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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猜叔就让拓子哥立刻马上滚到麻盆。”沈星撇撇嘴...

“然后猜叔就让拓子哥立刻马上滚到麻盆。”沈星撇撇嘴,“我怕出事,也赶紧去了嘛!等我到的时候,拓子哥跪在地上,被抽得那叫一个惨。”

“我第一次知道达班原来是有家规的,猜叔气得脸色发白,正在吼拓子哥。”

沈星学着猜叔的广东口音给你复原当时的场景,“想一万次也想不出来的蠢主意,你这就干了?”

“逻央贩毒贩了几十年,如果这么简单早就死几百次了!”

“后头反正还在骂,但是鞭子抽拓子哥的声音太响,我就没听清了。”

你的心脏砰砰地跳着,但拓没死,但拓没死,你想一定是观音显灵,她帮你留住了但拓。

沈星侧目看了你一眼,见你紧紧抓着那一包武器的手终于松了下来,他也轻舒了一口气。

“猜叔抽了拓子哥一顿鞭子,叫他滚蛋,猜叔说达班不留蠢人,否则迟早会把所有人害死。”

“拓子哥心里放不下的东西,猜叔帮他放下了。猜叔一直有自己的谋划,逻央倒台也是迟早的事儿,我不知道以后的三边坡会不会变好,也许吧。”

“拓子哥在等你,害,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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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你死了!”你甚至都做好了给他报仇的打算,“混蛋,但拓你混蛋!”

之前没来得及骂出口的话,现在一股脑儿全骂出来了。

沈星小心谨慎地开着车,生怕你的怒火波及到他。

你可是带着一整个武器库的女人,惹恼了再把他的车炸了。

一通发泄完毕,你心里堵了老久的石头好像终于被搬走,靠在副驾驶座呼呼喘着大气。

“你哪来的这些玩意儿啊?多吓人啊!”

沈星心有余悸地斜眼瞄你的包,你故意把炸药丢到沈星腿上,他吓得差点车都不会开了,“哎哎,快拿走,快拿走呀!”

你笑嘻嘻地把东西收回包里,“你们达班的呀,不是有一间小屋子,都是放武器弹药的。”

“那门锁不是一直锁着嘛!”

“钥匙就在猜叔房里呀,第二个抽屉有个小木盒,在那盒子里头。”

沈星觉得你不去做特工真是屈才了,你在达班的时候,也没见你靠近过猜叔的屋子啊,居然连他钥匙放在哪里都门清。

“不过没有钥匙,我也打得开。”你对自己的看家本领信心十足,“对了,这些现在用不到了,星哥你记得帮我还回去。猜叔要是知道了,替我道个歉说点好话哈。”

沈星想到达班的家规,不禁背后一阵恶寒。

后续见彩蛋……

后来你们度过了一小段稳定而幸福的日子。

你也不再去问那些他不肯给你真正答案的问题。

只看当下,只活今朝。

你依赖肉体的痴缠来填补内心的不安全感,感受到他,拥抱他,亲吻他。

你看着但拓忙前忙后地给你收拾行李,他很高兴,脸上一直挂着笑。

因为你们去中国的全部手续都办妥了,机票也订好了,落地就有中介接应。

“我妈、尕尕和桑莱我让沈星...

“我妈、尕尕和桑莱我让沈星去接了,你们就在车站碰头,再一道去机场。”

“过几日沈星也回国了,他答应我先到云南看你们。你放心嘛,那块地方好些都是三边坡过去的人,不会住不习惯的。”

他把行李袋放到你脚边,东西没有收太多。但拓想着路上奔波,需要什么不如到了中国再买。于是他又塞了一些现金在包包的内层,另外一部分他叫你贴身收着。

你坐在床沿边,一句话未说。

从刚刚开始,就是他一个人在叨叨,但拓也终于觉察到气氛有点沉默。

他摸摸鼻子,蹲在你面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还有一点事要处理,等弄好了就过来。很快的,跟你们就前后脚,你看,机票我买了三天后的。”

怕你不相信似的,他还从胸前口袋里掏出购买机票的确认函,摊开放在你腿上。

你的目光扫过,才缓缓开口:“你要去处理什么事?带上我,我跟你一起去。”

但拓停顿了一瞬,又故作轻松般捏捏你的脸,“哎呀,边水的事要交接一哈嘛,你担心撒子?再说,你要是不走,桑莱也不肯走的嘛,机票都买好了,就不要浪费这个钱咯。”

不出你所料,他不肯带上你。

但拓啊但拓,无论说多少遍,他都不会懂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拙劣的借口,含糊其辞的理由,一张虚晃一枪的机票。

他可真看扁你。

于是你一边乖乖地答应下来,一边在他前脚出门之后,就跟了上去。

他要做什么,你大概也想得到。

你能活着被救出来,达班一定牺牲了自己的底线,但拓也是。

边水的这条线成了走毒的路线,达班的所有人都会因此万劫不复。但拓肯定把这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这种时候,他怎么可能跟你一走了之,弃达班于不顾。

所以他一直以来给你编织的关于中国的梦,那个梦里从来就没有他。

把所有在乎的人送走,等你们安全,他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让但拓走毒,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为了救你,他没有别的选择。

达班第一辆带着毒从山上驶出来的车,是他开的。

所以要由他终结。

达班。

你站在不远处,看着但拓不知在车后鼓捣着什么。

他看到你,整个人一惊,“你咋个来了?”

但拓急匆匆地把后备箱一关,“不是叫你乖乖在旅馆等着,沈星迟一点会去接你吗?”

“你刚才在做什么?”

你往他的车走过去,被但拓拦住,“没撒子,检查一下车况。”

你将他扶在你肩上的手扫下,仰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但拓,我怀孕了。”

“你要做什么,我拦不住你。但拓,我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我有你的孩子了。”

但拓只觉得脑袋里有根弦一下子断了,一阵尖锐的耳鸣响起,刚才还想赶你回旅店的人,现在一动不动愣在原地。

“你这趟上山是不是很危险?没事,你要是死了,我就跟孩子一起,给你报仇。这仇不管报不报得了,我们一家三口都能在地下团圆。”

刚刚你说的“孩子”像是给了但拓闷头一棍,他开始后悔之前怎么就脑袋一热答应了下来。

你现在还说什么报仇和同归于尽,但拓知道你干得出这事。

你什么做不出呀,捡个铁片就敢抹自己脖子,他现在只觉得之前安排好的一切,眼看着都要功亏一篑。

之后的几天,你被但拓要求在医院做各项检查。这辈子你第一次做那么全面的体检,看着抽出去的十几管血,你觉得这些天的鸡汤都白喝了。

她很好,在学校里不像以前跟着你风餐露宿的,皮肤都白净了不少。就还是那么爱哭,看到你身上的淤青就掉眼泪,回去的时候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但拓白天出去忙事情,晚上仍然坚持回到医院陪你。

在你面前他总是带着笑,可是但拓演技很差,故作轻松和真的轻松,你怎么会分辨不出。

感觉就像在心口...

“人人都讲道理,那边不用枪,讲法律,你晓得撒子是法律吗?”

你摇摇头,三边坡谁有枪谁有钱,谁就能说了算,就连警察也都是傀儡,哪有法律。

但拓接着说:“法律会保护好人,也会惩罚恶人,比如杀人偿命,在三边坡,要我们自己去报仇,在中国,法律会替你报仇。”

“还有啊,到了那边,你的刀就不能用了,也不能随身带着,这些危险物品都是不可以的。”

你眨巴了两下眼问:“不带刀,我怎么保护自己?”

但拓啧了一声,道:“刚刚不是说了嘛,法律,法律会保护你,遇到事就找警察。而且别个人也不带刀啊枪啊的,你怕哪样?”

“哦……”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记住了,不能用刀用枪。”

但拓过来摸摸你的头,“没得事,等到了那边,慢慢学。”

你抓着他的手蹭了两下,狡黠地笑起来:“我又不傻,我电视里看过不少嘞。”

“你刚刚装傻诓我是不?你真是……”

你怕他急眼,握着他的手更加不肯放了,跟小猫似的蹭他的手心,就差把他一颗心都蹭化了。

你知道中国好,明明相邻的两个国家,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其实也和但拓一样,对这个连去都没有去过的地方,早就心向往之。只是那个时候你不敢奢求自己能去,只求桑莱靠读书离开三边坡就是万幸。

“房子已经敲定了,你和桑莱的永居证也快下来了。”

“中介说桑莱可以先过去,再想学校的事,总是有法子的。到时候尕尕也要读书,一起有个伴。”

“我妈中文会说不会写,不过名字总算教会了,要签字啥的你帮着看看。”

他罗里吧嗦说的都是你们,阿妈、尕尕、桑莱和你,唯独没有他。

“那你嘞?”你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就像曾经他问过你的一样,你把同样的问题抛给了他,“但拓,那你呢?”

他一窒,随即恢复了笑容。

“我当然也要去。”

“这里头的事情处理完了就来,多近啊,还不是一脚油门的事。”

他撒谎的时候不敢看你的眼睛,就像现在,你看着他埋头鼓捣着保温壶里的饭菜,就那么几个小盒子,来来回回硬是找不到地方搁。

你从他手里夺过饭菜,往面前的桌板上一放。但拓转身又抓起了柜子上的橘子,“要不要吃橘子?我给你剥。”

你看在眼里,没有拆穿他。

正安静地吃着饭,你若无其事地问道:“但拓,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他头也没抬,“着撒子急,医院里住着不好吗?”

你已经看出来但拓是故意让你留在医院里的,就算再全面的体检,也不需要这样一日复一日地住下去。

你吃着碗里的饭,碰碰他的手背,轻声道:“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晚上睡觉不能抱着你。”

你睡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醒了。

第一句话就是:“饿。”

但拓早就准备好了你能吃的流食——保温壶里三个口味的粥。

你是真的快饿死了,差点就要做一只饿死鬼。

他赶紧把保温壶里的粥盛出来,不等吹凉,你就急不可待地张嘴要吃。

“等一哈嘛,也不怕烫到。”他嗔怪道。

你只管跟嗷嗷待哺地小鸟一样张嘴,虽然手上还挂着葡萄糖,可肚子是实实在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哪里还管烫不烫嘴。

甜粥是椰子粥,咸粥是鸡肉粥和菜粥。

你抬抬下巴,一会指着甜粥,吃了几口又想去吃咸的,就再指指咸粥,但拓喂你喂得手忙脚乱。

你靠在床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可真像妈妈呀,虽然你没有过妈妈,但如果...

他可真像妈妈呀,虽然你没有过妈妈,但如果有的话,此刻一定也像但拓一样,嘴上说着“吃慢点别烫着”的话,手里却不停地喂到你嘴里。

三种粥你都吃了一小半,然后但拓就把保温壶盖上了。

“哎,哎哎,我还没吃饱呢!”你皱眉抗议。

但拓利索地把东西收拾干净,“医生说了,第一顿不能吃太饱。乖,先休息一下。”

你撇撇嘴,拉上被子又老实躺下了。

他洗完手回来见你已经躺好了,伸出手背探了探你的额温,又摸了一下你的脸颊。

那只手最终停留在你的脖颈处,你看着他脸上原本宠溺的笑容逐渐冰冻。

不深不浅的一道疤,你是奔着割断动脉去的,奈何铁片太钝。

良久,他才缓慢吐字:“痛吗?”

“痛。”

“痛还做傻事。”

你不再狡辩,只是看着他讨好地笑,就像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只要这样对着妈妈笑,妈妈总会先败下阵来。

果不其然,你听到他深深叹了口气。

“以后不要做这种傻事,人活着才有希望,死了撒子都没了。”

你劝他:“拓子叔,我已经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但拓没接你的话,走到你床边,把你搭在身上的被子拉高了些。

“晚上还是要喝粥,不过可以吃点你喜欢的蜂蜜蛋糕了。”

大概是从你这里学来的,不想回答的就跳过,然后转移目标,要是被戳穿了就装傻。

于是你也不接他的茬,你抓住他的手,忽然问道:“拓子叔,你们用什么交换的我?”

“嗯?”

但拓一愣,于是你又说了一遍:“逻央肯把我放了,达班肯定用什么作为交换了吧?”

“交换哪样,你莫要多想了。”

他把自己的手从你手中抽出,尽可能地轻描淡写道。

你又重新攥回来,逼问他:“是什么?”

但拓垂眸看着你,他犟不过你,总是如此。

叹了口气,他弯腰捏了一把你的脸。

“还能是哪样?还不是钱的事。送军火送补给,现在打仗,他们自己也不好过,就想克扣我们的钱嘛。”

“猜叔的面子逻央还是要给的,你好好养身体,小脑瓜里不要想东想西。”

说着弹了一下你的脑门,“你以为自己值多少钱,乖乖躺好。”

你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他摆明了不想告诉你。

可你又不傻,军火是你被绑之前就送过的,要只是钱的问题,哪里需要杀人来谈。就算跟銮巴颂打起来了,逻央也不缺钱,毕竟他有漫山遍野的罂粟田,缺的只是把白面运出去的路罢了。

你心里有了答案,也不再追问但拓,扯起嘴角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

牵着但拓的手,你说:“我想给梭子叔去磕个头。”

他回握了一下:“好,出院就去。”

TBC.

扯东扯西,就是不说要放人,只说你现在平平安安,叫猜叔放心。

你蜷缩在地上闭着眼,一声不吭,接着逻央就是一脚,军靴厚重,你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

你就知道他会沉不住气。

讲情义的人总是最先服输。

逻央杀梭温,是一个下马威。

囚禁你,才是谈条件的开始。

你年纪虽小,但见过太多的人。跟毒沾边的,就是你最要远离的。

从前你摸皮夹子都不摸沾毒的,无论是吸还是贩,这些人毫无...

从前你摸皮夹子都不摸沾毒的,无论是吸还是贩,这些人毫无底线和人性。

你是看着梭温被砍了头的。

那时你和他并排跪着,逻央举着枪徘徊在你们之间,“你们两个之中,要死一个,猜猜是谁?”

你低着头不说话,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你只求真的要死的话,能给个痛快。

谁知身边的男人突然起身,双手还被绑着就往前冲去,接着两声枪声响起,梭温应声倒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你不明白梭温为什么忽然要逃跑。

众目睽睽下,怎么可能逃得掉。

逻央烦躁地把手里的枪丢给旁边的手下,勾勾手指,一把斩马刀送到他手里。

梭温被枪击中的地方汩汩向外冒血,你看着他往前艰难地移动着身体,在地上拖出一条血痕。

你不明白,你还是不明白。

逻央慢悠悠地走上去,一脚踩住了他的背,然后手起刀落。

脑袋像熟透的西瓜,顺着斜坡一路滚远。

你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眼睛似乎因为震惊而瞪了太久,风一吹,眼泪簌簌地往下落。

“只剩你咯,恭喜你,小姑娘。”

逻央手上那把斩马刀还在向下滴着血。

你忽然懂了。

梭子叔选了让你活。

被他一脚踹在肋骨上,你险些透不过气。

然后一群人乌泱泱地走了。

铁门一关,你又陷入黑暗之中。

不杀你,不动你,就这么耗着。

你活着,是筹码,你死了,是对达班的第二次敲打。

你躺在脏兮兮的地上,手心里攥着一块捡来的铁皮。

刚被抓进来的时候,大概是这荒郊野地把失心疯的毒贩们闷坏了。好不容易逮回来一个女人,几个看守你的男人蠢蠢欲动,后来喝了点酒,就扑上来撕你的衣服。

你用藏在腰间的佩刀划伤了两个人的脸,差点被他们掐死之际,听到动静的逻央赶到了。

“不准碰她,坤猜以前做过什么你们不记得了?还要命根子就老实点。”

他蹲下来,打量起差点就断气的你,枪管抵着你的脸,左右翻动了两下,“她,我要活的。”

然后逻央摘走了你挂在脖子上的翡翠观音。

那些人的确没再敢碰你。

被你划伤脸的两个男人把你狠狠揍了一顿,你一声都没吭,蜷着身子抱着头。

既不求饶,也不喊叫,他们觉得无趣,更觉得不解气。

于是在你眼前,往饭菜里拌白粉,笑嘻嘻地踢到你面前:“坤猜的妞,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你不敢吃他们送过来的饭菜,连水也不敢喝。渴得不行了,就等到半夜,爬到离门口近一点的地方。这里湿热多雨,往往后半夜就有一场雨,你能喝到一点流进来的雨水。

这样坚持了三天,身上哪里都疼,从看守你的那些人说的勃磨话里,你得知猜叔来接走了梭子叔的尸体。

你知道一同带回去的,还有那尊沾血的观音,你开始无法遏制地想念但拓。

猜叔自有他自己的筹谋和算计,可但拓有什么呢?

你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看到观音时担忧的样子。如果没人拦着他,大概会扛着冲锋枪上山来赴死。

想到他你脸上又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

他有一腔孤勇。

其实,逻央绑不绑你,都不影响他跟达班的谈判,大概是误会了你在达班的分量。

只有但拓,你信他会不顾一切地来救你。

哪怕用他的命换。

你忽然有点懂他了,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愿意交托自己的性命。

人一旦有了在乎的人,就有了软肋。

阻止但拓干傻事最快速的方法,就是你回到达班。

你逃不掉,所以只能是你的尸体回去。

达班再一次鸣枪放炮时,不是你和但拓的婚礼,而是梭温的葬礼。

那时达班的人都还不知道梭温出事,所有人都在外面找你,沈星甚至还拜托了觉辛吞。

你的手机关机了,你从来没有这样不告而别过。而且什么随身物品都没有带走,只是跟平常一样去市集买个菜的功夫,就没再回来。

但拓疯了一样去每一个你可能出现的地方找,包括桑莱的学校,但哪里都没有你。

猜叔孤身一人去见了逻央,只有他心里隐隐有察觉,梭温出事和你的失踪,大概率都是出自逻央之手。

穷途末路,亡命之徒在绝境中,会拉所有可以拉到的人下水。

猜叔...

猜叔带回了梭温没有头的尸体,还有一块带血的翡翠观音。

观音静静地躺在桌面上,原本晶莹剔透的翡翠,现在蒙着一层干透的血渍,观音慈悲的面目都变得斑驳。

但拓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逆行,湿热的季节,他愣是觉得寒意从脚底一路窜至心口。

他太熟悉这尊观音了。

这是他送你的,是他说戴着好让菩萨保佑你。

你笑着戴在胸前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眉眼弯弯地跟他说:“这个看起来像玻璃。”

胃里翻涌绞痛,强烈的恶心让但拓忍不住干呕起来,细狗和小柴刀连忙上前扶住他。

杀人崩脑浆的时候,也从来没看但拓多眨一下眼,现在不过是一尊染血的观音,让他呕到双目通红。

“桑姝应该没事,不然让我带回来的,就不止梭温的尸体了。”猜叔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道。

但拓几乎是半跪着爬到猜叔跟前,抓着猜叔的衣角,“你看到她了吗?她还好吗?他们对阿姝做撒子了?”

猜叔摇了摇头:“逻央一开始以为桑姝是我的女人,毕竟达班进进出出也就这么一个女人。把观音交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逻央就知道抓错人了。”

“所以呢?”但拓指尖都在颤抖,“晓得抓错人了,没有价值,是不是就会杀了阿姝?”

“不行,我现在就上山!”但拓站起来就要往外冲,细狗和小柴刀险些拦不住,沈星也上来帮忙一起拉住他。

“他们要杀的话,你现在赶过去来得及吗?冷静点,动动脑子,但拓。”

“他们抓错人了!用桑姝威胁不到达班,我上山去换她!”

猜叔气得站起来,走到但拓面前,抓着他的领口,“怎么威胁不到?现在不就威胁到了吗?你看看你自乱阵脚的样子。”

“我跟逻央说我把桑姝当女儿看,他也知道我没有其他孩子。虽然没肯放人,不过说了不会让桑姝有事。”

被三个人团团抱住的但拓情绪仍然激动:“逻央的话能信吗?梭温踩烂一个玩具就被砍了头,桑姝在他手上会变成哪个样?猜叔,我不可能不去救她。”

猜叔恨铁不成钢,皱眉看着这个恨不得马上上山跟逻央同归于尽的蠢货。

“我说不救了吗?逻央这分明是要跟达班谈条件,既然他想谈,就不会让筹码出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桌上猜叔的手机上。

猜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尤其指了指一脸愤怒的但拓。

“猜叔啊,你这个女儿不简单哦,”逻央开门见山,“她的手可太快了,你一走,她居然摸了我的枪。”

但拓心里一沉,求救似得看向猜叔。

猜叔眼神一凛,语气却是稀松平常:“小姑娘不懂事,没有谁受伤吧?”

一句话的功夫,但拓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手把手地教你怎么瞄准,怎么开枪,到头来,你却差点用到自己身上。

你不是最惜命的吗,怎么会轻易就放弃自己。

你到底怎么了,但拓不敢往下想。

他的保证算个屁。

你看着病床上戴着氧气面罩昏迷不醒的但拓,有一种想掏枪跟他同归于尽的愤怒。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想到那些姐姐们的谆谆教诲,“相信男人啊,你就要倒大霉啦!”

在风尘里行走的过来人,说的真是一点没错。

陈昊的人跪了一地,猜叔一脸悲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给但拓送葬的。

你沉默地看着一切。

然后猜叔带着人出去了。

看来又有新的价码可谈。

你的手又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这次没有人可以再来握住它。你只能用右手抓着左手,指甲陷进皮肉里,痛感让人清醒。

但拓可以为你死,也能为猜叔死,更能为达班、为母亲、为尕尕...

但拓可以为你死,也能为猜叔死,更能为达班、为母亲、为尕尕去死。

他这条命,在他心里轻如鸿毛。

他不像你,别人要你死,你偏要活。

要是活不了,你就拉着人家一起下地狱。

但拓太不惜命了,你紧咬着牙关,恨他恨得浑身发抖。

猜叔又重新进到病房里,轻轻拍了拍你的肩:“别太累,达班的其他人也可以值夜,身体熬坏了,但拓会担心的。”

你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但拓,语气平静地问道:“猜叔,他快死的时候,您在那里吗?”

放在肩上的那只手岿然不动,沉默了一会,他答道:“我在。”

“医生说,大脑再多缺氧几秒,就可能是植物人了。”

“嗯。植物人的话,我养他后半生。”

猜叔神色微敛,“注意身体,我先回了。”

病房里只剩下你和他,还有电子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但拓现在是浅昏迷,医生说这两日就能醒来,问题不大。

可是下次呢?

他就这么一条腿踏进鬼门关,还骗你说不会有事的。

说不准哪天就是他的尸体抬到你面前,你找谁说理去,阎王吗?

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睡着的,再醒来时,居然躺在他的病床上。

但拓一只手打着吊针,另一只手撑着脑袋,闭眼靠坐在你本该坐的那个看护椅上。

看来你也是真累了,昨晚睡得那么死,被他换了位置都浑然不觉。

你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点动静就把他惊醒了。

“咋个醒了?再睡会嘛。”

他起身要给你盖被子,被你推开。

还包着头的男人讪讪道:“是我不好,一个没留神挨了一棍子。”

“不过你放心,现在一点事都没得了,好好睡了一觉,全好了。”

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他都不敢直视你的眼睛,耷拉着脑袋,像是做错事的大狗。

看了一会,你径自下了床。

不哭不闹不生气,脸上平静地像无风的湖。

“你躺好,我去给你打点粥。”

你说着拎起布包朝门口走去,但拓摘下点滴瓶子就想跟着你走,“我跟你一道去。”

你回头,眼神凌厉如一记飞刃朝他射去。

但拓被定在原地。

“你,回去,躺好。”你一字一顿警告道。

的确没什么大碍了,但拓身体底子好,就连脑袋后面挨了一棍子,都没造成什么淤血。

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

这两天但拓好话说尽,姿态卑微地对你又哄又逗,你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该照顾他的时候一点不含糊,但就是神色冷淡。

他知道你这是生大气了,还不如锤他几拳大闹一场,你什么都不说,看着真吓人。

沈星没跟舅舅一起回国,在但拓的属意下,买了各式甜点和好看的小玩意来哄你。

大曲林比达班那块地方繁华得多,但这些身外之物勾不起你的兴趣。

出院后回到达班,你依旧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每天都记得给他炖汤喝。

但拓是真的有点慌了。

被你赶到其他房间睡了两天后,他打算今晚死活都要留在你房里。

本章末尾含有彩蛋兰波跟沈星关系亲近,所以也经常来达班,偶尔还会留宿。

你打过几次照面,他总是腼腆地跟你笑笑,看起来是个内向的人。

听沈星说兰波比你小一点,但你问他的时候,他不肯讲自己多大。

但拓今天一早就陪着猜叔出门了,你睡醒就没瞧见他。他说过几天应该要把你也带去大曲林,最近猜叔一直在那里谈生意,他两头跑也不方便。

午饭过后,达班闲下来的几个人就开始打牌,沈星也被拉走了。你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细狗对着你千恩万谢,今天本来轮到他洗碗。

反正闲着没事,你就在厨房慢悠悠地洗着碗。谁知兰波悄无声息地晃悠了进来,吓了你一大跳。

“你走路怎么没声,吓死我了。”...

“你走路怎么没声,吓死我了。”

“那个,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兰波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我很快洗完了,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去玩?”

“我不会打牌。”

“哦,那你帮我把碗擦干摞起来吧。”

你倒也没跟他再客气,丢给他一块干净的棉布,兰波笑着接过,马上开始认真地擦起碗来。

他眼睛亮晶晶的,你想,原来是个笑起来很漂亮的小孩啊。

同龄人就是很容易熟络起来,虽然你在心里把兰波归为桑莱一样的小孩子。

洗完碗,聊了天,兰波问你要不要去打椰子。

“打椰子?”你有些不解。

“嗯。”他晃了晃怀里的步枪,“我教你开枪。”

兰波枪法很好,打椰子百发百中。

那杆步枪跟他的宝贝似的,擦得蹭亮。你在旁边捧场地拍手叫好,然后他微微红了脸。

“你来试试。”

你连连摆手:“我不行,我害怕枪。”

“来嘛,我教你,很简单。”兰波笑着朝你招手。

盛情难却,人家还是客人。

所以当但拓找到你的时候,兰波正从后面环抱着你,手把手地教你如何开枪打椰子。

跟但拓一起来找人的还有沈星,他眼疾手快,大喊一声“兰波你怎么跟小嫂子在这儿呢”,然后赶紧拽走了兰波。

你还是第一次听沈星喊你“小嫂子”,别别扭扭的,接着一脸懵的你也被但拓拽走了。

被拉着一路到里屋门口,倒是没进房,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

“你不是说怕枪?”

“嗯,是啊。”

“咋个他的枪不怕了?”

“也怕啊,刚刚那几枪我手都发抖呢。”

但拓双手撑着围栏,黑着一张脸,你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出去办事办得不顺利。

然后他不阴不阳了一句:

“手发抖,怪不得要人抱着开枪噶。”

你头一回听但拓阴阳怪气,还是对着你,神经再大条也听出来他这是吃醋了。

没忍住扑哧一声先笑了出来。

“笑哪样?”男人一脸烦躁。

“你怎么小孩的醋也吃啊?”

“小孩?兰波就比你小一岁,哪门子小孩。”

“有那么大吗?我以为没比阿弟大几岁呢。”

但拓无语,叹了口气,从腰间掏出手枪。

“看好了,就教一遍。”

卸下弹夹,又重新装上,然后上膛。

“一梭七发,指哪打哪。他那个步枪死沉的,你还是学学手枪吧。”

他从后面环抱住你,握着你的手,“虎口对枪颈,这只手托在这里,然后扣动扳机。”

被他包住的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但拓贴过来,面颊贴着面颊,他的呼吸近在咫尺。

“莫怕,枪口对外,只会打到敌人。”

砰。

惊起一树的飞鸟。

放了一枪空枪,手掌被震得发麻。

但拓握着你的手瞄准了对面银叶树的果子。

“放松,别怕。”

第二枪好像还是偏了。

这时听到动静的细狗油灯他们都已经匆匆赶到。

结果看到但拓正搂着你教开枪,一个个的又都匆匆收起枪,脚尖踩脚跟地往回撤。

“拓子哥玩的那么凶……”还想嘀咕几句的细狗被小柴刀捂了嘴。

一群人麻溜地消失了。

但拓收回枪,松开你,垂眸冷冷地斜了你一眼。

你一张脸红通通的,不知道是开枪紧张的,还是跟他贴得太近。

然后你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抬眼跟他对视,别扭的男人直接回屋了。

好嘛,还在醋。

估计以为你跟兰波也是这样。

天地良心,兰波教你开枪时可是一脸正气,你只记得他说AK后座力大,不要托着会受伤。

你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决定哄哄吃飞醋的狼。

冷冻牛的事你也想帮帮达班,于是你跟着沈星一道去了麻养的养猪场。

偷回来厚厚一摞合同文书。

这是你擅长的领域,开那抽屉上的锁,一根发卡就够了。

晚餐的时候,沈星正跟大家伙宣扬你的光荣事迹,你不好意思地笑着,场面其乐融融。

然后但拓就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沈星一张笑脸迎过去,“拓子哥,你今天是不知道桑姝有多牛,她……”

一句话还没落地,拳头已经砸上沈星的脸。

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看着沈星连人带板凳的摔到地上,你赶紧去扶,胳膊被但拓拉住了。

“走,跟我回屋。”

你“哎哎哎”了半天,力气到底没有他大,连拖带拽地把你拎回了房...

你“哎哎哎”了半天,力气到底没有他大,连拖带拽地把你拎回了房。

这么一遭折腾下来,外面的晚饭摊子也已经收了。除了细狗,达班的其他人也都是人精,看眼色一流。

屋外静悄悄的,屋内的气压更低。

但拓黑着一张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你被扔在床上不明所以,眨巴了两下无辜的大眼睛,“你怎么了?事情没办砸呀。”

“办砸你还能在这里?”但拓咬肌紧绷,你第一次看他生那么大气。

“你脑子嘞?沈星犯糊涂你也跟着去?从前那个聪明劲去哪了,喂狗了噶?”

你不服气:“星哥说你为这事烦心好几天了,不就是要把柄嘛,偷出来不就好了。”

“所以说都不用跟我说一声,是吧?”

在三边坡,为了一碗米,就能动刀杀人的。你和沈星但凡出一点岔子,人家的枪肯定比你们的嘴快。

“说了你肯定不答应……”你小声嘟囔道。

“晓得我不答应,就自作主张?”

你不服气道:“那做都做了,生气也没用了。”

“好,好好。”但拓似乎是气急了,胸膛剧烈起伏,在你面前来来回回地走。

“而且你干嘛什么都不问就打星哥,星哥也是为达班好。”

“换成你去,不也一样是去把东西偷出来吗?结果一样不就好了,那种锁,我六七岁的时候就会开了。”

“凶什么,动手打人就是你不对。”

你不觉得自己和沈星哪里有错,危险的事情难道只准但拓去做?

所以理直气壮地顶嘴,字字句句都在气他。

终于他停在你面前,然后一把抽了皮带。你还来不及反应,双手已经被他反绑到后面。

接着屁股上就狠狠挨了几下巴掌,“说,错了没?”

“我没错!”

又是几下,“错没错?!”

“就是没有!”

手又扬起来,但这次没有打下去,顿了一会,他把你扔在床上,气得背过身去。

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你只能保持趴在床上的姿势,想起又起不来,羞愤和委屈一起涌上心头。

没一会,但拓就听到床上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赶紧把你抱起来,两行眼泪顺着脸颊就淌了下来。

桑莱学校到了公共假期,你和但拓去接她。

这孩子从一上车就脸色不好,你还以为她在学校受了欺负。没爸妈的孩子,在外面受点委屈也正常,你们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

桑莱很吃得起苦,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在学校有人欺负你了?”你想了想还是直接开口问她吧。

“我在学校好得很。”桑莱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但拓,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你。

“阿姐,生日快乐。”

你打开一看,是一条项链,很细巧的银链子,上面镶着一颗小小的月光石。

“这么漂亮。”你惊呼了一声。

你的生日其实还有几天,桑莱大概是怕上学错过了,就提前给你准备了礼物。

“阿姐你戴着肯定好...

“阿姐你戴着肯定好看,来,我帮你。”

你可爱的妹妹拿出链子要给你戴上,却见你脖子上已经戴着一根了。

“这是什么?”小眉头微蹙。

“哦,观音像嘛。”

“我送的,好看不?”但拓从后视镜里笑眯眯地看过来。

“他送的?”桑莱转头问你。

你点了点头。

“难看。”

桑莱一记眼刀射向后视镜里的男人,把手里的项链往盒子里一扔。

不说话了。

“胡说,我专门找大师傅雕刻的,还在庙里开过光。你阿姐戴着不要太好看。”

“就是难看,你是不是欺负我阿姐了!”

你手忙脚乱地把桑莱送的那根链子戴上,赶紧岔开话题:“阿姐戴上了,你快看看好不好看嘛!”

桑莱瞥了一眼,小嘴嘟起,“哪有戴两根的。”

“怎么不行?一长一短,多好看啊。”

“不要他的,戴我的!”

“什么他啊他的,说起来,你个小娃娃应该喊我阿爸嘞。”但拓边开车还不忘拱火。

“谁是小娃娃,谁要喊你阿爸!”桑莱一下恼了。

回程的一路,车里都热闹的不行。

但拓平时挺沉稳一个人,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硬要跟一个小姑娘抬杠。

你被夹在中间当判官,简直里外不是人。

“咋个不是爸爸,你档案里的爸爸不就是我?”

你在他后背上锤了一拳,“但拓!你别惹她!”

“呸呸呸!你不要脸!”

你又对桑莱板起脸,“阿弟!不许没规矩!”

吵吵闹闹一路到达班,桑莱这几天就跟你住一起。

放好行李,你给她倒了杯水。

小姑娘眉头紧锁,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你。

“阿姐,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为了给我上学,你是不是把自己卖给他了?”

“我就说不要读不要读,不上学又不会死……”

小姑娘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倔强的小脸上满是不甘。

你本来还想说她几句,可看她这副样子,心一软,撩起衣服一角给她擦眼泪。

“阿姐,你不要跟他,大不了我们还跟从前一样。”

擦着擦着,桑莱感觉不对劲,定睛一看,“这是什么衣服?这衬衫也是那个人的??”

你尴尬地笑笑。

小姑娘嗷的一声,扑进你怀里嚎啕大哭,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你只好拼命安抚,把但拓的好一一细数给她听。

一直讲到他为救你中了一枪,桑莱才止住了哭声,“那个人……真的挨了一枪?”

“嗯。”你摸着怀里的小脑袋,“阿弟,以后我们就有家了。”

吃饭的时候,但拓明显感觉到这个小家伙对他的敌意消减了。

一桌吃饭的人,桑莱一一叫过来,颔首鞠躬,规规矩矩。

猜叔挥挥手道:“不用那么客气,家常便饭而已。”

但拓这下除了给你夹菜,分肉的时候也没忘了桑莱。

你俩的碗里肉都堆起了小山。

“谢谢。”桑莱朝但拓小声说了一句。

你就当没听见似的自顾自吃饭,嘴角难掩地上翘。

饭后你瞧见桑莱偷偷去找了但拓说话,好奇心唆使你悄悄跟了过去。

桑莱比同龄人早熟许多,虽然年龄上你是她的姐姐,但精神上你们相依为命,一直都是相互支撑的。

你听到她小大人似的对着但拓一一嘱托:

“我阿姐喜欢吃甜的,只不过以前她都把好吃的留给我了。”

“你要给她什么,就直接给,问她要不要,她总会说不要的。”

“我阿姐最不喜欢人家骗她,尤其是亲近的人,不管那个谎言是不是善意的。以前她亲近的人只有我,现在又多了一个你。”

桑莱酸溜溜地剜了一眼但拓,“你最好不要惹她伤心。”

“放心,以后一切有我。”

然后但拓郑重其事地伸出小拇指,他俩一脸严肃地拉了拉钩。

送桑莱回学校的第一晚,晚饭后你正洗着碗呢,但拓忽然进来把你扛走了。

你吓了一大跳,伏在他肩上扑腾。

“干嘛呀!碗才洗一半呢!”

那一晚之后,达班开始忙着打通麻牛镇冷链的事。

你看着成箱的甜食陷入沉思,自从但拓知道你爱吃甜,可以说是毫无节制地给你买。

这东西好吃归好吃,可好像也特别容易吃胖。你对着镜子掐着自己的腰,之前还宽松的衣服,现在怎么被撑得鼓鼓囊囊。

木讷的你还没反应过来,这不叫胖,这不过是女性该有的特征。自从你不需要束胸男装打扮,也不必再含胸驼背了,舒展之后的身体,自然变得不一样起来。

你对自己的脸蛋有信心,却始终觉得自己跟那些漂亮女人还...

你对自己的脸蛋有信心,却始终觉得自己跟那些漂亮女人还差着一截。

女人的好看是一种感觉,姿态婀娜的姐姐们光是走路就能把男人们整得五迷三道。

而你在自己身上看不到这种感觉,你有些丧气,把新衣服往床上一丢,身上穿的仍旧是但拓的衬衫。

衣服其实还是旧的软和。他的衣服又大又宽松,里头穿一件吊带背心,在三边坡这种湿热的地方,这样穿最舒服。

衬衫配背心,你也是跟但拓学的。

今晚但拓是回达班的。

你本来以为终于有机会跟他说说话,谁知道人一回来就被大家拉去喝酒了。

今天阿明来,他是最会劝酒的,你估计但拓又要被灌醉。

一直等到半夜,外面还是吵吵嚷嚷的一片。

你去厨房准备了点下酒的坚果,找个由头想去看看但拓。

那头说话声一阵阵传来。

“拓子哥,咋个不喝嘛!什么?等下还有正事要办?”

“哎呀大半夜的有什么正事哦!是不是跟上回去大曲林泻火一样的正事吼?”

“拓子哥不要害羞嘛!阿明自己人,跟阿明说~”

你几步走过去,其他人都看到你都收了声,就阿明背对着你没看着,还在嚷嚷:

“要阿明说,酒好不好喝不是大问题,妞正不正点才是要命的哦!”

你走到但拓旁边,当着所有人的面,抓起他的酒杯,一口干了。

然后放下手里的坚果碟,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屋。

阿明这才反应过来:“啊呀呀,把小嫂子忘了!阿明糊涂,阿明该死!”

他夸张地叫起来,自说自话着就要罚三杯。

“刚才说浑话的时候咋个那么溜?哪个说我去大曲林泻火的?”

但拓无语,还罚三杯,人都没影了这会想起来罚三杯了?

罚三百杯也没用,你显然是被气走了。

“那阿明去找小嫂子说嘛!我这张破嘴哟!”他说着自己轻轻打了两下嘴巴子。

“算球,你们喝吧,我去哄哄。”但拓起身,指着这群嘴巴都没把门的男人,警告道,“以后桑姝面前,莫要说这些没影的事!”

但拓敲了三次门,你都没搭理。

门没锁,所以他灰溜溜地自己推开了门,看到你正在叠他的衣服。

你故意把衣服抖得猎猎作响,撒气似的,就差把不高兴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生气咯?”但拓在你身边探头探脑。

你不说话。

“还是吃醋噶?”

你仍旧不说话。

不理归不理吧,脸上的微表情还是有所变化的。

于是但拓下了结论:“那就是吃醋了。”

你把叠好的衣服往手上一搂,眼皮都不抬一下:“起开,你挡着我了。”

但拓侧身让开一条道,你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去放衣服了。

他的目光紧紧粘着你,脸上始终挂着笑。

怎么能不开心呢?

他的小猫吃醋了。

你睡不着。

从背后抱着你的那个人,应该也没睡着。

真正睡着时平稳的呼吸,和他现在硬要装出一副平和的样子来,是完全不同的。

“睡了吗?”你明知故问。

身后的男人浅浅地“嗯”了一声,语气不悦:“快睡,莫想东想西的。”

你在他怀里翻了个身,面对着他,稍稍抬头,那一撮胡渣子就在你眼前。

男人闭着眼,像一只假寐的兽。

他板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摆给你看的。不过你也不在意,睡不着就摆弄他,一会摸摸他的胡茬,一会又去划拉他身上的纹身。

没多久,但拓终于忍无可忍:“要是实在睡不着,来聊会天。”

你一骨碌翻身起来,撑着脑袋,眼睛炯炯有神:“好啊,聊什么?”

但拓扯了...

但拓扯了扯嘴角,伸手把你有些乱了的碎发撩到耳后。

他的眼神很温柔,看得你心里一颤,开口问的却是:“为哪样杀的第一个人?”

你愣了一会,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你,直到你整颗心都被他的眼神融化。

你终于卸下心防。

重新窝回他的怀里,拉过他的手抱住自己。

“第一次杀人……那年我九岁。”

你感受到拥着你的手臂一紧,然后他安抚似的摩挲着你的手指。

“三边坡有专门做倒卖孤儿的生意,大多都是女娃。太小的孩子,先圈起来养着,出去要饭,摸皮夹子,都能给他们挣钱。养大了,就像生猪可以出圈了,能倒好几手。”

“所以那时候,身边的小伙伴,比我大点儿的,总一个接着一个的不见。我观察过,一般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带出去买了身新衣服,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可我被选中的那年,才九岁。阿爸……哦,就是圈养我们的男人,有好几个,都让我们叫阿爸。阿爸也给我买了身新衣服,红色的连衣裙,上头有大朵大朵的太阳花,他说我的好日子来了。”

你说的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拓也不打扰你,安静地听着。

“我假装睡着了,可我没睡着,我听到他说……”

像是被人突然扼住了喉咙,你停顿了好久,深呼吸了几次,才缓过神来:“我听到他说,这一趟的年纪太小,怕是要被老板们玩死,话说在前头,人死归死,钱可退不了。”

“你别看我人小,这些话我在那个时候就懂了。我缩在角落里装睡,捂着嘴流眼泪,也不敢哭出声,怕阿爸知道。是真的很害怕,脑子完全没办法思考,只知道完了我要死了。”

“你说我要多害怕,才连逃跑都想不起来。不过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我选择逃跑,大概率也跑不掉,那个观音庙太偏了,偏到只有一条路。”

“庙外头电闪雷鸣,我看着庙里的观音像,开始想下辈子的事,我再也不要投胎到三边坡做人了,我对观音说,哪怕做一只蝉,也好过在这里做人。”

“然后一道闪电劈下来,整座庙都亮得要命,我看到了一把锥子,就在供奉香火的案桌下面。你说巧不巧,闪电亮的那一下,我只看到了它,我悄悄爬过去捡起来,捏在手心里。”

“阿爸睡熟了。我抬头看着观音娘娘,她正垂眸望着我,眼神慈爱得就像母亲在看孩子。”

“然后我用那把锥子,扎进了那个男人的喉咙。”

你已经不记得害怕的情绪是怎么过渡到愤怒的。

你只知道自己不该死,该死的另有其人。

后来的你,也凭着这口气,一路野蛮生长到如今。

“血喷得到处都是,他像案板上的鱼一样挣扎扑腾,我整个人骑上去都压不住,不过没多久,就不会动了。”

“连衣裙上的太阳花也全都被染红了,花裙子彻底变成一条红裙子,我浑身都是血,手里还紧紧捏着那把锥子。”

“我逃到观音庙外,大雨把我身上的脏污都冲了个干净。我回过头去看观音娘娘,她还是那样看着我,看不出悲喜,但我想她应该是原谅我了。”

后来你拿走了男人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想把人拖回车上的。但你人太小,拖到观音庙外已经是极限。

于是你给菩萨磕了三个头。

然后抽出车里的汽油,连人带车,一把火都烧了。

故事讲完,你静静等待着但拓的反应。

他会觉得你凶狠吗?

还是会安慰你?

或是可怜你?

良久,他的手摸上你的脸颊,轻轻拭去你眼角的泪。

“九岁。”他轻笑道,“还是你厉害,我第一次杀人是十一岁。”

你一滞,然后也跟着笑起来。

场面温馨得好像刚刚讲完的是一个童话故事。

你想十一岁时的但拓,一定也得到了观音的垂怜。

你回忆了一下,的确有这事。

就你和但拓都在医院住着那几天,他受着伤还不忘安排你的一日三餐。

天天都有滋补的炖汤送来,据说这汤是猜叔亲自吩咐炖的,他感谢你救了但拓,还说以后在达班就是一家人。

你这辈子没被人这样好好对待过,就跟但拓开玩笑说猜叔好像阿爸,然后你又看着给你盛汤的但拓,打趣说他像阿妈。

“阿妈怎么了?我从小没有阿妈,要是我有的话,她肯定也会像拓子叔那样喂汤给我喝。”

沈星朝你苦笑了一下,你似乎有一套自己的逻辑,这样旁敲侧击看来是敲不醒你。

“我直接问吧,你喜欢但拓吗?”

“喜欢啊。”你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我问的是男女之间的喜...

“我问的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这次你仔细抿了抿沈星的话,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的确不懂爱情是什么,毕竟在三边坡,你没见过。

可对于但拓,你有一种想把他偷走的欲望,你觉得这应该算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吧。

占有欲,对,你对他有占有欲。

就像喜欢钱,你也有把钱偷走的冲动。

“男女之间的喜欢,可不兴跟母亲沾边啊。”

“为什么?”你仍旧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望着沈星。

“谁会对自己妈妈……而且但拓还是男的呐!”

“星哥,我以前看人家有妈妈的孩子,在外头玩得再脏都不怕,因为回家有妈妈帮他洗。跌了跟头,摔破皮,也能大哭大闹,他们的妈妈听着哭声就来了。”

“有妈妈,就有家,就什么都不用怕。拓子叔就像阿妈,有他在,我可以什么都不用怕。”

“阿妈就是安全感。”

你很固执,执拗地相信着自己的感觉。

沈星完全被你绕进去了,听得晕头转向,他想这大概就是多管闲事的代价。

于是推着你进屋,“行行行,你说的都对。快进去照顾拓子哥吧,我回去睡了,我这脑袋瓜嗡嗡的。”

“好,谢谢你星哥。”

但拓睡得正安稳。

你找来药箱,揭开他伤口处的纱布。

刀口收得很好,也恢复得很快,没有你预想的可怖。

但你依旧能想象到当时枪伤的深度,弹片应该是嵌得很深,才需要这样一道切口挖出来。

你重新给他换了药再小心包扎好,找了个毯子轻轻给他搭上。

伸手摸了摸但拓的长发,天生带着一点卷曲,摸上去毛茸茸的。

好玩。

他睡得无知无觉,你胆子更大了些,又伸手去摸他的耳垂。人家说心软的人,耳根子就软,这话好像是真的。

不过但拓也就嘴硬而已,你在心里想。

这张近在咫尺的嘴看起来不也很软吗?脑子一热,你凑上去亲了一口。

确认了,是软的,胡子还扎扎的。

刚要打算缩回去的时候,后脖颈被一只手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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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达班之后,你总觉得但拓对你怪怪的。

要说嫌弃你吧,吃饭的时候还是拼命往你碗里堆肉菜。你没受什么伤,他却硬是一点活都不让你干。

但是要说亲近吧,总感觉跟那晚上的亲近不大一样了。

你好几次想给他换药,都被他拒绝了。你使出最甜的声音喊他“拓子叔”,他也不为所动。

又变的像之前那样悄摸着对你好。

比如让沈星带给你新衣服,但你一看就知道是他买的,还有桌上莫名其妙出现的祛疤膏。

你知道他想着你,可你不知道他为什么疏远你。

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屋外头一群男人还在喝酒聊天,一会儿传来难听的唱歌声,一会儿又是口哨喝彩声。

你干脆也不睡了,到厨房煮了点...

你干脆也不睡了,到厨房煮了点宵夜,给他们送过去。

你没想到但拓也在,他正安静地坐在一边喝酒。洗过澡后穿了件背心,头发自然蓬松,你觉得他更像大狗了。

不知道他的伤恢复得如何,这还喝上了酒,你心里有点担心,就往他的方向频频望去。

“桑姝你也坐下吃点呗。”还是沈星机敏,拉了张椅子让你坐。

“喝酒不?细狗哥给你倒。”

酒过好几巡的细狗,一张脸红得像猴屁股,给你倒一杯酒,洒了有一小半在外面。

“谢谢细狗哥。”你提杯就要喝,只听一声不轻不重的“啧”。

“她一个小女娃,你倒撒子米酒?”

但拓没好气地骂道,然后拎了一瓶啤酒,随手在桌角一撞,酒瓶盖子就飞了,“要喝喝这个。”

细狗不情不愿地把啤酒也摆到你面前,有点委屈地嘟囔:“米酒甜滋滋的,不是更好入口噶……”

“没事没事,我都能喝,我不挑食。”

你仰脖干了杯里的米酒,细狗眼睛一亮,瞬间开心起来:“桑姝酒量很好嘛!再来再来!”

喝酒是跟这群糙汉子们打成一片的最快方式。

你喝酒爽快,来者不拒,所以一个两个的就不停地给你满上酒。

“好了。”但拓不知何时绕到了你身后,语气不善,像是忍了很久。

他压住你要提杯的手,抽出酒杯一口闷了。

“再喝该醉了,不许闹她了。”

你眼看着他把你面前桌上的酒全喝了,你都来不及说一句你离醉还早着呢。

米酒也好,啤酒也好,你从小就喝。

饿着肚子流浪的那段日子,比起捡垃圾吃,捡人家喝剩下的酒瓶子,反而更干净些。

粮食酒也顶饱,酒量大概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度数不高的酒,你都跟喝水似的。

果不其然,最后只剩你和沈星还清醒。

沈星倒不是因为酒量好,他喝了两瓶啤酒之后就开始喝汽水了。

给你挡酒的但拓被你俩扛着,他把自己的屋子让给你住,现在临时住的房间离主屋挺远。

“就送到拓子叔原来的房间吧,我还能看着他点。”你对沈星说。

“哦,好好好。”沈星连声答应。

把但拓送到床上后,你送沈星出去。

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他:“星哥,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拓子叔最近好像……怪怪的。”

沈星停住脚步,脸色尴尬地看着你。

“你不知道他咋回事儿?”

你摇了摇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沈星无奈叹气:“我问你,你怎么忽然叫他拓子叔了?”

“这不是他让我叫的吗?我也感觉更亲近些……”

沈星挠了挠头,他觉得自己一个没有恋爱经历的人,居然要夹在你俩中间当传声翻译官,这事儿着实有点荒谬。

“得,那你是不是还说他像你阿妈?”

你是被枪声惊醒的。

醒来时发现自己还在但拓怀里,但他没醒,体温却高得吓人。

你的第一反应是:完了,菩萨要收走他了。

又是几声枪响,远处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这次换他倒在你怀里,你警惕着周遭的一切声响。

似乎是真的抓到了人,四周围慢慢安静了下来。

人声退去,天边开始露出鱼肚白。

“但拓,醒醒,我们该回家了。”

他昏昏沉沉的,你也顾不得其他了,在他脸上狠狠拍打了几下,“醒醒,你醒醒!”

勉强恢复一点神智的男人,勉强睁开眼看了一眼你,艰难吐字:

“走,你先走……”

但拓守在你的病床前。

他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

你其实没什么大碍,之...

你其实没什么大碍,之前就是死守着他不肯走,达班的人轮流劝你快去休息,硬是没有一个劝动的。

你怕菩萨要收走但拓。

你要亲眼看着他醒来。

最后是猜叔让医生给你打了一针镇定,这才换来了此刻的好眠。

“一会她守着他不肯走,一会又变他守她了……咋个那么折腾嘛!”细狗撇撇嘴,无语道。

你半扛着但拓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着实震惊到达班那一帮子兄弟了。

直到你们两个半夜都没回来,他才确定是出了事。

可达班的人也没能力跟D贩火拼,找到你们开走的车之后,只能从山脚下开始找人。

大家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谁也没料想到会是你把但拓给救了出来。

“这就叫感情,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沈星扭头问细狗。

细狗睁着茫然的小眼睛,从脑瓜子里为数不多的成语中搜索出一个,“出生入死?”

“不不不,”沈星看着但拓那副眼里只有你一个人的样子,幽幽说道,“啧啧,这该叫……死生契阔。”

“什么阔?”

“你要没事给拓子哥买点吃的去。走走走,我跟你一起去,反正咱俩挺碍事。”

但拓不知道你哪来的勇气和力气,敢抗着他这样一个几乎人事不省的男人下山。

你的额角、手臂、膝盖都是伤,磕伤的、擦伤的、刮伤的,下山的路你带着他不知道摔了多少次。

但拓轻轻摩挲着你的手指,一种异样的情愫在他心里升腾。

在今天之前,他想他是把你当孩子的,或者说,他的理智让他只能把你当孩子。

但现在,有些东西正在挣脱枷锁。

你束胸用的布条,为了他的殊死一搏,还有不知后路地一定要带着他下山。

这所有的一切,像凭空生出的许多小钩子,正拉着他的心,一同陷落。

此刻你正安静地睡着,长而卷翘的睫毛,即使闭着都能看出来漂亮的眉眼。

从前你跟桑莱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加上刻意地束胸、穿男装,所以性别在你身上显得很模糊。

但现在,躺在他面前的,分明就是一个女人。

你成年了,下个月就是你十九岁的生日。

有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但拓想。

只要你愿意,怎么不能是他的妻子。

你救了他两回,但拓觉得用自己去换这个情都轻了些。

怎么啥便宜都让他占了,想着想着他就笑起来。

还好这些年,他跑边水攒了不少钱,可以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

哦对,也得把你送到中国,跟妈妈和尕尕一起。

桑莱也去,这样你肯定愿意。

但拓就差在脑子里,把后半生的事都过一遍了。

然后被他紧握着的小手,轻轻动了一下。

“你醒了?”但拓站起来,捏着的手还没放开,另外一只手轻轻抚过你的脸。

“嗯……”你懵懵的,镇定的后劲还没过,只觉得睡了好沉好沉的一觉。

“痛不痛?哪里痛噶?”

你摇摇头。

但拓这才放心地笑起来:“喊你走都不会走,笨,现在弄的浑身是伤。”

神志清明了一些,你也扯起嘴角笑了出来:“谢谢你还活着,拓子叔……”

“你叫我撒子?”但拓身子一顿,笑容僵在脸上。

你不明所以,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叫你……拓子叔啊。”

但拓对你做了一个“跑”的手势,然后又比划了几下,意思是你先跑,他断后。

你知道他想干什么。

但你不打算听他的话。

突如其来的一掌,但拓手里的枪被你打落在地。

他正受着伤,又没有防备你,完全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惊恐得眼睛都大了一圈。

朝你们靠近的人也终于完全出现在你们眼前。

在那人看清你们之前,你先一个前滚翻到他跟前,手里的短刃划过他跟腱。

男人随即双膝砸地,在他的哀嚎声还没出口之前,你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刀锋闪了一下。

但拓只听到嘶嘶的水流喷射声,就像水管漏了一个小口。

月色朦胧,你背着光,面色模糊。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你脚下。

你在他面前,无比娴熟且镇定地杀死了一个人。

但拓第一反应是检查你有没有受伤,你挣脱开,“我没事。开枪会引来更多人,用刀更好。”

“哪来的刀?”

“我随身带的。”

简单的对话之后,你们沉默着把S体拖到悬崖边,然后推了下去。

又重新缩回那个洞里,但拓心里五味杂陈。

三边坡是个吃人的地方,能在这里活下来,谁不是虎口脱险。

但把一个小女孩逼到会这样娴熟的用刀。

他想,你的过去一定很难很难。

你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这的确不是你第一次S人,刚才那个情况你思考不了太多,你不想但拓冒险,只能这么做。

现在冷静下来,你有点害怕他会嫌弃你,你从来没这样患得患失过。

但拓也察觉到你低沉的情绪,他移到你身边,悄声问道:“你有这本事,刚刚几声枪响把你吓成那样?”

“嗯,我怕枪。”

“为撒子?”他又问。

“小时候,看到过同伴的脑袋被打出一个大窟窿,就怕了。还是刀好,安安静静,完完整整。”

但拓承认自己不会安慰人,原本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的,现在又陷入了沉默。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你拼命用左手按住发抖的右手。

他又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开始夸你:“刚才的……刀法很好嘛。”

“切椰子练出来的,还可以。”

但拓伸手擦掉你下巴上的血渍,“回去我也切切椰子,练一哈。”

你闷闷地“嗯”了一声。

沉默的时候,连空气仿佛都不流动了。

但拓终究还是发现了你打着颤的手。

你又不是他们这种刀尖舔血的人,刚才完全是为了他殊死一搏。

S了人怎么会不害怕?

他握住你还在抖的手,手上半干的血渍粘稠恶心,你又想挣脱,他就更用力地把你的手包进手心里。

“不怕,不怕哈。”他安慰的话更像自言自语。

你在黑暗中安静地流着眼泪,然后被他抱进怀里,眼泪流到他的肩上,他一下一下拍着你的背。

“阿姝,不怕,忘掉就好了噶。”

你忘不掉。

刀刃插进皮肤的触感,鲜血喷溅的温度,还有濒死时他们发出嘶嘶的气音。

都是你的梦魇。

你抽泣着对他说:“我怕遭报应。”

他轻抚你的脊背,像母亲哄小孩那样哄着你。长久地紧绷状态之后,你终于在他怀里松弛下来。

昏昏欲睡之际,你听到他说:

“那就让菩萨都算到我身上。”

但拓中枪的位置在肩膀,天太黑,你不知道是子弹的碎片还是直接打中了。

你伸手去摸,前面还看不出什么,他背后的衣服都已经被血浸透了。

是刚刚他把你扑倒的那一下被射中的。

所以,这一枪本该落到你身上的。

“但拓,你现在怎么样?”你尽量稳住心神。

“现在不叫老板了?”他的气息有点不稳,可语气里却带着笑意。

要冷静,你想,一定要冷静。

你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现在肯定是没办法带他去医院,而且在这个地方还不知道要被困多久。

先不去想会不会被那些D贩发现,光是这么流血,等下就该昏迷了。

“你死了还怎么当我老板……你转过来,我看一下伤口。”

但拓没动...

但拓没动,还笑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像这样就能让你觉得他伤势不重一样。

“你是不是怕我死了,桑莱的学费没有着落?莫慌,安心留在达班做饭,猜叔不会丢下你不管。”

你鼻子一酸,这人真是……

再一开口,声音就有点带着哭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从来没有欠过别人这么大的人情,你要是因为救我死了,要我怎么还?”

面前的男人噗嗤一声笑了:

“死咯就不用还了,傻。”

嘴一瘪,这下你是真的哭了。

在你这短短的十八年人生里,也有好几次差点死了。

最难的时候,你都没有掉过眼泪。

那些跟人求饶博同情的假眼泪,你是说来就来,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胸口堵得发慌,心里酸成一塌糊涂过。

“别哭,要真死了,到时再哭嘛。”但拓捏捏你的脸,“正好,没有人给我哭坟。”

你抓住他的手,顺势抹了一把泪。

现在的确不是哭的时候,你伸手直接脱了他的外套。里面是背心,右后肩上的伤口正在往外汩汩冒着血。

山里天黑,月光被树杈劈得稀碎,能照到你们这里的亮光少得可怜。

你只能靠摸去估计他的伤势。

“嘶……”大概是弄痛他了,面前宽阔的背脊一僵。

“你忍一忍,看起来没有伤到大血管,只是这个血应该自己止不住。”

你用手按住伤口的位置,也许里面还有弹片,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没办法处理。

但拓扭头看你,“没得事,拿外套压一压,血流不完,放心。”

被你薅下来的外套躺在地上,刚才他带着你滚下来的时候早就弄的脏污不堪了,这怎么能碰伤口?

“你等一下,我有办法了。”你朝他背过身去。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哎,你先别转身。”

“又要做撒子?我衣服嘞?说了拿来按一下……”但拓说着扭过头。

只看到你裸露在外的肩背,你正在脱衣服。

“你干啥子?!”他急忙收回视线,重新转回去。

“马上好了。”你把之前穿在外面的,他的衬衫重新套回去。

但拓不知道你要做什么,莫名其妙脱衣服把他吓得够呛。

心跳好像是更快了,血估摸着也流得更快。

你再折腾两下,他怕自己真要折在这里。

温热的触感搭上背后的皮肤,但拓转头,看你手上拿着一大段白布条,正要给他包扎。

“哪来的?”

你看他一脸抗拒的神色,解释道:“束胸用的,你放心,干净的。”

也不对,你这是在救他,怎么能骂你。

一张嘴开开合合,看着你认真仔细地替他包扎,最后所有的话都化成了一声叹气。

“好啦。”你抬眸望着他,“还是尽量不要动右手,不然我怕血又止不住。”

“我扎得有点紧,可能会不太舒服,我们还是想办法早点出去,子弹要是在里面的话……”

“好咯好咯。”他笑着打断你,“又不是小娃子,这个地方中枪死不了人。”

但拓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自己衬衫的小姑娘,本来今晚还想带你去买衣服呢,现在搞得灰头土脸的。

他伸手擦去你脸上的尘土,连声音都变得极其柔软:“放心,我一定带你回去。”

周遭的人声一直没有消停下来,倒是没有枪声再响起。

但拓想大概是他们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这样下去还真不知道要躲到什么时候。

担心你会害怕,他频频回头看你,谁知你一心只想着他的伤。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要不我再看看,就是这里太黑……”

你摸索着挪到他身边,还没来得及检查,手腕就被他扣住了。

“你莫怕,再等一等。今晚这些人,开枪都是奔着要命来的,乖乖待着。”

他拉住你,意思是让你待在离他更近的地方。

他的手掌很热,很粗糙,虽说你也不是什么细皮嫩肉娇养长大的,但他手上的茧子还是太明显了。

不知道是因为开车,还是因为开枪……你这么想着。

头顶上就有人来来回回搜查的声音,你们不敢多说话。

但拓就那么握着你的手腕,然后警惕着周围的各种动静。

你无事可做,借着一点熹微的月光,仔细打量着他。

明明看着黑黢黢、硬邦邦的一个人。

可心里却是软的。

你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依赖的感觉。

一阵很大的动静响起,但拓下意识将你护在身后。

大概是有人不小心从那个坡滚下来了,你听到骂骂咧咧的磨勃话。

如果他往这里走几步的话,轻易就能发现你们的藏身之处……

你看到但拓已经摸出了腰间的枪,也听到脚步声是往你们这里来了。

枪声可能会引来更多人,但拓知道,可过来搜寻的人手上不可能没有枪。

大概率看到你们的那一刻就会开枪,所以他只能搏一搏。

如果你肯听他的话,管自己先跑,他掩护断后,那么你跑掉的几率会大大提高。

脚步声更近了。

第二天晚饭时候,刚刚落座的但拓,发现你穿着他的衣服。

卡其色的衬衫,穿在你身上太大,你用衣摆打了个结。

“你又要做撒子?”但拓面色不悦。

其他人往嘴里塞饼的塞饼,夹菜的夹菜,都一副事不关己,两耳空空的模样。

很显然,他们早就看到了。

毕竟你这衣服都穿了一天了。

“昨晚你把我拎回房了,我自己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洗呀。不够换了,借你的穿穿。”

“拎回房……”细狗吃着饼,看看你,又看看但拓,再看看其他人,都置若罔闻的样子。

聪明的细狗,选择吞下了后半句话。

“你……”但拓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要是解释的话,可能只会越描越黑。

晚饭也不吃了,从盘子里捞了两块...

晚饭也不吃了,从盘子里捞了两块南饼,塞到你怀里,抓着你胳膊就往外走。

细狗看着你们远去的背影,拍拍沈星:“我好像有点晓得你要是把桑姝带走,拓子哥为啥子要扒你皮了……”

“哎,哎,去哪呀!”你被他拉着一路拽到屋子外头。

“你不要那么小气嘛,我看你有好多衬衫,借我一件呗。”

他咬肌紧了又紧,最后蹦出一句:“你一个女娃儿,咋个不害臊?”

“以前我带着阿弟流浪的时候,我们男人打扮,还跟流浪汉挤过一个破庙嘞!”

你撇撇嘴,“一件衣服有啥。”

“算球,上车。”他打开车门,把你丢了进去。

你怀里还揣着他拿给你的饼,一脸茫然:“去哪呀?”

“买衣服!”但拓碰上车门。

车子抛锚在半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你蹲在路边啃饼,他掀开引擎盖,冒出好大一阵烟。

“你房间衣柜里好多衣服,我都能穿呀。花那钱买新的干什么?”

“衬衫我打个结就合身了,背心我当睡衣穿还能盖住屁股……”

“大晚上的拉我出来,这下都歇在半路了。你饿不饿?我留一张饼给你吧?”

但拓不明白,你这张嘴怎么能一边吃饼一边叨叨那么多话。

他一把拍上引擎盖,应该是冷却液没了导致的故障,还真是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问题。

正烦躁呢,他一侧头看到蹲在路边的你,就那么一小坨,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你晓不晓得,穿男人衣服当睡衣撒子意思?”

但拓忽然起了逗逗你的心思。

“嗯?”你抬眸看着他,“喜欢他的意思迈?”

但拓一滞,被你完全噎住了。

你眨眨眼睛,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脸上看不出半点害羞的意思。

“正好,车子坏咯,还没的信号……”但拓不信邪,还吓不住你一个小丫头?

他一步步朝你走近,停到你面前。

“这前后鬼影都没一个,就我和你了,怕不怕?”

你还蹲在地上,仰头对上他故意恐吓你的神情。要是放在不认识他的从前,肯定会害怕。

可现在的你了解他。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但凡对你动过一丝歪心思,早就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下手了。

你朝他粲然一笑,笃定回道:“不怕呀。”

第一颗子弹猝不及防地射在你们车门上。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你第一反应是紧紧抱住头,然后有人扑过来将你搂住。

“桑姝,跑!”但拓紧紧揽着你的肩,试图把你从地上捞起来,“快,往山上跑!”

似乎有车停在了你们不远处,还是好几辆,你看到了车灯闪烁。

又是更多枪声响起,噼里啪啦打在你们车上,冒出一阵阵火花。

你被他拽进树林,双腿似乎不是自己的了,你只是机械性地跑着。

长久的耳鸣让枪声变得遥远,但子弹明明擦着你们身边的叶片就飞过去了。

你感觉自己变成了风筝,而他是那个牵线的人。灵魂解离,飘浮到半空中,你突然可以从另外一个视角看到自己。

你看到他在一个急刹之后,从后面扑向了你,然后你们双双滚落下去。

天旋地转,你的灵魂重新归位。

“嘘,别出声。”他捂住你的嘴。

刚才他带着你滚到了一个小陡崖的底部,凹进去的位置刚好可以容纳你们,追的人如果不下来就看不到。

“现在知道怕了?”

他离你极近,呼吸就喷洒在你颈侧,“应该是跑D的,估计又有人偷粉跑路,追过来把我们认错了。”

你怔怔地望着他不说话,他以为你被吓懵了,接着安慰道:“我们在这躲一会,等下他们搜了我们的车子,就知道找错人了。会没事的。”

你把他捂着你嘴的手轻轻移开,重新获得了新鲜空气,刚才就萦绕在你周围的血腥味变得更加浓郁。

“你……中枪了?”

你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颤得发抖。

达班有了你之后,伙食水准直线上升。

倒不是你做饭有多好吃,是但拓回来的更勤快了,而且每次都带各种肉来。

如果你刚好在做饭,他还会一声不吭地默默帮你洗米择菜。

一顿饭下来,就看他忙着给你和沈星夹菜。

你的碗里堆着肉,而沈星的碗里堆着菜。

“拓子哥,你这也太差别对待了点儿吧?”沈星看着自己碗里绿油油的一片。

“你这小圆脸不得去去油水?她瘦得前胸贴后背,哪有力气干活?”

但拓望了你一眼,眼神碰撞,你赶紧低头扒饭。

一个习惯性装凶的烂好人。

一举一动都在关心你,却偏要说的凶巴巴。

你房间的桌上开始出现罐头、巧克力和饼干。

你从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送来的...

你从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送来的,但他每次跑边水回来,桌上总会多几样。

有一次被你逮个正着,他正从房里走出,跟你迎面撞上。

你歪头一看,果然,桌子下又多了一箱牛奶。

“哦,送货退回来的,箱子坏一点,人家就不要咯。”

你还没开口问,他倒是自觉先跟你解释了。

“之前的饼干巧克力那些也是?”

“差不多吧。”

又是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你故意拦住他:“那怎么不放餐厅?细狗哥买的零食都放那边,大家可以一起吃。”

“叫你吃就吃,哪那么多为什么?”

他蹙眉,一副不好惹的样子,你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但拓不喜欢你这样看着他,一个小丫头,愣是把他看的背后发毛。

“细狗他们有他们的份。”

“你管好自己,多吃些,瘦成这样,风都能把你刮跑。”

他拿出长辈的模样,半教训半叮嘱地说了几句,然后匆匆离开。

你没跟但拓客气,他送的东西你都在努力吃。

一开始你还特地送到桑莱学校去,见到她才晓得,但拓早就送去了。

于是你心安理得地狠狠吃了一下午。

你第一次知道巧克力的味道,看着黑乎乎的,却能融化在嘴里,又香又甜。

还有各种口味的饼干,你最喜欢有黄油夹心的那一款。

就连喝牛奶,你都要往里面倒白糖。

这辈子的苦吃了太多太久,你现在才知道甜的滋味是那么的好。

干巴巴的身体日渐丰盈,像一朵干涸已久的蔷薇,得到滋养和灌溉,自然就会绽放。

“桑姝,你咋个还长高了呢?”细狗抓抓脑袋,“油灯,你来看嘛,她是不是长高了?”

“达班伙食好,我这应该是吃胖了。”你笑着回答。

“不胖不胖,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这模样,放到我们那儿,我看可以当明星。”沈星坐在一边磕着瓜子。

“撒子明星?杂志上那种?”细狗一脸好奇。

“不止呢,还能上电视演电影。就是我们那儿的女孩子喜欢皮肤白,我倒是觉得桑姝这种小麦色更好看。哎,你跟我一起回中国去不?说不定我还能当你经纪人~”

沈星转念一想,摇了摇手又否定道:“不成不成,把你带走了,拓子哥得扒我一层皮。”

细狗不解,凑过去问:“为哪样拓子哥要扒你的皮?”

你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沈星继续打趣你。

但拓给你开的工钱很高,所以除了做饭,你也打扫卫生。

今天实在是没什么活剩下了,你看看洗衣房里堆着他们的脏衣服,就顺手拿来洗了。

洗到一半,一双熟悉的麂皮靴子站到你跟前。

“哪个叫你洗衣服的?”

但拓皱着眉头,说话声音也重了一些。

“我看脏衣服堆在那里,就随手洗一下嘛。”

“起来。”但拓拉起正在搓衣服的你,“他们的衣服他们自己会洗,用不着你。”

你被他拎回了房间,“晚上就早点休息,莫乱跑。”

“你生气了?”

你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我生撒子气?”但拓刻意地瞥开了眼。

“那我以后就洗你的衣服,好不好?”

“我有手有脚,需要你洗?”

男人又不耐烦起来,几步迈出门口,“快快快,关门睡觉!”

门被他大力碰上,皮靴沉重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你忍不住笑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喜欢看他被你逗急眼之后的反应。

但拓有点像一只看家护院的大狗。

平时沉着又冷静,能迅速咬断敌人的喉管。

却拿一只小猫没有半点办法。

只好摆出凶巴巴生气的模样,但按捺不住自己已经摇摆起来的尾巴。

但拓跟着你七拐八弯,又上了猫着腰低着头才能不磕到的楼梯,最后终于来到了你说的那个家——一间连窗户都只有一半的阁楼单间。

“你就住这?”

你点点头。

“不热吗?”但拓推了一下窗户,最大只能开到一半。

“没事,就睡个觉的地方,累了都能睡着。”

他转了一圈,发现能落脚的地方都小得可怜,这么丁点大的房间,不知道你和桑莱是怎么住的。

“收拾一下,跟我回达班。”

“啊?”

“啊什么,之前不是说要跟我?快嗦,找点换洗衣服带走。”但拓一脸的不耐烦,看向你的时候眼神却飘忽了一下。

“哦,好。”

你这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值钱的几把刀你都背在包里随身带着。随手捡了两件衣...

你这里没什么值钱东西,值钱的几把刀你都背在包里随身带着。随手捡了两件衣服塞进包里就算收拾完了。

狭小逼仄的阁楼,你和阿弟一起住的时候从来不觉得挤,可现在但拓只是站在那里,你就觉得这里真的有点太小了。

你抱着包乖巧地缩在副驾,时不时偷瞄两眼开车的但拓。

“看撒子?”

“这……不是回达班的路吧。”

“看出来了噻?怕不怕等哈就把你卖咯?”

你不太会接冷笑话,只好硬扯出个笑容应付他。

但拓带你去市场买了个手机,拆了包装,插上卡,随手就丢给了你。

你乖乖放好。

他又买了毛巾、牙刷,转头问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的你:“还缺啥子?”

“缺啥子?”你像复读机一样重复。

“你们女娃儿,用撒子洗头洗澡嘞我不懂,你自己挑。”

你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要给你买日用品。

市场的品类琳琅满目,你还是挑了从前最常用的一款。

“就这一个?”

“嗯,肥皂好,洗头洗澡都能用。”

但拓无语,最终还是他帮你选了一堆瓶瓶罐罐的。你不是很明白,洗澡洗头不就追求洗的干净吗,不过钱是他的,他高兴就好。

“哟~”

沈星是第一个发现你跟着但拓又回来了的人,对着你俩笑得那叫一个眉不见眼。

“哟个鸡枞……”但拓骂到一半,发现你还在,匆匆收声。

他拽着你疾步往里屋走,你也不知道他在着什么急。

“你住这里。”但拓把手里一大袋子东西往桌上一搁,“往后就留在达班做饭,三个月你就能还清那笔赞助费,之后要去要留,选择在你。”

“给这么多……只要做饭就行吗?”

“你还想干啥?”

你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间屋子是但拓的,你知道。

他终于从你的眼神里看出来你在想什么了。

“莫瞎想。你住这里,我住别的屋。”男人虚张声势一般干咳了两声,“其他屋平日没人住,脏着呢,所以让你住我屋。”

“老板,其实我不难看的……”

“说了我不是老板!”但拓头都要炸了,“不然叫拓子叔。”

他急于跟你撇清关系,叫拓子哥还是太亲昵了一些,大你十来岁,叫一声叔不为过。

“好的,老板。”你笑着答应。

但拓直接甩脸走了。

你躺到他的床上,从腰间最内侧摸出一把极薄的匕首。

这是你防身的最后一道防线。

如果杀不死敌人,你也可以用它结果自己。

你当然知道自己不难看,要不然你也不用成日穿着帽衫一副男人打扮。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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