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广州回老家那天晚上,小狗就叫得厉害。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小狗叫,有时我和父亲从外边一起回来,它也叫。
“您回来的时候,小狗也这样叫吗?”我问父亲。
“不哩,我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你娘回来的时候,小狗从来不叫。”父亲说。
“为什么我们一起回来,它听到您的脚步声也要叫呢?它笨得很!”
“它才不笨呢,它听出我旁边有陌生人一起来了,它对你叫哩。”
“和您来的肯定是熟人,为啥它对你的熟人也要叫?小狗不给您面子。”
“不是小狗不给我面子,是小狗直脾气哩。不是在家里常住的人,隔壁的邻居,村里的人,在它眼里,都是陌生人。它听到了,见到了也要汪汪叫!它觉得这是它应该做的,不能不做。小狗不像人一样复杂,小狗简单,小狗不会想给谁不给谁面子,它只认家人。”
我回来的几天,和它见过几次面。它听到我进来出去的脚步都会汪汪叫。
“你怎么不认人呢?”母亲偶尔也会和颜悦色地“训斥”它几句。
小狗听到母亲的“训斥”,耷拉下耳朵,扭过身子,一脸的委屈。
虽然受了训斥,可它一会儿就忘。它听到我的脚步,还是汪汪叫。
我拿肉骨头给它,想和它套个近乎。它警惕地看着我,不理肉骨头。我走开,它才吃。吃完了,趴在窝里睡觉。
不过,它吃了我的肉骨头以后,听到我的脚步,还是汪汪叫。
我问父亲:“它什么时候才不会叫呢?”
父亲想了想说:“在家里待上个一年半载吧。回来个十天八天,它不当你是家人呢。”
我对着父亲尴尬地笑了笑。因为我做不到。每年我只有七天年假,有时候甚至没有。
每天,小狗依然对我充满了敌意。或许,在它眼里,除了我是个陌生人,我还是一个盗贼,每次回来,都盗走父母一段年轻的时光,让父母步履蹒跚,白发苍苍。又或认为我是一个表演者,讨父母短暂的欢喜之后,留给他们更长的是忧伤。
我从来没呵斥过小狗,也从来不觉得它“狗眼看人低。”
因为我深深知道,它比我更懂父母,它每天比我陪伴父母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