室的门。
“代表nim,东西已经买好放到后备箱里了。”快下班时,李知勋拿着李硕珉的车钥匙走进代表办公室。
李硕珉关掉电脑,起身拿过车钥匙,“谢谢李秘书,你可以下班了。”
哪个打工人不喜欢提前下班?李知勋听到后立马挂上职业微笑,“谢谢代表nim,祝您和会长、会长夫人用餐愉快。”然后愉快的下班。
李硕珉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次用餐不会愉快,自从回国,尤其是成为代表管理公司以后,他和家里,就没怎么愉快过。
“哼,你还知道回来。”饭桌上,李父坐在主位,不满李硕珉很久不回家。
“父亲叫我回来,我还是会回来的。”
“那我叫你结婚,你怎么不结婚呢?”李父将刀叉拍在桌子上。
“我从美国回来就说过,我喜欢男人。如果您每次叫我回家就是为了催我跟哪个集团的千金结婚,并因为我喜欢男人这件事而生气,我想,这样令您不愉快的用餐就不要有下一次了。”李硕珉淡定地夹着菜,全然不顾坐在对面的母亲一直给自己使眼色。
“喜欢男人你倒是带一个回来,也没见你交个男朋友啊。”
李父话语中态度的转变让李硕珉有一瞬间的措手不及,他没想到之前一旦听到他说“喜欢男人”,就气的让他滚的父亲,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您…说什么?”李硕珉想确定一下是不是自己会错意了。
“硕珉呐,我和你爸都年纪大了,公司你现在也管理的有模有样的,以后公司是你的,你的人生也是你的,我们想清楚了,喜欢男人也好,喜欢女人也好,只要有一个你喜欢,对方也喜欢你的,你们能互相照顾对方,能幸福,就够了。”李母给李硕珉夹了他爱吃的菜。
“妈”李硕珉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爸,妈,谢谢你们。”
饭后,李硕珉要离开的时候,李父说:“以后常回来吃饭吧。”
“好的,爸。”
“都过10点了,说什么出去夜跑的话?”尹净汉躺在沙发上,看着换了一身休闲装以及运动鞋的洪知秀,不理解。
“因为是夜跑啊。”洪知秀说的一脸理所当然,夜跑夜跑,当然越夜越能被称作夜跑。
“那你注意安全哦,记得跑前热身跑后拉伸,不要背着我吃宵夜哦。”
洪知秀轻笑一声,“阿拉搜,你等会想吃什么的话给我发消息。”
“内~”
距离尹净汉家不远处有个比较大的公园,清晨晚上都会有人在环路上跑步,在美国的时候,洪知秀也会偶尔在室外跑步,他来到公园的环岛路上,简单的做了一下拉伸就开始跑步。
大概跑了两百米的距离,蓝牙耳机突然从耳朵里掉了出来,洪知秀立马停下来去找,小道上没有耳机的踪影,于是他打开手机手电筒,弯腰在一旁的绿化带中找,洪知秀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扒拉树枝,好不容易找到安静地躺在泥土上的一只耳机,起身的时候却撞到了小道上的人。
那人大概也是来跑步的,洪知秀是凭着撞击的力度猜测的。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真的是不…”
洪知秀的声音戛然而止。
“硕,硕珉呐。”洪知秀看着眼前的人,眼中带着笑意,之后又手忙脚乱的低头拍了拍衣服上沾的树叶,重新抬头,那人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静静地盯着他,半张脸隐匿在卫衣帽的阴影中。
“你也出来夜跑啊,硕珉呐。”洪知秀压抑着狂跳的心脏,专注的与李硕珉对视着。
“嗯。”从嗓子中挤出一个字,李硕珉侧身作势结束与洪知秀的偶遇。
“那一起吧。”洪知秀紧跟着李硕珉的动作。
“我跑完了。”
“那一起去吃个宵夜吧?”
“洪知秀。”
李硕珉重新与洪知秀对视,并逼近他,洪知秀慌了神,李硕珉只有在极度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的全名。
早在决定来韩国的时候洪知秀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抓住所有能和李硕珉接触的机会,今晚偶然的相遇无疑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但他好像有点操之过急了。
“我们不是可以一起夜跑,一起吃宵夜的关系,请你注意你的言行。”李硕珉很严肃,四年的成长让他有了更强大的气场,是洪知秀没见过的样子。
洪知秀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李硕珉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他转身,大步离开那段光线昏暗的小道。
“硕珉,”洪知秀刚刚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直接讲明目的,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对着李硕珉的背影说道:“我是来弥补四年前的遗憾的。”
“够了,”李硕珉转过身,“说分手的是你,说遗憾的也是你,洪知秀,你真的是个坏人啊。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想说你还喜欢我?那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也还喜欢你?再者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确实还喜欢我?凭你孤身一人跑来韩国,凭你今晚说的这些话,还是凭你把我的名字纹在身上?”
“洪知秀,没有几个人会一直留在原地,我也不会。既然做了决定,就应该帅气的坚持到最后才是啊。”
李硕珉的每一句话都像箭一样刺在洪知秀心上,而那人却在将他的心刺的血淋淋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洪知秀缓缓地蹲下去,只是心痛,痛到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等等!洪知秀突然像抓住了湖中心唯一的一根芦苇一样,纹身!硕珉怎么知道他有纹身?那是他们分手一年后才去纹的。
那一晚,是硕珉。
得到这个答案的洪知秀像是获得了极大的安慰一样,又重新充满了力量,他突然笑了出来,笑的满脸泪水。
“Joshua你回来啦,你好忙哦。”尹净汉已经连续一周晚上十一点才等到洪知秀回来,在公司里也经常看不到人,甚至双休日在家里也找不到人。
“是啊,最近在忙新产品市场调研、营销企划,还要竞争Gyu建设的合作,Gyu那边今天拒绝了我们的合作方案,好在新产品的市场情况还不错,能稍微给我点安慰。”洪知秀瘫在沙发上,累到讲话都有气无力。
洪知秀十一点带着笔记本电脑回来,会继续工作到凌晨,有一次尹净汉三点起来去喝水,看到洪知秀卧室的门缝下有光透出,敲了敲门让他早点睡。
“辛苦了shua呀。”
“不管怎么说都要好好休息啊,你休息不好的话不是会偏头痛吗?”
尹净汉见过洪知秀被偏头痛折磨的样子,那时候学期末大家都熬夜查资料写论文,晚上就睡三四个小时,终于熬到提交完论文,洪知秀头痛到呕吐,急得尹净汉连夜把认识的人问了个遍去找止痛药。
“哦~我们净汉尼这都记得,崔理事知道了不会吃醋吗?”
尹净汉皱着鼻子轻轻地拍了一下洪知秀。
“不过Gyu这边态度很暧昧,看起来又要拒绝我们又要跟我们合作。”洪知秀闭着眼睛,企图缓解一下疲劳。
“贵公司要和我们合作,起码要我知道你们与其他公司相比,优势在哪里,这个方案里,我们没有很明显的感受到你们的优势。”这是Gyu建设接待者的原话,看似在拒绝,却又好像在引导。
“这样的话术不是经常用吗,就是说要稍微改一下方案,利益方面要让对方心动才是,稍微改改就好了,他们也希望和我们合作来着。”尹净汉安慰洪知秀。
“快去洗澡睡觉吧,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啊shua。”
“内~”
深夜一点的首尔,一辆兰博基尼svj和一辆布加迪divo不相上下的疾驰在公路上,令人兴奋的发动机声和高速旋转的金色轮毂刺激着还在街上的行人。
“哧——”展示了漂亮的漂移后,布加迪先停了下来,后面的兰博基尼差点与前车撞上。
过了一会金珉奎从布加迪驾驶座上下来,“呀,你怎么回事,心里有事?”
李硕珉车门开着,但没有下车,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平息刚刚疾驰带来的疯狂心跳,听到金珉奎的话,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没什么事。”
“糊弄鬼呢?你糊弄我可糊弄不过去,让我猜猜,感情问题?”
李硕珉抬眼看了眼金珉奎,“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在监控我。”
“我没有那种癖好,只是最近看到的众多合作策划书里有个认识的名字,你的前男友来韩国了。”金珉奎说的是肯定句,看到洪知秀名字的那一刻,他就想起了李硕珉留学时偶尔炫耀似的传到他们三个人的小群里的合照。
那时李硕珉很开心的告诉他们,他的男朋友叫洪知秀,以后有机会他会把洪知秀带回韩国介绍给他们认识。但后来李硕珉一个人回国,再没提过一句洪知秀,只是连着一个月晚上都叫他和全圆佑出去喝酒。
金珉奎知道这个洪知秀就是当时李硕珉十句话里有三句都提到的洪知秀,他看了策划案,比其他几个想要合作的公司都要好很多,但想到自己发小四年前回国后醉生梦死的一个月,就让负责部门跟洪知秀推拉一下。
“是,他来韩国了,很矛盾不是吗,说是以后不会来韩国所以要分手,现在却说因为想我所以来了韩国。”
“说什么是来弥补四年前的遗憾,现在却一个多月都什么动作都没有。”
“哈,真的是个坏人呢。”
“再让他们修改一下方案。”金珉奎只是随便翻了翻文件,就让市场部部长去回复。
“代表nim,这个方案在我看来是很好的,THEUP已经修改了两次了,如果是小问题的话,我们可以建立合作关系后开会交流,这个项目需要尽快推进。”市场部部长很疑惑,明明对方第一次的方案就很好的,诚意也很足,但是代表却说要推拉一下,第二次送过来的文件也是部门全部通过,但是代表不签字,他又找了借口回复THEUP方,这次代表还说要退回方案,他真的忍不住了。
金珉奎想了想,又翻开文件,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那就尽快开始吧。”
市场部部长走出代表办公室后,回头奇怪的看了眼紧闭的门。
“太棒了,Gyu终于通过了合作方案。”洪知秀昏沉的脑袋里冲进喜悦的情绪,尹净汉听到这个消息也松了一口气,洪知秀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但一夜的充足睡眠并不足以弥补近半个月的短睡眠,洪知秀还是不可抑制的偏头痛了。
进办公室不久,右眼的神经牵动着右半边脑袋开始抽痛,部员将打印好的文件拿进来,并告诉他半小时后出发去Gyu集团,洪知秀咬咬牙,“让夫秘书送杯咖啡进来。”
咖啡可以提神,但是遇上偏头痛却会像武器一样让头痛更厉害,剧烈频发的耳鸣也袭来,洪知秀强忍着这些和部员们坐上了出发的车。
“洪部长,您真的没关系吗?”夫胜宽看着洪知秀与今早刚进公司相比明显苍白了的脸色,感到有些不安。
“没关系,这次合作我们争取了整整一周,第一次会议一定要到场的。”洪知秀透过耳鸣努力地听清了夫胜宽的关心。
夫胜宽的不安最后还是现实化了,剧烈的头痛令洪知秀呕吐,最终坐上了去医院的车。
“你说什么?洪知秀…哪家医院?”
在美国时,洪知秀在几次偏头痛后,被李硕珉规定不能熬夜,要好好休息,李硕珉一想到洪知秀偏头痛时毫无生气的样子,就难受的不行。
李硕珉赶到病房时,洪知秀打着点滴,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整个人就像个易碎的玻璃娃娃,听到动静看过去后,洪知秀的眼里突然有了光,“硕珉呐,你怎么来了?”
李硕珉整理了一下表情,走到病床前,病房里都是刺眼的白,洪知秀的脸色也是苍白的,唯有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里透着喜悦,那是看到他来了,李硕珉鼻子有点酸。
“不好意思,什么都没带就来了。”后知后觉的,李硕珉发现自己甚至连水都没带。
“没关系的,我同事去买粥了。”洪知秀一直看着李硕珉,视线不愿移动丝毫。距离上次夜跑见到李硕珉,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刚开始他每天都去公园期待再次遇到李硕珉,但一次都没遇到,后来,也就是最近,忙到连饭都没有好好吃,更别说找各种方法去偶遇李硕珉了。
突然的,洪知秀很感谢这次偏头痛,因为他又见到了李硕珉。
两人没能聊几句,点滴里加了安定成分,洪知秀很快就进入了睡眠,夫胜宽买了粥来时就看到熟睡的洪知秀和一旁坐着的李硕珉。
“洪部长很厉害,才来不到两个月就拿下了一个合作,产品研发和调研也有很积极地跟进,这半个月他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尹部长说洪部长加班回家后还会工作到很晚。”
站在门口看着夫胜宽离开后,李硕珉又回到病房,坐在病床边上的椅子上,认真地观察着洪知秀的脸,他比刚来韩国时瘦了些。
那天晚上李硕珉在酒吧里看到洪知秀时,以为是自己喝醉了出现了幻觉,可是那人晃晃悠悠来问他洗手间怎么走时,那声音,还有半眯着的小鹿眼,让李硕珉瞬间酒醒了一大半。
四年又五个月的分别和酒精上头的作祟使得李硕珉将他思念了数年的人带到了酒店。做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想要将被分手的恨完全的释放出来又或者是实在想念的发疯?总之李硕珉仿佛要将洪知秀撞碎一样,尤其是看到洪知秀胸口纹着他的名字,尤其是听到醉的不行的洪知秀嘴里断断续续的喊出“硕珉”。
摘下最后一只安全套,打结后随意丢到地上,李硕珉轻轻地吻了一下洪知秀,他想,他还是有点恨洪知秀。
可是现在,坐在病房里,看着睡眠中还被头痛折磨的皱起眉头的洪知秀,李硕珉只觉得心疼,公园夜跑之后,他本想拿乔,“惩罚”洪知秀体会他当初没能阻止两人分手的无力感,可最后依旧是他体会到了无力感。
洪知秀,我真是无法对你心硬。
洪知秀醒来时已经下午五点了,他昏沉着脑袋,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是在医院,好像硕珉也来过。洪知秀撑着自己坐起来,病房里除了他,就只有马上要落山的太阳洒进来的暖光,他不由得有些失落,转身想要找点水喝,看到杯子下压着一张纸条,他认出来是李硕珉的字迹。
“水是温热的,喝起来刚好”
水果然是喝起来刚好,洪知秀喝完一杯水后没过多久,李硕珉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手中提着从Pledis酒店买来的粥。
“你醒了,知秀。”
“头还疼吗?”
李硕珉放好粥,把它打开,整个过程没听到洪知秀的回答,他转身看向洪知秀,对方微笑着看着他,眼中有一层薄雾。
“硕珉呐,我在做梦吗?”洪知秀眼中的薄雾聚成水珠,李硕珉在他眼中变得模糊起来。
李硕珉捧着洪知秀的脸,俯身吻上他的额头,“你没有在做梦,我在这里。”
洪知秀终于哭了出来,“原谅我了吗,硕珉?我真的,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
“我本来是恨你的,但后来我发现,比起恨你,我好像更爱你,知秀啊。”李硕珉紧紧地抱着洪知秀,这一刻他是有实感的,真实的感受到洪知秀回到了他身边。
“那硕珉可以重新做回我的男朋友吗,我再也不能忍受没有硕珉的日子。”洪知秀从李硕珉怀里抬起头,泪眼紧盯着对方的眼睛。
“洪知秀,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和你分手。”
洪知秀和李硕珉重新建立了恋人关系。
尹净汉看着洪知秀开心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我只是shua的过客,在我这里住了两个月,来韩国的目的达成后立马就离开我了,好伤心啊,Joshua。”
“诶~哈尼又在装模作样,我这不是给你和崔理事制造空间吗,也省的你经常去崔理事家了。”洪知秀满脸笑容,“谢谢净汉尼这两个月对我的照顾,我和硕珉请你吃饭哦,想吃什么自己选。”
“嘁,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嘞,shua幸福的话,我也会感到幸福。”
“哦~净哈尼~”
“高级韩牛可以吗?可以带哒嘟一起去吗?”
“尹净汉!完全不让感动超过一分钟呢!”
两人开心的扭打在一起,最后尹净汉抱住洪知秀,“真的,shua呀,真的,你幸福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内,你和崔理事也要幸福。”
等洪知秀忙完了这一阵,李硕珉带着洪知秀去见了他的发小金珉奎和全圆佑,之后带他回了趟家,出乎意料的,李父和李母非常喜欢洪知秀,尤其是李母,她拉着洪知秀说了很久的话,对洪知秀是越看越喜欢,在知道他们在美国恋爱又分开了四年多后,心疼地看着洪知秀,对他说:“你辛苦了,孩子。”
又是周末的早晨,洪知秀醒来时,李硕珉已经不在床上了,他伸手揉眼睛,被坚硬的东西刮到了额头,哦?什么呀?
洪知秀将左手放到眼前,看到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精致的钻戒,正在端详时李硕珉打开房门走了进来,他上床半趴在洪知秀身上,献上一枚早安吻,“早啊,亲爱的。”
“这是什么呀,李硕珉你要和我结婚吗?”洪知秀把戴着戒指的手怼到李硕珉眼前,李硕珉握住那只手,虔诚的亲了一下手背,“你答应我了的,昨晚。”
记忆逐渐清晰,那时候他沉浸在高/潮后的余韵,李硕珉喘着气在他耳边问他想不想结婚,他胡乱的点头,之后便是手指上冰凉的触感和再一轮的欢愉。
“哼,一点都不正式,谁会在做/爱的时候求婚啊?”洪知秀看着戒指,带着一脸笑容撒娇。
“所以,现在快起床吧。”
“啊?”
“穿好看些,我要求婚。”
“呀,李硕珉,求婚怎么还有提前预告的,应该惊喜一些才是。”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在看到李硕珉布置的求婚场景后,洪知秀还是被惊喜到了,而且李硕珉居然将他的父母从美国接了过来。
不大的宴会厅里只有亲朋好友,李硕珉单膝跪地,在柔和的灯光下向洪知秀伸出手,洪知秀幸福地笑着,将左手搭上李硕珉的手,无名指上的钻戒闪闪发光。他们拥吻在一起时,整个宴会厅里的人都发出祝福的欢呼。
李硕珉说:知秀啊,我们错过了太多,我庆幸你还爱着我,庆幸我们能再次在一起,但我还是有些怕,所以想要自私的将你困在我的生命里,用一枚小小的戒指,用一个有了你才会变得温暖的家,用一颗自私但爱你的心。因为害怕,所以提前演习了一遍,知道你是愿意的,才敢在所有人面前向你正式的求婚,所以洪知秀,我再问你一遍,可以和我结婚吗?
洪知秀说:我愿意,谢谢你硕珉,谢谢你一直爱着我,谢谢你愿意原谅我带给你的痛苦,我们会好好的,永远在一起。
END
两个可爱的小朋友
超自然儿童文学,对,崽叫黄串串(
目标三更完结,如果没完我就把标题改成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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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子弘凡一路风驰电掣,最后一个漂移甩尾稳稳地把车停在了幼儿园正门口,拎着半个呵欠噎在嘴里的黄串串跑出残影,却还是晚了3分多钟。
远远就看见一个人站在门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又一起起晚了!!」黄子弘凡一个滑步停在那人面前,九十度鞠躬同时把手里的团子递了出去。
黄串串这才有机会打完剩下的半...
黄串串这才有机会打完剩下的半个呵欠,而后笑成了一只看到骨头的小奶狗,「小高老师早安!」
「早安。」穿着粉色围裙的小高老师在他脑袋上摸了两下。
儿子蹬着两条小短腿要下地,黄子弘凡也就从善如流地松了手,溜圆的眼睛心虚地转了一整圈才终于落在了小高老师身上。
小高老师刚要开口,黄子弘凡口袋里的手机就催命似的响了起来。他掏出来看一眼来电号码,痛苦地给自己额头来了一巴掌,「我真的还有急事儿先走了我们傻儿子就交给你了实在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迟到了谢谢小高老师!」
然后朝着教室里一扬手,「串儿!爸爸走了!」
小家伙跳起来喊「爸爸再见」,脆亮的童声将将追上了黄子弘凡已经消失在校门口的衣角。
高杨捏着口袋里的纸巾,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黄子弘凡跳上车的时候接通了蓝牙耳机,张超骂到第三句的时候他已经开上了环路,哼哼唧唧地说我要先送儿子啊你们就不能稍微等我一下。
一脚油门险些追尾,「你知道虚假Deadline会让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吗?」
「不知道。」张超的声音满是恶质的愉快,「但是说真的,找个保姆吧。」
「没戏,上个月换了4个了,我儿子太挑。」
「当年就说让你叫他冰粉这样脾气说不定会好一点?」
「少来了你给的建议明明是火锅。」
「啧啧啧。」并不准备认账的张超生硬地转移话题,「那你不然给他找个妈。」
「那我也很挑啊。」
这边的黄子弘凡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正在暗自打坏主意的张超短暂地失去了自己的听力。
高杨忙了一个早上,小朋友吃午餐的时候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他揉着腰在教室一角的小凳子上坐下,想起下午要带他们玩就觉得头都大了一圈。
请问可以把黄串串绑在秋千上收获一时安宁吗?
不能吧?
想着想着一抬头,正好目击黄小朋友试图把角瓜丢在别人脚下的犯罪现场。
串串也看到了他,伸出的小叉子默默地收了回来,满眼满脸都是委屈。
高杨在心里叹了口气,走过去蹲在小家伙旁边,舀了一勺米饭再把盘子里最后一点角瓜放上去,送到串串嘴边,「挑食长不高的。」
乖乖张嘴,却是眉梢嘴角统统向下,囫囵吞枣地嚼了两下就要咽,吃药似的。
高杨顺了顺他的背,「串串真乖。」
小家伙抓着他的袖口,扁着嘴嘟囔了一句什么。
「嗯?」高杨把耳朵凑过来。
这才放大了音量,「我爸爸也不吃角瓜芹菜胡萝卜,我爸爸长得可高啦!」
「……」
高杨觉得他需要和串串爸爸好好谈一下。
小朋友吃饱了都打饭盹儿,唯独黄串串像打了鸡血喝了假酒一样兴奋非常,被按到床上去还要小嘴嘚吧嘚,逗得周围一圈儿的小朋友一起不睡觉,好脾气的代老师都被气的够呛。
思前想后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抱出去交给琴房的高杨。
「串串?」高杨伸手在他额头上点了下,「怎么不睡觉?」
溜圆的眼睛眨巴眨巴,「不困呀!」
还没走出门的代老师捏着鼻梁,回身丢了一个「我反正没办法这个祖宗交给你了」的眼神。
「诶代代等一下。」高杨起身把人拦住,「帮我热杯牛奶过来?」
代玮心下一惊,小高老师你莫不是要给他下药?
「……就说你不要跟仝卓学坏了。」看他表情就就猜到这位朋友想必又是开了什么奇怪的脑洞,小高老师在心里叹了好大一口气,神经病居然是传染的你说你有招没招。
代玮端了热牛奶,就回去看着小朋友们睡觉,高杨坐在琴凳一端,拍了拍旁边的地方,串串就小猴子一样踢掉了鞋子爬上来,盘着腿面朝他坐好,端着苹果形状的小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乖得不得了。
高杨笑着在他鼻子上刮了下。
喝完牛奶,把被子递回去甜甜地道了声谢,高杨抽了张纸巾帮他擦嘴,眼里的笑又浓了一层。
「我爸爸也会弹钢琴。」串串握着自己脚腕,前后左右不倒翁似的晃,「他还会弹吉他,唱歌特别好听!」他伸出小手比在琴键上,「爸爸说等我再长大一点就教我弹琴,小高老师你说我能不能弹得像爸爸一样好听?」
「当然可以。」伸手顺了顺他头顶的呆毛,「串串很喜欢爸爸?」
用力点头,「我爸可好了!但是他也好忙……」拇指下意识要往嘴里塞,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坐直双手背后,「小高老师弹琴给我听好不好?」
将将谈过半首,一颗小脑袋就砸在了他腰上。
小朋友揪着他衣角睡得可香,撅着小嘴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唱歌一样。
高杨伸手遮住了正落在他眼睑上的日光。
一开门就看见自家崽崽趴在地上和果冻玩得正欢,上周末才买的衣服仍旧没能逃脱墩布的命运。倒是马佳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是看热闹看得开心。
「串儿!」黄子隔着他喊一声,「回家了。」
「哎!爸爸!」头都没回地应了一声。
黄子弘凡差点想要问出爸爸和果冻你更喜欢谁的问题。
「吃饭了吗小黄子?」马佳让开地方给他,「你家小崽儿一时半刻还不想走呢不然顺便在哥家把饭吃了?」
拎高手里的外卖盒,「不了不了,串儿喊着要吃肉松面包喊好几天,我今天给他买了。」
听见「肉松面包」的关键词,黄串串立刻撒开果冻两条前腿,小火箭一样冲进了自己亲爹怀里,抱着大腿眼神闪亮,「爸爸我们回家去吧!」
黄子弘凡被撞的一个哽咽。
黄串串亲爹和肉松面包到底谁更重要?!
马佳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来佳哥这盒是你的。」把手里的袋子分给马佳一个,单手把串串抱起来,「来跟马佳叔叔说再见。」
挂在黄子弘凡肩膀上朝马佳挥手,「马佳叔叔再见!」
「串儿拜拜~」马佳弹他一个脑奔儿,靠在门框上目送这对父子走远,怎么看都觉得这样一个小孩儿抱着另一个小孩儿的画面,相依为命得特别有趣。
但是小黄子也是真的不容易,他拆了个面包塞进嘴里,也亏得串儿性格好又省心。
诶这蛋糕真好吃,哪家买的啊?
已经下了楼的黄家父子还在没营养地拌嘴。
「爸爸爸爸爸爸!」
「叫一次就行了你是啄木鸟吗?」
「今天小高老师给我弹琴啦!弹得可好听啦!」
「哦是么……黄串串不要吃手!」
「想吃面包~」
「手和面包选一个把崽子……啊啊啊不许咬我耳朵!」
串串自己踩着小凳子刷牙洗脸,拧毛巾的时候兴致高昂地哼起了歌,本来在客厅收拾玩具的黄子弘凡抓住了旋律,就把脑袋探了进来,「今天幼儿园教这个?」
「小高老师弹的,」从镜子里看爸爸,「今天没有音乐课。」
摸摸下巴干脆进来监督儿子刷牙,最近小家伙换乳牙,每天都戳着自己晃动的门牙愁云惨雾,「这么喜欢小高老师啊?」
使劲儿点头,「小高老师超好,还好看!他会弹钢琴,唱歌也好听!特别特别好看!但是他老让我吃蔬菜……但是他真的好看!」
黄子弘凡算是抓到重点了,原来自家小子是个颜狗来着。
肉嘟嘟的两个白爪子在水龙头下面互相搓,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幼儿园新学来的洗手步骤,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小高老师香香的,还会陪我玩。」
突如其来地一股心酸,让黄子弘凡伸手在串串脑袋上按了下,「爸爸最近不忙了,都陪你玩。」
谁知道小家伙不但没有感动到涕泪横流,反而惊恐地转回头,「爸爸你终于失业了?」
……你小小年纪为什么会知道失业这种词语?
……终于是几个意思?
……这谁家孩子啊老子不养了摔!
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又气又急的黄子弘凡冲下车,刚要往里跑却突然在门口站定了脚步。
他跟自己生气,也跟自己着急,每当他想要好好照顾串串又力不从心的时候总会沮丧非常。当初决定把孩子带在身边的时候周围所有人都劝过他,但他还是梗着脖子熬过了最难的那段日子,现在小朋友长得又乖又好,他凭什么不坚持下去。
搓了搓脸平复呼吸,不希望两天没见的小家伙看见自己这副糟糕透顶的样子。
幼儿园里只剩几个还亮着灯的房间,黄子弘凡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教室里的小高老师。
「对不起对不起我——」
「嘘——」竖起食指示意他安静,指了指里面的房间,压低声音说,「睡着啦已经。」
「谢谢谢谢。」黄子弘凡朝他鞠躬,双手合十举高做了个相当滑稽的姿势,「耽误你下班了真的不好意思。」
忍俊不禁,「没关系我也不着急回家……进去看看吧?他一直念叨着爸爸呢。」
黄子弘凡挠着头跟他进去,里面的房间关了灯,串串卷着小被子睡在床上。
「唉串儿跟爸爸回家了。」黄子弘凡小声念着想去抱儿子出来,走近了才发现小家伙睡得相当不安稳,眉头紧蹙呼吸急短,手摸上去烫的吓人。
黄子弘凡慌乱地回头看小高老师。
「怎么了?」走到他身边看才发现异状,当机立断指挥黄子弘凡用被子把串串包起来抱好,自己掏出手机叫车,先送去医院再说。
挂了急诊看过医生,只是有点着凉没有大碍,不过最近流感高发期,医生还是叮嘱黄子弘凡一定要多加注意,就开了处方单让他去领药打针了。
双手抱着烧到昏昏沉沉的串串,黄子弘凡用肩膀抵开了围帘,正靠在走廊墙上戳手机的小高老师立刻就迎了上来,「医生怎么说?」
「着凉了没啥大事儿我说小高老师你不然——」
「啊……那……我是黄子弘凡。」话刚出口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如果不是手上还有一个黄串串的话——这是什么自我介绍的恰当场合吗?!
眼前的人倒是没怎么计较这突如其来略显尴尬的对话,「也别再说让我先回家了,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黄子弘凡一愣,挫败地叹了口气,「那你抱着串儿在这里等一下,我去交费取药,他得打一针退烧。」
高杨点头,把孩子从他怀里接了过来。
小家伙皱起了一张小脸,叫「爸爸」的声音微弱又沙哑。
黄子弘凡心疼地弯腰和他碰了碰额头,「串串乖,爸爸去拿个药就回来,你跟小高老师待一会儿啊。」
他跑走的时候,高杨闻到了旅途劳顿、心急如焚和阳光青草的味道。
像所有的小朋友一样,串串因为打针窝在爸爸怀里抽抽搭搭哭了老半天,还小奶狗似的在他手腕上咬了好几口。
黄子弘凡也只是好脾气的抱着儿子哄,捏着它的小耳朵说爸爸这次给你带了特别多零食,串串快点病好就可以吃啦。
先把黄子弘凡行李送回家的张超这会儿也赶到了医院,串串刚打完一个哭嗝,见是他就把脸埋进了爸爸怀里。
「哎哟小冤家,不笑你。」在他脑袋上揉了两下,这才把视线落到了旁边的高杨身上,「你是……传说中的小高老师?」
黄子弘凡挑高一边眉毛,「传说中是个什么定语?」
「你猜你儿子一天要念叨他多少遍?」张超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黄子弘凡不想猜,黄子弘凡也知道答案。
高杨站起身给张超让了个位置,「那我就先回去了……」
「啊,那个,谢谢……我,我送送你。」他不给高杨拒绝的机会,把孩子交到张超手里,就拉着高杨从输液室走了出去。
走出医院大门,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了一根出来才意识到打火机扔在了机场,只能讪讪地塞了回去,「就……真的谢谢你。」
高杨也不急着叫车,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黄子弘凡旁边。
夜风微凉,心情竟也就安定了下来。
「冒昧地问一句,」高杨打破了沉默,「串串的妈妈……」
黄子弘凡笑了起来,「他怎么跟你说的?」
「是啊,我超爱他。」把烟盒递了过去。
「所以?」高杨抽了根烟,弯腰就着黄子弘凡的手点上。
「他有妈妈,但我不知道是谁,严格来讲他没有的是爸爸,毕竟出生证明上没写……我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工资还没领到,就在门口捡了个小崽子,绝了简直。」他没看高杨,「我跟串儿说他是楼下垃圾桶里捡来的,还指给他看是哪一个,他时至今日都对那个垃圾桶特别有感情。」
高杨抖着肩膀慢吞吞地笑,险些被烟呛到。
「我觉得吧……」黄子弘凡抬头看一颗星星也没有的天,「比起血缘关系上的父母,我超爱他这件事比较重要。」
「嗯,没错。」高杨轻声说道。
黄子弘凡朝他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进了一个还未敛起的笑意里,狭长微挑的眼角荡起最后一缕暖风,墨色的眼瞳里映出的一点红光都成了星芒。
他愣愣地看着高杨,他想串串说的没错,小高老师真是漂亮。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黄子弘凡。
就你还敢说自己儿子是颜狗?
高杨把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黄先生是个好人。」
勉强算被夸奖了的黄子弘凡露出了一个相当复杂的表情,「……你这个卡发的很微妙啊小高杨。」
高杨温温吞吞地笑了起来,像五月末悄悄吹起的风一样。
tbc.
*年下
*旅居作家×社畜,公路文学
*清新治愈风,依旧是舒适圈内的写作,2w
Summary:原来我非不快乐。
———我是分割线———
“人对爱和永远,应该有幻觉。”
——《路过人间》
深夜被人扰了清梦的滋味并不好受,年轻的男孩自认为这家客栈里再无比他更能晚睡的人,所以怎么也不会料到今夜的三点一刻会被庭院中的犬吠吵醒——那是一只憨厚老实的大型犬,若非是在深夜闻见了陌生人的危险气息,也断然不会发出警告。
陌生男人和山间的夜雨一起到来,他从出租车上下来搬行李,镜片上沾着雨珠。客栈老板提前收...
陌生男人和山间的夜雨一起到来,他从出租车上下来搬行李,镜片上沾着雨珠。客栈老板提前收到了他发来的航班晚点的消息,贴心地留了一扇门。他在前台登记时连连小声道歉,说实在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们休息,老板摆摆手:“没关系,飞香格里拉的航班十有八九都晚点。”
他们的对话在深夜除了夜雨微响就再无其他声音的客栈里格外清晰,楼上的年轻男孩睡前忘记关窗,一字不落地全部听进了耳朵里。他翻了个身,从枕头边摸出一副已经许久没戴过的耳塞,戴上之后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吃早餐时他看见了昨夜未见其人只闻其声的男人,男人靠在吧台边,拿了一支圆珠笔在纸上写字和画画。餐厅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于是男孩最直观的视觉感受就是男人鼻梁与下颌线条的凌厉瘦削,但仔细一看他的眉目却又能看出几分温柔与慈悲,很矛盾又极端的两种观感在这张脸上却被完美地调和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投射在自己脸上的目光,男人转过头来往餐厅的方向瞥了一眼,正好对上男孩“做贼心虚”的视线。男孩尴尬地假笑着说,“早上好。”
“你也早。”男人微笑着说,“抱歉昨天深夜打扰了。”
男孩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被打扰了睡眠,但还是笑着摆摆手说,“没事的,理解,理解。”
男人对他笑着点点头,转头回了楼上——他昨夜确实隐约听见了隔壁房间有人开门关门的声音,原来这个不速之客确实住在隔壁。一顿早餐囫囵吞枣地吃完,路过吧台时男孩看见小黑板上多了一张征集驴友的启事。
昨天还没有这张条子——他对这里的一切都熟悉,那这张条子应该就是刚才那个男人留下的了。男孩蹲下来去仔细看上面的文字和手绘的路线图,这人要去的目的地是成都。
熟悉无比的地名让男孩的眼皮跳动了一下,去成都?放在这里这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迪庆到成都早就开通了航线,所以写下这张征集令的人绝无可能是为了去成都而去成都的。男孩把他手绘的路线图结合旁边的注解认真地研究了一下,才知道这个男人意并不在成都,而是从香格里拉到成都的这一段路途。
“他打算这个季节走张孟线去稻城?然后经过318回成都?”男孩有些费解地问刚刚帮着男人出谋划策的客栈老板。
“是啊,这还是听了我的劝之后的,不然他原本打算直接走滇藏线从梅里到芒康,再经巴塘到四川——你知道的,那边的路更不好走。”老板笑笑说,“不过他这个征集令我估计很难约到人,要从云南到四川的大多都选择从丽江到泸沽湖,从西昌进——我们这里到丽江也很近;要么就是从大理直接上高速的。稻城乡城那边的路太难走了,而且现在是雨季。”
“那他为什么非要走这边呢?”男孩不解地问。
“不知道。”客栈老板摇摇头说,“不过出来旅游嘛,什么样的想法都有,这很正常,这条路虽然不好走,但是一路上风景确实很好。”
“可现在是雨季。”男孩说。
“雨季也不一定是天天下雨的嘛。”老板笑着,指了指外面晴起来的天空。高原的蓝天一碧如洗,昨天的夜雨下得透彻,此时天上一丝云也没有,能看见几百米开外苍鹰的身影。男孩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条的一角,他想了半天,还是把这张纸撕了下来。
“他没说一定要等到有多少人才能出发吧?”他问。
老板想了想说,“没有,他就跟我说,只要能约到一个人陪他就可以出发,一个人确实很不安全。车的事情他已经计划好在这里借,然后异地还车了,所以只需要旅伴。”
男孩勾起唇角笑了,说,“那要是有旅伴自己带车加入呢?”
“啊?”客栈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刚还说现在是雨季,怎么,你也动心了?”
“很久没回成都了,回家看看。”男孩笑笑说,“Bytheway,那条路我也没走过,听起来是要比从丽江或是大理回去要有意思得多。”
他把刚才扯下的那张纸条叠一叠塞进兜里,转身去楼上敲自己隔壁的门。留下纸条的“郭先生”果然如他所料还在房间里,他打开门,一头雾水地看着门外的男孩。
“你好,郭先生。”男孩笑着把纸条翻出来,抖了抖,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黄子弘凡,我可以陪你从香格里拉一路开到成都。”
·
郭文韬直到跨进黑色吉普车的副驾驶,给自己系上安全带的时候都还是一头雾水的,他心想,贴出去的告示明明是找个旅伴,自己租车,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自己找来了一个带着车上门的司机。
而且,自己原定的计划是先独自去一趟梅里雪山,两天后再出发,为什么现在会变成两个人收拾好行李即刻就出发。
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黄子弘凡的男孩看起来精力无限充沛,昨天夜里三点多被人叨扰了睡眠,现在还能精力旺盛,这也确实只有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才能做到。他听说郭文韬要先去梅里,再出发前往四川,便主动提出可以开车带他。郭文韬有些过意不去,男孩摆摆手解释道,“本来我住在这里,也经常挑天气好的时候去梅里,就当是顺路了。”
郭文韬也不知道什么路能顺到四个小时车程的地方,但黄子弘凡的热情难却,他也不好再推脱,收拾东西上了车之后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报家门。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叫郭文韬,叫我文韬就好。”
“好啊,文韬。你别叫我弘凡就行。”男孩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
郭文韬也被他逗笑了,说,“那就叫你黄子呗。”
他没有男孩那么好的精力,嘻嘻哈哈了几句就倦意来袭,昨天深夜还在赶路的舟车劳顿在此刻发作。黄子弘凡见他犯困,也没有再继续缠着郭文韬聊下去,他说,“后排座位上有个颈枕,你试试看伸手能不能够着——或者你直接去后排睡吧。这边山路多,你就这样睡我怕撞着你的脑袋。”
郭文韬打了个哈欠,说,没事,不用去后面睡。他伸手把那个颈枕捞到前面来,扣在脖子上,摘掉眼镜扔进储物箱里,睡意朦胧地说,“你要是开累了,要换人,就叫醒我。”
他这一觉似乎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黄子弘凡叫醒他的时候天边已经擦黑,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男孩清亮活泼的嗓门说,“文韬,文韬,我们到啦!”
“到了?”他有些难以置信自己一觉睡了整整一个下午,黄子弘凡笑着说,“是啊,我说过嘛,香格里拉到梅里很近。”
车停在客栈的后院里,这家客栈的老板和男孩认识,特意留了一个车位给他。郭文韬还在副驾呆坐着如梦初醒,黄子弘凡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笑着打趣说,“你怎么了,这是睡蒙了?”
“你刚到高原,睡眠状态好是正常的。”男孩解释说,“我第一次去高原之前有很严重的失眠,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郭文韬近乎混沌的大脑转动了一下,隐约想起高原的缺氧环境确实会让人陷入更深度的睡眠这个说法,不过也总有人说缺氧导致的头痛会让人更加难以入睡,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前者。
他昏昏沉沉地跟着黄子弘凡下了车,拿了行李锁了车门才想起自己睡觉时摘下来的眼镜还忘在前排的储物箱里——难怪方才看什么都雾蒙蒙的,原来不是因为头晕眼花,而是因为没戴眼镜。郭文韬的度数算不上太高,有时候总会忘记眼镜的存在,直到感觉自己看不清东西时才能想起被他不知道遗忘在了哪个角落的框架镜。
黄子弘凡折回去帮他拿,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等他把眼镜重新架回鼻梁上。客栈老板看见他们在院子里停车,带了个人出来帮着他俩拿行李。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男老板看着跟黄子弘凡很熟,一上来就打趣着,说给他留了味道最鲜的松茸,现在已经炖成鸡汤了,文火吊了三个小时,就等他来。
今天不是周末,房间没有订满,他给黄子弘凡留了两个房间,一个窗户朝院子一个窗户正对着雪山。黄子弘凡已经来过无数次,便把面朝雪山的房间让给了郭文韬。老板交付房卡时笑着提醒,说,“你们安置好行李就快下来吃饭吧,晚饭马上好了。”
上楼梯的时候黄子弘凡解释道这家客栈的老板是他的一个忘年交,第一次来梅里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在他家客栈住了整整一个月。七月不是观赏梅里雪山的最佳季节但却是品尝松茸的最佳季节,他是长住客,老板每天便带着他一起吃饭,只象征性地收一点餐费,但那一个月他们在餐桌上消耗的松茸却是不计其数。
“真不能怪我嘴馋。”黄子弘凡说,“原产地的新鲜松茸鲜得能让人想把舌头咬下来,而且老板的厨艺非常好,你等下尝了就知道了。”
郭文韬被他这么一说也感觉到自己是真的饿了,他似乎已经闻到了厨房炉子上炖着的松茸鸡汤的香味飘了上来,赶紧放好了行李下楼吃饭。男孩比他更饿,他上桌时,黄子弘凡已经在往碗里盛米饭了。
见郭文韬走过来,他很自然地把手里刚盛好的那一碗递了过去,老板端了一锅鸡汤上桌,顿时整个餐厅菌香四溢,松茸和鸡肉一起炖出了很清亮的汤色,桌上还有几个炒素菜,都是这个季节山里时令的野菜。
老板盛了两碗汤给这两个并不算远道而来的客人,他笑着问黄子弘凡,“你小子今天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啊?什么?”男孩刚刚咽下一大口泡在汤里的米饭,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你还没有介绍这位新朋友哦。”老板挑挑眉,朝埋头吃饭的郭文韬投去一个眼神。
郭文韬闻言,抬起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身边的男孩。黄子弘凡放下碗,有些自责地一拍脑门,说,“嗨呀!你看我这个记性!”
他拍了拍郭文韬的肩膀,说,“这位帅哥是文韬,我们在香格里拉客栈认识的,一起结伴旅行。”
“你好。”郭文韬笑着伸出一只手和老板握手,礼貌地说谢谢招待。男孩又道,“这位是赵老板,我们是两年前认识的,我每次来梅里都住他这儿。”
“结伴旅行……”老板笑了笑,打趣道,“Lars终于肯离开香格里拉,去别的地方走一走啦?”
“文韬想走张孟线去稻城,然后过理塘,走318到成都。我也正好顺路回趟成都吧,还是有很久没有回去过了。”黄子弘凡回答说,“而且这个季节走香格里拉到稻城的那条路,听起来很有意思。”
那辆黑色吉普的川A牌照只是让郭文韬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此时他方才确定下来黄子弘凡原来是成都人。听他刚才的语气,这小孩像是在外待了很久一直没有回过成都,他应该是在香格里拉驻扎了很久,而且他还有个名字,叫……Lars?
“你在香格里拉待了多久?”郭文韬问。
“我猜也是。”男孩笑笑说,“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会想问我这个问题,等你跟着我待几天就明白了。”
翌日清晨郭文韬比为了看日出而设置的闹钟更先醒过来,他白天的下午睡得太久,到了夜里反而没什么睡眠了,在柔软的大床上辗转反侧一夜,五点刚到他就爬了起来,拉开落地窗的窗帘看遥远的雪山。
但今天却并没有昨天的好天气——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梅里雪山的山头被乌云笼罩着,那乌云浓密,看起来像是一时半会儿不会散去的样子。郭文韬听见楼下厨房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他把窗帘关回去,换了身厚衣服洗漱好下楼去吃早餐。
住在这家客栈里的旅客基本都是计划要看日出的,天还未亮,但餐厅里却很热闹。客栈老板和厨师都是北方人,早餐是一些面点,这倒是很合郭文韬的胃口。他吃到第二个包子的时候黄子弘凡也下楼了,男孩看起来比他更怕冷,头上扣着一顶暖和的粗毛线帽子。餐厅里食物的热气在男孩的眼镜片上凝结成一层白雾,郭文韬冲他招手示意他过来跟自己坐一块,见他没反应,笑说,“黄子,我在这儿。”
男孩是真的没有看清楚郭文韬在招手,他赶紧摘了起雾的眼镜在自己毛衣的下摆擦了擦,然后拿了些吃的朝着郭文韬那边走过去。郭文韬说,“你起床的时候看见外面的天了吗,好像变天了。”
“山里是这样的,十里不同天。”黄子弘凡笑说,“天气预报在这种地方根本不管用,所以遇见什么都是运气,说不定等下云就散了呢,也不是不可能。”
吃过早饭后黄子弘凡开车带他去观景台,一路上都能看见返回的车辆,郭文韬心中有些踌躇,他想了想问,“所以在梅里看到日照金山的概率大概是多少呢?”
“啊?”他这个问题倒是把男孩给难住了,黄子弘凡笑着说,“我做事从来不算概率,能看到就是百分之百,看不到就是零呗,概率有什么好算的。”
郭文韬也笑了,他笑是因为自己做什么事都爱算概率,如今竟然也觉得男孩的这番违背数学基本原理的话是有道理的。他说,“好吧,那看到就是看到,看不到就是看不到吧。”
客栈到观景台并不远,因为有一些失望的游客已经离开,黄子弘凡非常轻易地找到了停车位。郭文韬打开副驾驶的门走出来,被迎面而来的山谷雪风吹得一哆嗦,男孩非常体贴地从车上拿下来一条披风递给他,说,“这里早晨很冷的。”
黄子弘凡合起笔帽,抬眉问,“走了?”
“走吧,今天这个天气,确实是看不到了。”郭文韬认命地说。
“其实还有一个思路。”男孩笑了笑,“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在梅里多待几天,赵老板说了房间可以一直帮我留。多待几天,总能遇到晴天的。”
他说着解锁了车门,郭文韬这次却不上副驾了,他说他能开这车,便提出要跟黄子弘凡换班,让他休息休息,黄子弘凡自然也乐于接受。郭文韬插上钥匙点火,说,“算了吧,不必多待了,我觉得留点遗憾也不是不可以。”
“可我从你的语气里似乎听不出有很大的遗憾。”黄子弘凡迈进副驾,一边给自己系安全带一边说,“你和我遇到过的很多人都不太像,他们如果没能看到想象中的风景,会觉得非常遗憾,也会想留下来等待。”
“何必要等待呢?”郭文韬发动了汽车,“有遗憾才有后续。我倒是觉得留点遗憾在心里,会让人对活下去这件事更有希望。”
他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脸上的神色就像是高原的风一般轻巧,黄子弘凡听愣了神,他方才写写画画的小本子还没有收进兜里,他又打开了笔帽,问,“你刚才那句话,能再说一遍吗?”
郭文韬往回开的时候才发现梅里到香格里拉这段路的坡道和弯道确实都不少,也难怪昨天来的时候黄子弘凡会担心他睡觉撞到头。但今天返程时车里已经没有人睡觉了,车载的音响放着他叫不出名字的轻音乐,男孩在副驾上倒腾手机,打字的手指上下翻飞,像两只小蝴蝶。
郭文韬有些好奇他在写什么东西,这个男孩好像身怀很多的故事与秘密,不过郭文韬也不想主动打听,如果有缘分如果时机成熟,这些秘密和故事他一定会听到的,所以不用刻意去问。
果然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男孩比他好奇心更重,没等郭文韬先开口,黄子弘凡倒是主动打听起了郭文韬的故事。他们回到香格里拉之后进了独克宗古城,午后的古城很安静,太阳像是跟他们开玩笑似的此刻又出现了。黄子弘凡带他去爬上了大佛寺长长的台阶,这座寺庙里有一座巨大的转经筒和一个视野很开阔的观景平台。黄子弘凡说,住在香格里拉的时候,每次心静不下来就会来爬这段台阶,在这个转经筒旁边坐一坐。
“难怪你都不喘气的。”郭文韬有些羡慕地投去一个“年轻人身体就是好”的眼光,他靠在一旁的石栏上歇了歇,听见黄子弘凡在问他,“文韬,你为什么会选择来香格里拉啊?”
郭文韬笑说,“你真的要听吗——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的年假,然后我就随意买了一张机票,去一个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那就说明我们真的很有缘分。中国有不计其数的机场,而你降落在了香格里拉,然后在深夜走进了我常住的客栈。”黄子弘凡露出一个会心的笑,他说,“和你交流很舒服,文韬,很开心认识你这个朋友。”
男孩很有分寸感,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自己的工作职业和心血来潮一个人旅行的原因,郭文韬也会心一笑,说,“我也很开心,我很喜欢跟你聊天。”
他带着郭文韬去转那个转经筒,相传转单数圈会有好运,他们走了三圈,黄子弘凡笑着问郭文韬有没有一边转一边许愿,郭文韬说,“其实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愿望。”
“无欲无求了?”黄子弘凡打趣他,“我就说看着你总有一种人淡如水的感觉……”
“也不是。”郭文韬说,“真正想要做到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只能靠自己。”
“什么?”
男孩对他说,“你把眼睛闭起来,你仔细听,告诉我你能听见什么?”
郭文韬深吸一口气,照他所说闭上了双眼,高原的阳光强烈,穿透他薄薄的眼皮,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温暖的红粉。他闭上眼睛,封闭一道感官之后听觉果然更加敏锐,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因为轻微的缺氧而快速跳动的声音,听见转经筒转动时的沙沙声,听见南来北往的游客们七嘴八舌的方言,甚至还能听见高远的天空中鹰隼的长鸣。他向男孩复述自己的感官,男孩轻声说,“那么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郭文韬。”声带翕动时,他仿佛能够听见自己的血流、呼吸和心跳,在一片红色的视野中他看见自己一无所有却步伐坚定,没有哪一刻比此刻他更能感受到自己真实而非在虚空中的存在。他说,“我是郭文韬。”
郭文韬。
男孩偶尔也会直呼他的姓名,虽然有着年岁的隔阂,但郭文韬也并不介意自己比小了五岁的黄子弘凡直呼本名。男孩连名带姓地叫他时一般是有重要的事情提醒相告,比如说告别香格里拉启程之前,他认真严肃地告诉郭文韬,香格里拉到稻城的这段路路况很复杂,导航找不到,尤其现在是雨季,所以可能会有一些风险。
“所以今天我开车。”黄子弘凡说。
这几天的结伴旅行观察下来,郭文韬对男孩的车技确实建立了信心,他点头答应,离开客栈之前问老板要走了一张详尽的公路地图。
黄子弘凡离开香格里拉的时候带走了很多东西,他在这里长住,行李自然多些,郭文韬帮着他把两个箱子和一把吉他搬上车,心中的好奇又多了三分。他坐进副驾,在反光镜里打量着他们两个人堆在后排的行李。
黄子弘凡非常贴心地给后排的行李也系上了安全带——主要是怕过急弯的时候把它们甩下来。郭文韬给另一边的也系上,笑说,“幸好只有我们两个人,再多半个人都坐不下了。”
“以前这车里只有我和我一个人的东西,所以我还觉得它挺宽敞的。”黄子弘凡回到驾驶室,一边摸钥匙一边说,“不过,两个人旅行的感觉很神奇,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黑色吉普车七拐八绕地驶出香格里拉城,男孩说,“我第一次到香格里拉的时候,这条路还在施工,两年过去了,它终于完工了。”
“你在香格里拉住了两年?”郭文韬有些惊讶地问。
“不完全是。”黄子弘凡勾起唇角笑笑,“这两年我也去了很多别的地方,走走停停,觉得有意思就留下来多待一会儿,待腻了就离开——但确实,待得最久的还是香格里拉。”
“你好自由……诶,有个问题我好奇很久了,希望不要冒犯到你。”郭文韬犹豫着试探道,“黄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要不……你先猜一猜?”黄子弘凡挑眉逗他,说,“你觉得我像是做什么的?”
郭文韬想了想,他回忆了一下男孩的生活习惯,猜测道,“你像是做文艺工作的。”
“Bingo!”男孩爽朗地笑了,“方向对了,很接近啦。”
“还继续猜啊?”这下郭文韬有些犯难,他嘀咕着,“不像摄影师也不像画师,哎,我真猜不出来,你公布答案吧。”
黄子弘凡把车开进路边的加油站,熄了火,招呼店员过来加油。他转头对郭文韬说,“我是个写小说的,那天赵老板叫的Lars是我笔名——看不出来吧?他们很多人都会猜我是驻唱或者是无业游民,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很接近无业游民了哈哈哈……”
男孩还想滔滔不绝下去,却被店员敲玻璃叫扫码给打断了。郭文韬先他一步摸出手机付了油钱,他说,“总不能让我一路都白嫖吧?”
黄子弘凡拗不过他,他收起手机把刚才的话题的引到了郭文韬身上,问他,“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金融民工。”郭文韬笑了笑,“没什么特别的,应该是你笔下城市里千千万万个为生计忙碌的社畜中的一个。”
“但我觉得你很酷。”男孩打方向盘驶出加油站,他语气轻快地说,“有趣无趣不是职业框定的,工作只是生活中非常微小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你本身是一个有趣的人,这就够了。”
道路在驶出城后变得狭窄,视线范围内再也看不见任何的人烟,新修好的公路还没有来得及铺上柏油,它盘旋蜿蜒在山间,隐没于茂密的丛林之中。
天空下起小雨,不大,却密密匝匝,雨刮器忙了起来。黄子弘凡说,“你知道为什么这条路上车这么少吗?”
“现在是雨季。”郭文韬回答道,“客栈老板告诉过我,雨季走这条路不是最明智的选择,这边山里的雨几乎是不会停的。”
“那他应该也告诉过你这条路的路况不太好。”黄子弘凡笑着说,“不过没关系,我车况还不错,车技你也可以信任,我能把你安全带到目的地的。”
“好了好了,黄司机,开车要专心。”郭文韬有些犯困,他笑了笑,不是很想继续接男孩的话茬。
“诶,在我们成都人的词典里,‘黄’和‘司机’可不能连用①。”男孩对此提出了抗议,郭文韬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一些关于四川话的笑话。他笑笑说,“OK,我收回刚才的话,为了我们两个人的安全,你不能当‘黄司机’。”
话音刚落,这位司机就踩了刹车,郭文韬刚开口问怎么了,抬头便看见几块石头从他的眼前滚了下来。
郭文韬不可思议地看向驾驶室的男孩。
“我头顶没长眼睛。”黄子弘凡猜到了他想问什么问题,抢先开了口,说,“我是听到的——雨季开这种路要特别注意山体的异响,石块滚落是有声音的。”
郭文韬心有余悸地点点头,说,“那你专心开车,不要跟我说话分心了。”
“没关系,我有分寸。”黄子弘凡的状态倒是很轻松,他勾起唇角笑了笑继续向前开,他笑着说,“你一定想不到我是怎么学会的。”
“不会是你真的被落石砸过车吧?”郭文韬被他逗笑了,“如果是,这学费代价也太大了。”
“被你说中了,还真是。”黄子弘凡一边应着一边减速避让对向的来车,“只不过不是这条路,是丽江到泸沽湖的那条路,也是雨季,两百多公里的山路,我被落石砸了前挡风玻璃——幸好只是玻璃。”
“那之后我学会了两件事。”他顿了顿补充道,“一是在山路上行驶的时候不要跟大货车跟得太紧,二是要注意听山坡上有没有滚石的声音。”
“一块前挡风玻璃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人没事就是万幸了。”郭文韬说,“不过我要是你,我一定不会再想在雨季走任何的山路了,你的胆子真大。”
“是吗?”男孩笑了,“可能也不完全是因为胆子大吧,我很享受这种在路上的感觉,或者说,是我很需要这种在路上的感觉。文韬,你知道我为什么两年前跑了出来,来到香格里拉吗?”
车行过半,后半程驾驶室和副驾驶的人打了个颠倒,郭文韬把男孩换下来休息,后半程的路也并没有那么险。手机的信号断断续续,偶尔有信号的时候,一条短信提示他,现在已经进入了四川境内。
郭文韬开车更谨慎也更慢一些,温吞稳妥正如他这个人给外界的第一印象。黄子弘凡说,“你看见有风景好的地方可以停车,这条路越接近稻城越好看。”
客栈老板和男孩确实没有骗他,这条路接近稻城的时候出现了村庄和人烟,藏式的村寨点缀在深邃的山谷中,黄子弘凡说,“香格里拉本来是一个虚构的地名②,这个词语的意思是‘偏远的人间乐园’——也可以理解为世外桃源。桃花源的故事当然只是一种虚构,在来到香格里拉之前我也没有想过这样的避世之地会真的存在。文韬,其实我跟你一样,最初并没有刻意去选择目的地,我只是途径这里,但那时我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这感觉促使我停下了脚步。”
郭文韬在路边平台停了车,下车眺望远山、河谷和村庄。黄子弘凡和他一起下了车,郭文韬对他感叹说,“香格里拉确实存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桃花源。”
次日早晨他们起了一个大早,昨天到达稻城时天色已经擦黑,里程表上两百多公里的路途走了整整一个白天,夜里他很容易就入眠了。这里的海拔比香格里拉更高,氧含量也更稀薄。
稻城亚丁景区的摆渡车开的山路和比昨天走过的那天张孟线比起来要安全很多,但是弯道也多到不计其数,他们二人是早晨第一批进入景区的游客,这辆摆渡车稀稀拉拉还没坐满。郭文韬有预感自己会晕车,便选了前排的座位,黄子弘凡坐在他身边,递过来一只耳机,说,“这个摆渡车要坐将近一个半小时,你可以睡一觉。”
今天天气依旧不怎么好,郭文韬顺着男孩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雪山的山顶依旧是被云雾遮盖着。郭文韬闭起眼睛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只有自己在香格里拉的那两日是真正意义上的晴天,西南山区的雨季名不虚传。
他说,“好像今天天气也不怎么好。”
“雨季嘛。”黄子弘凡说,“不过山里的天也难说,说不定等下一阵风就把云吹散了呢。”
郭文韬接受了他这句安慰,稻城亚丁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来过,便定下目标要徒步到最远的那两个海子。下了摆渡车郭文韬感觉到自己脸上像是有那么一些微弱的阳光,但抬头去看,远处的雪山还是被云笼罩着。
据说在稻城亚丁能够同时看见三座雪山③的人有着绝世好运气,郭文韬心想,三座雪山一座都看不到也不失为一种反向的“好运气”,至少他现在就是这样的。5.5公里的步道在平原上不算长,在高原上就要走大半天了,上山下山将近五个小时过去,山中仍然是云雾缭绕,那云没有一点要散去的意思。
但值回票价的是在旅游步道的尽头郭文韬看到了两个蔚蓝的海子,那是他活到这么大见过的最纯净最令人心动的蓝色,在看到那两个海子的同时天上也飘起了小雨,黄子弘凡背包里的雨伞终于派上了用场,他把郭文韬拉到自己伞下,说,“高原上不要着凉,很危险。”
但在这个季节到横断山区,这样的情况确实也不在少数,郭文韬也没再跟这来去匆匆的雨计较,他早就过了执着于需要看到什么风景的年纪,就像是黄子弘凡一眼就看穿他此行的目的并不在于目的地成都一样,出来旅行的目的,也并不在于一定要看见什么,在路上这件事已经足够放松心情。
下山的路上就连精力旺盛永远活蹦乱跳的黄子弘凡都打起了瞌睡,下山的盘山路比上山时坐起来更晕头转向,郭文韬睡不着,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像煎熬。大巴车稳稳当当地在游客集散中心停了车,郭文韬下车仍觉得天旋地转。
“还挺遗憾的。”黄子弘凡说,“今天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直到回了酒店,躺在了床上,郭文韬才感到眼前旋转的景象停了下来,也终于恢复了一些精力跟黄子弘凡搭话。他说,“黄子,如果未来几天的旅途,每一天都是这样的,你会觉得这是一趟很遗憾的旅行吗?”
“无所谓啊。”男孩挑眉笑笑,他倒了杯热水给郭文韬递过来,说,“旅行本来就是这样的,充满未知才有意义。”
郭文韬坐起来,接过他递来的杯子说了声谢谢,他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些什么,又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郭文韬抬起头,很认真地说,“谢谢你,黄子。”
“啊?”被叫到名字的男孩有些云里雾里——一杯热水而已,哪里值得这么郑重地道谢,他向郭文韬投去一个不解的目光,只听对方说,“谢谢你,在飞来香格里拉之前我的情绪其实挺糟糕的,这几天和你的相处,让我觉得好受了很多。”
黄子弘凡没再说话,他安静地听着这个看似不善言辞的男人的倾诉,听他讲那些对于自己来说完全陌生的职场里的纷纷扰扰和身不由己,他听见男人的嘴里蹦出一个自己熟悉的地名,他说,两周之后,自己就要被调来成都了。
这个调动不是平调,多少带了点打压的意味,郭文韬气不过却又无能为力,思来想去没有别的排遣情绪的方式,索性申请把年假一次性休了。交接完工作,他回家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在前往机场的出租车上郭文韬还在浏览机票,司机开玩笑地打听他是上哪儿去,他实话实说:“还没想好。”
这司机估计也是第一次拉到去机场的路上临时考虑目的地的乘客,他惊讶地目瞪口呆,但郭文韬的确是一时兴起的说走就走,他随意选择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买了一张机票就去登机。
能不能起飞,几时能起飞,都随他的便吧,这个世界上自己不能主宰的事情多了去了,连自己的命运都做不了主,飞机飞不飞,又有多大的关系呢?
他这样想着,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醒来时飞机已经飞上了万米高空,打开遮光板能看见下方的城市灯火璀璨。他没来由地,突然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悲伤。
所以,这真的就是生活吗?
郭文韬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了,黑色吉普车在窈深的峡谷里穿行了四天,今天终于看见了一些与山林不同的风景。驾驶座上的男孩放慢的车速,他们出发得早,这时的路上还没有特别多的车辆。
他还没睡醒就被黄子弘凡薅上了车,被塞到副驾里继续睡。男孩其实也不是爱早起的性格,这样做的原因只是这条路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点会因为施工而交通管制单边放行,他在“早起”和“堵在路上”之间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于是天还没亮就带着郭文韬出发上路,路程已经过半,东方才浅浅泛起鱼肚白。
“行啊,今天还剩的路况都比较好开了。”男孩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两人的位置做了交换。路上的车很少,郭文韬并没有看到日出,却在视线的尽头看到了一大片艳丽的火烧云。
“快到毛垭草原了。”黄子弘凡说,“也快到理塘了,今天的天气应该不错。”
男孩开了快三个小时的车,已经没有了困意,他一坐上副驾驶就又开始滔滔不绝,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在郭文韬面前逐渐打开了话匣子,无所不能聊。饶是如此男孩还是坚称自己是个“社恐”,郭文韬说,“对嘛,你是只对不认识的人恐惧,但凡认识超过一天都是恐怖。”
郭文韬点点头,表示认可他这个说法,他也发现自己自从来了高原之后便再没心思和精力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了,似乎真的把它们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他知道这是轻微的高原反应的表现之一,就跟嗜睡一样,但是他不在意这背后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现在确实离人间很远,也离人间的那些烦心事很远,这就够了。
于是他回答说,“不能思考有时候是件好事——至少对我而言是这样的,想的太多会徒增很多烦恼,所以放空自己也挺好的。”
“所以你真的来对地方了嘛。”黄子弘凡冲他挑眉,笑说,“我能保证,你在理塘更加不会有思考那些烦恼的能力的,这是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
理塘的阳光灿烂又明媚,黄子弘凡在咖啡馆的二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把视野更好的那一边让给了郭文韬,自己在背后的书架上随手抓了本书翻着看,窗户正对着藏式民居的屋顶经幡在风中摇曳,远处的山坡上白色的羊群点缀在青翠的草色之中。
郭文韬用勺子搅着咖啡杯里的拿铁,咖啡的香味在密闭的空间里萦绕,这是他曾经离不得手的工作伙伴,今天却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咖啡确实是香的而不仅仅是提神的苦药。他对面的男孩随手抓到的是本诗集,郭文韬好奇地凑上去看了一眼,男孩把正翻到的那一页递了过来——
“你从远方来我到远方去
遥远的路程经过这里
天空一无所有
为何给我安慰④
……”
郭文韬轻声念出他递过来的那页上被不知道哪一位客人勾画标注出来的这段诗句,念完他笑了笑说,“好像确实是你从远方来,我到远方去。”
“远方也和天空一样一无所有,可它还是能给我们安慰。”黄子弘凡说着顿了顿,低头看着郭文韬把杯中拿铁的拉花搅成乱七八糟的形状,他想了想,说,“也许是近乡情怯吧,越靠近成都,我心里想的东西就越繁杂。”
郭文韬说,“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像风一样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其实也没必要一定要待在某一处。”
“最开始离开成都只是为了寻找更多的灵感。”男孩解释道,“城市里千篇一律的生活会消耗人对于观察生活的热情,所以我想出去走一走,没有想到这一走就再也不愿意回去了。后来我逐渐依赖上了这种远离城市和人群的生活,所以也依赖上了香格里拉。最初只是想避世,想试试把自己封闭起来不被外界所打扰,到现在已经确实没有谁能打扰到我了。”
“可你还是决定要和我一起回到成都。”郭文韬把书关上还给他,说,“那一瞬间你的想法,或许就是你心底最真实的声音。”
“在世外桃源躲了两年,也该回到人间了。”黄子弘凡有些自嘲地笑笑,“你知道吗文韬,我这个人做很多决定都是凭直觉的,所以我很难去考虑一件事的前因后果。当初决定要留在香格里拉其实只是一瞬间的想法,有一个念头在告诉我这里有值得我留下来的东西;那天决定要跟你一起走也是一瞬间的想法,有一个声音在说‘是时候回去了’,所以我就撕下了你贴的那张纸条。”
“幸好是你撕下的纸条,你让我的这趟旅途多了很多快乐。”郭文韬欣慰地说。
“快乐是相互的,给你带去快乐的同时我也很快乐。”黄子弘凡说,“好吧,文韬,我承认,是你让我感受到,原来回到人群中和城市里这件事,没有那么可怕,也没有那么无聊。”
郭文韬有些不解,反问道,“真的吗?可是我觉得正是因为人间这些烦恼太多,我没有办法完全消化,我才想要逃到一个无人认识我的桃花源。”
“真正的桃源不在生僻偏远的无人之境。”黄子弘凡说,“真正的桃源只在你自己的心里,所以虽然远方一无所有,但它还是能带给我们安慰。”
黄子弘凡那天说的话像是在郭文韬本来古井无波的心中扔下了一颗石子,看似风平浪静之后又一圈一圈地泛起涟漪。人到高原大脑思考问题的能力普遍会下降,他想不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要找到一个带给自己快乐的人。
那么,这样的人会在哪里出现呢?——他的思维又陷入了死胡同,这个问题他想不明白也不想继续再想下去。车窗外的天空颜色一点一点变深,翻过鱼子西最高的垭口之后四周的雪山像是突然涌现出来的一般,争先恐后地往郭文韬的视野里挤。他在副驾上摇下车窗,发出了一连串的惊叹。
“几乎所有第一次来鱼子西的人都跟你的反应一样——当然,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比你的反应还夸张。”开车的男孩笑说,“这里算得上是川西视野最好的‘观景平台’,川西所有出名的雪山都能被尽收眼底。”
接近目的地,他放慢了车速,也方便副驾上的人仔细地欣赏窗外的风景,车窗外的山风凛冽而迅猛,即使是在七月,这里的气温也只有个位数。郭文韬把车窗关回去,默默地拉上了外套的拉链。
“是啊。”黄子弘凡伸了个懒腰,说,“只不过之前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这里也没有现在这么出名,所以没在山上露营,天擦黑就匆匆忙忙下山回新都桥住了。”
西边的太阳缓缓地从雪山之间落下去,将它对面的皑皑白雪渲染上金光灿灿的暖橙色,这里最出名的就是落日与晚霞,而今天恰好有个好天气。
“太美了。”郭文韬小声地感叹,他一时找不到别的语言来诉说自己心中的这种震撼,只能连连惊叹。
在自然的壮阔之下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平日里多话的男孩此刻也缄默了,他默然地坐在郭文韬的身边,和他一起抬头仰望着满天绚烂的云霞。
“文韬。”直到天边的最后一朵云也褪去颜色,一切重归于平静与深蓝,黄子弘凡终于开口叫他,郭文韬转过脸去,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一声。”黄子弘凡很认真地说,“你真好看。”
郭文韬的脸上霎时浮起一层比方才的火烧云更鲜艳的红霞,他捂着脸笑了笑说,“别拿我开玩笑。”
男孩看着他的眼神却真诚无比,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盯得郭文韬觉得自己耳根子都在发烫。郭文韬在他的炽热的眼神之下有些无所适从,他红着脸站起来躲开了,说,“车钥匙我用一下,起风了,我去车上拿件衣服。”
清晨,离开鱼子西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雨。狭窄的盘山路没有铺柏油也没有装护栏,黄子弘凡的车速降低到不能再低,终于在提心吊胆中开完了最险的那段。
下山之后两个人回到新都桥镇上吃早饭,热气腾腾的汤面和川味辣子把山中零度左右的寒冷驱散,路边的小面馆里汇集着来自各地的游客,蒸汽升腾,在眼镜片上蒸出一层白雾。
两人都戴眼镜,此时不约而同地都把眼镜摘下来放在了一边,氤氲的雾气中,咫尺之遥的人的面庞却看不真切。郭文韬没来由地回忆起昨天傍晚,对面男孩说的话,脸上又浮上了一层红晕。
“诶,文韬。”男孩又在唤他的名字,郭文韬赶忙回过神来,应到,“怎么了?”
“等下我们就出发回成都了,这里到康定有两条路可以选,你想走哪条?”黄子弘凡征求他的意见。
“哪两条?”郭文韬问。
黄子弘凡解锁了手机,从备忘录的界面退出去,点开了地图软件,跟郭文韬解释说,“一条就是我们身边的国道318,经过木雅,翻折多山到康定;另一条路要远70公里,是省道434,经过塔公,从雅拉雪山的背后绕回康定——两条路我都走过,各有千秋,看你吧。”
郭文韬想了想说,“既然一条路在远了70公里的情况下,还能在你的推荐名单里,说明它一定有独特的看点——就走远一点的那条路吧。”
再次上路的时候郭文韬见黄子弘凡一直忙于在手机上回复消息,便提出自己来开车,让黄子弘凡坐副驾慢慢回。黄子弘凡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是家人和朋友们,听说我要回成都了,都说要来给我接风。”
“这不挺好的吗?”郭文韬微笑着说,“两年没见,大家都该想你了吧。”
“想我也不急在这一时。”黄子弘凡说,“我跟他们说了今晚没空——今晚陪你吃火锅。”
这样一来不好意思的人倒变成郭文韬了,他有些受宠若惊,说,“啊……其实也用不着,反正我再过……”
省道434多出来的70公里路途都在风景如画的塔公草原中行驶,七月的草原上各色野花织成了绚烂的绒毯,与鲜嫩的草色相映成趣。昨天刚遥遥相望过的雅拉雪山又出现在了视野中,离得更近视角更低也更凸显出它的雄伟与恢宏,郭文韬说,“这边的风景的确值得让人为了它绕路七十公里。所以距离这东西,其实都是相对的——风景优美的路途多70公里大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如果是在城市中被红绿灯多堵了700米人们都会暴躁。”
郭文韬听得出他的话外之音,他想了想,对男孩说,“也因为烦心事现在离我很远——黄子,你说生活能够永远都是这样吗?”
生活当然不能够永远都是这样,生活本来就是由数量不等的晴天阴天与雨天一起组成的旅途,有满足的喟叹,自然也有遗憾的摇头。黄子弘凡这样想着,却还是微笑着说,“只要你相信和愿意,生活也可以变成这样的。”
郭文韬没再说话,他安静地开着车,进入康定城区之后黄子弘凡提醒该找个加油站了,他说自己好像记得高速公路上离康定最近的服务区也有好几十公里。
郭文韬也确实睡了一觉,因为没有山路和弯道的缘故,他这一觉睡得踏实无比,是他出门在外这么多天里睡得最踏实的一觉。几乎是刚刚驶上高速,郭文韬就睡着了,这一觉安稳,他甚至还在车里做起了梦。
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窗外的高山云雾与密林都消失不见了,一望无际的平原在他的眼前铺展开来,车窗玻璃被七月的烈日暴晒得滚烫,车里空调的凉风呼呼地吹着,郭文韬还是觉得很热。
他脱了外套挂在椅背上,问黄子弘凡,是不是快到了。
黄子弘凡点点头,“是快到了,还有一个小时左右。”
骤然变换的景象使他有些不习惯,看惯了那些高大山脉和深邃的峡谷,醒过来突然面对着良田万倾和一马平川。郭文韬突然生出一种错觉来,或许前几天那些仿佛在世外桃源里的旅行才是自己的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他也该回到现实了。
但驾驶座上的男孩又在用不可忽视的存在提醒他,这一切不是在做梦,这是真实发生着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他遇到了能够带给他快乐,帮助他从人间的烦心事里挣扎出来的人,他遇到了陪伴他一起旅行,和他一起消化情绪的人——虽然这听上去和梦一样美好,但这确实不是梦。在他正经历着的现实里,世外桃源存在于这个人间,美好的故事也存在于这个人间。
就像男孩说的那样,只要你相信,它就会存在。
和照顾所有第一次来到成都的外地人一样,黄子弘凡也非常照顾地在火锅店里点了一口鸳鸯锅。四川和重庆的鸳鸯锅里白锅都是非常没有存在感的,但尽管聊胜于无,这一点白汤还是救了被微辣打败的郭文韬一命。
但其实热辣的火锅并不是他对这座城市的第一印象,来自这座城市的,和沸腾的红锅一样热辣的男孩才是。因为先就有了这样的第一印象,所以郭文韬也对成都辣椒的“热情”有了一些心理铺垫。他咽下一口冰镇的饮料,擦了擦额头上沁出的细汗,说,“我现在突然开始担心我以后在这里生活的饮食问题。”
“其实也不必担心啦,成都还是有很多不辣的美食的。”黄子弘凡笑着往他的碗里夹了一块刚刚烫熟的肉,说,“以后有机会我带你慢慢尝,一样一样地吃完。”
“以后?”郭文韬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的言外之意,挑眉笑了笑,问,“Lars决定留在成都,不再去外面闯荡了?”
“当初离开成都是为了寻找新鲜刺激的灵感,但现在不一样了。”男孩说,“现在我明白了,有一种东西比起新鲜感,更能够带给人灵感。”
“什么东西?”郭文韬好奇地问。
男孩神秘地笑笑,卖起了关子,说,“你应该猜得到的。”
他的“听说”果然没有错,合江亭依旧像两年前他走的时候一样杨柳依依,树下却多了许多闪烁的彩灯,河两岸的霓虹纷乱了过往游人的眼睛。成都夏天的夜晚没有微凉的夜风,连空气都是热辣滚烫的,火锅底料香味的风中还有醉人又危险的酒精气息。黄子弘凡问,“那你这一次调来成都,会在这里待多久呢?”
郭文韬摇摇头,说,“不太清楚,可能很久也可能比较短暂,一切还是未知数。”这个问题把他的思绪从对于旅途的回忆又拉回到现实里。或许四川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他能早晨从看得见十来座雪山的地方出发,下午在繁华热闹的都市里坐着吃上一顿火锅。远方与现实在并不遥远的路途中被抹去了分割线,他突然理解到了黄子弘凡曾经说过的,带给人安慰的也许并不是远方本身,而只是一种在远方的心态。
这座讲求浪漫的城市把某几个路口的红绿灯也换成了爱心的形状,走到路口时刚好红灯亮起,被拦下的行人也并不急也不恼,反而是欣赏起了那颗在马路对面跳动着的红色的心脏。郭文韬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拽他的衣服下摆,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身边并肩站着的男孩向他伸出的手。
温热的夜风中一切都晦暗不明也暧昧不清,黄子弘凡假借着过马路的契机牵住了他的手,郭文韬并没有挣开,也没有再做更多的反应。他默默感受着黄子弘凡手心那比城市的夏天更高的温度,在嘈杂拥挤的街头,他好像听见了男孩急促却笃定的心跳。
“文韬。”黄子弘凡很认真地说,“无论你会在成都待多久,我都希望这座城市带给你的是快乐——我希望我带给你的也是快乐。”
“谢谢你。”郭文韬笑了,他把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又攥紧了几分,他笑着说,“也谢谢你带给我的快乐。”
尾声
再一次来到成都的双流机场是飞机降落,先前起飞的时候郭文韬并未留心,这次在这个机场降落他才发现地面上画着一只巨大的大熊猫,正憨态可掬地对天上的飞机微笑招手。
飞机的广播尽职尽责地介绍起成都的天气状况和自然人文景观,郭文韬听了几句,低头给手机解除了飞行模式,一大堆祝他起降平安的消息涌了进来。他选了几条来自比较重要的亲友的给了回复,就又把手机收回了兜里。
“喂,黄子,我到了。”
黑色的吉普车停在机场的停车坪里,黄子弘凡帮着他把带来的行李搬上车——这次算是搬家,所以东西确实多了些。郭文韬打开副驾驶的门正准备跨进去出发,却被座椅上放着的东西挡住了去路——
“喜欢吗?”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好了行李,走到了郭文韬身后。他挑挑眉说,“我觉得这对于你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希望鲜花能够带给你好心情与好运。”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懂副驾驶座上那一大捧比眼前这个男孩看起来更鲜艳热烈的玫瑰的含义了,郭文韬也没理由再继续装傻下去,他当然明白男孩的心意,在男孩试探着在过马路时牵自己的手时就明白了;或许更早一点,在他面对着满天绝美的云霞却对着自己说“你真好看”的时候就明白了;甚至是当他说,你需要找到一个带给你快乐的人的时候,郭文韬就已经明白男孩藏在灿烂微笑之下的那颗心了。
而此刻,他需要做的,只有确定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很喜欢。”郭文韬笑着说,“我很喜欢这样的热烈和浪漫,谢谢你,黄子。”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对这捧玫瑰花的喜欢,在从机场回市区的路上一直抱着不松开。成都一如往常的拥堵,吉普车被漫长的堵车拦住,前方的车辆没有一点要动弹的意思。
但这辆车里却意外地没有一个人着急,郭文韬曾经开玩笑说在城市里堵车七百米都有人会暴躁,但此刻车里的空气却异常地平静,又或许这样的平静只是在酝酿着一些别的什么东西。郭文韬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转头去看驾驶座上的男孩,正对上对方炙热真诚的眼神,那眼神像是此刻窗外的骄阳一般,有着要将他的心灼烧的温度。
那双眼睛盯得郭文韬不由得又耳根发热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反问道,“叫我干什么呀?”
“在一起吧。”黄子弘凡说,“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你不快乐。”
郭文韬听见自己的心中有一根一直绷住的琴弦在这一刻猛然断裂,他屏住呼吸倾听着车内两个人心脏此起彼伏的节奏。真好啊,他想,人间或许有雨季短暂降临,这些雨像不速之客,它们带来曲折、遗憾和烦恼,但幸好,他在漫长的人间雨季中,遇见了自己的盛夏晴天。
于是他笑着说,“好啊,就在一起吧。”
End
依旧是一些注释:
①“黄”在四川话里还有“技术不精”的意思,所以四川话中“黄司机”“黄师傅”一般是说开车的人技术不行。
②“香格里拉”这个词语最早出现在1933年英国小说家詹姆斯·希尔顿(JamesHilton)的小说《消失的地平线(LostHorizon)》中。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神秘国度,相当于《桃花源记》的桃花源、《圣经》的伊甸园。在小说中,这个地方的居民,长生不老,过着快乐的生活。在这部小说出现后,这个名称被当成是人间天堂、理想乡与乌托邦的同义词。詹姆斯·希尔顿创造的这个故事,被认为可能源自于西藏香巴拉传说。
③稻城亚丁的三座雪山分别是北峰仙乃日峰海拔6032米,南峰央迈勇峰海拔5958米,东峰夏诺多吉峰5958米。
④“你从远方来……给我安慰”:出自海子《黑夜的献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