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成亿,成千上万的成,成千上万的亿。”
“我来自徽安,庆安人,今年七月份刚毕业。没有什么特长,但是能吃苦,为人和善,有团队精神,爱奉献,坚决执行领导的一切安排……”
魔都定嘉区的某个工业园区内,一个名叫西斯酷比的机械有限公司大院里,零零散散的几栋厂房簇拥着一座别致的三层小洋楼。在小洋楼的二楼是一个办公大厅,在穿过办公大厅后,一扇单向透明的玻璃门内,一眼就能看见一张实木办公桌,和靠墙的真皮沙发。而办公桌前笔直的站着几排男女,此时一个青年人正对着办公桌后一个肥胖的女人做着自我介绍。
这办公桌后的女人生的着实有特色,肥壮的身躯配上满脸雀斑的大饼脸,再加上微微错位的五官和画着浓烈的彩妆,不禁让人忍俊不禁。而整个办公室内还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香水之味,仔细辨别之下似乎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体味在其中。
此时这女人拿着一叠简历,从其中漫不经心的拿出一张放到身前的办公桌上。稍显不耐烦的挥动着粗壮而肥胖的右手,说到:“试用期半年,工资魔都最低工资标准,要是可以接受,出门右转在进门第一个员工那里登记一下,等通知上班,不能接受直接出门。”
……
五个月后,满身油污的成亿从一台数控机床的底座下钻出来,随意的拍了拍身上的油污,却将手上更多的油污涂抹在了深蓝色的制服上,苦笑着朝厂房边角的卫生间走去。
虽然成亿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家互联网企业招聘竟然不限专业招人,但是想着校园招聘总归不会是太差的,于是就这样成亿第一次来到了华夏经济最发达的城市‘魔都’海上。
作为一座国际大都市,每年来这里追寻梦想的各色人群无法计数,而最终能够留下的往往寥寥无几。大多数人被现实摁在地上来回摩擦的鲜血淋漓后,总是带着一身的伤口的离开。而成亿便是这其中一员,在来到魔都后第三个月的某一天清晨,突然一个人不辞而别。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当时为什么要从那离开,每天坐在办公室吹着空调不爽吗?非得来这,干什么机械……”
想到这些成亿不禁打了个冷颤。
“成亿,还没好,你掉坑里去了。赶紧过来帮忙,主轴已经拆下了,你去看下拉爪有没有问题。”
虽然厕所和此时正在维修的机床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中间甚至还隔着一扇玻璃门,但是小袁的大嗓门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么拼命,至于吗?又不会给你发个劳模,还是会给你多发点工资。’
成亿拉开门望着厂房内两边靠墙的机器和各色加工原料,中间留着一条紧凑的小道,还有半空中正在轰轰运转的行车,一边无奈的想着一边走向编号二十三号的机床。
小袁正是那天和成亿一起面试的众人中的一员,最终接受那近乎剥削的条件便只有成亿和小袁两人。
按成亿的想法,从海上回去后打死也不会再这所谓的大都市吃苦受罪了,人生苦短何必这么拼命,但计划往往总是赶不上变化。
自己苦追几年,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拿下的小女友,竟然说自己应聘上了魔都一家三甲医院的工作。
这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将成亿打了个措手不及,还能怎么办,魔都的坏人那么多,自己不跟着来指不定第二天自己就会成为过去式了。
先前便说了,理想总归是丰满的,现实往往都是骨感的。
在魔都好不容易受着奴隶般的压迫,还以为能和心爱的人长厢厮守,结果没到一年,爱情便没了,工作也丢了。
在魔都某个出租房内,空空荡荡房间里散落了一地的烟头和满地的酒瓶。茶几上一片狼藉,其上放着一个纸箱子,箱子内装着几本不知名的书籍和数个相框,摆的整整齐齐,只是相框玻璃似乎都有些碎裂。而一条金毛正盘卧在沙发一角,在旁边是一个双眼充满血丝蓬头垢面的年轻人。
“呜呜……呜”
偶尔一声低沉的狗叫声对着年轻人轻轻呼唤着,四周寂静一片。虽然此时正值酷热的八月,屋外毒辣的阳光正炙烤这大地万物,而屋内也不知是因为窗帘被拉上的缘故,还是气氛过于沉闷悲伤,显得一片昏暗而阴冷。
沙发上,一人和一狗中间一个手机还在循环播放着视频。细看之下是个女孩在一片金黄一望无际的沙滩上,在霓虹灯五彩斑斓的灯光下的街道上,在郁郁葱葱的山林间……欢呼雀跃。最终画面定格在一个喷泉前,男生单膝跪地,手举一个戒指盒,微笑着看着女孩,目光中尽是宠溺。而女孩双手捂嘴,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的开心……
一天后,从魔都开往徽安庆安的高速路上,一辆白色的SUV呼啸而过,开车的正是成亿,副驾驶上不再是那年轻的女孩,而是一条看似营养不良的金毛正盘卧酣睡。只是听着驾车的成亿不时的念念叨叨,副驾驶上的金毛总是会不禁意间皱着眉头,似乎是对成亿一直喋喋不休而感到有些不满。
“你说她为什么离开我啊!整整六年了,从大学开始到现在,穷难道是我错吗?”
看着不住点头的金毛,这简直不能忍了,连你都觉得这是我的错,错在哪?
这些副驾驶名叫阿毛的金毛犬自然无法回答,难道用点头或事摇头当摩斯密码来用,还是直接开口告诉成亿,这就是你的错,不求上进,安于现状……这些便都是你的错。
可成亿始终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在不停的碎碎叨叨:
“家里就这个条件了,老头子能有一辆车给我开就不错了,国产车怎么了,十万块钱的车就不是车了吗?房不是在老家市区买了吗?这还不行吗?我也想是富二代啊,我也想有个当院长的老爹啊!我也想在海上有几套房啊……”
始终把这一切归咎到外物身上的成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继续哭诉。
如果它能口吐人言,肯定会说:“闭嘴,闭嘴,还是闭嘴。”
在最终成亿做出决定去一趟九华山的时候,副驾驶上的阿毛突然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一缕红光一闪而过,转眼间便又趴卧在了座位上。
又是在成亿碎碎叨叨的三个小时后,终于来到九华山脚下。
抬头望去,山峰连绵不绝,错落有致,而从半山腰开始便是云雾缭绕,山头在薄雾之中若隐若现,显得那样缥缈而空灵。
“你说山上会不会真的有神仙,听说地藏菩萨的肉身就是葬在这九华山上的……”成亿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阿毛,亦或是在喃喃自语。
九华山位于徽安境内,虽说不在三山五岳之内,可作为佛教四大名山之一,它的名声却不弱于这三山五岳,九华山古称陵阳山,于唐朝天宝年间才更名为九华山。
其山因新罗国(位于朝鲜半岛南端)王族金乔觉于唐玄宗年间来大唐求法,经南陵等地徒步登于九华山,于当时此地员外闵氏乞一袈裟之地。闵氏应允,金乔觉便袈裟一抖遮盖九座峰头。闵氏大惊之下却又喜不自禁,当其便将整座山峰赠与高僧,并让其子先行拜于门下,待处理完俗事之后便也拜于高僧为徒。
这金乔觉便是后来的“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萨,而至今九华山圣殿中的地藏像左右随侍便是这闵氏父子。
因为当天天色已晚,成亿在九华山山脚下便随意找了一家可以携带宠物的酒店住下,并买好第二天进山门票。
待收拾好行李之后成亿便走向步行街,打算先解决五脏庙问题再说其它的事情。毕竟天大地大,五脏庙最大,更何况成亿已经整整几天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食了。
当成亿正在山脚步行街漫无目的的闲逛时,在酒店房间内一片漆黑,忽然黑暗中像两团火焰一样的光芒一闪而灭。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喃喃自语,细听之下却又一切显得那样的平静。
“地藏菩萨,万年不见,可曾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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