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堤的推荐LOFTER(乐乎)

记得从头看起不然剧情会混,看不懂哦

*我我最近三次元太忙了可能做不到日更了见谅QWQ

*北淼养父母采用生意人设定,因为剧里有说过帮叔叔找球场的工作什么的,可能和地产经营或投资有关叭...就不让他打网球和播新闻了,太了哈哈哈哈

——

跟踪和袭击西钊的人,和北淼有着一样的脸。在他的引路下,二人来到了一座高度现代化的实验基地外围,西钊反复确认了好几遍,门牌上的三个字母是ERP没错,黑白太极的标志也没错。

这里的画风,不仅和他想象中的相去甚远,而且跟整座城市的建筑风格都格格不入;它的科技感与未来感,简直不像21世纪第一个十年过后所能达到的,却仿佛将科幻电影中所描绘的场景提前实现了。西钊没看...

这里的画风,不仅和他想象中的相去甚远,而且跟整座城市的建筑风格都格格不入;它的科技感与未来感,简直不像21世纪第一个十年过后所能达到的,却仿佛将科幻电影中所描绘的场景提前实现了。西钊没看过科幻电影,所以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视觉冲击,只觉得惊奇和震撼。

有位身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门口迎接,佩戴的工牌上写着“吴东杉”这个名字。西钊隔着大老远一眼就认出是他,等走近却只是礼貌地微笑并挥挥手,算打过了招呼。他已笃信,自己正处在一场奇怪的梦境中,梦里所有人都不认识他,也都和他认识的不一样,而他最好不轻易开口说话。

白大褂东杉的气质成熟而温雅,相较记忆中的东杉并无明显的违和感,这让西钊倍感亲切。他放行了西钊,却反身一抬手,横在北淼面前。

“危险人物就不用进来了吧。”

后者脚步一顿,不爽地迎上挡路者的目光,阴郁的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像是能把人钉在墙上。

“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这副模样,可吓唬不了我。”东杉依旧淡然和从容,举起的手臂纹丝不动。

北淼讨个没趣,嗤笑一声,说道:“人是我抓来的,你们这是打算过河拆桥?”

闻言,东杉终于皱了皱眉,纠正他的用词:“他是异时空的使者,应该以礼相待地请过来,你不会跟人动手了吧?”

对,他动手了。西钊从门里观望他们两个,在心里默默接茬,却正好被门外的北淼捕捉到他的小心思,凶了他一眼。他心虚地别过了头。

“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我也不主张暴力。”

这种假模假式的说辞,东杉表示十分地怀疑。

北淼转而露出一种无害的表情道:“我对他真的挺好奇,你让我进去,我保证不搞破坏,行了吧?”

拦路者表现出一丝犹疑,最终缓缓放下了胳膊。虽然眼前这家伙品行不端,但确实对亲口保证过的事言出必行,至今为止,东杉还没见他食言过。

“谢啦。”北淼经过的时候,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被撞的人却也不气,只是拿他没辙地摇头轻叹,然后示意西钊一起跟在他后面。

实验基地的内部,比它的外观还要令人叹为观止,东杉答应过会儿领他参观。西钊先是被询问,对平行时空的事知道多少,他当然完全不清楚,把脑袋甩得像一只刚游泳上岸的犬科动物。东杉简明扼要地向他说明了情况,讲解方式很好懂,让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两天发生的怪事原来不是做梦。

“非常感谢你能来,不过这边的事情,也许会和你们预想的不太一样。”东杉自顾自地说着,“我们也向你的时空传送了一位使者,和你一样,是雪獒铠甲的召唤人。详情将由他转达给你们那边的负责人,不过现在出了点状况:我们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上他了。你如果能联系到你的上级,能帮我问问怎么回事吗?”

什么使者?什么上级?一串话把西钊给说懵了,他压根不明白自己是如何来到这儿的。

他不知作何反应,眼神低垂,紧咬嘴唇。一旁异时空的北淼忽然就觉得逗乐,出言讥讽道:“得,风鹰,对面给我们派了个哑巴。”

“北淼,放尊重点。”东杉很严肃地训斥道。然后拍拍西钊的肩膀,跟他说:“抱歉啊,别理他。你刚来不适应没关系,这些事就等下再说,我先带你去见博士吧。”

西钊十分感激地点点头,紧跟着来到一间实验室里等候。平行时空的博士,应该也特别知识渊博吧,自己遇到的事对他说上一说,或许就能得到解答。

半晌,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了,另一个白大褂走进来。“博士,您来啦。”东杉热情地迎上去。

看清来者的一瞬间,西钊浑身冰冷,开始止不住地发抖。

“我来介绍一下,——虽然可能在你的时空早就认识他,”东杉说道,“这位是我们ERP的卡伦博士。博士,这位是异时空的西钊。”

“界王……”西钊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回忆深处的痛苦被再次唤醒,他拼命告诉自己,界王已经不在了,界王兽是他亲手封印的,这里是一个平行的时空,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影界的魔鬼。

可是,即使他能抑制心理上的害怕,有的恐惧却由躯体长久地记着,它们来自阴冷潮湿的洞穴,来自遍体鳞伤与饥肠辘辘,来自无休无止的冷水、鞭笞与电击。

异时空的东杉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正要表达关心,下一秒,西钊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东杉连忙把他扶到座椅上。

“啊,对了。”倚在房间角落的北淼,直到此刻才轻描淡写地说起,“和他打架的时候,就觉得这小子摸着有点烫手。他好像是发烧了。”

时空裂缝的这一头,真正的时空使者西钊回到了他的藏身地。此地与他还颇有些渊源。

在他来的那座时空,领养他的家庭,便是这一时空领养了北淼的那对夫妇。经过数日暗访,使者西钊发现这里的阳光福利院曾发生过一起异能兽抢夺事件,而该事件正是造成了两时空差异的转折点之一。至于它的前因后果,以及它具体怎样影响着各人的人生轨迹,使者西钊尚在调查中。不过总之,这个时空的他,肯定过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养父母是经营大生意的富裕人家,其中也包括地皮生意。而这片烂尾楼,当时由于原老板陷入经济纠纷,所以盖了一半就停工了,工人的工资一直拖欠,集体赖在楼里,隔三差五闹事,后来还是西钊接手才将事态平息。但这个时空的他不是富家子弟,楼自然就没盖完,有的工人没讨回工资,依旧住在烂尾楼的某处。

那些工人们都不容易,他以前对他们非常好,复工后也常来看望,所以对这片楼房很熟悉。当他来到异时空,欲寻一处秘密的安身之地,自然就想到了这儿。

进出烂尾楼的时候,偶尔碰见几个熟脸,人皆漠然且沧桑,但他对此无能为力。这些工人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也许在一个时空遇上了善人,然后,他们的生活就能过得顺利些;也许在另一个时空与幸事无缘,便注定衰颓几时、酸楚一生。

人在命运面前,有时真的很卑微,有此二字当头,不管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被动地走向它为你安排的结局,无论悲喜。若非背负了这个缘由,使者西钊也不会离开故园,远赴一座他乡的时空。

他并非多愁善感之人,眼下,有重要的事在等他去做。监听耳麦中,正清晰地传来快餐店里一众人的谈话声。刚才,就在他一进店门后不久,一个微型窃听器被他贴在了坤中的肩膀后面。这是他从自己的时空携带的装备之一,样子类似一颗薄纽扣,时效约为四小时左右。

看来这个时空,似乎对他们有点误会啊。来自时空彼端的西钊回到半地下小屋,窃听设备中已经没什么好取得的信息了,于是他摘下耳麦,检查了一下时空通讯器,还是没信号,不过他现在已经知道原因了。打开笔记本电脑,他开始更新今天的观察日志。

来这座时空,他的任务有两个。第一,确认对方的铠甲召唤人及其背后团队是否可靠,关于这一点,他已有初步判断。

召唤人他一共见了三个,坤中阳光单纯,不过在上午的接触中,他展现出的对真相的洞察能力,令他感到很惊艳;北淼说话是难听了点,但有着难能可贵的正义和善良,行动力和领导力也还不赖,比他在自己时空认识的那个难搞的北淼,要好了不止一星半点;东杉看起来有点闷,但性格里有种润物无声的温柔,整个团队所展现出的团结,有他不小的功劳。

使者西钊把这些通通录入档案。还有美真,她是一位优秀的指挥官,比他们时空的美真平易近人许多。这边ERP的职能和在他们时空差不多,主要联络对象是加鲁博士,卡伦博士仍未出现,于是他在人物信息栏中填下一个问号。

这儿的科技发展水平,远落后于他们那个时空。但最重要的是,这个时空不到两年前已经结束了光影大战,回归了和平。总体来看,这群人基本是可以信任的,而至于值不值得托付……

使者西钊不禁想起一个可怕的科学数字,和与之不谋而合的那个太阳星的预言。时空夹层的突然出现,或许是他们全时空命运的一次转机。

任务二,向异时空求援。

当他来到总部门前时,大门保安狐疑地打量着他。这位倒霉的小保安,因为允许美真私带外人进入闯祸的事,已经被上头批评了一顿,要是再放过一个可疑分子,恐怕就要丢掉饭碗了。

使者西钊告诉他,自己是雪獒铠甲的召唤人,把金影石都拿出来给他看了,但保安没见过真正的召唤人和光影石,说什么也不信,觉得被人拿一块破荧光石忽悠了。

“通报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个好说法,“你就说,他们等的兔子来了。”

作为时空使者的炘南,初来乍到就遇见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

音乐礼堂石阶前,异时空的分身从旁与他擦肩而过,一瞬交错,没有停留。

目光追随那个自己来到一辆私家车边,看着他打开驾驶门,打火热车,下车,敞开后门,等候父母从远处跟上……一系列动作,在炘南的眼中如同电影慢镜头一般。他做过很多次相似的梦,可却没有哪一次,有着这样身临其境的真实感。

车门“砰”地关上了,载着他父母的汽车扬尘而去。炘南喉咙间嗫嚅着,恍惚之间,好想再当面叫他们一声爸妈,可是十几年的孤单,竟让这两个字眼变得那么陌生。

那之后,摩托开最大马力一直开到海边,他躲在一块巨大岩石的下方,哭得安静而汹涌。他是个内心坚强的男子汉,遇到再大的事也绝不用眼泪面对,所以他没想到自己会哭,更分不清泪水中包含着什么样的情绪。是看到父母健康平安才喜极而泣,还是生离死别的难过又被勾起,他真的,一点也分不清。

炘南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曾是凭着多么强大的意志长大成人。没有怨天尤人,没有自暴自弃,没有沉浸在悲痛中日复一日,而是始终怀揣着不辜负父母期望的信念,要求自己懂事理、明善恶、有担当、不累人。他会竭尽全力地努力,也会接受上天给他的所有结局,他总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哪怕上天对他很残忍。

长大后的他从不去想“假如没有当年那场意外”。童年与父母相处的宝贵时光,早已成为尘封的旧相片,不敢轻易重温或推翻。唯有那些静默时分,或在悠扬的琴声中,它才会化作一团温暖而明亮的光,陪伴他,见证他,给他无穷的力量与亲人之爱。

大海具有无与伦比的宽容,深沉地做他心事的倾听者。海浪一重一重,像母亲的摇篮曲轻声哼唱,抚平伤痕累累的灵魂的海滩,海风将哭泣的孩子拥入她柔软的怀中,在他脆弱的耳边絮絮低语:不要悲伤,你永远被爱……

应该感到开心啊,他对自己说。眼前发生的不是梦幻,故事确实还有一重幸福的结局,那个版本的故事里,一家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知是如此,便满足了,他愿在自己的时空,为这样的结局承担一切不幸。

“任务结束后,你们会怎么处理这条时空通道?”

“为了维护宇宙秩序,它应该被永久地关闭。”

“好,我知道了。”

永久关闭,就意味着此行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跨越时空,亲眼看到与父母长相守的一生。而后,他将再和他们永远地告别一次。

在此之前,他有一个心愿要完成。博士同意了炘南想在异时空多留几天的申请,毕竟也了解这孩子的身世,只嘱咐了他注意隐匿行踪、不要被有关联的人发现,其他的就随他去做吧。

谢谢,保持联系,炘南说。他住进了市区某家小旅馆,往后的几日,他将扮作蒙面人在此收集时空数据。工作之余,他也开始寻找异时空的自己,不求今生似他般有幸,但求可以远远地望一眼全家人共处的画面,体验其中哪怕一丝一许的幸福。

他的心愿其实也很小。一直以来,他都在用想象中的优秀自我要求;炘南只是想知道,父母对他真正的期望是什么。

设定延续晒太阳正文,有私设。

炘南第一人称,CP是西钊X炘南

继续给两个小天使做饭(还是因为我想吃)

感谢阅读。

(八)

我拖着行李箱冲进病房,狼狈程度据美真说可以排进她目前人生震惊排行榜的前三。

“真的,我认识你那么久了,居然还能见到你这样……”她调侃我。我僵硬地扯扯嘴角,试图对美真的话做出反应,很显然我没成功,因为她也跟着沉默下来。

“……你别怪西钊,受伤肯定也不是他愿意的...

“……你别怪西钊,受伤肯定也不是他愿意的。”她说,“如果这次不是西钊,我们根本找不到影界剩下的人,当然我不是赞同他又一次单枪匹马的这个行为。”

我对她笑笑,“我明白。”

我送她到医院楼下,道别前问她后续的处理办法,她试图从头给我捋一遍事情经过,包括但不限于从网上发布的帖子开始。我打断她:“网上的东西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至于牵扯到影界的这整件事,我尊重你和博士的所有决定。我问的是,伤害到西钊的人要怎么处理?”

没等她开口,我又补充道,“我个人不接受任何带有宽恕性质的处理结果,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美真看着我不说话,我缓了缓语气,“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你不是后面还有比赛?”她说:“后续的事情我和博士会处理好,……西钊也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会让他白白受伤。”

“谢谢,拜托你了。”我向她隐晦的承诺道谢,“有需要联系我就好,比赛和这个不冲突。”

美真点点头,走两步又折返回来,“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舒服,这件事不怪西钊,也别怪你自己。”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美真很了解我。

我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回去,路上引来不少人的侧目,毕竟你很难理解在医院这种地方会有人穿着正式的燕尾服。与其说我不在乎他人的眼光,不如说完全麻木了,从比赛现场到机场到飞机上再到这里,这种打量的眼神就没有少过,不过当时我没有心情注意,现在也没有力气在乎。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能体会这种感受,比赛完接收到的第一条信息是你的男朋友进了医院,而你身处在和他相隔大半个国家的另一个地方,在这种时候,焦急和担忧是会摧毁人的。一路上我不停劝说自己需要进医院的不一定是大问题,而与此同时我又无比了解西钊,以他熟练处理自己伤口的能力,能让别人来通知我他进医院的也一定不会是小问题。

她一副怕我对西钊生气的样子,搞得我哭笑不得。说实话我其实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你在乎的人受伤了,根本原因在于你,这要怎么说?我连说他的资格都没有。

西钊躺在床上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皱着,还在发虚汗。我先拿纸巾擦去他额头上的汗,又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小心牵住他没有输液的另一只手,指节在他手背上有节奏地轻轻拍着,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变得安稳平缓。

这是我应对他睡不好觉的一套方法,对别人有没有用不了解,反正对西钊百试百灵。

半个月前我走时还好好的人,现在发着烧浑身是淤青和伤口的躺在病床上,这谁能受得了?

有一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回到无意间看到西钊身上旧伤的那天,那些电击和鞭打留下的伤痕像蛇一样缠绕在他后背,也狠狠地揪住我的心脏。那天我以练琴为借口,一个人在书房里呆坐到半夜。那时我面对着钢琴又在想些什么呢,也许和此刻一样,什么都来不及想,只觉得满腔的情绪直直冲向眼眶,冲得眼眶发热。

突然间,我一直握着的手动了动,有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掌心,像无言的安抚,我转过头,对上西钊已经清明的眼睛,他看着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动了动嘴唇,尽管发不出声音,我还是听见了他想说的话,他说:“别难过。”

别难过。

这话之前他也这么跟我说过,在小兰生日过后——

“哪怕我装得再像,我和你们好像还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西钊弯弯嘴角,勾出浅淡的弧度,瞳孔像玻璃,把所有照射在他身上的光一点不留地折射出去,包括我望着他的目光。

别这么说你自己,我几乎瞬间就在心里反驳他。但事实上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神色淡淡地看着他。很好笑的场景,在人间烟火最浓郁的地方,周围都是热热闹闹的样子,我们俩却在喧闹声中开辟出一份难捱的沉默,在无言中对峙。

有一分钟还是只有十几秒,西钊率先移开目光,眨眼间就又变回一贯温和的模样,“抱歉我说错话了……”

“你说错什么了要道歉?”我第一次态度强硬地打断他。

他明显一愣,像是完全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我上前拉住他的手腕,不再给他任何辩白的机会,“走吧,小兰看不见我们会着急的。”

赶上小兰他们后,我们理所当然的不再提起这个小插曲,没道理因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影响小姑娘期待已久的生日。我和西钊再次发挥默契,我跟着付钱,他在后面拎东西,硬是演出了其乐融融的氛围。

把小兰送回去后,沉默再次横亘在我们之间,我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挽回一下,但一天满满当当的行程几乎消耗殆尽我的心力。直觉告诉我,这个状态跟西钊沟通,有极大可能我们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矛盾升级。我压着情绪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说好今日事今日毕的,但我今天实在很累,我们睡一觉,明天在你去店里之前聊聊今天的事情,……还有以前的,你觉得可以吗?”

等了很久,我才听到他的声音,“……好。”

西钊跟着来机场送我,知道我着急一路上也没说什么。我下了车就要往机场里面冲,鬼使神差的,我突然转过身。西钊落在后面很安静地看我,有点苍白的脸色和眼下的乌青都表明着他昨晚的睡眠质量,见我看过来他强打起精神笑着跟我挥挥手,像明明不舍却很听话留在门口的狗狗,让我蓦地心里一软。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他让我感到很不安,好像有什么脱离我掌控的事情要发生了,就在我离开的日子里。但当时的我管不了那么多。

我走回去,在他疑惑的眼神里伸手抱住他,一只手放在他的后颈上轻轻揉捏着,试图让他精神松懈下来,“店里不忙的话早点回家休息,嗯?”

西钊回过神来,双手揽住我的腰抱得很紧很紧,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一般,他把头靠在我肩上,脑袋在我颈侧微不可查地蹭了蹭,声音低低的,“知道了。”

随后西钊便主动离开了这个拥抱,也拉开我们的距离。他伸手在我眼下点了点,意有所指,“你上了飞机也赶快补觉……”

我意识到什么后,了然地弯了下嘴角,我和西钊在某些地方总有些该死的默契。

“那我走了。”我拉过行李箱跟他道别,刚扭头就被他叫住。

“队长,”他看着我,眼神就像清晨的雾,透着湿漉漉的哀伤,“我知道昨天说错话让你生气了,可以生气,也可以跟我发火,不理我也可以……但别难过,不要因为我的话一个人难过。”

“别因为我难过。”

我站在一旁,听完医嘱后安静地看护士给西钊换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腰腹上那个十几厘米的刀口,许是感受到我的目光,西钊顾不上疼痛下意识就要用衣服去挡,然后很自然的被护士嫌碍事。

我一下就把眼神转到别处,随口说着给他买点吃的就走出了病房。

他的伤口那么深,换药一定好疼好疼,只要我呆在那儿,西钊绝对强忍着疼怕我担忧,我不在他也许会好受一点,而且……我也确实看不了他面色惨白还要安慰我说不疼的样子。

我在医院食堂买了青菜粥和鸡蛋,拎着东西回去时碰见慌慌张张赶来的坤中。

坤中在饱经北淼和东杉的摧残后考上很不错的重点大学,当然他们三个人都为此元气大伤,考完那天北淼和东杉比坤中本人还开心,一副从世俗解脱的样子。坤中上大学后毛毛躁躁的性子沉稳许多,不过一在熟人面前立马原形毕露,就像现在,他身体移动的飞快脑子却明显还在睡梦里,很符合当代大学生放暑假期间混乱作息的刻板印象。

坤中一见我就扑过来,“炘南哥!西钊怎么了啊?伤严不严重?那几个人真是太坏了……”

小老虎进入大学也还是小老虎,变不了猛虎王,永远年轻永远问问题像在打机关枪。与其回答怎么多问题,不如直接带他去看,于是我领着坤中回病房,路上大致说了西钊的情况,让他先安心。

回到病房西钊靠在床上正安静地发呆,脸色苍白,看到我回来就笑起来,笑容在看到坤中后进一步扩大。

“西钊!你怎么样啊?疼不疼啊?……你为什么盯着我笑得怎么奇怪?”坤中察觉出不对劲。

西钊应该忍笑忍得很辛苦,毕竟动作太大会牵扯到伤口,他含蓄地提醒坤中:“你的头发。”

我放好东西,很体贴地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递给坤中。

……尽管坤中考虑到医院的环境在极力压制,我还是很清晰地感受到他心里响起的尖锐爆鸣声,毕竟没有人在发现自己顶着翘上天的鸡窝头走了一路后还能镇定自若的。即使心里死了又活好几次,坤中还是维持着僵硬的笑容狠狠压平自己的头发,“我怎么说今天自己回头率这么高……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他颤抖着发出一丝气音。

我瞟一眼西钊难得浮上眼睛的笑意,终于觉得心里压着的东西轻了一些,我说:“啊,抱歉,我忘了。”

西钊看着应该没什么胃口,可能不想让我白忙活,硬是逼着自己喝了一半粥。

“没事儿,不用那么麻烦,我吃什么都行。”西钊说。

我笑笑没回应他这句话,转头问坤中,“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坤中摇摇头说不用,他自己去买就行,问要不要给我带一份,我正想拒绝,西钊突然开口:“医院出门左拐有家粥铺,可以现做鸡蛋面汤,麻烦给他带一份。”

坤中点点头表示收到就出去了。

我想开口说些什么,被西钊截断,“你从比赛完到现在肯定没吃过东西,一整天了。”说完又怕我反驳似的,立即补充道,“一整天不吃东西,等你回家饿了想吃的时候再吃会胃疼的……”

即使知道他是个多细心的人,这种时候我还是无法避免地感觉心脏被揪了一下,酸酸软软的。

西钊看了看我,似乎还有话要说,我也不急着问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斟酌着字句跟我商量:“赶红眼航班回来还忙了一天,等会儿吃完饭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想半天原来是在想怎么让我走啊。

我抬眼看他,似笑非笑。这人说什么呢,刚缝合完伤口不到一天,甚至上午才退完烧,半夜是最容易又烧起来的时候,退一步讲就算不发烧,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肯定有人在身边是最好的。我试图讲道理,“你现在的情况离不开人……”

“你现在的情况也需要马上休息。”西钊回答。

……我真的有点要气笑了。这人怎么讲不听呢?

正在我准备据理力争说服西钊时,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无语中还透着点奇怪的卑微。“那个……有没有可能,我才是陪床的最佳人选呢?”

我和西钊同时转头,正对上站在门口举手回答问题的坤中。

很显然,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坤中以两票优胜获得守夜权,他一票,西钊一票。

我低头不语,随手给坤中发了个红包。

坤中听见手机的提示音还表示我太见外他和西钊情比金坚不需要这么些身外之物,看完红包金额之后果断变脸,当场立下壮志要成为全医院最体贴入微的“护工”。

西钊:……

我坐一旁安静喝坤中捎回来的鸡蛋面汤,做得很清淡几乎没什么味道,能接受但……没有西钊做得好吃。西钊做的时候怕我不好消化,会为了让面糊更细腻加水醒两次面,加鸡蛋液时会慢慢地倒,让鸡蛋和面糊细细碎碎搅在一起,出锅时滴上一两滴香油,闻着香喷喷的,是我每次胃疼时候的养胃必备食物。有时我吃不下去别的东西,他就会把锅一直温着,我能慢慢的一天把那一锅都干了。

我喝着这份寡淡的鸡蛋面汤,回忆起西钊照顾我生病时的样子。没有人天生是会照顾别人的,西钊在之前甚至都照顾不好自己,可他很奇妙的总是会在我能吃的东西里找到做我爱吃的,然后端着做好的东西问我要不要尝一点。有时候他忙了大半天我还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他也不恼,就坐在床边悄声跟我讲阳台刚开的花、新出品的面包、邻居家的柯基……直到我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中迷迷糊糊睡着。

也许鸡蛋面汤真的能暖胃,我喝完后不仅身上舒服了,心里也松弛下来。我看着西钊,他正在听坤中吐槽大学的各种形式主义,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我无不挫败的想,自己可能真的很失败,从他见到我起到现在,我好像没有一次让他笑起来过,还是他在安慰我、迁就我、记挂我,可明明他才是需要被照顾的人。

我拖着行李回家时已经深夜,把穿了快两天已经褶皱得不成样子的衬衫和燕尾服换掉,又简单收拾完行李,等洗漱完准备休息时我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卧室似乎……有点太整齐了,不是收拾得整齐,是没有人睡在这里的整齐。一个房间哪怕收拾得再干净整洁,也总会在某些地方显示出主人居住的痕迹,可能是枕头旁的碎发,也可能是随手扔在床上的睡衣,甚至是床被上沾染的气息,总之不会完全是洗衣粉和清洁剂的味道,就像我离开后完全没有人睡在这张床上一样。

这半个月,西钊是在哪里睡的觉?毫不夸张,我几乎在瞬间睡意全消。

我在家里的每个地方寻找西钊休息过的痕迹,最后在推开书房门的那刻明白一切。

坦白讲,在开门前我对书房根本不抱希望,因为西钊平时几乎不怎么进这里,他更喜欢在阳台或者客厅呆着,像是有意无意的把这个房间演变成我的个人空间,而他是个进门会礼貌敲门的小客人,累得时候会溜进来坐在后面打着盹听我弹钢琴。

书房其实没什么变化,不过是角落里多一张摊开的折叠床,上面放着毯子和枕头。折叠床甚至是之前小兰买来不用乱放在书房里的,平时根本没人想起来这个东西,而今它端端正正被放在书房,正对着里面的钢琴。

深夜骑着摩托冲到医院这个行为,放在小兰爱看的电视剧里必然是主角发现心意或者感情升温的重要契机,但当我本人成为这个行为的发出者时,我其实没有感受到任何“前方高能”的预警,我比今天在医院的任何时刻都要冷静,毕竟我只是想要看到西钊而已。

折叠床我上去躺了躺,很硬,硌得人难受。西钊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大床不睡要去对着钢琴睡一张折叠床,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东西我之前没发现,现在既然发现了就没有让它再发生的道理。

我悄悄摁下门把手,伴随着坤中时不时的梦话,撞进西钊清明的眼睛。我迎着他一瞬不瞬的目光走到病床旁坐下,他看着我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露出好温柔的神情,“怎么我还没睡着就开始做梦了?”

我拉过他的手,轻柔地拍着他的手背,“梦里我也半夜来看你吗?”

他摇摇头,“梦里你都看不到我,但是我可以看你弹钢琴,也很好的。”

我问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是不是伤口疼得睡不着?”

“有点。”他无奈地笑笑,“那你呢?这么晚了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

“我这不是好好休息来了?”我凑过去跟他讲,“我现在需要补充一种名为“西钊”的能量才能好好休息,一路赶过来好累的,你可不能再让我走了。”

“我没有想让你走……”

“我知道。”我打断他,“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所以为了让我能好好休息,西钊小朋友需要先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不要想伤口,也不要想其他人,多想想我,我就在你旁边呢。”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像终于放弃抵抗了似的,乖乖闭上眼睛。他小声问我:“听话的小朋友是不是可以得到奖励?”不等我回答,他又开口:“我可以自己选奖励吗?我想要明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可以吗?”

不会哭不会喊疼的孩子总是懂事得让人心里发酸,也许是没有向人提出要求的经验,好不容易讲一个要求会连带着眼睫都在紧张得颤抖,像翩翩起飞的蝴蝶,小心又谨慎地扇动翅膀,生怕引起数万公里远的海啸。

他拉着我的手,握得紧紧的,手心潮湿都不愿意松开,我安抚地拍拍他,“我保证,我会让你睁眼就看到我,你不愿意看到都不行的那种。”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他嘟囔着,呼吸渐渐变得安稳。

我就这么看着他,一天前的此刻我还在机场煎熬着等航班,而现在我牵挂的人就在我眼前安睡,在这个明明应该让人感到困倦的深夜,我却觉得是这两天自己最放松的时刻。

此刻的西钊不需要再强撑,我也无需再紧绷,我们就在这个普通的夜里成为对方的安全屋,像之前的很多个夜晚一样。

(九)

事实证明,人在安心的场景里就会变废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过度的疲倦直接让我的生物钟失灵,再次睁开眼时,天光大亮。我着急起身不小心碰掉了披在身上的衣服,弯腰捡时又发现一只手在被人牢牢牵着,我视线上移,和早已不知道醒了多久的西钊对上目光。

……有什么是比现在还尴尬的?明明是陪护却比病人醒的还晚……

西钊全然不知道我的心理活动,他眼睛闪着细碎的笑意,眉眼弯弯,笑着跟我说:“早上好,队长。”

“……早上好。”

“我收到你的奖励了,”他说,“你真的让我醒来就看到你了,我好高兴。”

我很想说自己其实除了睡觉真的一点功劳都没有,但西钊真的很开心的样子,仅仅只是因为睁眼就见到我。

他的开心几乎肉眼可见,在吃早饭时发现我买的是青菜包子也面不改色地享用,和一旁念念叨叨没有肉包子的坤中形成鲜明对比。对于坤中的质问,我秉持清淡饮食利于健康的理念进行反击,闭口不提因为自己去的晚所以肉包子已经买完的事实。

某种程度上,西钊实在是个太好照顾的人。他几乎不提要求,对我送来的饭菜照单全收,就算炒时蔬演变成水煮菜,他也能心情很好的全部吃完,在我面无表情的尴尬中补一句今天的蔬菜汤甜甜的。只能说我至今挣扎在厨房第一线,和西钊不问缘由的大肆鼓励脱不了干系。

有了前科之鉴,我不太愿意留西钊一个人在医院过夜,虽然他坚持让我回家好好休息,但我坚持每天陪他在医院呆着。等到比赛那天,我弹完自己的曲子就跑,赶了两趟红眼航班,紧赶慢赶在深夜来临以前回到医院。

西钊像是完全没想到我会回来,脸上的茫然和惊讶肉眼可见,我顾不上他的反应,先凑上去摸他的额头,他这两天总会在深夜发低烧,确认没有发烧后我才低头看他。

“今天换药还好吗?晚上有没有吃东西?我去买一点……”

“你知道你现在脸色有多差劲吗。”他冷不丁问我,灯光下神色晦暗不清。

我有点好笑,“赶飞机坐车不都会这样?过会儿缓过来就好了。”

“哎呦,你说的我好像行程很满的样子。”我避开他的眼神,下意识想缓解这个有点紧绷的氛围。

“我说错了吗?从你赶回来那天到现在,你没有一天好好休息过。”他说:“右手上结痂的疤是刀口吧,左手食指的创可贴又是哪天有的?……你的手是弹钢琴的啊。”

“队长,你真的没必要为我这样的……”

“……没有必要?什么叫没有必要?”尽管心里已经默念很多次不要生气不要发火不要伤害西钊,但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已经被连日的疲惫和紧绷折磨得摇摇欲坠,脑子没反应过来有些话就脱口而出,“一个人以身试险没有必要,十几厘米长的刀口没有必要,睡在书房半个月没有必要,那我问你,什么情况才算有必要?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才有必要吗?”

西钊明显一愣,沉默着对我突然爆发的情绪照单全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让你好好睡一觉,明明是我造成的问题,不应该你来承担后果,……对你不公平。”

啪嗒——我脑子里那根弦彻底崩断罢工,我简直想笑出声来,“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因为什么受的伤?你因为我把自己置身险境,我从头到尾连一点参与过程的机会都没有,我们说好的商量呢?嗯?”

“你想让我回去休息,可以,确保你今晚不会发烧我就回家。”我平静地和他做出承诺。

“我听你的话回去休息,那你能不能也回答一个我的问题?上次你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回去想了好久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会让你这么认为自己,就在刚刚,我突然意识到,不是我们是两个世界,是你的世界把我隔开了,我从始至终就没有走进去过,对吗?”

直到回到家里,我的脑子都是木的,从医院到家的这段距离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整个人被一种巨大的疲倦裹挟,像是要把我近期强撑起来的所有心力都掏空,只留一个佝偻的骨架,对着窗台外的月亮发呆。

我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情绪失控,对着西钊说一堆乱七八糟的话,他还受着伤呢。也许是那句没有必要,也许是那句公平,让我突然觉得,也许有一天我会失去他。

毋庸置疑,西钊很在乎我,在乎到可以不顾自身安危,在乎到能细心察觉我每一处的变化;但他不在乎他自己,他的安全可以为我的安全让位,他的受伤没有我的休息重要,仿佛在他的世界里,自己的一切都摆在我的后面,他自顾自地后退着,好像只要为我好,什么事情都可以摆在他前面,什么事情都比西钊这个人重要。他在乎我,胜过在乎我们。

现在的西钊给我一种,如果未来的某一天我不小心没有拉住他,他真的会一个人悄悄溜走。

可我没办法再失去他了。

我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无不痛苦的想,可我不能失去他呀。

等阳光普照阳台上的花草时,我才惊觉自己居然在这里坐了一个晚上。我直起身子,身体的关节都齐声向我发出抗议,我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视线扫到阳台上的花花草草,发现有许多因为没人浇水已经晒蔫了叶子。我一边接水浇花,一边有点挫败的想自己真的什么都没顾好。

大脑终于重启开始工作,理智也重新回归身体,我后知后觉的为自己莫名其妙的发火感到羞愧,怎么就没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呢。西钊还是个病人,相较于我也显得意外的冷静,昨晚他最后说了什么?我努力回忆着。

不知不觉,花盆里的水都满溢出来,我反应过来后慌忙补救,手忙脚乱碰倒了身旁的一盆花。

——膨!!

和碎裂的花盆一起响起的还有昨晚西钊的话,他说,“可是队长,这件事最开始发生的时候,你不是也没有想过要和我商量吗?你的大门其实也没有向我敞开。”

我慌张地收拾残局,整理花盆碎片时发现,上面还贴着标签:柳叶菜科月见草属植物,月见草。

西钊满心欢喜捧给我看的月见草,摔碎了。

(十)

尽管我非常努力的挽救,换了新的花盆和土壤,对着手机认真研究怎么挽回这些花。查到的信息告诉我,现在正是月见草的花季,可家里的这盆不仅只有几株绿苗,连花盆现在都在垃圾桶里。

我深知自己在照料花草上比做饭还要一般,严格按照查到的内容小心翼翼把剩下的几株移到新的花盆里。不想让西钊的辛苦白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有隐秘的心思,我觉得这花在某种程度上,跟西钊很像。

会在夜晚开花,不挑生长环境,生命力顽强……

我和西钊进入一种很微妙的境地,说吵架也称不上毕竟那天除了我话多了一点,西钊可以称得上心平气和;说冷战也没有,日常对话正常且有来有回,客气礼貌讲文明,简直当代和平大使;说和好如初那更是不可能,因为除非必要我们也会不主动跟对方说话,毕竟问题都大大咧咧摆在眼前,再无视就真的不礼貌了。

坤中表示震惊:“你俩还能吵架?你俩会不会吵啊……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你俩这个脾气真能吵得起来?你们俩一看对方估计就没气了……”

很好,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所以为了避免自己心软,我选择不看他。当然不是躲着他,西钊还需要人照顾,我不可能这种时候躲他,我的不看他是指夜晚嘴上跟他保证好好休息,走出病房直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呆一晚上的那种。

一个人呆着时,我总会翻来覆去想西钊的话。我说他以身犯险不和我商量,在他眼里我刚开始遇到麻烦时,其实也没有跟他提及过,那些引人跟踪拍照的行为不也是在以自己的安全当诱饵吗?我现在之所以能理直气壮地质问西钊,不过是因为在危险发生前他在后面帮我把这些处理掉了。他成为了我的护身符,而我却成为他受到伤害的起源。

我猛然惊醒,对着医院白的晃眼的墙发愣。

在恍惚间我无比深刻的认识到,我的隐瞒、逃避、固执都是源于我的恐惧。我在害怕——害怕他受伤,害怕他痛苦、害怕他回到让他备受煎熬的黑暗里、害怕……他有一天会离开我。

大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可以坦然接受生活中发生的任何事情,八岁那年惨痛的失去让我对很多人和事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不要靠太近就不会拥有,不会得到就没有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都已经离我而去,其他人的离开便不会显得特别痛苦。朋友的分散、亲人的离去固然让人感到遗憾和难过,但也就到此为止。

在某些世俗评价体系里,我甚至能算得上是个冷漠的人,但如果要再重演一次西钊受伤的某个画面,我想我可能还是要心碎的。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我终于无比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担忧和恐惧,又无比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爱他。

害怕他离开,害怕失去他,所以总是想把困难和危险与他隔绝开来,想让他不再受伤,不再身处黑暗中痛苦,所以在源头上就单方面拒绝让他知道。

西钊是不是也是这样想?不愿让我担心所以避免我知道。自己决定以身犯险为我隔绝危险时,他会不会感到害怕呢?那些无数次一个人走进的深夜,他有没有一刻会想回头看看家里亮着的灯?

我和西钊还没好好看清彼此的全部就决定在一起,为了让对方开心只想展现自己鲜活生动的一面,不愿让对方感到负担所以狠狠隐藏自己的阴暗面,可人没办法装一辈子,总会有某些见不得光的念头冒出来,像一块石头被掷进平静的河面,虽然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是堆积多年难以消解的沉疴。

我们都太不坦诚了,他害怕伤害,我害怕失去,总是暗自揣测着怎样为对方好,总是自以为的献上自己的“保护”和“照顾”,没问过对方想不想要。

原来西钊才是对的,我们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不过高墙和隔阂从不来自外界,来自我们心里。我把自己关在过去的失去里不肯出来,当然就走不进他的世界,或许我的世界也未曾坦诚的向他敞开过。

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当然就要解决,之前遇到矛盾都是西钊几乎在毫无原则的向我道歉和妥协,这次我想勇敢一点,做一次我们两个之间主动的那个人。

害怕失去的本质是不敢直面失去,而我从小到大真正失去的,只有两个人。

我在第二天的黄昏里去看了我的父母。

这些年我真正来这里看他们的次数并不多,一般都是我拿到重要比赛的冠军时,会带着奖杯给他们看,我总在潜意识里认为他们会更喜欢拿奖的我,这代表我这么多年没有一刻忘记过他们的期许。不是都说孩子受了委屈会来父母面前撒娇哭泣么,也许是这样的场景距离我已经太久远,真正伤心的时候我反而不会来这里。我更愿意安静地看月亮,因为月亮很公平,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月光会温柔地洒向每个人,让我不需要获得奖杯就能得到抚慰。

天已经完全黑了,我抬头看,啊,今晚的月亮又亮又圆。

“上次的比赛我得了第二名,会让你们很失望吗?这还是我第一次没拿冠军奖杯来看你们,会不会很生气?如果有的话我先道歉,下次我会更努力的。”

“以前这种时候我根本不敢来见你们,觉得你们一定会对我失望。后来有人告诉我,比起拿冠军在乎我的人会更希望我开心,刚开始我一点都不信,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喜欢胜利的人呢?后来这个人身体力行地告诉我,真的有这样的人,不管我拿不拿奖,他永远捧着花在音乐厅外面等我,比起手中的奖杯,他更在乎我开不开心。”

“你们会这样想吗?如果我只是个普普通通没有任何天赋的孩子,你们还会对我有那样高的期许吗?还会……爱我吗?我之前不敢想这种问题,在我的认知里自己除了钢琴以外几乎再没有让人喜欢的地方,但现在我不这样想了,因为居然真的有个人会喜欢我的全部,喜欢我展示给他的所有。……所以允许我自私的揣测一下吧,我想你们也会这样,这样无私的在乎我爱我,会希望我快乐幸福的生活,对吗?”

“还记得西钊吗?上次跟你们说的那个我想要相伴一生的人,本来应该带他来见见你们的,但他最近受伤了,他总在受伤。……爸,妈,我做错事情伤害到他了,可过了很久我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总是很迟钝,也总是自以为是。”

今天天气很好,月光温柔,万籁俱寂,没有风我却感到自己的手在发抖,可能承认自己害怕真的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情。“很奇怪,明明我已经失去了你们这么多年,我在昨天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事实,才能接受你们原来已经离开我了。”

“我明明在八岁那年就失去了你们,就在昨天、在刚才,接受这个事实时,好像又失去了你们一次。”

“我没办法接受失去他。”

“所以爸爸妈妈,你们能不能帮帮我?我从不向你们许愿或者祈求什么,因为我相信我可以靠努力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但现在不行了,无论我怎么努力还是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还是会让他无法避免的受伤。请允许我自私这一次、任性这一次,如果你们能听到的话,能不能……能不能也保佑一下他?”

“让他再多一点幸运吧,拜托啦爸妈。”

我看着墓碑上他们两个的照片,十几年过去,他们还是和我记忆里一样,定格在年轻的岁月。

“你们俩会不会骂我啊?提这么不合理的要求。要骂我的话记得来我梦里骂,不然下次我带西钊来到时候,你们顾及着面子可就肯定没机会骂我了……多多来我梦里吧,我很想你们。”

我转过身准备离去,突然一阵风轻柔地吹来,围着我轻巧地转个圈,拂过我的脸颊和头顶,就像被人温柔地抚摸过脸颊又随手揉一把脑袋,很快就消散不见。

我呆愣着一动不动,只觉得强压下去的情绪来势汹汹的要卷土重来,让我忍不住要落下泪来。但最终我还是没让眼泪掉下来,我重新走到他们面前,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对我温柔地笑着,他们笑得那么温柔,仿佛我提多无理的要求都会得到应允。

事实上,他们确实心软的邀请了晚风来安慰我,也确实会答应我那个莫名其妙的请求,因为他们爱我,像我想的那样无条件的爱我。

“知道了,你们也很想我。”

我亲昵拍了拍墓碑上方,像很多年前他们哄我睡觉时那样。

“晚安,好梦。”

(十一)

在病房门口确认西钊躺下休息后,我直接摊在走廊的椅子上,再浓烈的情绪也会被一路上的夜风吹散,化开了情绪,只留下困倦。

或许想通了事情,这应该是我近期睡得最安稳的一次,直到手机闹铃响起。我刚转醒,有只手比我更快的摁掉铃声,“凌晨两点的闹钟是要做什么吗?我去弄。”

“要去看看西钊发烧没有……”下意识回答完后,我才意识到什么,和一旁的人对上视线。刚想动作又意识到,我是靠在西钊肩上睡的,至少靠了四个小时。

我立马从他身上起来,有点抱歉,“怎么不叫醒我?”

他没回应我的话,自己伸手摸摸额头,感受了一下告诉我,“现在应该没发烧,……不信你自己摸。”他把头探过来,我没伸手,直接把头凑过去,额头抵着额头。嗯,温度确实正常。

“大半夜你不好好休息出来干什么?”我问他。

西钊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意思很明显:那你大半夜不回家在这里干什么?

“……”不好,被反将一军。

“我这是……”我试图胡编乱造找理由。

西钊浅浅叹了口气,伸手把我弄皱的衣领抚平,“我也都知道的,队长。”

他转身在椅子另一边的地上翻翻找找,将塑料袋扒得呼啦啦响,找到东西后便起身弯腰蹲在我面前,语气带着小心和试探,“……是不是还生我气呢?”

我要拉他起来的动作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只是安静地看他。我的反应好像也在他意料之中,西钊举起手中的可乐,用愧疚的、可怜兮兮的、甚至带着点讨好的语气跟我说:“请你喝可乐,别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你有见过那种流浪的小狗吗?

没有那么幸运,只能在风雨中长大,好不容易拥有自己的家,想表现的很听话很乖,让自己不要被留下。偶尔很不小心的打碎家里的花瓶,只敢摇摇尾巴,可怜巴巴的跟在主人后面,生怕再次被抛弃掉。

是那种会让人心里发软又发酸的小狗。

现在的西钊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哦不对,他应该是毛茸茸的大白狗,眨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你,再铁石心肠的心也会被他眼睛里的湿润融化。

我把可乐接过来,“什么时候买的?”

“晚上你不在的时候偷偷去的。”他老实回答。

我当然是喜欢喝可乐的,没有人能逃脱碳酸饮料的快感。西钊甚至在家里准备了一个小冰箱专门放我的可乐,但他不会允许我多喝,就像我预防他受伤一样,他也很严格的管控着我的饮食习惯。

如果他主动请我喝可乐,那必然事出有因。比赛失利的时候;晚上他折腾的太过分的时候;还有就是现在,他道歉的时候。

西钊每当有重要的事时,都会屈腿半蹲在我面前,抬头认真地看向我,以表现他对这件事的重视。他跟我说,这样的姿势让他不用偏头就能看到我的眼睛,也就不会遗漏掉任何我眼神里闪过的情绪。

我伸手去拉他,这样蹲着的姿势难免会拉扯到他的伤口,但他很坚持,固执地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疼的话我会起来的,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这样的视角,让我能清晰的看到他睫毛的颤抖,像要起飞的蝴蝶,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扇动的翅膀会带来飓风还是海啸。

他牵住我空着的那只手,垂下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心理准备,“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那个跟踪你的人吗?”

我摇摇头,等待他往下说。

“因为他们居然胆大到要在我们门口按微型摄像头。”西钊扯动嘴角,挤出一个冷笑的气音,“你没办法想象他们那种人会做出什么来,我甚至不知道他们监控你要干什么,也许只是想挑最厉害的集中解决掉,也许只是影界某个大计的一部分……我当然知道你有能力解决这些。”

“我最害怕的是,这些人因为丑将的事情在报复,我怕你收到的伤害是我的鲁莽造成的。”

西钊神色晦暗不清,翻涌而来的悔恨将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吞噬殆尽,“影界做事向来不计后果,正面对上我倒不担心,我怕他们来阴的。他们敢在门口做手脚,就敢在别的地方做手脚,万一他们动小兰呢?万一他们动你的摩托车呢?!……会有什么我都不敢想。”

仿佛被某种后知后觉的恐惧扼住咽喉,西钊神经质般的紧盯着我,眉眼都沾染着痛苦的底色,“我一想到这些威胁在你身边就控制不了自己,你越淡定我就越着急,越不告诉我我就越想查。我太了解这些人了,我不可能容忍你身边有这种威胁存在。他们就算不来找你,我也是要主动找他们的。甚至对我来说,用受伤换这些人在你身边消失,我觉得很划算。”西钊刻意扬起语调,整个人显得平静又狠戾,“我觉得抱歉,是因为我没有遵守和你商量的约定,但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我知道你一定有更适合更体面的解决方式,甚至会心软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我不行。妥善和体面是留给正常人的,他们配不上,对于这种人就要弱肉强食,就要以暴制暴,就要让他永远不敢来找惹你。我太了解他们了,因为……”痛苦终于压过他的眉眼,直直侵入瞳孔,“因为,我也不是个正常人啊,我也——”

“西钊!”我猛地打断他,直接蹲下来,对上他仓皇的眼神,“看着我,西钊,看着我。不要急,放轻松。”我揽过他,伸手在他后颈的地方熟练揉捏着,“放轻松,放轻松。”

像给狗狗顺毛一样,我的手顺着他的颈椎向下,停在他瘦削的脊背上,安抚地拍了拍,直到他深吸一口气又呼出,紧绷着的身体松懈下来,整个人像终于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再开口时音色再无方才的阴沉,“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哪有这么容易被吓,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啊。”我笑着开口,试图缓解他不安的情绪。

他也跟着我低低笑起来,安静在我身上靠了会儿。“我知道我和很多人不一样,总是把人想的很坏、戒备心太强、不信任别人,容易应激和极端。我不在乎别人如何看我,因为我确实是个很糟糕的人,但我偏偏就,就不想你这么看我,不想在你眼里我是个不好的人。”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你,在我心里西钊就是很好很好的人,谁都比不上。”我很认真的和他讲。

“那不是我好,是你太好了。”他说:“很多次我都想要不算了吧,我和你老实交代我想的一切,和你商量我的计划,可总在要开口时止步不前。我还是不想让你看到我发狠打架的样子、使阴谋耍诈的样子,不想让你看到我受伤,看到我痛苦,不想让你发现我是个不好的人,不想让你对我失望,也更不想要你的可怜和同情。”

我告诉他:“我从来没有对你失望过。”

“我知道,你总是在相信我。”西钊拉开我们的距离,他明明很温柔的在笑,神色却带着一种死寂的哀伤,“可我总带给你不好的一面,我不想在你心里,西钊这个人是和痛苦煎熬担忧绑定的,不想你因为我变得不快乐。我明明是想让你更好更开心的,可是你现在好累,我在拖着你向下坠。”

“不是这样……”

“我承认我很自私也很贪心,明明知道离开你才是对的,却依然想赖在你的眼睛里不走。我做不了这个决定,所以只能把选择权交给你。”

“如果你累了想离开了,不要有任何抱歉,我会立刻离你远远的,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眼前。如果你还愿意留下,还愿意呆在我身边……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改掉所有让你为难的坏毛病,什么事都告诉你,什么事都和你商量。我可以把自己的一切向你敞开,过去的经历、煎熬的噩梦,心里的不堪,那些好的不好的都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想听的话,我愿意向你坦诚我的全部。”

他松开拉着我的手,把手放在离我的手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一个可以重新牵上又可以随时离开的距离。

“所以队长,我接受你的所有的决定。”

西钊安静地等待我的回答,眼神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泊,好似能容纳和接受我任何的回答,如果我离开,这片湖依然如此,平静如枯井;如果我留下,随手向里掷一枚石子,湖面便会泛起阵阵涟漪,永生永世只为我而荡漾。

我当然能看出来他很紧张,说出的这番话对他而言无疑像一场凌迟,只不过审判他的刀拿在我手里。

他曾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也说过自己未曾走进他的世界,而现在他硬是无所畏惧的要打通我们两个世界的隔阂,把自己守城的前门大开着,小心翼翼的在门口徘徊,只想问问我,还愿不愿意进来看一看?

可我其实一直都等在他的门外。

对西钊而言这是个被动的选择题,是胜是负他全盘接受,但对我而言这是个填空题,答案永远指定且唯一,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填好了自己的答案。

我重新去牵他的手,在牵住的那一刻,旁边人的气息猛然强烈起来。

西钊眨着眼睛,睫毛忽闪着。这次的蝴蝶没有引起飓风和海啸,只是一股带着消毒水味道的微风,直直吹向我心里。他抿着嘴唇,似乎不太确定我的答案。

“怎么给你吓成这样啊?”我苦笑不得的去给他呼噜呼噜毛。

他还是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今天去看我父母了。”我告诉他,他听完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提这个但又下意识的担心我难过想要安慰我,纠结半天只好认命的又把我揽进怀里。

“……不是要你安慰的意思。”我顺从地靠在他肩上,这人怎么养了这些天还这么瘦,骨头硌得人疼,“我说下次要带你去看看他们,他们同意了。”

“怕你没理解,我再补充一下。在我们家这边,见了父母就说明确定是这个人了,两个人要过一辈子的。”几乎在我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身旁的人立刻就紧绷了起来,他呆愣着扭头来看我,嘴角要笑不笑的勾着,像是被一种莫大的狂喜淹没。

“要陪我去看他们吗?”我问他。

某人又把脑袋按在我肩上,过了半晌,响起一道低沉但又清晰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当然要。”

我们俩都这么安静的靠了一会儿,我伸手去捏他的耳垂,默默看着他的耳尖一点点变红才撒手。

我说:“我也要道歉,西钊。那天我对你发火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对不起。”

“你有什么错……”他又开始给我找补。

“当然有错的,你听我说完。”我把他刚抬起的脑袋又摁回去,“最开始就是我的错,我不想让你再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选择隐瞒,没想到引起这么多不必要的误会,还让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也很自私的,我想让你自由自在,不干那些你不喜欢的事情。我不是要管着你让你事事跟我商量,我就是单纯的想确保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安全的,我真的不愿意你受伤,伤口那么深,肯定好疼的。”

直到我开始跟西钊坦白一切时,我才意识到他刚才的坦诚需要多大的勇气。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剖析自己无疑于要生生把心剖开展示给对方,也许我实在缺乏这种经历,几次三番的要被自己的情绪吞噬。

“不想说就不说了,我都明白的。”西钊总是心软,见不得我难受。

我摇摇头示意没关系,他愿意为了我直面自己的过去,我不过坦白几分心中所想而已,没什么说不得的。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给我发个消息或者告诉我一声你要干什么,你的有些伤口,我是不是就可以替你避免。你不是一个人了,我不想有一天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时,我只能眼睁睁接受失去你的结局。”

“我很胆小的,我害怕失去你,我接受不了任何会失去你的可能。”

可能是走廊的气温太低,让我不自觉地发抖,全身的热量都集中到眼眶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空气中的水分融化成液体滴落下来。

“你总说自己不好,可我从不这么想。我说过很多很多次,你是最好的。我不认为你的那些问题需要强制修改掉,过去把你塑造成现在的样子,虽然它有好有坏,但都是你的一部分。我们处理问题的方式确实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也不太一样,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不伤害无辜的人,什么样的方式都可以。在我看来,你和我们一直是一样的,只是走的路不同所以选择不同,没有谁对谁错。反正我不认为你错了,也不需要你强迫自己改正。”

我望着他眼睛,他温柔的眼眸为我撑起柔软的港湾,给我面对一切的力量。

“西钊,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做那些说着为对方好实际却在伤害彼此的事情了。你不要为了我去变成你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我也答应你不会再强撑着干我不喜欢的事情,我们可以为了对方改变,可以迁就彼此,但都不要被爱胁迫。我们都像现在这样坦诚一点,我会告诉你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会说我做或不做某件事的原因,不会让你再去猜我的想法,我希望你也这样。”

没人能理解这番话耗掉我积攒了多久的勇气,可能是支撑着的力量被消耗掉,我居然久违的感受到一丝委屈,也许从我父母离开那天它就在积攒着,一直积累到今天,积累到那个能接住我委屈的人来到我的生命里。

他低下头,吻掉我眼睫上将落未落的泪水。

十几年过去,父母离开那天的记忆仍旧如新,一路上那些害怕失去的恐惧、那些孤独前行的寂寥,现如今被人好好地接过,稳妥地安放。

这场迟到了十几年的雨最终降落,我却奇迹般地没有被湿气沾染,有人撑开他的外套,把我和水雾永恒地隔绝。

我终于要走出这场意味着失去的大雨。

西钊亲昵又虔诚的吻掉我眼睛的湿气,他看着我,眼里的情意像是要将我化在里面。他说:“……好。”

我要感谢我们现在离得很近,让我能仔细的瞧见他眼眶周围的红色,浅棕色的瞳孔外隔了层水雾,最终却没有雨滴落下。

有的人擅长把眼泪流向心里,不让人知道。

但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

(十二)

西钊出院那天,都走到家门口我才想起来自己有件事情好像没交代。

“我要跟你坦白件事。”我拦住西钊要开门的动作。

西钊不明所以,“你说?”

“你还记得家里有盆月见草吗?”我试探着问道。

“记得啊,这几个月不还是它的花季吗,开花了吗?”西钊看着我欲言又止的表情,终于回过味来,“不会吧……?”

“它只用浇点水就能活的。”他补充道。

我维持着笑容,“理论上说确实是这样,但我不小心碰了一下,花盆都碎了……不过!不过我及时挽救,虽然没了一些,但剩下的我都严格按照百度百科细心照看,目前还是活着的。”

我看看他,“……但以后能不能活还是要看你。”

尽管西钊极力压制,我还是看出他想笑的欲望,“想笑就笑吧,我承认我没有养花草的天赋。”

他耸耸肩,“你不是没天赋,你这简直在犯冲啊。”

……

这个人,现在一点都不装了是吧?

原来那个老老实实会安慰我的西钊去哪儿了?我要把这个退货。

感谢西钊师傅的悉心照顾,简直妙手回春。我看着花盆里盛开的黄色花朵,对西钊发出如上赞叹。

我们俩在阳台上看盛开的月见草,月光洒在花朵上,也洒我们身上。

“来考考你啊,为什么它会叫月见草?”我问他。

他思考片刻回答我:“月见草,月见草,是月亮才能看见的花草?因为有月亮它才能开花吗?”

“不管有没有月亮,它都会开花的。”我笑着说:“而且让它开花的,是你啊。”

“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呢。”他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

我歪歪头:“我可没有。”

月光下,即使缺少了一部分,剩下的月见草也开得旺盛又肆意,招摇的展示着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就像有的人,即使生在淤泥里,被不停地打碎又修复,也永远挣扎着向上。

西钊在给其他的花草浇水,我盯着月见草发呆。

我看看他又看看花,不由得笑起来。

我有没有说过,你就是我心中盛开的月见草。

嘘,要保密哦。

END

PS:

之前说对南哥的话要留在这篇说,感觉故事里已经讲的很明白了,关于钢琴、父母、和西钊,这是在我个人理解里,在我的这个故事里,对他最重要的三个部分。私心想让南哥放下心里的负担,和这些他在乎且珍视的人和事都好好聊聊天,至于什么时候真正的和解,也许要依靠时光的魔法。

原剧里可能因为篇幅限制或者其他,都更倾向于展现好的部分,很多地方只给结果不讲过程,让人觉得有点点可惜。在我的故事里,我希望他们都是真实的人,有好的就有不好的,会相互治愈也会发生争执,但最终的最终,我只是想让他俩谈个甜甜的恋爱(标重点)

对影界的剧情做了取舍,没写那么详细。我只想写他俩谈恋爱,我所有的剧情都是为了他俩谈恋爱!!对不起我就是他俩最大的恋爱脑……

西钊视角里的南哥有小天使滤镜,南哥视角里的西钊也有夸夸滤镜。

ooc都是我的,剧情需要,不要较真。

感谢你看到这里~

(五)

你有没有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的注视过?那种眼里心里都只盛着你一个人的注视。

我无数次的住进那样的眼睛里。

西钊有一双很多情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在眼睫的遮掩下像琥珀,当笑意攀上来时眼尾会微微翘起,像勾起秋波的柳叶,勾人又无辜;但更多时候他的笑意是...

西钊有一双很多情的眼睛,浅褐色的瞳孔在眼睫的遮掩下像琥珀,当笑意攀上来时眼尾会微微翘起,像勾起秋波的柳叶,勾人又无辜;但更多时候他的笑意是走不到眼底的,眼角跟着嘴角弯弯却没有任何情绪,浅色的瞳孔如反光的玻璃冷漠又疏离,映着的内容像潮湿沉重的雾让人看不真切,配上薄唇和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面无表情打量人时犹如刚出鞘的刀,决绝又锋利。

我拉住他胳膊时,正对上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他像是没想到是我,面上的狠戾还没来得及收好,眼睛对上我的目光像被什么猛然刺了一下,他下意识松开另一只手拽着的人。那人被松开后跌坐在墙角,一下一下倒着气,一只胳膊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惊惧地盯着我和西钊,对我是惊,对西钊是惧。

西钊看到我的错愕被他很快的压下去,转眼又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笑着问我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也笑着回他“碰巧”。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对我的话不作任何质疑,转头又看向还在一旁喘气的人,看样子还准备再做点什么。

“算了。”我又一次拉住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委婉一点,“他已经受到教训了,算了好吗?”

西钊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向我,打量两下又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绕开我拉着他的手。他向那人走过去,在他身上找着什么,找到后也不废话,一手拽着那人错位的胳膊,一手捂着他的嘴,猛地一用力将胳膊归位,将痛呼也摁了回去。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如果换作其他人,定然是值得我拍手叫好的程度,但对象变成朝夕相处的爱人,展现的是我完全不了解的另一面,再看这些行为心情就难免微妙起来。

西钊凑近那人又说了些什么,从那人的表情看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我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顾虑到我在这里,西钊刚才一定不会把这人胳膊按回去,他会把另一只胳膊也卸了。

他走到我面前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应该是有话要跟我说的,但最后却只说:“回家吧。”

我们俩走在回去的路上,这个偏僻的巷子左拐右拐绕回到平日我们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我们只是像昨天、前天、之前的每一天一样伴着路灯回家。路上没人再提起刚才的事情,尽管里面有一堆问题有待解开,比如他是怎么找到那人的,而我又是怎么“碰巧”在这个如此偏僻的地方撞见他的,我们俩在某些方面惊人的相似和默契,都是装若无其事的一把好手。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除了他一路上都没来牵我的手。

回到家我们平静地吃了晚饭,然后我钻进书房练琴,他到厨房研究面包,和往常一模一样。

我坐在钢琴前发呆,任由思绪飘远,我想到他看我的眼神中那没来得及收回的冷漠和狠戾,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被冒犯的愤怒——他知道我在跟踪他了。

任何正常人得知自己被亲近的人跟踪都会不可避免的愤怒,无论对方因为什么“为你好”的原因,这代表着一种监视和不信任,是对人自由和行为能力的冒犯和质疑。普通人尚且如此,何况西钊,他被影界监视不信任了十几年,他虽然没说过,但我知道他在乎这些信任。我们俩个在发展亲密关系之前,不说完全交付,也几乎没有过怀疑对方的时候,无论是他退队还是我离开,这种潜意识的信任都没有动摇过,可以说我们更进一步的关系是在对彼此非常牢固的信任上建立的,而现在这种信任被我撬动,伤害到他了。

但我没办法不去管这件事,因为归根到底事情是因我而起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网上突然涌现了一批关于铠甲勇士的讨论,这场热潮来得毫无防备又非凡热烈,而我不幸成为浪潮中被挤到最前面沙滩上的浪花。有人很巧妙的用各种线索把我和炎龙铠甲联系起来,严密的论证了我就是炎龙铠甲本人,接着又扒出另一个铠甲召唤人张健,言语激烈的指责我没有履行好召唤人的义务,导致出了很多不可挽回的后果等等。于是一切开始不受控制,越来越多的人来看我的比赛和演奏会,很多莫名其妙的人来饺子馆窥探我的生活,很难说这些探究的目光是好意还是恶意,更多的应该是好奇,但这些视线让我很不舒服,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人人都上赶着好奇,没有人会愿意当死了的猫。

我一向不在乎外界的舆论,反正离开网络大家谁认识谁,一个月就什么都没有了,真正让我愤怒的是有人直接把我接送小兰的照片放了出来,小兰的照片甚至没有做任何处理。虽然照片和网上的信息被美真极快的处理了,但小兰还是受到影响在家呆了几天,蕙姨的饺子馆也暂时歇业。即使再不在乎外界,我也得承认我感到一种极大的被冒犯感和愤怒。

我开始查网上发布信息的IP,甚至故意大摇大摆在路上晃,引人来拍照和跟踪,在我把范围确定到某两个人准备请君入瓮时,跟踪的人突然消失了。

与此同时我发现西钊的手臂内侧多了一道刺伤的口子,不像是他平日做面包不小心会弄出来的,而这个伤口他闭口不言,也藏得非常小心,这让我终于感觉出了不对劲。我为了查人近一周都很晚回家,可西钊每次到家得更晚,还有他有条以前常用的黑色面巾,最近莫名被他扒出来了,以及他突然多出来的伤口……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什么被我忽略了。

于是在西钊又一次莫名其妙突然出门后,我几乎没有犹豫就跟了上去。

虽然不想承认,但从我决定跟上他的那刻起有些东西就无法避免,我知道他会生气,他做这些也知道我会生气,我们俩还是这么做了。

书房的门被敲了三下然后打开,我和进来的西钊目光相接,他犹豫了片刻问我要不要尝刚做好的面包,我点点头跟他去客厅。

要不说甜食治愈人心呢,我咬完一大口面包后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一口气吃完后简直心平气和,可以理不直气也壮的跟西钊对视,“要聊聊天吗?关于今天的事。”

西钊点点头,然后走到我面前蹲下了。他比我高一点,一般是我需要抬头看他,而当有事要和我认真商量时,他又会习惯性找到离我最近的位置蹲下,抬头用很一种很难描述的目光看着我,在这种视角和目光下人是很难不感到被珍视的。我每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都无法抑制的心软,就像某种大型犬使用上目线攻击,希望你能摸摸他的脑袋。

在某种程度上,他真是很擅长让我对他心软。

“我先道歉,我不应该跟着你。”我抢白道,“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应该再信任你一点。”

西钊垂下目光,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在他开口前我又说:“我知道你不舒服了,在我面前不需要掩饰……我们都坦诚一点,不然就没有聊的必要了。”

他的眼睫颤了一下,再次看向我的目光有种直白的坦荡,“确实有一点,但没到你需要道歉的程度。我独来独往惯了,当然不会喜欢有人跟着我。”

“别人我不清楚,你的话……如果不是因为担心,你是不会做这些的。看到你的时候,其实惊讶更多一点,我根本都没想过你会跟着我,这不太像你会做的事情。”西钊向我坦白,语气颇感无奈。

我伸手去揉他皱着的眉心,“知道我会担心还一个人去?”

“我错啦,”西钊拉过我的手攥在手里,“我以后会和你商量的,我保证。”他看向我,目光带着点隐晦的讨好,态度柔和得仿佛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没有人会在这样的目光里不缴械投降。

尽管我很清楚我们之间还有没聊清楚的问题,但现在我心软的一塌糊涂,只想伸手狠狠揉一把西钊的脑袋,当然我也这么做了,我把他头发揉得乱七八糟,还泄愤的硬留几根呆毛翘着。西钊一脸无辜,似乎没理解这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剧情,但还是乖乖被我蹂躏一通。

我揉完又很自觉的收拾残局,把他的头发整理好,然后伸出右手小拇指,“那我们说好了。”

他伸手勾上我的尾指,“好。”

(六)

家里多了盆花,西钊说是上次蕙姨来的时候带的。我纳闷说那我怎么不知道,西钊正在阳台上摆东西,闻言扭头似笑非笑瞟了我一眼。

好吧,我知道,我确实养不活花草,蕙姨跟我讲的话,差不多就约等于直接断送了它的小命。

在我们家里,大多数有生命体(包括我)能长久存活,西钊功不可没。或许是缺少日常生活的经历,他对生活中很多习以为常的工作都干得特别认真。

后来我真在他面包店附近找到了还不错的房子,一咬牙没跟任何人商量直接过户买下了,等我站在空荡荡的新房子里,理智才重新回笼,在脑海里叫嚣着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自己怎么就把房子买了?我一边骂自己冲动是魔鬼,一边又在屋子里打转:厨房很大可以方便西钊做东西,这样他晚上就不用在店里呆到很晚;大一点的房间当主卧;小一点的当客房;中间的可以留给西钊自己支配,他想干嘛就干嘛……好了,打住打住!再强调一遍,八字还没一撇八字还没一撇……因为屋子的另一个主人还毫不知情,我也就不打算自己提前住进来,找人简单粉刷翻新一遍,把房子就这么先空着了。

等我真的带西钊来的那天,我久违的觉得紧张,待我们逛了一遍房间后,我试探着问他:“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挺好的。”他点点头。

我感觉自己心跳已经超速,告白那天都没这么紧张过,“那你想搬过来吗?和我一起。”我小心翼翼,“这里离你店里很近的,你早上就不用起那么早了,而且附近什么都有,生活也很方便……”没等西钊回话我又自顾自补充,“当然,你不愿意也很正常的,不要有任何负担,拒绝也没关系。”

西钊好久没说话,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两道呼吸声,我在这种沉默中读懂了他的回答,一边觉得自己太冒进,一边又觉得失落,我转过目光不看他,尽量让自己语气轻快起来,“抱歉,是我太突然了……”

“中间的房间准备做什么?”西钊突然打断我。

啊?我一时没太理解这个转折。“什么都可以吧,我还没想过。”

他笑着看向我,“那我们一起想想?我觉得留给你当书房就很不错。”

在意识到什么后,不可置信的喜悦让我要压不住自己的嘴角,“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是啊。”他看着我的眼睛亮晶晶,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

西钊凑过来轻轻吻了下我的唇角,“你得对自己有点信心,你在这里,我就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那你想半天?”我狠狠蹬他。

他笑着过来抱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要问思考过程的话,就是我好高兴。”

我侧过头看他,他看向我的眼睛像琥珀,映着所有让我欢喜的东西,我就住在这样的眼睛里,听着他在我耳边说,“我真的好高兴。”

人的flag立下来好像就是为了被推翻。当看到鞋柜摆上另一个人的运动鞋,衣柜留出的一半空间,阳台上他自己做的花架,被改成书房的地方摆上的钢琴,厨房放置的专业厨具……点点滴滴都在提醒着自己,你的生活要沾染上另一个人的气息啦。

阳台的窗破璃透着夜色阑珊,我隔着窗户看外面的车水马龙、行人匆匆,觉得陌生又新奇。我得承认这是我完全没想过的画面,烟火寥寥,万家灯火,我居然成为了其中的某一个。

我跟身旁的人说:“你把阳台布置的好漂亮。”

西钊低头笑笑,“下意识觉得你会喜欢这里。”迎着我的目光,他上前推开窗户,温柔的晚风就这么向我们吹来,“可以吹到晚风,一抬头就能看到月亮。”

我一愣,望向皎皎月光。

“我听蕙姨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一个人对着月色发呆,”他说,“我有时候太迟钝,总是会被你的没事骗到,如果有一天我没察觉你的难过,希望月亮能一如既往的安慰到你。”

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月亮安慰完了,你也要给我留点机会。”

我一下子笑起来,可能是今晚的月色太美,心里买房子的冲动和贸然都被一层层妥帖地抚平,像皱巴巴的纸终于舒展开来,而身旁的人是抚平一切的那双手。

我知道西钊有多用心,他的自尊心和坚持不允许他白白来住这个房子,所以他默默承包了房子里所有的后续工作。房间里的每个地方布置得一看就是花费很多心思,手做的小家具、书房里的隔音棉、阳台的花草和月色、客厅的懒人沙发……他仔细地对待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就像认真地对待我们日后每个生活着的日子。

他说希望我喜欢我的家。

我也会很郑重的告诉他,“这也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

我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自己一个人生活,那家里应该是什么样。屋子里需要细心打理的花草肯定一个没有,沙发上的小毯子和抱枕应该也不存在,书房可以摆张床方便练完琴就休息,厨房直接被打入冷宫不考虑使用……总之不会是现在一派生活气息浓厚的样子。

如果有人跟我说,未来我会靠着沙发盯着某个人打理花草的样子回忆往昔,我一定会觉得江湖骗子无孔不入。而人生的flag立起来就是要被推翻的,当我真的对着阳台上西钊的身影开始发呆时,真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句,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啊。

西钊把新来的花安置好,突然问我上次在音乐厅他随手摘的花是不是叫月见草,我点点头不明所以,他把花盆捧过来给我看。

上面明明白白标示着:柳叶菜科月见草属植物,月见草。

(七)

游乐场和小吃街对大多数人而言都不陌生,如果两者正好离得不远,那简直吃喝玩乐一套龙服务到位,人处在那样的氛围中,很容易的就能感受到简单的快乐和满足,但如果身旁跟着个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小姑娘,那就会变成拿包拍照付钱一套龙服务,也很容易就能感受到简单的无奈和疲惫。

永远不要低估初中生的体力,我背着小兰的书包跟在她和向阳身后,今天是小公主的生日,天大地大寿星最大,向阳提供陪玩服务,我和西钊提供人力和财力支持。尽管知道今天她提的要求我大概率都不会拒绝,小兰还是很敏锐地直接攻略西钊,没办法,西钊简直无条件溺爱孩子。西钊在他俩旁边付钱,我在后面背包拿东西,各自在服务公主的领域大放异彩。

“他们俩呢?”我问终于有空坐下来的西钊。

“两个人玩卡丁车去了。”

我把手里的水递给他,“辛苦了今天。”

“小兰生日嘛,当然让她玩得开心。”他仰头一口气把剩下的水喝完,“不过她好奇怪,有些项目明明向阳也能陪他玩,一定要我和她一起……你跟她说什么了吗?”

我偏头看他,“我能说什么,小姑娘的心思你别猜,可能只想让你陪她吧。”

他点点头,突然伸手指向天空,“你看,天上的云像不像一只小狗?”我跟着他抬头看。他兴致勃勃地跟我比划哪里是小狗耳朵,哪里又是它的尾巴,在他的描述中我好像真的看到一只小狗在天空中冲我们探头摇尾巴。

西钊说:“我们坐在一片小狗云下面。”我被他的话可爱到,心里也跟着化成片软绵的云。

我眼里的西钊有一双特别的眼睛,总能在平平无奇的生活中找到有趣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少某些经历,他对很多事物永远抱有最纯粹的好奇和期待,这些都被他安静地藏在自己的眼睛里,而我喜欢去看他的眼睛,所以总能从细微的变化里发现他不动声色的快乐。这是一双能看到小狗云的眼睛,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许许多多的小狗云,平静又天真。

他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心像在给我所有的负面情绪兜底,无论我多纠结、排斥、质疑和故步自封,他都全部接住。无论我说什么无聊的东西,西钊都兴致盎然地说“我想看”;我说这很麻烦,西钊会说“没关系我来弄”;我被人说孤傲、冷淡,他却永远都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好的钢琴演奏者,他对我周围的一切都好奇,对我又永远充满期待。

不知道是不是我夸奖他太少,让他很多时候没有意识他自己有多好,他真的太好太好了,我的语言有时候无法将他的好完全囊括。就像现在,大家在喧嚣的游乐园里为某个项目排队排得身心俱疲,我也难免会被影响觉得疲惫,而西钊会默不作声把我手中的所有东西拿过来,然后指给我看像小狗的云彩。

对这个千变万化的世界而言,别人觉得不值得的他都觉得好值得,很多人不懂得珍惜的,西钊都好好珍惜到了。

我曾经大言不惭说教他没有好好生活,其实错得离谱,西钊才是最用心生活的人,他永远好奇和期待着这个世界,他给生活最认真的活法,给在乎的人最实在的珍惜,而这又有多难得。

等到小兰玩得尽兴,我们才从游乐园里出来,天色渐晚,我在手机上找附近吃饭的地方,西钊过来暗戳戳地示意我,“你总要问问寿星想吃什么再选吧?”

“我得先看看有什么才能让她选吧?”我莫名其妙。

西钊看我像看个木头,他指指不远处人声鼎沸的小吃街,无奈明示道,“寿星明显心有所属啊。”

我扭头看去小兰和向阳,……好吧,两张不同的脸上闪烁着对小吃街同样的渴望。我能怎么办,在寿星面前健康的饮食是可以暂时抛弃的。小兰在这方面就是个小人精,我刚一点头,她一阵欢呼就拉着向阳冲向她快乐的大本营。

我跟西钊对视一眼,只能默默跟上。

很多人应该都遇见过,在人多聚集的地方,会有些人在路口唱歌卖艺或者乞讨。小兰一见就心软,一心软就要掏钱,我虽对某些人的真实性存疑,但也抱着一种万一是真的能帮一点是一点的心理,她要掏钱我也不会拦着。

令人意外的是,一向不怎么做决定的西钊,在这个时候把小兰给拦住了。

“这人骗你的,我在别的地方见过他。”他把小兰掏出的钱又塞回去。

小兰再心软也不想由着被骗,很听西钊话的就顺着人流往前走。

接下来的一路上遇见了两三个同样情况的人,西钊以同样的理由拦了小兰给钱的动作,小兰即使再听他话也觉得有点离谱了,“西钊哥哥,怎么可能都是骗人的啊?”许是听出小姑娘语气里的不满,西钊后来再没拦过她。

“就当花钱给她买开心了,她自己未必不知道有的是假的,可能想着万一是真的呢。”我留在后面跟西钊说小话,“犯不着较这个真。”

西钊叹口气,“没有万一,他们就是假的,我在别的地方见过一模一样的。”

这下连我也觉得离谱起来,“全是假的?你在开玩笑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西钊看我的眼神突然冷了一下,虽然他飞快收拾好了情绪,但我还是敏锐的感受到了。

“我见过他们换身上的装备,也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自己装成残疾的。”西钊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之前无所事事的时候,我经常在这些地方混日子,这种人我见多了。”

我皱了皱眉,对他的话不作反应,我很不喜欢听他这么说自己,说他混、说他曾经多不好。“万一真的能帮到别人呢,你不可能见过所有人,不能一竿子打死全部,不要把人想得那么坏……”

西钊没说话,但我们两个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僵硬下来。

“西钊,好了……”我下意识想换个话题。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现在西钊开口,说得绝对不会是我想听的话,它会很危险,甚至会把我们之前努力维持的某些虚假的平和撕烂。

我知道我们有没说开的话、没聊清楚的问题,但不是现在、不是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体内的逃避因子又在作祟,它让我不要听下面的话,要赶紧离开,过于美好的生活让我突然失去了直面问题的能力,我第一反应就是不让西钊开口就好了,这样我们就不存在问题,就可以给小兰过完生日后像往常一样回家了。

但同时我又比任何人清楚的意识到,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没人愿意在美好的温馨里去撕开伤口,矛盾的暴露才是挖开伤口里瘀血的最好时机。在这个契机下,现在不提这些,就真的不会有下一次,以后就会对这些潜藏的问题得过且过,而我们都不是会得过且过的人。

西钊没给我逃避问题的机会,他不是个会忽视矛盾的人,只要发现问题,他是一定会解决的,只不过他把问题留到了现在。

我突然意识到,其实我们都很清楚跟踪那天的事情根本没有在对方心里结束,不是拉一个约定的勾,就能掩藏里面潜在的分歧。我甚至开始怀疑西钊是故意的,明明他并不是个较真的人,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非要点破这些,他何止撕开的是乞讨的那些人的假象,他分明要撕开的是我们两个之间的假象。

西钊就站我旁边,几个小时前笑着让我看小狗云的人在突然间离我好远,我曾无数次的在他的眼里看到我自己,可现在他就在我面前,我却看不到一点自己的影子。像那天我拉住他时,他看过来的目光一样,他的眼神平静又决绝。

他翘着嘴角,古怪地笑了一下,眼里翻涌的情绪像看不透的雾。很奇怪,明明是他的感情像云雾,明明没有雨滴落下,我却比他还提前感到被淋湿的错觉。

“是你把人看得太好了,队长。”西钊自顾自地往下说,“你真的好善良,总是愿意把人往好处想。大多时候我喜欢甚至羡慕你的善良……”

西钊就这样看着我,语调轻快,“但有些时候——像你拦我那天、又像刚才,我又会因为你这种下意识的善良感到痛苦,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在影界的这么多年,我到底失去了多宝贵的东西。”

“我的习惯和经验无数次的告诉我,不要相信任何人。我没有对陌生人怀揣善良的能力了。”

“哪怕我装得再像,我和你们好像还是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TBC

PS:标重点,任何不以分手为前提的吵架都是在秀恩爱。

如果能从痛苦中看到真实的自己和对方,那争执和分歧也算有点意义,毕竟它让我们分离而又比之前更紧密的靠近。

当然,一些都是我的OOC,不要较真,剧情需要而已。他们两个小天使,能吵什么架,炒个菜还差不多。

西钊主视角,cp是西南。

给两个小天使做顿饭(主要我自己想吃)。

全文很长,感谢阅读。

(十四)

就像游戏清零重启一样,新年也具有这种魔力,鞭炮和烟花将过去一年不美好的种种燃烧为地上的碎屑,由着人踩过碎屑走上新的道路。

这一年,炘南参与了更多更优秀的比赛和演奏会,然后在某天收到一箱包装严实的面包;坤中进入考学最后几个月倒计时;北淼为了新项目忙得脚不沾地;东衫和美真对大战后的遗留问题查漏补缺;敏慈开了自己的服装店,还拉上冰儿帮忙;蕙姨的生意红红火火,认真打算起分店的...

这一年,炘南参与了更多更优秀的比赛和演奏会,然后在某天收到一箱包装严实的面包;坤中进入考学最后几个月倒计时;北淼为了新项目忙得脚不沾地;东衫和美真对大战后的遗留问题查漏补缺;敏慈开了自己的服装店,还拉上冰儿帮忙;蕙姨的生意红红火火,认真打算起分店的事情……铠甲、影界、战斗,这些东西被现实的忙碌和充实轻轻揭过,不再有人提起,每个人都稳定的进入生活的新阶段。

除了西钊。

他又开始失眠。

问题就出在一次给孤儿院送面包的时候,西钊刚分完面包准备往回走,无意间瞟到有人在门口鬼鬼祟祟,他跟过去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你在干什么?”

对方被他强制转过身,露出一张让人意外的脸。

“呦,这不是影界的叛徒吗?”丑将一见是他,本还停留在脸上的惊恐陡然消失的一干二净,看到他放在身后装面包的箱子,眼里更是明目张胆的嘲讽,“怎么?来这里装好人?”

“我问你在干什么?”西钊冷冷地看着他。

“等你什么时候又当叛徒滚过来了,我再告诉你。”丑将从他身侧撞过去,一脚踢开面前的箱子。“我们才是一样的人,你在阳光下活不下去的,西钊。”

他从那天起开始睡不好觉,倒不是因为丑将那几句话,他担心的是丑将在孤儿院附近的动机。丑将的身份太敏感,他很难不回想到十几年前影界那次改变他命运的绑架,他担心某个孩子会成为十几年前的自己,即使此时的影界已经掀不起任何风浪,但他的忧虑和害怕不会因此减少半分。他一闭上眼就会想到,也许某个孩子就会在这时被绑走而被迫改变一生,这种未知的恐惧每每在夜晚就悄无声息地笼罩他,将他带回十几年被带走的那天。

由于休息不好,他整个人看上去没精打采,老板连夜招聘兼职给他帮忙,明里暗里劝说他不要陷入“失恋”沼泽。西钊又好气又好笑,对“失恋”传闻一再澄清。

他自己心里清楚,丑将的问题解决不了才是他焦虑不安的根源,关键就在于——他像无头苍蝇一样解决不了这个麻烦。就像你知道要出事,但是不知道要出什么事,什么时候会出事,这种徘徊在悬崖边的恐惧和担忧扰得他整夜难安。

“西钊?西钊!你在听吗?”西钊猛地一惊,回神看向他面前的人。

炘南担忧地看着他,“你还好吗?太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没事,突然出神了。”西钊抱歉地笑笑,脑子开始正常运转。他其实没想到炘南会约他,尤其是一起去做“取上次提到的关于父母车祸的通知单”这件事,他当时提的随意,默认炘南不会喊他,炘南应的也很敷衍,但偏偏炘南当真了。

这是以往的炘南绝不会做的事,而现在他做了。西钊无法判断这意味着什么,也无从得知这种改变是因为炘南本人变了还是仅针对于他的改变,他怕自己自作多情,所以不愿深想。但炘南愿意喊他,他其实还是开心的,毕竟办的事牵连着过去不好的回忆,即使炘南自己就能消解处理所有情绪,他也会单纯希望这个时候炘南身边有人陪着他。

自己因为休息不好居然已经心不在焉多次,这让西钊觉得有点辜负炘南的信任,他语气也不自觉小心翼翼起来,“能再重复一遍吗?你刚刚说什么?”

炘南担忧的神情并未褪去,闻言叹了口气,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如果你有空的话。”

西钊接过来打开,发现是一张比赛的门票。

他盯着门票呐呐道,“我欣赏不来的……”

“那就当换个舒服的地方睡觉?”炘南好脾气地和他商量,笑得眉眼弯弯,如墨的瞳孔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期待。

西钊对这次比赛很重视,他第一次去看炘南比赛,总觉得自己需要再正式一点,一个人琢磨半天,决定提前订束花。当然他能感觉到炘南自己也很重视,好几次他去饺子馆帮忙都没有见到对方,问就是排练,问就是忙碌。

“哎呀西钊,你不用等他吃饭,你吃你的。”蕙姨边给他夹菜边念叨他,“你这孩子怎么就喂不胖呢……跟炘南一个样子。炘南也是,最近总是往外跑,说什么要看房子……”

“看房子?”西钊不明所以。

蕙姨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是啊,突然说想搬出去住,跟我商量的时候他已经差不多都选好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了——”

“这还不明显啊老板娘!肯定有喜欢的姑娘了,要为自己的小家打算了呀!”一旁相熟的顾客忍不住打趣道。

“欸?是啊!说不定我们炘南真是有喜欢的姑娘了,那可真是个大好事……要真是这样,哎哟他父母可真是就能放心了,我也算是没有愧对阿姐。”蕙姨像被突然点醒,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样子,“我可真得问问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西钊,炘南有跟你提过吗?嗯?西钊你有在听吗?”

西钊猛然回神,“……我在听,他没跟我提过这些。”

蕙姨沉浸在漫无边际的美好未来里没注意他的失态,点点头示意他多夹菜。

他从发现自己感情的那刻就没有奢望过回应,他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一个看着正常其实疏离又冷漠的家伙,跟他在一起意味着要忍受他所有改不掉的应激反应和神经质,这太痛苦了,他不愿意他喜欢的人过这样的日子。尤其他喜欢的那个人那么好,他舍不得。

但自己真的就没有一点点的渴望吗?想让炘南为他留下。

也有过的,在摇曳的路灯旁、在碎在海面的太阳里、在满天的烟花下……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作为朋友,应该扮演的是一个为炘南开心的角色。

“我们西钊以后说不定也会遇到喜欢的姑娘呢。”蕙姨说,“到时候记得带回来让蕙姨见见啊。”

西钊温和地笑着,“好啊。”

他清楚的知道,不会有了。

丑将说他们两个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西钊只想回他一句有病;但炘南不用开口,他就知道,他们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西钊再次逮到丑将正撞见他在孤儿院外面拉扯一个小姑娘,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把小姑娘拉回来护在自己身后。

“又是你?”丑将的愤怒毫不掩饰。

“这话应该我说。”西钊牢牢护着身后的孩子,“绑架孩子,你要坐牢的。”

“哈哈哈哈哈哈我绑架孩子?我带走她了吗?讲话要有证据啊西钊。”丑将挑衅地看着他,‘你最好少管闲事,不然有你好看的。’

西钊不理他的胡搅蛮缠,护着小姑娘进了院里,看着她被老师牵进教室才离开,走之前还不忘跟院长强调一边安保问题,好好的怎么能就这么让一个小孩儿从院子里出来了,心可真大。

等他从孤儿院出来,丑将早跑的没影了。

西钊提前跟老板比赛那天请假,结果老板大手一挥宣布直接休息,大有终于能美美摆烂一天的快乐。

比赛在下午,那天西钊起的很早想给自己选件正式点的衣服,挑挑拣拣半天然后成功被自己一衣柜的休闲服击败。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一直都阴沉沉的,让西钊莫名觉得很不安。

事实证明,人的预感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出事了?西钊脑子空了一下,他甚至没想出一个普通的面包店能出什么事,但这不妨碍他瞬间急了起来,“我马上过去,你人有没有事?”

西钊转头就跑。

“我就过来拿个包,一堆人就冲进来了,进来就摔东西,橱窗那玻璃直接给砸碎了。”兼职生见了西钊跟小弟见了他大哥一样,嘴叭叭的根本停不住,吵的西钊头疼。

他一看店里的惨状就知道是谁的“杰作”,店里除了后厨关着门免于毒手外,其他地方简直不能看,碎玻璃和木屑满地都是,装饰灯和收银用的电脑一起死无全尸,看得西钊直窝火。

他扫了眼一旁还在瑟瑟发抖的兼职生,忍不住安慰几句,“店里有监控,他们跑不了。”

“咱店里还有监控呢?!”

“我前两天刚装的。”西钊能猜到丑将要来给他添添堵,他这几天专门挑没人的小路走,就等着丑将来找他,最好再做点什么,这样他装的录音笔就能先把丑将送进去待几天。他是以防万一才在店里安了监控,没想到还真能用上。

他看着被吓得小心翼翼的兼职生,又想到对此一无所知还在享受休息的老板,只觉得头更疼了。他又给别人添了好大的麻烦。

西钊准备找人先把橱窗修了,他边清扫地上的东西,边问同他一起收拾的人,“丑将来了吗?就是一个穿一身黑,戴黑面巾,眼画的跟大熊猫一样的男人。”

“啊?没有吧,来的人一看就是路边的小混混那种,要真有你说的特征这么明显的人,我不可能没印象的……”

“他没来?”西钊愣了一下。

这么好的出气机会丑将不应该不来啊。假设他今天在店里,那些人来砸店他必然会和对方发生冲突,搞不好他一天都要耗在这里,丑将让这些人拖着他……

“!!!”

西钊猛地反应过来,拔腿就往孤儿院跑。

“诶!!西钊哥你干嘛去?等会儿要下雨,你拿把伞!!”

西钊到孤儿院的时候,院里围了很多人,看到门口停的警车,他就明白出事了。

他在外围徘徊了半天都没得到有用的消息,还是院长瞟见他,知道他一直在操心这件事,专门出来跟他讲,院里有个孩子找不到了。

“长什么样子?”西钊问他。

“个子小小的,齐刘海,之前追着问你要面包那个小姑娘。”院长跟他描述道。

那不就是丑将那天拉的那个小姑娘吗?!西钊敛下心神,这必然是丑将的作为。

猜想被证实让他只觉得烦躁,里面的因果关系他不能跟院长讲明白,也无法贸然让其他人相信他的判断,况且他现在连丑将会在哪里都不知道。

西钊从孤儿院往回走,边走边检索他的记忆,如果他是丑将,一般不想让人发现会去哪里……

想着想着,有一个地方不可避免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回到面包店,从他的工作服里摸出一个东西塞进口袋里,交代兼职生等过会儿会来的维修师傅,也许是他的模样太过阴郁,兼职生瑟瑟发抖,“西钊哥,你还好吗?”

时隔大半年再次来到影界,西钊感觉影界更阴冷了,缺少人气的地方使风的呜咽尤为明显,不变的是影界的天一如既往的黑,永远是那种深埋在迷雾里让人看不见希望透不过气的黑。

西钊并不确定丑将一定会来这里,但如果这个孩子真的对他有用,那对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来说,黑暗是最致命最有用的武器,在看不见光的地方瓦解人的意志再容易不过,影界无疑是最好的地方。界王利用黑暗让自己“听话”了十几年,丑将是知道的,所以他决定赌一赌。

当他无意间踩到什么东西时,他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是一个吃了一半的棒棒糖。

他立刻给美真发了消息和自己的定位。他一路走走停停观察着周围,影界大部分地方都沉浸在一片死寂中,半点动静都没有,他独自转了半天竟然都没发现任何人,直到他来到小时候关他和冰儿的屋子附近。

听见从那间屋子里传来的抽泣声,西钊很难说清自己的感受,他感到一种莫大的荒缪。

西钊摸出口袋里的东西,是他从工作服里掏出来的折叠刀,本来是方便他平时拆材料的,当时鬼使神差的就带上了。他没想到今天会成这样,根本没拿召唤器,由于不确定里面的情况,他本来是准备等美真联系的人来了再进去的。

可当他听见里面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哭声,他觉得自己不能等了,他没办法再让那个孩子在黑暗里再多呆哪怕一秒钟,他太知道那有多煎熬,他太知道……午夜梦回被黑暗缠身的绝望和痛苦,他不想看见第二个“西钊”。即使可能性再小,也不允许发生。

西钊比任何人都清楚贸然进去的后果,但愤怒平静地燃烧掉他对未知的顾虑,他捡了根废弃的木棍,猛地发力踹开大门,扫了眼屋里的情况,算上丑将有三个人,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小姑娘被绑在椅子上哭,确认孩子没事后,他趁着丑将没反应过来,火速将椅子转了个面,让孩子背对他们,然后直直向丑将走去。

和丑将扭打在一起的时候,西钊还分身看顾了后面的小孩是否安好,他很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确保孩子安全最重要,剩下的人他只需要拖到美真他们人来就好。

他用棍子直接敲晕了一个,完全不管剩下的那个,一拳又一拳朝丑将冲去,无论另一个人怎么攻击他,他都死拽着丑将不松手。丑将被西钊搅了好事,反击的动作也下了死手,他们像两个困兽,抛弃所有规则,用最原始的方式殊死一搏。直到西钊发现另一个人想转移孩子,他猛地甩开丑将,一脚像向那人踹去,人被他踹的踉跄着后退到半跪在地上喘气,他的腰腹和左肩也硬生生接下丑将的拳头。

身上很疼,西钊躲都不躲丑将的攻击,以攻为守,丑将下手狠,他就更狠,他是从影界的血海里爬出来的人,最不怕的就是受伤,他最擅长的就是不要命。丑将终于被他不要命的打法逼急了,西钊瞟见他手里一闪而过的亮光,用更快的速度抓住他的手腕,狠狠一扭,伴随着一声惨叫,一个东西“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是把刀。

他用胳膊将丑将死死抵在墙上,“你说我们是一样的人,我还真不觉得。”另一只拳头随之狠狠砸向腹部,“不过你也不需要知道原因。”

西钊盯着丑将,无视对方痛呼中夹杂的咒骂,眼神带着嘲讽和怜悯。这种以作恶为乐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看似为所欲为不受约束,其实最没有自由,因为这世上的大多事,他都做不得。

“我只觉得你可怜。”

西钊带着一身伤被美真从人群里揪出来时,天都黑透了,“私自行动!私自行动!你看看你这伤……”他确实很狼狈,嘴角带血青了一大圈,眼角下的伤口还渗着血,手上的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丑将的,沾了一身尘土,整个人灰扑扑的,这还是能看见的地方,衣服遮着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

“我没事儿。”西钊勉力笑笑,“那孩子……”

“被院长先带走了,剩下的事情我和博士会处理。”美真看着他这一身伤,都不敢碰他,“你现在、立刻、马上回实验室,等我回去给你做检查!”

“我不去,我还有事……”西钊突然想到了什么,摸了摸口袋没找到自己手机,“现在几点了?”

“你说几点了?十点你也得去做检查!”

“……十点了?”

“对啊,你赶紧回……西钊!你上哪儿去?!西钊!”

西钊跑向,不对,踉跄着往音乐厅赶。十点……比赛早就结束了,他答应炘南要去的,他失约了,无论什么原因他都会让炘南失望。

有雨滴落在他头上,他根本顾不得,雨越下越大,雨水淌过他脸上的伤口,很疼。他觉得好奇怪,明明他受过比现在严重的伤多了去,为什么这次会这么疼,疼到他一步都走不下去。

他怀抱着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万一比赛延时了呢?万一比赛没开成呢?万一……炘南在等他呢?可他明明好清楚,这都不可能,但现在他允许自己靠着这些假设支撑自己,他需要一点点的幻想缓解他的疼痛。

对不起,我可能需要想一下你,就一小会儿,等我赶到音乐厅就好了。

看到一片黑暗的音乐厅,西钊也没有太失落,他一步步过去,找到自己熟悉的角落,靠着墙角就这么坐下了。

他觉得自己身上的灰尘都要被雨水冲刷干净了,雨水的味道和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不怎么好闻。西钊感受很不舒服,但说不清楚原因,也许身上的伤口太疼了,影响到他的感知系统,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心里在疼呢。

看着眼前的瓢泼大雨,西钊漫无目的地想:幸好你没有等我,不然淋雨了可怎么办,雨水的味道今天不太好闻。他好似突然对这场大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盯着雨幕傻笑,笑着笑着,一点点的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再也抬不起来,想让自己也偷偷融化进这个雨夜。

为什么?西钊今天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呢?

命运总是喜欢跟他开玩笑,总是在戏弄完他之后,留给他一句接受现实吧,他接受的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在今天去砸他付出好大心血的面包店,一定要在今天绑架无辜的孩子,一定要在今天,让他如此狼狈的失去炘南的期望。

西钊想,要不我怨恨一下非要在今天找事的丑将,怨恨一下看顾不好孩子的院长,怨恨一下来得好晚的美真,甚至……怨恨一下对他的到来抱有期望的炘南。

不要对我有期望啊,我只会让你失望的。

他怨来怨去,还是最怨恨自己。他应该再跑快一点、再聪明一点、再反应迅速一点、再……再怎么样,其实挽回不了一点。他二十多年的人生,每天都在努力的、艰难的活着,然后呢?然后呢?是不是命运的洪流注意不到他这个溺水的孩子,让他永远挣扎,永远和他想要的阴差阳错。

西钊从不觉得自己是怨天尤人的那一类,毕竟如果他真要怨,可怨恨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所以他一般不让自己记痛苦的事情,多记点苦中作乐的开心事,能让他更好过一点。他不明白今天自己到底怎么了,受的伤不严重却感觉那么疼,看不了的比赛等下一次就好,实在不行还有他的偷听万能角落,炘南那么好脾气或许还会笑着给他下次机会,明明都不是大事,怎么能让他这么难过。

他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今天,为什么一定要这一次?西钊不知道。他甚至想胆大包天的去问炘南,你知道吗?

不是都说爱情是好东西吗?不是会让人开心幸福吗?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仅仅一次错过的钢琴比赛就让他变成这样……他一点都不像过去那个无所谓的西钊了。爱情一点都不好,让他纠结犹豫,让他痛苦煎熬,他不要再喜欢李炘南了,他太难受了。

西钊想,人们说的都是假的,爱一点都不美好,爱是苦的。

雨水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滴,流进他的领口和身体,西钊无知无觉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很久后他发现雨停了,不,确切的说,是他头顶的这片雨停了。

他抬起头,看见头顶的雨伞,和把伞都撑在他身上、自己一身潮湿的炘南。

(十五)

炘南比赛前不喜欢吃东西,会空腹到自己表演结束再吃饭,但今天在准备区,他思来想去还是偷偷溜出来靠在走廊边吃了一个面包。面包是西钊送来的,那天他不在饺子馆,回去的时候西钊已经走了,如果不是发现钢琴旁的箱子,他甚至不知道西钊来过。

他想到北淼对他说的话。那天北淼在附近办事顺路来吃饭,一眼就瞅见西钊送来的面包,跟他打趣,“西钊送给你的,看着比我的好多了。”

“送你东西你还好意思挑。”

北淼挑挑眉,“不算挑吧?你的一看就是结合你的饮食习惯做的,还搭了这么多种类。给我们送的时候,他最近学什么我们吃什么,还都是一模一样的……给你的明显用心多了。诶?这是新品吧?我怎么没见过……”

炘南一把拍开北淼拿面包的手,“想吃自己去买。”

北淼被打也不生气,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意味深长地打量他,好似回想起什么,“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大战的时候西钊宁愿不要我救,也非要让我去帮你……”

西钊一直不知道,其实北淼当时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不可能丢下西钊,所以直接假装听不见。他那时只觉得这傻孩子也太善良了,等到战斗结束后发现西钊一解除铠甲就紧盯着炘南确认对方有没有事时,他才觉得不对劲起来。西钊是不是有点太在意炘南了?

“你比我清楚,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他让我去帮你,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北淼挑挑眉。

炘南不想跟这家伙打哑迷,“你想说什么?”

“你比我清楚我想说什么。”北淼敛起神色,认真和他对视。

我真的清楚吗?

炘南听着台下汹涌的掌声,微笑向观众鞠躬致谢,眼神时不时瞟到第一排的某个位置。他给西钊留的位置在第一排的旁边,客观上不算非常好的视野,但他存了私心,那个位置让他不用偏头就能看见坐着的人。

他的曲子已经练得很熟练,经历了那么多次比赛,自然也没有什么看见谁就安心的习惯。说来好笑,他给西钊这张票最本质的目的,是真的想让西钊来睡觉的。他能注意到西钊眼里的红血丝和眼下的乌青,明白西钊又开始睡不好觉,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西钊上次说他的琴声还有点作用,他就想给西钊提供一个旁人都注意不到、只有自己能看到的、不需要呆在外面角落里的、舒服点的睡觉地方,就这么简单。

但那个位置一直是空的。

西钊没有来。

他不由得会问自己:我真的清楚吗?真的知道西钊想要什么吗?自己是不是又自以为是的对他好了?

炘南能感受到西钊对自己是不一样的,尽管他藏的其实非常好,但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眼睛也骗不了人。西钊陪着他坐出租车那天,下车的时候,他注意到西钊的耳朵尖红了,可车里并没有开暖气,他恍惚间才突然意识到一些被刻意忽略掉的细节。他们认识的不算久,连共同的回忆都少的可怜,中间还夹杂着不少的疏离和客气,但人的真心不是用这些来衡量的。

北淼说他躲着装傻不是办法,可他从头到尾就没想过要躲。

他曾在摇曳的路灯里被一个人拉着奔跑,那个人回头看过来的眼神那么亮,好像盛着盈盈月色,在一片黑暗里,他只能看见这双亮晶晶的眼睛,他那时候就知道自己躲不掉了。

比赛五点结束,炘南安静地坐在那个空位上等待,等到室内没有一个人,等到音乐厅的灯一盏一盏灭掉,然后他就到外面继续等。

直到他真的看见西钊,淋着瓢泼大雨的、慌张的、狼狈不堪的西钊。

是因为我吗?你这么难过,这么失落,这么……痛苦,是因为我吗?炘南看着埋着头坐在角落里的西钊,觉得自己真是个好坏的家伙,让西钊为了赴他的约,来的好辛苦。

他在突然间明白了西钊之前的种种客气和疏离,甚至理解了西钊为什么躲着他。如果来见我要让你付出这么大代价、要让你这么难受,那确实应该离我远一点。炘南从没有像此刻一样,意识到西钊感情的重量,那种沉重的、浓得化不开的喜欢,被西钊小心翼翼地埋在心里,藏得居然那么好。

他在西钊的痛苦里感受到沉甸甸的在意,仅仅因为一场错过的比赛。

或许我真的应该离你远远的,如果能让你不那么难过的话。炘南这样想着,举着伞向西钊走过去。

但是下雨了,你得原谅我,原谅我明知道你痛苦还要靠近你;因为下雨了,我真的没办法看你淋雨,也真的想为你撑一把伞。

(十六)

炘南还穿着比赛的西服,淋湿后皱巴巴的贴在身上,西钊下意识想把伞往他那么推,“给你自己打……嘶。”嘴角的疼痛让他话没说完先狠狠皱了眉头。

炘南随着他的动作也皱了下眉,慌忙半跪下来检查他的伤口,眼神扫过他的嘴角、眼尾……眉头越皱越紧,“怎么弄的?身上是不是还有?”

“我没事儿,你别皱眉。”西钊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想抬手抚平炘南紧皱的眉头,手快要靠近时,又突然意识到这个动作的越距,快速把手放回来。

炘南装作没看到他的动作,只盯着看他脸上的伤口,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摸出方巾,细细给他擦着脸上的雨水,避免它们淌过伤口。

“比赛顺利吗?”西钊问他。

炘南认真给他擦着脸,“还不错。”

西钊轻声问:“你一直在这里吗?”炘南点点头。

“是为了等我吗?”西钊避开他的视线跟他道歉,“抱歉。我失约了,我真的……”

“不许道歉。”炘南打断他的话,“你知道吗?今天从比赛开始就在下雨,我总在想这雨到底什么时候会停呢?西钊一定不记得拿伞,所以我想让雨快点停,可是雨一直不停,我就一直等,等啊等啊,雨还是没停,我又想那不要西钊来了,不想让你淋雨。”

炘南看着他,神色温和又哀伤,“可你还是淋着雨来了,还受了好多伤。”

“怎么办啊西钊?我其实很想你能来,可你真的来了,这个样子又让我好难过。”

西钊慌了,“你不要难过,是我不对。我真的没事……”

炘南用手轻轻碰碰他的脸,“听我说完。”

西钊立刻安静下来,沉默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你不是没有来,你给我送花了不是吗?你让花店的人给我送了一束向日葵。”炘南问他,“是你送的吗?”

炘南笑了笑,“我其实不收花,长大后只收过蕙姨的,她喜欢买些颜色艳丽的,正好拿回饺子店做装饰,而且……只你有一个人会给我送向日葵。”

西钊不说话了。

炘南帮他理了理有点杂乱的头发,又整了整他的衣领,做完所有准备工作后,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个重要的决定。

炘南认真地看着他,“算下来,我收过你两次花了。一次你把它放在地上,我捡起来了;一次你托人捎给我,我都很感谢,但不太开心。我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收到西钊送的花?不是放在地上,也不是其他人代替,是西钊亲手把向日葵递给我。”

“可我其实是不喜欢收花的,就在刚刚我才想明白,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向日葵,而是给我送向日葵的人。”

“我想见的人是你,是不受伤不难过的你。”

“所以西钊……你准备什么时候来给我送花?”

西钊眨巴眨巴眼,他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他想说我是想要自己送给你的,但我买的那束应该被扔在面包店里了;他还想说我现在可以再去买一束送给你,如果你想要的话。可他看着炘南的眼睛,最终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都不说话,西钊看着的炘南,眼神流转,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嘴巴。他像是准备吃下禁果的夏娃,突然来到自己的伊甸园,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感受到诱惑。

炘南也不管他,由着他看,由着他打量,由着一种无法描述的氛围开始弥漫。

“我想做件事,你可能会生气。”西钊突然开口。

“什么?”炘南不明所以。

我想吻你,西钊想。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西钊直起身子,仰起头,很轻很轻的,在炘南的嘴角碰了一下。

西钊干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脑子一下空了,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他怎么能……未经允许他怎么能去吻炘南呢?就算炘南本人不在意,也不能掩盖他越界的冒犯和不尊重,这无疑暴露出他到底是个多糟糕的人。他恨不得回到一分钟前,让一切重新开始。

西钊不敢想炘南会怎么看他,小心的打量炘南的反应,像个犯错的孩子等待审判。他清楚自己越界了,也明白这种行为会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困扰和负担,他愧疚又抱歉。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连炘南的朋友都做不成,难过就像潮水一样向他涌来,在心里翻天覆地,吞噬掉他的侥幸和窃喜,把他的心拆成碎片又重新拼好,来来回回,最终只剩下一摊死水般的平静。

一种被破罐子破摔后自暴自弃的平静。

炘南完全没注意到西钊的变化,他整个人都呆了。

其实根本算不上一个吻,西钊只是碰了下自己的唇角,轻的像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然后却在他心里掀起一场蓄谋已久的海啸;又像一阵晚风,吹啊吹,消无声息地把海浪抚平,留下一片月光,映着他来之不易的欢喜。

他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对上西钊沉沉的目光,不由得一惊。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西钊盯着炘南,没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反应,炘南太平静了,平静的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从这样的平静中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炘南是不喜欢他的。

不过这又在西钊意料之中,毕竟炘南也没理由会喜欢他,他本就未奢望过感情的回应。自始至终,做错事的一直都是他。

“我很抱歉,”西钊让自己语气尽量平静又诚恳,“你感到冒犯和生气是很正常的,如果你想出气的话,我不会还手。”

炘南开始不理解事情的发展,“你都受伤了,我揍你干什么?”

这人怎么到这种时候还顾虑这么多,西钊绝望又无奈,明明自己被冒犯了,却还在顾及着他受伤。

“我不是这个意思。”西钊闷声回答。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想反悔……”电光火石间,炘南突然明白了西钊是什么意思。

好家伙,他们俩思维完全没在一条路上。

怎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啊?

炘南向西钊面前凑了凑,把手里举着的伞递给他,“我举累了,你自己打着。”

西钊连忙接过来,一抬手就把炘南牢牢护在伞下。炘南默默把伞推回去一点,不允许西钊再擅自移动。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许道歉。”炘南开口。

“这不一样,我做错事情了就要道歉。”

“你做错什么了?”炘南问他。

“我……”西钊语塞,这要说这么明白吗?他“我”了半天说不出来一句,一是因为他确实无法平静陈述事实,二是他发现炘南好像离他越来越近了。

“说不出来吗?我帮你。”炘南侧过头,吻西钊的眼角上,“是这样吗?”

又向下去,吻在他的鼻梁,“还是这样?”

西钊整个人都僵硬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生动形象的展示什么叫只会呼吸的玩偶。他们离的有点太近了,呼吸都在纠缠着难以分离。

炘南的吻流连在他的面颊上走走停停,最后没忍住,还是带着疼惜吻了吻西钊的唇角。他用手轻柔地抚过西钊受伤的地方,眼里的情绪似有实体的云朵,笼住失落的小狗,替他遮挡风雨,温和的嗓音适时响起,“按你的逻辑,那我也犯错了,我需要道歉吗?西钊。”

炘南的呼吸喷洒在他耳侧,引起耳旁一片酥麻,西钊像个失去了中枢控制的机器人,被过载的信息给压垮,大脑无法处理现状,不会说话也没有反应,只会眨着眼看喜欢的人。

炘南也不催他,安静呆在他身边等西钊自己重启系统,也并不准备拉开他们的距离。

夜色安静,只有雨声在淅沥沥的做伴。西钊被落在脸上的一滴雨惊醒,终于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避开炘南的视线,像是不知要作何反应。

这是什么意思?看我可怜来安慰我的?还是其他的意思……

西钊脑子发懵,一个他想也不敢想的念头无法抑制的冒出来:炘南会不会也喜欢我呢?他被这个想法给惊得不知所措,过了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对于我这样的人,你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不要再给我无谓的希望了。

惊诧过后所有情绪的底色都带着求而不得的难过,西钊一瞬不瞬地盯着炘南,眼里翻涌着的浓厚悲伤,像这场落下的暴雨般,要将他自己吞没。

炘南观察着西钊的反应,终于明白他们之间的偏差来自哪里。

这份感情对他而言是循序渐进水到渠成,这场雨不过是敲醒他的一个契机;而西钊的人生经历过太多次狂风暴雨的鞭挞,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在这场雨里得到炘南的这把伞。西钊像一座吞噬自己欲望的空山,炘南来或者不来,他都永远矗立,炘南来他会开心,炘南离开他也不挽留,而当炘南想要留下来时,他就慌了。他好像永远看不到自己的好,永远只会发出沉默地空响。

自己隐晦的心意没有得到回应,炘南并不觉得失落,他看着西钊一再跟他反复确认的神情,像个终于得到糖果却不敢品尝的孩子,只会眼巴巴地不停问他:这是给我的吗?真的是给我的吗?

他觉得好心疼。炘南平生第一次怨恨自己的含蓄内敛,他就不该跟西钊玩什么文字游戏,不该由着对方躲来躲去,他应该在发现心意的那刻就坦坦荡荡的告诉西钊:我好喜欢你,比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喜欢。

炘南看着西钊哀伤的眼睛,平时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悲伤起来像块易碎的玻璃。他拼命压下翻涌上来的情绪,几次欲言又止,闭上眼缓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平静的外壳露出一道缝隙,心疼抑制不住地从他的语气里跑出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哽咽,“怎么傻傻的,一个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是不是走了好多弯路?我应该说的再明白点。”他凑过去,不容拒绝地吻上西钊的唇。

“我再重新说一遍。之前我只收妈妈和蕙姨的花,因为她们是我很重要的人、是我的家人。现在我在等你的花,西钊。”

因为现在你也是我很重要的人,是想要你成为我一辈子的家人的那种重要。

“所以你什么时候准备来给我送花?我也想收到自己喜欢的人,送来的向日葵。”

说完后,炘南慌忙的想去拉西钊的手,他并不像表面表现的那么平静,他紧张的发抖,他想赶紧拉住西钊,找到一点熟悉的安全感。

可他刚动了一下,一只手就突然伸过来拤住他的下颌让他动弹不得,另一只手直接松了伞扣着他的后脑,他被迫低头,迎上抬头过来的西钊。

西钊吻住了他。不再是若有若无的触碰和浅尝辄止,他感觉到西钊撬开他的唇缝,带着潮湿和血腥的气息与他相纠缠。他想避开西钊嘴角的伤,刚向后偏了下就被扣在后面的手摁回来。西钊像确定了什么似的,抛下所有的顾及,带着不被规训的野性拼命地侵占着他的气息,像野兽圈划领地一样要留下自己的记号。

他们在雨水中接吻。

西钊不管不顾的想,这是你说的话,是你自己走过来的,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抓住了就没有再放手的道理。

炘南被他吻的缺氧,忍不住轻轻拍了他两下才被放开。

一吻结束,两个人对着喘气。炘南喘的更明显一点,他整个人都被吻得发懵,如果不是有雨水和夜色,西钊一定能看出来他从脖颈到耳尖都泛着不正常的红。炘南想,他今天第一次感谢这场雨,要不然被西钊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他也不用活了。

当然,后面的很多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幸运,只会在西钊意味深长的注视下越来越红,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炘南还没缓过来,又被西钊拉住,他以为西钊要再来一次,吓得不敢动了。

西钊只是把他拉过来,安静地抱住了他。“抱一下可以吗?我最后再确认一下。”

他们两个人安静地相拥,过一会儿,西钊低低地笑了,“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太开心了。从小到大,都没这样开心过的那种开心。”

炘南听了他的话,也跟着笑起来。

“感觉像个梦,不对,我好像没做过这么好的梦。”西钊自言自语。

“不是梦,我在这里呢。”炘南从拥抱里抬头,“再相信自己一点吧。我们西钊这么好,在我眼里值得得到世界上所有的东西。”炘南说话时,眼神坚定又诚恳,闪着细碎的笑意,没有人会在这样的眼神里怀疑他的话,包括西钊。

我是个很好的人吗?西钊想。他二十多年的人生第一次被人义无反顾地选择,他自以为黯淡无光的人生,原来在对方眼里闪闪发亮。

怕他不信,炘南又去拉他的手,“你看,你看得见摸得着,这不是梦,我一直在这里。”

“不对,”西钊开口,他牵着炘南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深深地看着他,眼中的情绪像层叠的山峦,是数不清也看不破的厚重,“你一直在这里。”

即使隔着衣物,炘南也能感受到另一具身体传来的热量,让他不由自主蜷缩了一下手指。他感受到湿透的衣服下西钊鲜活而蓬勃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带着西钊未曾说出口的话。

我的喜欢、我的感情,都在这里了,让我的心来告诉你。

他看着炘南,很认真很认真地说:“我不要你等我,我会自己跑过来。”

我不需要你停留在原地等一束没有日期的花,你只管往前走的你的路,只要知道路的前方有你,我会跑的很快,会很努力的带着花来见你。

我会让“西钊”变成个正常人,再来爱你。

西钊当然不会跟炘南说这么直白,但他知道炘南会懂的,炘南总是懂他。

炘南就这么温柔地看着他,像在看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贝,然后笑着跟他说:“好,我永远都期待西钊的花,不管在哪一天。”

我们约好了。

(十七)

美真表示,自己现在真的很生气!非常生气!她看着西钊的检查数据,谴责的目光如有实质的要把检查室里的西钊射穿。她怒而推过去一杯姜茶,看着西钊没精打采地出来坐下喝,清清嗓子开始数落。

私自行动是其一;有伤不报是其二;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旧伤未愈又添新病!!!这是在乎自己身体的样子吗?!这是嫌弃自己生活太平淡了上赶着找刺激呢!

“受伤还去淋雨,你不生病谁生病?你不发烧谁发烧?你能不能在乎一点自己的身体!”美真面色不善,苦口婆心,说完还把现场捡的西钊的手机拿给他。

西钊发着烧,身上疼头也疼,一副当事人非常后悔的样子,安静低着头听训。

炘南默默把退烧药递过去,所为同谋他已经被美真剥夺了发言权。天知道,西钊差点晕在他怀里时,他吓得感觉心脏都不跳了,赶紧连拉带拽的把西钊送来实验室。在西钊做检查时,他已经听美真陈述完今天发生的所有情况,听到西钊单枪匹马就进去救人,皱着眉不自觉的感到一阵后怕,还好丑将的人不多,要不然西钊会发生什么他都不敢想。

炘南沉默地听着美真对西钊的唠叨,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但西钊很敏锐的感觉到,炘南是有点生气的。

他趁美真转身去看数据,偷偷去钩炘南的指尖,“我知道错了,别生气。”

知道错误坚决不改是吧?

炘南瞥他一眼,终究缓了脸色,“不允许有下一次,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还敢往里面冲。”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太冲,无奈叹了口气又问西钊,“肩膀那里还疼吗?还有腰腹……青了那么大一片,还有你背上……”

“真不疼了,我现在都没感觉。”西钊安抚他,想了想又添一句,“或许是我对疼痛不太敏感?身体对受伤都习惯了。”

“……”

炘南想,自己可能没救了,西钊明明无意间的一句话,都能精准扎到他在意的地方,让他心里难受。

他狠狠揉一把西钊的脑袋,压下自己起伏的心绪,“真的不能再有下次了,知道吗?”

西钊这时候非常老实,乖乖点点头跟他保证。看得一旁的美真直翻白眼。

作为惩罚,西钊被安排好好休息,有关丑将的一系列事情由美真全权包办,严厉拒绝病号的插手。炘南甚至还跟着美真去了一趟影界,回来后简单跟西钊讲述了情况。

那个小姑娘经过检查证实确实是光影村后人,丑将绑她无非是想再培养一个能为影界所用的铠甲召唤人,至于怎么会想到这些,又是谁指示他做的,丑将一概拒绝回答。

“绑架孩子罪证确凿,他跑不了的。”炘南总结,随后又想起了什么,“面包店一切都好,你们老板挺……乐呵的。”

他回忆起一些老头在派出所智斗小混混,以一敌百力战群雄成功拿到赔偿金的美丽故事。

事情发生后他觉得过意不去,想自己出钱赔偿店里的损失然后离开。老板一听,大惊,“怎么?把我的手艺学完准备自立门户了?”

西钊:……我不是我没有。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西钊知道老板包容了因他而起的这场意外,感谢的同时也更认真的投入工作,以一己之力承包了后厨,老板知道他的心思也不点破,美美坐在店里喝茶享受钱包进账的快乐。

总之,以丑将引发的一系列事件,虽然还有疑点未清,但总体上一切归于平静。

这件让西钊记挂许久的事得到了结,他确实久违的松了口气。事情结束的突然,他因此产生的失眠却还滞留在他的生活里。

但他不会再因此产生焦虑和困扰了,他尝试着去接受自己睡不好觉这件事,就像接受人会生病受伤一样。他跟炘南说他会努力好起来,他要说到做到。

曾经他过分纠结于影界给他带来的各种负面效应,从没有从心底认可过自己,所以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很好的伴侣,遇到别人的好只会一味的躲避,在一切未开始之前就自顾自宣判结束,既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但现在有人告诉他,他被坚定的选择了,选他的人是他最信任的人,那他也要相信,自己确实是个还不错的人。

既然是个还不错的人,那他就要接纳自己存在的问题和缺失,他得先接受自己阴暗的部分才有窥见光明的可能。就像他得承认,自己可能无法完全成为一个正常人生活,过往的经历融入他的骨血让他难以修正,但这都是他的一部分,就是这些东西的共同作用,他才成为了现在的西钊,成为了炘南口中那个很好的人。

他想要给炘南一个健康、快乐的西钊,一个不需要人拯救,自己也能站起来向前走的西钊。

他一定能做到的,他会跑的很快,因为有人在前方期待着他的到来。

西钊听了冰儿的建议看了一次心理医生,他生理上的问题都是心理原因造成的,所以在他接受自己出现问题后,很顺从的跟着冰儿来看医生。

检查结果看着还好,给他开了专业的药物缓解他失眠的症状。他提着药,和冰儿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

“我之前也看过几次,效果还不错。”冰儿开口,对上西钊惊讶的目光不免又补充了一下,“毕竟我们还是和普通人不一样,从各个方面上都是,有点适应不好新生活罢了。”

“抱歉,我都不知道……”西钊感到自责,他总是在冰儿的事情上慢半拍。

“你那时候刚有工作都自顾不暇了,而且我也没什么事,没必要增加你的心理压力。”冰儿跟他解释,“不过我看你当时状态很好,怎么也没想到你……”

“没想到我其实也是强撑着要面子吧?”西钊好脾气地笑笑。

“应该说,是没想到能看到你的脆弱和无助吧。”冰儿看着他,“毕竟不管是小时候还是之前,你永远站在我前面,永远强大,让我总是会忽落掉你也和我一样是个身不由己的人,也是会受伤和难过的。”

“怎么突然说这些?”西钊想打断这个有点感伤的话题。

“小北哥跟我讲了你对他说的那些话,说你把我夸的好厉害。”冰儿不好意思地笑了。

西钊用了五秒钟反应过来冰儿口中的“小北哥”是指北淼。

“你本来就很厉害,我实话实说而已。”

“不一样的。”冰儿说,“我还能不明白你的心思吗?你总是下意识护着我,从小到大都是。是我一直不领情,只看到自己的痛苦,看不到别人的对自己的保护和付出。我才是应该说抱歉的人……”

“都过去了。”西钊打断她的话,“对你对我都是,都过去了。我们之间不说这些,好吗?”

虽一忍再忍,冰儿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好,我们不说抱歉。不过你还是要给我个机会。”

“嗯?”

“给我个说谢谢的机会。”冰儿停下来看着他,“谢谢你,西钊。不管是小时候救我,还是我们在影界的这么多年,没有你的话,我坚持不到今天。所以,谢谢你。”

西钊笑着回应:“那我也该说句谢谢,从小到大都是。”

说完后,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和冰儿道别后,西钊独自往住处走,他拎着药,不由自主地回想冰儿离开前说的话,或许是她自己发现了什么,但她并未点明。“西钊,作为最了解你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说这些话了。”

“你值得得到任何人的喜欢和爱,所以大胆的,向前走吧。”

(十八)

时光不会因任何人的选择停留,一场雨一场雪,然后春天悄然而至。

随着药物的治疗,西钊失眠的情况渐渐好转,慢慢恢复到正常的时候,现在他重新拥有曾经一沾床就睡着的美好习惯。

当然,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拥有一个安静的休息环境。

西钊听着周围小朋友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一脸营业的微笑。院长告诉他院里最近找到点关于他小时候的东西,他分完面包后在一个滑梯旁坐下躲清净,等着院长去拿要给他看的东西。天知道,他刚坐下准备打个盹,就被一群下课的孩子逮着了。

他每周来送面包,这里的孩子也跟他越来越熟,都不在他面前装乖了,见了他都兴奋地扑过来。

“哥哥,给你。”有孩子拉住他的衣角,西钊低头,发现是那天被救回来的小姑娘,拿着本相册,怯怯地递给他,“院长让我给你的。”

“谢谢。”西钊接过来,准备等围在四周的孩子散了再看。小孩子玩性大,跟他热闹了几分钟就三三两两的去别的地方玩了,只有这个小姑娘一直呆在他旁边。

“有话跟我讲吗?”他顺手擦掉孩子留在脸上的面包渣。

小姑娘眨着大眼睛,睫毛像小扇子,眼里带着天然的向往,“哥哥,我知道那天是你去救我啦。”

西钊笑了笑,“那天有没有吓到你?不要跟哥哥学打架啊。”

“才没有!哥哥好厉害!我好怕黑的,但是哥哥那天推开门,光一进来,我就不害怕了。”小姑娘歪着脑袋,笑嘻嘻的。

西钊也学她歪着脑袋,逗她道:“怎么就不害怕了?”

“因为哥哥把光带进来啦。”小姑娘理所当然地回答。

西钊听了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成为一个孩子眼里,带来光的人。

他的目光不由得柔和下来,“是吗?”不知道是问小姑娘,还是问十几年前在黑暗里的他自己。

“当然啦!”小姑娘以为他不信,声音都变大了,“哥哥好厉害的!我……我以后也要成为哥哥这样勇敢的人,我也要救其他有危险的小朋友!”

西钊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小孩儿,她太小了,还无法理解有时候拯救带来的可能并不是回报,而是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的阴霾,但看着孩子稚嫩眼神中闪烁的坚定,他觉得自己没必要去打击一个孩子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你会比我更厉害。”他这样说。

看着小姑娘蹦跳着离开的背影,对于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遭遇的孩子,西钊很庆幸当时自己直接闯了进去,他无法确定未来,却冥冥中觉得这个孩子会走上和他相同的路——一条保护别人的路,以和他完全不同的方式。

他觉得这很好,毕竟成长从来不需要用惨痛的代价来置换。

等周围安静下来,西钊终于翻开手里的相册。

相册很旧,外皮有着很多磨损的痕迹,里面的照片也多有缺失。或许是过的太久了,很多人他寻遍记忆也找不到痕迹,他无可避免地忘了很多很多人,那时候的朋友、老师都与他隔了层岁月的玻璃,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影子。

直到相册的最后有一张照片,拍的模糊,西钊在一瞬间意识到这才是院长想让他看到东西。照片里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孩子,一大一小坐在滑梯旁,就是他现在这个位置,那是他自己和故去的院长爷爷。

当时是什么场景呢?西钊跟着这张照片回到十几前的孤儿院,那天他们表演了一个童话故事,小时候的自己觉得结局并不美好,因为勇敢的主人公并没有得到奖励,院长爷爷察觉到他的失落来安慰他,院长爷爷那时候说了什么?他模模糊糊想不起来。

这个画面不知道被当时哪位路过的老师拍下,兜兜转转十几年第一次来到他手里。他翻过照片,发现背后被院长爷爷写了行字:祝西钊生日快乐,成为勇敢的孩子。

他一下就笑起来,原来这是爷爷留给他的礼物。

西钊看着照片里笑着摸他脑袋的院长爷爷,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他了,这个和蔼可亲的老人被他封存在记忆的角落里不见天日,而今终于由一张照片来到他面前,跳过那些让他面目全非的岁月,温柔地和他道别。

爷爷,我成为一个勇敢的孩子了吗?他看向旁边的空处。

他像是那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最终也没得到勇敢的奖励。

西钊就地躺下来,眼神依然望着旁边。爷爷,有没有成为勇敢的人其实我也不知道,但就算重来一次,即使知道结局并不美好,我想我还是会狠狠向异能兽扔出石头。

您一定会赞同我的,对吧?

西钊闭上眼睛,在午后的阳光里悄悄打了个盹,好似他还是那个因为故事结局而不开心的孩子,一觉醒来,就有人和他一起坐在滑梯旁,揉揉他的脑袋温柔地安慰他。

音乐厅里掌声雷动,西钊蹲在熟悉的角落里能清楚感受到里面气氛的热烈,炘南拿了比赛冠军。西钊虽然一如既往的在琴声中睡得很香,但听到冠军名字时还是立即反应过来,他为炘南由衷的感到高兴。

他没告诉炘南自己会来,安静地呆在角落等对方出来,他并没有等很久。

炘南收拾好东西出来时,一眼就看到等在外面的西钊。

西钊站在熟悉的地方,阳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连带着他手中的向日葵都折射出惹眼的光芒。

炘南一下就笑得眉眼弯弯。

“祝贺你拿奖。”西钊问道,“有没有很开心?”

炘南若有所思,“嗯……拿奖很开心,不过我觉得接下来的事应该会让我更开心。”

两个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在阳光下,在春风里,虽然走了很多弯路,但最终还是绕回到彼此身边。

西钊深吸一口气,抱着花坚定地向他喜欢的人走去。

(十九)

西钊讨厌晒太阳。

或者说,他讨厌一切发光发亮的东西。

他在几年后的某天里,无意间和炘南提起过这件事。当时他们在阳光普照的海边,炘南在背谱,西钊在一旁打盹,温暖的阳光像冬日的一床被子,柔和地笼罩他们。

听完他的话,炘南将注意力转移过来,有点好奇地问他:“那现在呢?还讨厌晒太阳吗?”

“现在……”西钊努力回想自己的感受。

曾经他讨厌太阳,也不肯抬头去看,因为他经历过被阳光灼烧的惨痛,日光越耀眼就显得黑暗里的他有多见不得光。他被阳光伤怕了,不敢再奢望有晒太阳的权利。

……后来,他被很多人努力拉到了阳光下,他遇到很多对他很好的人,还在阳光里和疼爱他的爷爷告了别。他曾经的很多遗憾,都在被一点一点的填满。

他还记得他某天突然回想起的、院长爷爷给他的安慰。那时爷爷慈爱地揉揉他的脑袋,认真地告诉他:勇敢的小孩怎么会没有奖励呢?

——阳光和爱意,是命运奖励给勇敢的孩子最好的勋章。

西钊看了眼还在等他回答的炘南,终于明白,原来他早已得到勇敢的奖赏。

“现在……不讨厌了,甚至有点喜欢。”西钊笑着回答。

他在一个有阳光的天气里第一次见到炘南,在阳光下看海里的太阳离自己越来越近,在阳光下躲到孤儿院的滑梯旁偷偷打盹,又在阳光里把他手里的花送给他喜欢的人。

怎么还会讨厌晒太阳呢?这是明明是命运给他的嘉奖。

西钊不讨厌晒太阳了。

他喜欢和炘南一起沐浴在阳光里,满怀期待等待每一个明天的到来。

所以,明天见。

全文完

年初因为各种原因重温了一遍铠一,发现原剧里对西钊的很多剧情都得过且过,而我又实在喜欢这个角色,所以想在自己的故事里给他一个圆满的结局。

文中还有部分细节没有交代完,后续的番外会补充完整。很多剧情并不严谨,全是私设,单纯自娱自乐,不要较真。

开始想着一篇完结,结果越写越多,到了五篇的程度。这个故事充满了很多很多我想对西钊说的话,归根到底希望他在我自己的故事过的再快乐一点,再幸福一点。

对南哥的话,留到南哥视角的番外里再讲。

在故事里,本质上不存在谁拯救谁,西钊的成长永远依靠的是他自己,只不过在他的路上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南哥是其中对他最重要的那个。

感谢你看到这里,也感谢你喜欢这个故事。

祝大家除夕快乐,新春快乐!

凌晨的海边空无一人,咸湿的海风伴着潮水翻涌着发出空响,孤独地荡在的漆黑的夜里。一片寂静中,两道不规律的呼吸声一前一后的从沿岸的路上传来。

西钊环顾四周,领着炘南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站着。

炘南从被他拉着过来到现在都未曾开口问过他什么,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一副听之任之的样子,安静等待着一切的发生。

两个人都沉默地待着,毕...

两个人都沉默地待着,毕竟在静谧的大海面前,任何话语都像在刻意惊扰周围事物的安眠。

他们并没有等待很久。

天空的变化是飞快的,眨眼间就变了色调,先是漆黑,再是暗灰,后是蓝紫,最后是一片橘红。先是一道亮眼的弧光,海天一色被这弧光突兀地割裂,一点一点的,露出蛰伏已久的光源。

太阳出来了。

橘色的天幕被染的火红,太阳的倒影耀眼地淌在海平面上,波光粼粼,他们身处在一片橘子海中。

没有人说话,两个人很默契的安静注视着太阳缓缓升起,看着天上的太阳离他们越来越远,海里的太阳离他们越来越近。

天亮了。

炘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看着月色化成天光,等着清晨的曦光照在自己身上。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练琴累了的时候,他经常骑着摩托到海边背谱,他看过很多次晚霞夕阳,也见过很多次落入海里的微光,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朝曦升起。

很不一样的感受。

炘南将目光转回来,沉默地凝视着身旁的人。

西钊沐浴在晨曦里,低着头出神地注视着海面上太阳的倒影,仿佛有个屏障被他自己悄无声息地竖起来,让他的眼里只有海里的倒影,看不见天上的太阳本身。

他从不抬头。

许是感受到他的视线,西钊侧过身,目光柔和,“有开心一点吗?”

“这很难不开心。”炘南笑了笑,“坦白说,我的心脏到现在依然跳的非常快。”

“也有可能是你跑步还没缓过来。”西钊跟他开了句玩笑。

炘南看着对面一片炽热的图景,他们仿佛成为这幅浓墨重彩油画中不起眼的一部分,在最清冷的海面上,看最浓烈的色彩。

“虽然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我还是得说,谢谢你,西钊。”炘南开口道,“不是你,我也许永远都不会来看这样的景色,像天空作了幅画,而我特别荣幸的成为这些的见证者。”

“让我觉得,自己也好像被染上这样绚烂的色彩,我特别开心,真的。”

“开心就好。”西钊盯着海面,平静开口道,“之前睡不着的时候,经常会呆在这里看这些,看着海里的太阳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在某一时刻停住不动,它什么时候不再靠近我,我什么时候走。”

“等待着天亮起来,这总会给人还有希望的错觉,一点一点的,人就在光里了。”

西钊其实还是隐瞒了一点,他没有提起初次来到清晨的海边时,自己有多狼狈。失眠已经把他折磨的焦虑又暴躁,他在无人的海边绝望地发泄,抱着头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无助几乎要把他吞噬。而就在他痛苦不堪的时候,有道光温温柔柔地悄悄洒在他身上,他抬起熬得通红的双眼,第一次看到海面上升起的朝阳。

他几乎在瞬间放弃直视太阳,下意识把目光转向海上的倒影。当时的他神经质地盯着太阳的影子一点一点的向自己靠近,感受着初晨的阳光一点一点将自己笼罩,仿佛有种魔力,阳光在悄无声息地消解吞没他的痛苦。他站得太久,离开的时候腿都是麻的,但他就是奇迹般的被安抚了。

于是他经常性的光顾这里,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从漆黑的夜色等到晨光熹微,把他的焦虑、恐惧、自卑和煎熬通通交给一望无际的大海,再让日光将他的痛苦燃烧殆尽,如此这般,他又可以做个不害怕不胆怯的人,去干他该干的事。

他少时没有等到的天亮,被现在的自己报复性补偿着,就像他曾经不再相信会有人为他打开透光的窗户,如今也不需要外人用任何言语来宽慰自己。他得不到的信任、托付和叮嘱,他可以借着日出时燃烧一切的光得到。

太阳是最公平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在过怎样的日子,都能被阳光拂照,他就在这样的光里,短暂的放过自己。

西钊用余光偷偷瞟了眼炘南,对方即使说着特别开心,嘴角的笑意依旧是浅淡的。或许是他们还不够熟悉,他没有见过炘南肆无忌惮笑着的样子。

再快乐点吧。

他对着晨光安静许愿:再快乐点吧,比现在再快乐点。

“我们追赶到太阳了吧?我们等到太阳,也看到太阳了。”炘南突然转过头问他。

“当然。”西钊回他。

“太阳也看到我们了。”西钊对着水中的倒影轻轻笑了下。

所以拜托要实现我的愿望啊。

生活就像冬日的日头,温暖都是短暂的,被寒风鞭打才是常态。

“你怎么这么直白呢?!别人问你还真就实话实说啊?你好歹包装一下啊!你上去就说你没学历没经验,鬼能要你啊!”北淼非常暴躁。

“但那不是骗人么……”西钊无奈。

“你之前在影界……不挺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北淼腹诽。

西钊微笑,“那现在是在影界吗?”

没有争论出任何结果,西钊执拗的要靠自己,北淼坚持认为他自己不行,最终两人直接一拍两散,都拒绝再聊这个话题。西钊觉得跟北淼解释很麻烦,北淼则单纯担心自己真有一天能被西钊和坤中给气死,为了能多活两年,他选择闭嘴。

坤中:好好的感觉自己怎么又被骂了……

找到工作纯属是个意外中的意外,那天他半路肚子饿,随机进了家面包店买吃的,无意间发现柜台上贴的招聘公告。他随口问了句还招人么,那老板探出头审视了他一圈,直接就让他进后厨开始介绍工作事项。

“我都贴快一年了,你还是第一个来应聘的。”老板笑呵呵地打量他。

“我没有做面包的经验。”西钊向来坦诚,人家给他这么高的工资,他得坦白自己可能并没有相匹配的能力。

没想到老板完全不在意,“你缺工作吧?”

西钊老老实实点头。

“那正好啊!我缺人,你缺工作,多完美的供求关系。”老板看向他,“东西不会可以学,你愿意学吗?”

“当然。”

西钊就这么有了自己的工作,他学东西很快,两三天就包揽了除后厨外的所有工作,干的有模有样。老板为了表示信任,直接给他塞了店里的钥匙,于是西钊又勤勤恳恳地起早贪黑来开门锁门。每次老板踩着点来做面包时,看到他已经收拾完卫生、打理好一天需要的所有东西,那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小伙子,你也不用这么积极……你这搞得我倒像是来打工的了。”老板拍拍他的肩,沉重叮咛。

西钊腼腆地笑笑,他第一次有了正式的工作,他认为自己需要好好对待。他现在确实没什么社会工作技能,但他可以认真学,他想像某个人说的那样,好好的生活。

而且他真不觉得自己干了很多,都说经历过太多苦难的人对生活的接受程度更高。面包店的工作再累再繁杂能有在影界不要命的时候累么?对他而言,简直是没有可比性的轻易,而且还有工资发,他怎么算都觉得是自己赚了。

有了工作,就有了盼头,西钊每天乐呵呵的,干完自己的工作就安静地呆在后厨给老板打下手。老板也乐得教他,每次都顺带着嘱咐几句注意事项,有时还放心让他上手操作,两个人意外相处的非常和谐。

一天晚上,老板把收拾东西的西钊叫住,叮嘱了他几句,“咱面包店每周都向附近的一个孤儿院送免费面包,明天我去送面包,你可以休息了。”

西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如果没有美真的紧急通知,西钊觉得这应该会是很不错的休息日。

西钊本身不打算参与二队的任何计划,他是看到有人要伤害向阳才急忙变身去护着。结果二队收拾完五护法直接把矛头转向了他,如果不是美真及时收回他们的铠甲召唤权,他估计这一架打下来,自己明天得给面包店请假。

“是要把我们绑在一起吗?”西钊笑着开了个玩笑,大家很配合的都笑起来。

“咔嚓!”

要感谢小嵩用胶卷把这一刻永久地留存下来。

西钊后来拿着电子版细细看过,里面的每个人都鲜活生动,都笑意盈盈。曾经的隔阂、争吵、排斥和分歧随着这张照片的定格,或者说在更早的某一刻,都已经烟消云散。

过去他们因为光影石而被紧紧捆绑在一起,现在他们再次相聚也同样因为光影石,但又不完全是了。

命运的洪流其实毫无道理,给了他们不同的人生轨迹,却还是兜兜转转,拐回到阳光孤儿院,拐回到改变所有人未来的那一天。

他们分散又聚合,汇聚又分离,因为对善良和爱的共同追求而再次相聚于此。

所以还是感谢命运,它让我们相聚离散,又让我们殊途同归,千言万语,不过相视一笑。

你看,照片里的每个人都在笑。

西钊在面包店下个的休息日带着东西去医院探望冰儿。他其实很久没见冰儿了,不是被恶水附身的冰儿,是即使他已经身处在对立面还是嘴硬心软提醒他的冰儿。

他那时已经自顾不暇,完全顾不得他人,冰儿为什么突然失踪又为什么彻底堕落,他都一无所知。那天看着躺在北淼怀里奄奄一息的女孩,他的担忧和自责不比北淼少。

他进到病房,正好遇上在旁陪护的北淼。

“你怎么每次探望人都提果篮?好歹换换东西……”北淼对他带的东西指指点点。

西钊觉得如果北淼没有那张嘴,他们至少能早好几个月成为朋友。

他懒得理北淼,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冰儿依然在昏睡,被必杀帖强行从恶水中驱逐出来,身体自然是要受损的。好在冰儿早前一直在影界接受训练,恢复能力很强,今天的脸色已经比刚送来医院那天好看了不少。

西钊不准备呆到冰儿醒过来,他知道北淼能把冰儿照顾得很好,他过来一趟其实是图自己心安。

那个天天躲在他背后抽泣的小女孩居然已经这么大了,西钊甚至回想不起冰儿上次在他面前流泪是什么时候,那些相依为命的青涩岁月终究是被成长远远地抛在身后,他们居然真的就这么长大了。

“我会好好照顾冰儿,不会再让她受任何伤害。”坐在旁边的北淼突然开口,神色郑重到像在用余生的岁月来做一个保证。

西钊转过头看着他,语气平淡,“这话不用跟我说,跟该说的人讲说。”

气氛突然的沉下来,西钊无意针对北淼,他明白北淼为什么独独会对他说这些保证,无非是觉得自己撑死了能算得上冰儿的半个亲人,想跟他表个态度。或者说,也不需要是他,北淼其实是在自己给自己下保证,不过是想让有个人能见证下自己决心的坚决。

都是看不开的执念罢了。

过了好一会儿,西钊才平静地开口:“你的决心,你的保证,不需要任何人证明。”

“冰儿不容易相信别人,或许你永远在她这里有特权,但是空口无凭,你得做给她看。”

“你不知道她怎么走到今天的,所以别以你十几年前的认知来判定现在的她。”

话题就这么顺水推舟的展开,西钊浅浅地讲了几句冰儿的过去,没有任何个人情感,只客观陈述事实。

未经允许私自揭开他人的伤疤,那不是安慰,是再次在伤口上撒盐。

他只讲冰儿是如何快速学会跟踪;如何聪明的完成任务;讲她的智慧、勇敢;讲她一个女孩子走到今天,是多么厉害。

“影界从不留废人,我留到最后或许还仰仗着雪獒铠甲的助力,但冰儿留到最后,全靠她自己。”

“你可以对她愧疚,对她心疼,但不要同情她,更不要怜悯她。她不是那个被丢下后只会哭的小姑娘了,她比你想的要强大很多。”

“你要为她能坚持到今天,而感到骄傲。”

良久没有人说话,西钊装作没看到北淼通红的眼眶,他站起来理理衣服准备告辞。

“你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好似被他起身的动作影响,北淼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上来就直击要点。

西钊平静回望,“你猜啊。”

看着北淼突然被噎住的表情,西钊终于觉得心情舒畅了一点。

他将视线转回到躺在床上的人身上。

怎么可能不了解呢?

就像是两棵先天营养不良的树,在同样黑暗的土壤中生长,没有接受过阳光的照射,还经受着更猛烈的风吹雨打,互相支撑着,依靠着,歪歪扭扭的长成今天这副模样。

他们一起在影界挣扎了十几年,是同样不敢晒太阳的人。

冰儿是他的什么呢?

是把重伤时的他拖回屋子的手;是看他被电击时担忧的眼;是他流血路上的拐杖;是他每次要后退时回响在脑海里的哭泣;是他的后背。

是他最了解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是在影界,除了雪獒以外,他的另一个铠甲。

不过这些他当然不会跟北淼说,以这家伙的小心眼,指不定能给他扭曲出多少言外之意,他到时候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所以留着给北淼自己琢磨去吧。

西钊和北淼道别,刚走出病房就听见冰儿的动静,像是终于转醒过来。

他下意识的停在门口,透过门上的窗户去看里面的情景。北淼正好在冰儿身前,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西钊不准备再进去,他呆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北淼围着冰儿细心的忙前忙后。

真好,西钊想,你等了那么多年的人,终于来到你身边了。

就在北淼转过身到另一边按护士铃时,西钊猝不及防的和醒来的冰儿对上视线。

刚醒来的冰儿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里的狠辣和冷漠却消失的一干二净。西钊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躺在床上的人就静静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弯了弯嘴角。

笑容很恬淡,仿佛他们不是在影界苦大仇深的相伴着挣扎,而是在孤儿院里平平常常的相遇。小时候的冰儿可能也会问他喊哥哥,然后向他露出现在这样的笑容。

西钊也笑起来,他用视线温和地扫过女孩儿带着笑意的脸,像是用目光悄悄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如同他这十几年来做的那样,温柔地用手揉一把那个在梦里偷偷哭泣的小女孩的脑袋。

祝她一夜安眠。

身体极速向下坠落时,人其实是做不出任何反应的,因为根本来不及。

被魔王兽的攻击扫出去的时候,雪獒铠甲的能量已经低到完全不受西钊控制,他只能由着铠甲向下掉。不说他们在地球以外的维度,就他这个坠落速度,即使有铠甲护着,也是杯水车薪,掉下去不过是死的早晚而已。

他已经没有能量再去助其他人一臂之力,所以坠落就坠落没什么好害怕的,但他不允许自己成为团队的拖累,尤其是在北淼奋不顾身拉住他的时候。

北淼死死拽着他,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人为的努力太渺小了,他在拖着北淼往下掉。

“北淼!放手吧,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他声嘶力竭。

“坚持住西钊!东衫去拉坤中了!别放弃自己!”下坠带来的狂风使北淼的话显得好不真切,吞没掉几个字,让西钊听得模模糊糊。

东衫拉了坤中,北淼拉了他……等等,那炘南呢?

现在是炘南一个人在面对魔王兽吗?!

西钊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突然崩断了,一种巨大的恐惧狠狠扼制住他的咽喉。

“你别管我了!我不行了,你快松手!!”他着急地冲北淼喊,他不知道北淼能听见多少,他只想让对方赶紧放开他去帮炘南。

西钊一边不停向北淼大喊,一边试图自行放开北淼的手。

好似能察觉他的意图,北淼把他拽的更紧了。西钊隔着目镜看不清北淼的神色,他甚至开始祈求北淼能穿过风声听到他的话语。

你去帮帮他啊!

别让他一个人面对魔王兽,去帮他啊!

西钊被不知名的绝望死死抓住,他太害怕了,他害怕那个人受伤,甚至……他根本不敢往下想。

即使他自己其实是更接近死亡的人。

北淼不说话只紧紧拽着他,西钊挣脱不开,急得只好绕过北淼去找炘南的位置。

快速的下落让他连移动的人影都看不清,他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火球。

那就是太阳吗?

强烈的热量和光隔着目镜也好像能刺穿他的双眼,他连眨眼都不肯,死死盯着那处,只想找到那个人。

渐渐的,他发现那火球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不对,不是火球,是很接近的一种能量,带着光和热直冲着他们坠落的方向而来。

带着光和热的能量……是火么。

被这股力量包裹的时候西钊像被一阵温柔的洪流洗礼了,他感到自己流失的能量在迅速回来,雪獒铠甲胸口的能量灯再度亮起来。

他仔细感受着这股能量,突然间意识到:光影相伴相生,有光才有影,而最接近光的五行元素,不就是火吗。

这是炎龙铠甲的火,是炘南的火。

他们四个的能量都在快速恢复着,一个人骑着光影驹带着这股能量停在他们面前,然后光影驹消失,炎龙铠甲就站在能量的中心地。

他面前是魔王兽发疯的进攻,身后是四个生死之交的兄弟,炎龙铠甲以自己为界,将他们四个和攻击远远隔开。

西钊看着他的背影,很不合时宜的想到那天他提醒炘南小心张健时,对方的回答。

他说,“放心,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战胜他。”

说这句话的人,和面前的炎龙铠甲巧妙地重和在一起。

西钊想,还是队长来救他们了。

炘南转过身看向他们,“兄弟们,准备好了吗?我们平肩作战的时候到了!”

放心,不管它用什么手段,我们都会战胜它。

当魔王兽化为一张卡片,和其他的异能兽卡片一起被消解时,布满阴霾的天空终于迎来了阳光的照射。

天地终恢复成一片清明,他们胜利了。

解除掉铠甲后,每个人都很兴奋,因为这过程太漫长,而胜利又太难得。

因为贪欲,因为偏执,因为权利,人坠入影界作恶的理由有千百种,可守护的理由千百年来只有一个。

希望与爱。

总有人会失意,会绝望,但也总有人在努力,在拯救。个人经历的悲惨从来不是伤害无辜之人的借口,就像总有人身处黑暗,却依然心向光明。

西钊看着手里的雪獒召唤器,觉得可以让自己这个战友好好休息一阵子了。也许还会有影界势力的残留需要他再去战斗,也许他这个召唤人的使命就到此为止。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下一次影界再次出动的时候,他可能已经化为一捧尘土,出不了力了。

但那又如何?不是他,也会是其他人,总有人会挺身而出成为第一个迎接洪水的人。

不是他,也会是后来的千千万万人。

解决完这个大麻烦,他们商议先各自回去休整,毕竟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伤,休息好后再到实验室碰头分析是否还有什么遗留问题。

北淼先过去开车,坤中和东衫理所当然的跟着蹭车,西钊站在原地不动,他还有点事情要确认。

他刚一转身,就和紧跟在他后面的炘南来了个近距离面对面。

“你……”

“你眼睛怎么了?”炘南盯着他的眼睛,眉头紧紧皱着。

他被拉着到炘南的摩托车旁,在后视镜里看到自己的眼睛。

嗯……确实挺吓人,双目通红的吓人。

西钊估计是当时自己作死盯着那能量看遭报复了,他怎么说他眼睛跟被辣椒偷袭了一样,烧着疼。他眨巴眨巴眼,试着缓解眼睛的不适。

“不行,你这太吓人了,我们去趟医院……”炘南说着就要拉他上摩托车。

西钊顺从地被拽着手腕,但一动不动。

“你要不要再看一眼后视镜,看看你的脸色有多差劲。”西钊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就别再当好好队长了,先顾你自己,可以吗?”

“我没事,你的眼睛要……”

“我能保证我下次见你的时候眼睛好好的,你能跟我保证你回去后什么也不想好好休息吗?”西钊干脆大大方方让炘南看自己通红的眼睛。

“先不管任何人,回去好好睡一觉,可以吗?”他像在诱哄不听话的小朋友,语气温和但又不容反驳。

炘南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惯着西钊了,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西钊直接塞进出租车里。西钊自顾自帮他找了附近停车的地方,美其名曰不放心他这个状态再骑摩托。

把炘南塞进出租车后,西钊本来准备付了钱就走,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转个弯跟着坐进来。

“?”

“蹭个车。”西钊面不改色。

炘南知道西钊住的地方就在这附近,实在不理解他莫名上车要跟着去饺子馆的行为。

不过他确实不太舒服,他被向阳的帝皇侠打解体后就紧接着来解决这个无敌大麻烦,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有铠甲护着他当然没什么严重的伤,但他现在头晕的厉害。如果不是对西钊眼睛的担心强压过自己的不适,他可能真没有心力跟西钊拉扯这么久。

车开起来后,炘南就靠着车窗闭目养神,西钊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经过路口,司机一个突然的急转弯,让炘南猛地向西钊靠去,他下意识就攥住西钊的手腕让自己坐稳。

这司机不知道是新上路还是有急事,车开得飞快,一连好几个急刹车,晃得炘南更晕了。

他就不该坐这个车……

炘南不由自主的回想到那个让他付出惨痛代价的路口,也是这样的急转弯。

也许是他的状态本身就不对,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开始莫名的天旋地转,他被卷着又要回到当年的那个路口。

不行,他需要离开,他需要下车……

“师傅,麻烦您开慢点,不要急转弯,我朋友很不舒服。”旁边突然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西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腕。

炘南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松开攥着西钊的手,他立刻慌张的把手松开。

像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西钊又自然地拉过他的手腕。

“我有点晕车,可以拉着你吗?”

头还是很晕,但没有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炘南任西钊拉着,他的世界刚刚被回忆的台风吹得翻天覆地,而牵着他手腕的这只手仿佛就是他的台风眼。西钊轻轻地牵着,没有任何束缚他的感觉,但又牵的很稳,一动不动,无声地把他留在最安全的地方。

他突然明白西钊为什么要跟着他上车了。

这次车的后排不是只有他一个小朋友了,还有一个小朋友在悄悄拉着他的手腕。

也许是司机听进去了西钊刚才的话,也许他们行驶到一条平坦的大路上,再也没有急转弯或者急刹车。可能也还有吧,不过炘南觉得自己感受不到了,他只能感受到手腕上隔着衣物传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

西钊眼睛还在红着,看着应该也不是很舒服,但他就是安静又坚定地稳稳坐在旁边,没松开过拉着他的手。可能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他侧头看过来,眉眼弯弯,像是在对很多年前独自一人坐在后排的小男孩说:

别害怕,我陪着你呢。

西钊看着炘南进饺子馆后,也下车往住处走。倒也不是他要省车钱,实在是他自己急需下车吹冷风。

刚刚他和炘南靠的太近了,真的太近了。炘南自己可能没意识到,他可是全程清醒地看着炘南后半程出神地盯着自己拉他的手,无意识地越靠越近。

他感觉自己现在可能不止是眼睛红……他得赶紧出来吹吹风。

不过想到炘南刚才车上的反应,西钊又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他当时根本没考虑那么多,炘南被他塞进出租车时眼神都是懵的。他走到司机那边准备先把钱付了的时候,无意瞥见炘南就呆呆坐在后排,脸色苍白地望着他。

也许炘南都没意识到自己会有那种眼神,一种仿佛要接受既定悲剧的、无望的、求助的眼神。

这让西钊一下子就再也走不掉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炘南其实是不喜欢坐车的。

炘南本人其实从未表达过对坐车的抵触,但有些东西只要细想就很难不被察觉,比如无论多远的距离,多寒冷或炎热的天气,炘南都永远骑他的摩托。

他在车上被炘南毫无保留地依赖着,这几乎是他们认识以来,炘南第一次这么明显的表现出自己一些细小的脆弱。即使在音乐厅的那天夜晚,他的悲伤也是深沉而内敛的。

这种依赖曾经是西钊很想窥探到的那一部分,现在他真的看到了,他又没来由的感到难过。他庆幸自己跟着坐上车,不是因为他如愿看到炘南强大的外壳开始露出裂缝,而是希望在对方难熬时自己好歹可以做些什么,即使可能并没什么用。

西钊觉得自己真的很矛盾,他曾经希望炘南向他坦诚、向他摊开一切,包括那些不为人知的伤口,可当炘南真的向他摊开时,他又希望没有那些伤口,那样至少说明炘南像他自己表现得那样,是真的没有受到过任何伤害。

他得到了炘南向他敞开的门,可看到的内容让他并不快乐。

西钊回去老老实实躺了一晚上,第二天对老板“失恋了哭成这样”那名为关心实则调侃的打趣充耳不闻。被明里暗里打探了一天“分手”内因,西钊怒而戴上墨镜,又被冠上“酷哥做面包”的名号,他有时候真觉得老板是平时太无聊招个人给他自己当乐子玩玩儿。

晚上清点材料时,老板又悄咪咪凑过来,“明天我有点事,你替我去送面包吧?给你算加班费。”

西钊被打趣了一天,巴不得送他面前这位高人赶紧走,立刻马上就答应下来。

等到他按照地址来到那个附近的孤儿院时,他脑子轰一下空了。

那是他小时候呆的孤儿院——阳光孤儿院。

他其实是知道这个地址的,北淼给他办的身份证上就写的这个地址,他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不会这么巧吧,结果就是这么巧。他兜兜转转躲了十几年的地方,最终还是不可避免要让他遇到。

面包总是会带的多一点,防止某个贪吃鬼还想再来一个。

西钊看着面前捏着衣角不敢跟他说话的小女孩,主动又递给她一个,“面包好吃吗?”

“好吃!甜甜的。”小女孩软着声音乖乖答他,啊呜咬了面包一大口。

他在这瞬间感到一种莫大的满足。

许是看见小女孩得到了新的面包,其他小孩也热热闹闹地围过来,西钊给每个人都又拿了一个。他不厌其烦地问每个孩子面包好吃吗,每得到一句“好吃”,空落落的心就被填满一点。

“哥哥,下次你还来好不好啊”

“你看哥哥,奶油沾到我脸上啦!”

“哥哥下次拿巧克力的行不行?巧克力的最好吃!”

“你胡说,草莓的才最好吃!”

西钊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听他们吵吵闹闹叽叽喳喳,用纸巾给沾了奶油的小孩擦干净脸,柔声回应着每一个问题。他在一群孩子的嬉笑声中听到自己胸腔里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他从没如此深刻的意识到他是在这般鲜活的活着,他是真的在人间了。

孩子被老师喊进屋子里做活动,他的身边一下冷清下来。

箱子里的面包还孤零零的留着一个,西钊鬼使神差地拿起来,撕开包装袋,学着小女孩的样子咬了一大口,确实甜丝丝的。他在面包店经常把剩下的面包当自己的早晚饭,吃了那么多天也没吃出什么花样。他不太喜欢吃甜的东西,以前是觉得嘴里越甜就会反衬的心里越苦,后来则是单纯吃多了对味道不敏感了。

他望着在屋里上课的孩子们。这么好吃吗?居然会让你们笑得这么开心……

有个小孩注意到他,甚至还笑着向他挥挥手。

西钊就着屋子里传来的孩子的玩笑声,一口一口把面包吃完。他好像明白老板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每周一次的送面包,不为任何的物质利益,那种获得肯定的满足感实在太具有诱惑力了。他居然因为一群孩子真挚的夸赞而心里酸软一片,像是陷入一个巨大而松软的面包里。

他以前不理解炘南对钢琴长达十几年的执着,现在似乎稍微明白了一点,除了习惯和责任,还要有很多很多的热爱。一群陌生孩子因为面包而发自内心的笑容,奇迹般的让他对做面包这件事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可以称之为热爱的东西。

他迷迷糊糊地过了二十年,终于找到一点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完全因为自己想做而去做的事情。

生活的大门,就在这么一个普通的响午,突然向他打开。

他获得了自己的跑道。

(十三)

“没事儿,我正好看看你的水平,别给我招牌砸喽!”老板还是笑呵呵。

自从上次西钊从孤儿院回来后,他来店里来得更频繁了,一副直接要和面包店相亲相爱到老的架势让他的老板很有危机感,已经悄莫打量他好几天了。

在得知西钊想要接替过给孤儿院送面包这项工作后,老板欣然允诺,又在一天夜里拉着他闲聊了两句。

“想不想认真地学着做面包?不是你现在打下手的这种,是完全由你自己一个人从头到尾的完成这项工作。”老板一边清点库存一边不经意地开口问他。

“不用急着回答我,好好考虑一下,一时冲动是支撑不了多久的。就像一个面包,你第一次做出来会很有成就感,但要是天天年年都做同一种面包,重复同样的工序,其实无形中是很消磨人的。”

“但是吃面包的人是不同的,同样的面包给不同的人吃是会有完全不同的感觉的,不是吗?”西钊反问他。

老板意味深长地看向他,“怎么去送了一趟面包能让人变化这么大?”

“变化?”西钊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

“比如在我做的时候很认真地记步骤,比如会用剩余的材料自己练手,比如收银的电脑里多了很多面包教程,再比如会在意吃面包的人给予的反馈……”

西钊觉得自己有点尴尬了,“您都知道啊……”

老板笑着瞟了他一眼,“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你眼里多了点之前没有的东西。”

“你有想做好的欲望了。”

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这是好事啊!之前你虽然也很认真地在工作,但看着跟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一样,什么都能干但什么都不过心。现在多好啊,终于有上心的事情啦!”

那天西钊其实并没有回答是否要学习做面包,但老板默认每天晚上都多留一会儿看看他的学习成果,有时指点两句,慢慢地在带着他走上正轨。

当然,像现在这样边喝茶边念叨他面醒发的不好也是常有的事情。

西钊很聪明,这是毋庸置疑的,他能分毫不差地记住老板前一天教给他的步骤和配比,不过他熟练度不够,难免存在想像和现实的落差。

在某天得到一位老顾客评价:你们店的东西真是怎么多年味道都没变过,一样的好吃。

西钊终于在老板眼中看到了难得的赞许,今天的面包是他自己一个人做的。

他如释重负。

日子就这样在西钊的忙碌中悄悄溜走,等他注意到外面的鞭炮声时,居然已经快要过年了。

“您可总算听到点儿鞭炮声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拉着我这个老头子陪你在面包店跨年呢。”老板皮笑肉不笑地挖苦他。

得到他一句“在店里过不好吗”,吓得赶紧撇清关系,“你可别!我也是一大家聚在一起坐主位的人,可不跟你在店里过。”

说完又觉得不妥,老头儿又默默凑过来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家里过个年。

西钊其实早就不在乎这些,也不觉得自己可怜,但得到长辈藏着关心的挂念,还是会让人感到窝心。

“您就别操心我了,过年还要我跟着学手艺啊?之前不还天天说我压榨您老人家嘛。”西钊收拾着东西,跟老板打趣。

老头子一听吹胡子瞪眼的,“你小子真不识好歹啊!”

西钊笑着跟他插科打诨,逗的彼此都乐呵呵的。

“打扰了,请问还有面包吗?”门口进来一个人。

“不好意思,今天的已经全部预订出去了。您明天再……”西钊低着头查看库存,一抬头看清对面的人就傻了。

“你,你怎么来了?”

柜台前站着的人居然是炘南。

“那看来我来得不凑巧,没赶上今天的面包啊。”炘南凑近端详柜台里摆的样品,遗憾的耸耸肩。

“啊……”西钊大脑还停留在处理炘南为什么会来的疑问上,对自己下意识答了什么一无所知。

被晾在一旁的老板突然出声,“西钊,你认识人家?”

西钊终于被点醒,“啊?啊,这位是我朋友。”

炘南转过身礼貌向老板问好。

“那不正好?你后厨不是刚烤好一盘你新学的样品吗?拿过来让你朋友尝尝啊,天天拉着我尝,我早晚血糖得被你搞上去……”老板指了指后厨,示意西钊去拿过来。

炘南听了后,笑着向他挑了挑眉,“我有这个荣幸吗?品尝西钊烘焙师的新品。”

“你就别打趣我了。”西钊无奈地看着对方,向后厨走去。

西钊从烤盘里挑了两个卖相最好的,端出来的时候炘南已经坐在位子上安静的等待。他给老板切了一半让他品品味道,把另一个完整的拿给炘南。

“你不要有太大期望,不一定好吃的。”他把盘子推过去。

炘南不回应他,直接拿起油纸包着的面包咬了一口,刚咬下去眼睛就亮了。

“很好吃啊。”炘南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认真给他反馈,“表面烤得很酥脆,里面却意外的湿润松软,还有淡淡的奶香味。真的很美味。”

被在意的人肯定的滋味不要太好,西钊耳尖一下子就红了,他不敢看炘南的眼睛,默默把另外半个也推给他,“你喜欢就好。”

“我当然喜欢啊。”炘南很自然地接话。

老板看着自己尝完的半个,等了半天也没见西钊过来问味道,一脸纳闷。

炘南很给面子的把面包全部干掉,一边吃一边夸,夸奖词汇都不带重复的,完全溺爱教育,把西钊哄得耳朵尖红的要滴血。

“你就来吃个面包?”等炘南吃完后,西钊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会吧,跑这么远来吃个面包……西钊觉得这不像炘南的风格。

“对啊,我就是来吃面包的,来面包店当然是吃面包啊。”炘南理所当然。

看西钊一脸怀疑的样子,炘南不由得想笑,他到底给西钊留了个什么印象啊。

“真的是来吃面包的,来吃西钊做的面包。”炘南温和地看向他,神色柔软的也像一块奶香味的面包。

“北淼收到了你的面包来我这里显摆了一圈,坤中也收到了你的面包,甚至听说小嵩都有收到。可我等了好多天,都没有收到想要的面包,没办法只能自己来问问……”

“西钊是把我忘了吗?我的面包呢?”

不等西钊回应,炘南又自己接道:“不过现在我吃到了西钊刚出炉的面包,应该比他们收到的都要再好吃一点。”

“和我想象的一样,特别好吃。”

西钊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不能说做好的面包他第一个就想给炘南送,但总是觉得做得还不够好,不想让对方吃到有欠缺的成品。所以一遍遍做,一遍遍觉得不够好,推翻重来了很多次,他执着的想送给对方自己做得最好的面包。

他怎么也没想到炘南会因为这个主动跑这么远来问他。炘南第一次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地向他表达想要一样东西,要的居然是他亲手做的面包。

他做的东西被他在意的人这般认真地等待着,甚至等不到自己会来要的程度……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炘南么。

这算被期待着吗?他不知道。

但他觉得好开心,有人和他一样在等待着他的面包。

“而且……你忙起来是真的见不到人啊。”炘南叹了口气,“你好久没去饺子馆了,蕙姨和小兰天天念你呢。”

“我休息日就去饺子馆,上次还说蕙姨忙不开要来帮忙的,我也没去过……”他越说越觉得内疚。

“不用等休息日,过两天就有个特别好的日子。”炘南拿出手机,给西钊看他圈起来的日子。

大年三十,除夕夜。

西钊一下就明白了炘南的意思,对方这是变着法子喊他一起过年呢。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不……”他下意识地开始拒绝。他再怎么缺少社会经验也知道,除夕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他一个人都呆习惯了,关系再好去搅人家一家人的年夜饭算什么啊。

“你先打住,先听听我的理由。”炘南立刻开始挽回局面,“这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邀请,我可是带着蕙姨和小兰的重托,蕙姨天天念叨你,结果你连来吃个饭都不愿意,她肯定要伤心的。”

“这不一样……”西钊试图挣扎。

“是一样的。”炘南循循善诱,“年夜饭那么多菜,蕙姨还等着你这个经过历练的帮厨给她打下手呢。”

“而且,”炘南看向他,眼睛里藏着化不开的情绪,话语也像一阵轻柔的风吹过他的耳畔,“我是真的想邀请西钊一起来过年。”

“西钊请我看了一场朝曦东升,我也想请西钊看一看跨年时的满天烟花。”

“西钊愿不愿意陪我一起看烟花?”

结果显而易见,西钊永远在挣扎永远挣扎失败,他本来有千万种推辞的理由,看着炘南的眼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谁能拒绝这样的邀请呢?

他有见不得人的私心,所以自私的先满足了自己。

炘南刚走,老板就巴巴凑过来,“你翻来覆去重做的那箱面包是给他的吧?”

西钊明显一愣。

“我猜的啊,主要你变化太明显,想看不出来都不行。”老头儿开始碎碎念,“这人一来,你就跟重新又活过来一边似的,你来了这么久我就没见过你能有这么生动的表情。”

“你看错了。”西钊开始瞎扯。

“嘿,你还狡辩……我真该把咱店里摄像头翻出来让你看看。”老板很不服气。

“所以新出炉的面包味道怎么样?”西钊突然问他。

“啊……还行吧,你朋友那是肯定夸大了,我跟你讲啊……”老板一说到面包就顾不上别的了。

西钊看着老板成功的被转移话题,悄悄松了口气。他一边跟着老板进后厨,一边若有所思:我真的表现的这么明显?

面包店在西钊的坚持下又多开了两天,关店当天他让老板先走,自己留下收拾卫生。等一切整理好后,西钊去换下自己的工作服,刚穿上自己的外套,他就觉得不对劲,外套一看就被动过了。

他隔着口袋摸到沉甸甸的东西,影界?还是丑将?他脑子转的飞快,把所有可能来招惹他的麻烦迅速复盘了一遍。

等西钊谨慎的把东西拿出来时,手里的东西却让他不知所措起来:是包的很厚的红包。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除了钱,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用行书写了两句话:图吉利的压岁钱必须收下,不收明年不用来店里了。

西钊终于明白老板今天晃晃悠悠在他放衣服的地方打转是在干什么了。他很多年没有收到过这种东西,也早就不是个孩子了,但这份沉甸甸的心意让他觉得,其实当个不听话的小孩儿也挺好。

有个人天天损他念叨他,嫌弃到最后又把他当个孩子给他包厚厚的压岁钱。

西钊捏着厚厚的红包,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但最终还是低着头笑起来。

图吉利的东西他当然得开心的收下。

西钊拎着大包小包来到饺子馆时,受到了严肃批评。蕙姨一边拉着他端详说怎么又瘦了,一边又嫌他客气带好多东西,一副不知道拿他怎么办的样子才好。

他笑着听蕙姨数落他,还是坚持要把带的东西放进屋里。就像他知道蕙姨对他的好,所以想力所能及地把自己也掏一掏,给的再多一点。

年夜饭很丰盛,蕙姨拿出看家本领一顿猛做,西钊跟着打打下手,两个人配合的居然有模有样,没费什么力气一大桌菜就完成了。

炘南做饭的手远没有他弹琴的手灵活,帮了两次倒忙后被西钊礼貌请出厨房。

小兰虽然还帮不上什么忙,但主打一个提供情绪价值,这个夸夸,那个夸夸,夸得后来西钊害羞到见她就想躲。

年夜饭上蕙姨主导全场,炘南配合辅助,再加上小兰这个活宝,一派其乐融融。

西钊担心的那些尴尬客气完全没有发生,所有人几乎都默认他是家里的一份子,就像蕙姨念叨完炘南和小兰,也一定会念叨念叨他。他就这么简单自然地融入进来,安静地听他们聊家长里短,笑着笑着就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当然,西钊肯定不会让自己表现出情绪上的波动,他浅浅地笑着,将翻涌的情绪化作眼神里的柔和,温柔地注视每一个人。

当他无意间和炘南对上目光时,西钊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在对方的眼里很久了。他几乎立刻就偏开视线,不去探究炘南目光里的深意,有些东西他是不敢,也不能去想的。

等炘南挪开视线后,他才偷偷看过去,看着对方和小兰开玩笑,笑得眉眼弯弯。

你也在我的眼睛里呆了很久啦。

不过你不需要知道。

他的目光缱绻又绝望。

蕙姨和小兰不准备熬零点,两个人吃完饭就早早休息了,留下西钊和炘南面面相觑。

“那我也先走……”西钊刚准备告辞,就被炘南一把拉住。

“你走什么?不是去看烟花吗?”

于是西钊就老实跟着炘南来到一个广场上,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等着零点怒放的烟花。

炘南平时根本没来凑过热闹,万万没想到广场上人山人海。他遇到一个老人往后退两步,遇到一个孩子又往后退两步,不知不觉地和西钊被岔开了,等他反应过来时,早就看不见西钊的影子了。

他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掌心潮湿,然后突然地,被另一只手拉住了。

“找到你了。”

西钊从里面的人群中钻出来,他人被挤得有点狼狈,头上的呆毛都翘起来了,唯有一双眼睛动人的亮。

炘南在周遭的混乱里只能看到这双亮晶晶的眼睛。

“队长,拉紧我啊。”西钊拉着他的手,把他往人群里面带,“说好了一起看烟花,可不能烟花还没看到,你就先不见了。”

西钊充分发挥自己曾经在影界执行任务时乱窜的本事,灵活地带着炘南在人群里左躲右闪。

炘南安静地被拉着,脑子里哪还有什么看烟花的好地点,万物喧嚣,他只能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潮湿。和他自己的一样。

走走停停还真让西钊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好视角,两个人到了地方累得满头是汗。

西钊下意识就要抬头去擦,一动手才发觉自己还牢牢牵着炘南,随着他的动作,炘南也明显注意到他们两个牵着的手。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突然松开了手,就像他们刚刚相接的目光一样,一触即分。

西钊眼神四处乱瞟,理理衣服,又弄弄头发,怎么都觉得不舒服,正当他准备再揉一边头发时,旁边的人直接把他的手拉了下来。

“放过你无辜的呆毛吧。”炘南实在看不下去,伸手自己帮西钊整理起来。

他用手轻柔地将西钊翘起的头发压平,把前额的有些杂乱刘海也顺手理顺,一切弄好后认真端详了一下才满意地点点头。

西钊乖乖低头任摸,看对方点头后就老老实实再不敢动自己的头发了。

炘南本来想说点什么,被人群中爆发的欢呼打断。

“五!”

“倒计时了?”西钊问他。

“四!”

“三!”

“这么突然啊,我还没准备好……”西钊发懵。

“二!”

“这要准备什么?”炘南疑问。

“一!”

“新年快乐!!!”

人群爆发出欢呼,烟花升腾而上,绚烂地绽放在漆黑的夜里,一朵又一朵,耀眼又灿烂。花瓣如雨坠落,洒向每一个观赏它的人,整个城市都沉浸在漫天烟花里。

西钊转过头去看旁边的人,“刚刚想说还没准备好,要怎么跟你说吉祥话。”

“新年快乐,队长。”

炘南笑着回望他,落下的烟花仿佛都掉进他的眼睛里。

“西钊,年年快乐。”

两个人默契的都转过头去看烟花,不再说话。

西钊出神地望着天空上绽开的层层烟花,这是他长大后第一次看烟花。他不想再去回忆他在影界的年是如何过的,也许只是他众多煎熬日子中的某一天,也懒得再拉出这些痛苦让自己忆苦思甜。

他离开了影界,甚至还成为了消灭影界力量的一部分;有了朋友,也有了想要做的事情;有了来处,也学着认真生活;还有还有……

西钊悄悄看向炘南。

还有,遇到了很喜欢的人。

西钊想,自己其实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炘南讲,但他也许永远没办法开口,他真正想要准备的话并不是新年快乐,究竟是什么。

西钊温柔地注视着身旁的人。

让漫天的烟花替我告诉你吧。

这章写的有点久,思来想去还是想认真铺垫好西钊的事业线,所以在这方面写了很多有的没的(?)。没有做面包店现实经验,一切内容全是我天真的想象。

应该还有一章就可以结束啦,在他们俩最后到底是要在暧昧期还是捅破那层窗户纸之间反复横跳,两个人其实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所以想写的再多一点再满一点,为后来的感情作合理的铺垫。

感谢你读到这里。

祝各位除夕快乐,新年快乐,年年快乐!

新的一年在自己的跑道上大放异彩~

看清坤中后面跟着的人时,西钊下意识就拿出了召唤器。

无他,唯手熟尔。

跟在坤中身后的北淼被迫停止脚步,坤中慌忙上去拉西钊的手,“哎呀哎呀,西钊你别激动。我不是故意骗你说来打篮球的,我要说别的你肯定就不来见我啦……”

西钊丝毫没有要把召唤器放回去的意思,他把坤中往身后一拉,直直盯着北淼,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备,“有事?”

北淼脸上难得有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毕竟西...

北淼脸上难得有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毕竟西钊的防备都是之前他一手导致的,现在纯属孽力回馈。

“怎么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北淼,这可是你自己惹的祸哦。”一道清亮的声音传过来,打破他们两个僵持的局面,美真拉着东衫向这里走来。

“西钊,我为我之前的不信任向你道歉。”东衫一来,就站到西钊面前直奔主题,“那些质疑你的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真的很抱歉。”

嗯?什么情况……西钊觉得自己的眼神里都透露着迷茫。

他把召唤器收起来,看了眼面色紧张低头道歉的东衫,正色道:“没事,都过去了,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东衫确实不信任他,可当时那种混乱的局面,被带偏也情有可原,自己一味的沉默其实也助长了这种怀疑。况且东衫帮过他,上次他决定帮助光影铠甲对战异能兽时,还没出手,就被身后黑化的炎龙铠甲偷袭,若不是东衫拦着,他只会受更重的伤。

西钊对于自己获得过得帮助记得很清楚,因为稀少所以珍贵,他根本不怨东衫。

让他真正有所怨言的,另有其人。

西钊转过头,淡淡看着不远处的北淼。其他人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北淼。

忽然成为视线中心的北淼脸上尴尬更甚,但还是握了握拳,坚定地走过来。

“我很抱歉。因为我先入为主的怀疑给你带来那么多的伤害,现在的局面可以说是我一手造成的,我为我的所作所为向你郑重道歉。”北淼说着,很郑重地向他鞠了一躬,“对不起,西钊。”

“我不祈求你的原谅,但希望你可以接受我的歉意,我愿意为我给你带来的伤害做出补偿……”说着说着,北淼语气里还带上了几分急切。

西钊第一反应是抬眸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他没想到有一天他跟北淼会处境对调,他可以一脸平静地听着北淼慌忙的致歉,之前明明是北淼淡定地听他着急的辩解。

他想过某一天北淼也许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但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任何解脱或者放松的感受,他同样心情沉重。

“我没有打伤炘南。”西钊突然冒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啊?我们知道啊西钊,我跟大家说过了……”坤中着急上来找补,被美真轻轻往后一拉,“让西钊说完。”

西钊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最后落在北淼身上,但开口的时候他的眼里其实谁也没有。

“我没有打伤炘南。”西钊认真的又重复一遍。

“我加入之后,每次战斗都拼尽全力,没有给异能兽放水。”

“上次我接到通知就赶去了,没有晚到,北淼没有通知过我。”

别人可能听不明白,但北淼一下就全懂了,西钊是在反驳他曾经的怀疑和诬陷。

“叛徒不是我。”

说完最后一句,西钊盯着北淼,“我说的这些,你承认吗?”

北淼低下头,“承认。”

“那就好。”西钊继续说道,“我说的这些,可能你们已经从其他途径能洗清我的嫌疑了。但我还是需要自己再解释一遍,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不针对任何人,我为了我自己。”

他需要主动为自己说话,他想要的清白和公正,不能等着别人给,要靠他自己挣。

西钊看着北淼,说话毫不客气,”坦白说,目前我确实无法原谅你的所作所为,我依然对你的某些行为耿耿于怀。”看着北淼又低下去的头,西钊停顿半响,伸出了右手,“但我接受你的道歉。希望你说的是真心话。”

撞上北淼颇感意外的眼神,西钊垂眸示意了一下自己伸着的右手。

“谢谢。”北淼同样伸出右手和他相握。

解决完私人恩怨,就该处理公事了。

西钊回到住处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孤儿院、十几年前的失踪、院长留的信、向阳和帝皇侠……他拒绝了美真再次邀请他入队的提议,但承诺在需要的时候他愿意提供任何帮助。

他一下得知太多东西,需要自己消化一下。

十四年前,界王掳走他和冰儿,院长被杀害,知晓一切的人没有了。而现如今,一旁处理车祸的消防队长,回忆起了当年目睹他为救冰儿被抓的全过程,找到的院长的信证明了他来自孤儿院的身份,这样就解释清楚他并非自愿加入影界,而是被迫作恶。这些人证物证让ERP的人了解到事情的真相,从而有了今日的道歉。

到最后,居然是院长爷爷的信为他证明了一切。

可西钊想啊想,却怎么也回想不起院长的样貌。在影界,他刻意把孤儿院的所有都埋藏在心,不主动回想,不主动提及,毕竟太美好的事物对当时处境艰难的他而言是种折磨。他就这么藏着藏着,藏了好多年,而今想把这些再挖出来看看,却只能看到上面厚厚的一层土,挖不出任何东西。

他以为自己藏的隐蔽,其实他早就找不到记忆的钥匙,打不开孤儿院的门了。在被他刻意埋没的多年岁月里,这些回忆被他不知不觉的遗忘了。

他不认为自己执着于十几年前的过去,但他很难不失落,很难不遗憾。

坐在饺子馆里,看着和北淼一起进来但一脸茫然的炘南,西钊控制不住地想笑。

这家伙,也有被搞懵的一天啊……

炘南落座后,美真坦诚陈述现如今被动的局面,希望炘南能重新回来夺回炎龙铠甲的召唤权。炘南简单了解现状后毫不犹豫地答应回来。

真好说话。西钊支着脑袋评价。

“来!快尝尝,这可是蕙姨最拿手的卤味。”敏慈端着装的满满的盘子过来,一起来的还有刚煮好的饺子。

突然,一大块酱猪手被人用公筷直愣愣地夹入他碗里,西钊抬起头茫然看向给他夹菜的人。

“跟他们抢啊西钊,不然他们把好吃的都吃完了。”炘南放下公筷,笑着低声跟他说。

西钊低下头默默吃肉,嗯,确实好吃。

西钊吃完后犹豫了两秒,主动向放在他斜对面的酱猪手发起进攻。他的筷子刚碰到酱猪手,另一双筷子好巧不巧跟他夹到了同一块。

北淼:……

北淼:……???

北淼憋了半天说不出话,旁边的炘南又幽幽补了一句,“西钊刚刚都没吃什么东西呢。”语气那叫一个委婉,神色那叫一个幽怨。

北淼:??????

他看着这块酱猪手,觉得自己夹也不是,不夹也不是。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一定先打断自己夹菜的手。

于是,西钊在炘南单方面的“溺爱”下越战越勇,大快朵颐,战绩为直接清空了酱猪手的盘子。

炘南充分发扬鼓励教育,对西钊的成果大为肯定,把西钊说得耳朵红红,眼睛亮亮。

而围观了全程的北淼,暗自发下这辈子再不碰酱猪手的毒誓。

吃完饭后西钊在饺子馆的前院等着坤中一起回去,他好久没吃这么饱了,在院子里左边晃晃右边晃晃,试图加速胃的消化速度。

炘南一出门就看到这样的画面:西钊一个人在院子里晃晃悠悠,一边转圈一边低头抿着嘴告诫自己不许再吃这么多。午后的暖阳斜斜照在他身上,给他翻飞的衣领、卷起的呆毛和微翘的长长眼睫都打上金色的闪光。西钊本身就白,在光的照射下白得更不真切,像冬天围着围巾的雪人摇摇晃晃;又像白毛大狗狗一只,自己自娱自乐蹦蹦跳跳。

是个很容易让人觉得岁月静好的画面。

在西钊转过身看到他明显眼睛一亮后,炘南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静悄悄的在发生一场塌陷,让他还未言语就任由笑意先攀上眼睛,再攀上心头。

炘南走到和西钊并排的位置,“你可能需要再稍等一会儿了,坤中同学模考成绩惨遭滑铁卢,正在里面接受东衫和北淼的双重夹击。”

坤中的惨状荣获西钊三秒饱含同情的回望,然后被果断抛弃。

“张健刀法很厉害,他现在处在影界,会有很多你想不到的手段,不会好对付的。”西钊难得主动挑起话题。

炘南似乎对他的提醒颇感意外,过了半响才回复道,“放心,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我都会战胜他。”

西钊闻言无奈笑了一下,露出好看的酒窝,“知道你很强,我对你能战胜他这点深信不疑。我说的是,不要为了结果不顾自己,不要受伤。”

炘南很突然的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回应,其实西钊的话本身平平无奇,很多人都对他这么说过,或许是西钊的态度太平静而理所当然,一时让他难以琢磨自己要以何种态度来回复。很平淡的话语,每天都有不同的人说上成千上万次,可他就是不愿意用客套的话来敷衍。

炘南闭了下眼睛,把自己这么多繁杂的铺垫全部删除。

好吧,哪有那么多理由。他只是需要承认他有点高兴,因为话是西钊说的而感到高兴。

来自西钊的肯定和惦念,他想好好对待。

炘南抬手轻轻抚平西钊翻翘的衣领,“知道了。”

他看向西钊的眼睛,能在里面看到他自己,样子其实很模糊,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笑。

西钊不知道炘南心里的想法,他不过实事求是而已。他和炘南、张健都交过手,很清楚两个人实力上的差距。他对炘南的实力非常放心,他不放心的是永远在下黑手的张健。

所以当大家一起在实验室观看战斗时,不同于紧张的其他人,他其实很平静。

“呦,是海鲜,今天的菜色不错嘛。”

看着屏幕里的炎龙铠甲淡定地摆出作战姿势,西钊:嗯?怎么还说骚话呢?

他甚至在心里给炘南开了个吐槽贴。有的人一变身,看着是套上了铠甲,其实是摘下了生活的面具……

诚然,他对炘南的实力再放心,在看着炘南跟着张健进了黑域后,即使知道看不见里面的状况,西钊还是忍不住往屏幕前凑了凑。

黑域,其他人不了解他还能不知道么。里面一片漆黑,除了影界自己的人,其他人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局面完全被影界掌控,出招、攻击随心所欲毫无章法,任何人进到里面都会非常被动。

张健从黑域里面被轰出来的时候西钊毫不意外,看到炘南骑着光影驹出来的时候他才真正松了口气,在周围的欢呼声中,松开紧握在身侧的拳头,他出了一手的汗。

西钊抱臂看着屏幕里的炘南,黑域里比拼的不仅是客观上的实力,更多的是心理上的较量。在完全黑暗的情况下,直觉尤为重要,而能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静下心来感受自己……确实是很强大的内心。

了不起。

能战胜黑域的人,很了不起。

———

从病床上醒来的时候,西钊只觉得脑子如遭重击,晕的他昏昏沉沉,他醒醒睡睡了好多次,终于在一周后稳定下来。

他们为救陷入困境的北淼,一起进入磁场,用同时解除铠甲的威力打破困局。强行解除铠甲对召唤人伤害很大,他们几个都被力量反噬,住进了医院。

西钊和坤中一个病房,坤中比他清醒的早一点,现在基本缓过来不少。在他昏迷的时候,小老虎无聊得一个人自言自语,成功给刚醒过来的西钊吓了一跳。

当然,惊吓是双方的,坤中在不经意间扭头发现西钊正睁着眼看他时,直接发出尖锐爆鸣声。

“不是,他之前一直昏着,醒了也不说话。我自己说得起劲儿呢,一扭头发现他瞪着我……这还不吓人啊。”坤中委屈。

“他自己一个人对着空气自问自答,还带比划带笑的,我以为他被电傻开始说胡话了……他也很吓人啊。”西钊无奈。

来调解的东衫一个头两个大,两个小朋友谁都说不得,留下一句“你俩自行和解”仓皇离去。

西钊和坤中背对着对方,各自在床上自闭了一下午。后因敏慈送过来的蕙姨牌美味水饺而放下恩怨,在香喷喷的晚餐面前重新建立起革命友谊,凑到一起吃的很香。

当然,在西钊晚上听着坤中的梦话而睡不着时,他觉得自己真是原谅的太轻易。

听着隔壁小老虎唠唠叨叨的梦话,西钊深觉未来两个月他过得不会太太平。

太平当然是不太平的,不过主角不是西钊,是被美真捎来一堆作业卷子的坤中。在看到美真拿来的卷子时,西钊又一次听到了坤中的尖锐爆鸣。

为了更好的帮助坤中辅导作业,北淼动用人脉强制性把坤中转移到他和东衫在的病房,徒留西钊看着被换过来的炘南一脸茫然。

比起炘南,西钊其实更想要坤中。在西钊的定义里,炘南已经算是他在队伍里关系仅次于坤中的人,他能充分感受到炘南的友好和善意,但他在炘南面前很难完全放松,比起熟稔的朋友更像是值得感谢的同行者。

炘南是个很善于自我观察的人,和他一起呆的越久自己暴露的就越多,他不想对一个自己其实并不了解的人展现太多,他需要等价交换。就像他感谢炘南曾经对他的劝说和鼓励,所以他会给对方决战前的提醒;他感谢生病那天炘南的照顾,所以炘南一住到他隔壁,他就自动跑前跑后地帮对方提水拿东西,干他能干的一切。

他不敢欠任何人东西,他怕自己没有等价的东西给,怕对方想要的东西他承受不起。

第一次见面的欢迎、生病时的照顾、有意无意对他的关照、还有那床沾着太阳光的被子……西钊承认,在凌冽的寒风里他不可避免的对炘南产生了与他人不同的情绪。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

那些转瞬即逝的温柔和悸动,不足以冲破他十几年的戒备和自我保护。

就像炘南其实对他一直很好,但他不理解:仅仅两次见面,就能让对方那样的人留下来照顾了他一天,如果这些能用善良来解释,那带来的吃的和被子呢?他解释不通,他直觉对方有事在瞒着他,而隐瞒毫无疑问是激起他防备的第一重利器。

他明白自己这样的想法会伤害一直在照顾他的炘南,但没办法,影界里太多次惨痛的教训,都让他不敢再去相信任何无缘无故的好意。

他的戒备会伤害别人,这样不对,但他改不了。

西钊早晨会掐着点在炘南醒来之前去给对方打水捎饭,在炘南醒来之后当个安静的背景板听对方背谱。他有时会去隔壁观摩坤中的惨状和北淼的奔溃来小小的愉悦一下身心,更多时候会沉默的在自己的病床发呆,然后睡着。

西钊是在敏慈的提醒下发现自己手臂上的标记不见了。

敏慈进来时护士正在给西钊拔针,他为方便直接把袖子捋了上去,露出光洁的小臂。敏慈把午饭放下顺势看到了他空空的手腕。

“恭喜你呀西钊,刚才来时听到护士说你恢复的很快。”敏慈说着,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腕上。

西钊顺着她的目光,终于发现手腕上的标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其实已经有点忘了这个东西,他很久没有再感受到被召唤时的疼痛了,他记得生病时标记都还是在的。他不清楚这个标记是如何消掉的,但它的消失至少证明自己后来还是迷途知返,选对了路。

“谢谢。”西钊看向敏慈,诚恳地说道。

“是谢谢我给你们带的的饺子吧?”敏慈笑意更浓。

他们都明白对方意有所指,但有些事,又何必这么直白。

谁都没注意到,一直在窗边背谱的炘南,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

在又一次早晨给炘南打水的时候,他刚把东西放下准备悄悄回去,一道声音就突然响起。

“我们聊两句?”

他转头就对上炘南清亮的目光。

西钊坐回自己床边,耸耸肩,示意对方自己已经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你醒多久了?”

“你出去的时候醒的。”炘南如实回答。没有告诉西钊,从他给自己打水捎饭的第一天起,自己就是醒的。

“谢谢你的水。”炘南坐起来,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西钊不接他的话,沉默地等待下文。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做,我自己还不太清楚要怎么开口跟你说。”刚说完这句,炘南明显感受到西钊盯着他的眼神猛然强烈起来。

“我欠你一句道歉,西钊。”炘南说着低下头,用稍长的刘海挡住西钊看过来的视线。

你们实验室是走愧疚路线的?怎么又突然跟自己道歉。

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左眼写着“迷茫”,右眼写着“无奈”。

而炘南明显把他的表情当成无声的质问,立即认真解释起来,“关于你被误会打伤我的事情。我当时明明知晓了情况,也能推测出你处境的不易,但我选择了逃避,没有为你解释。再坦白点说,我当时实验室的事情一点都不想管了,想自私的放下这个包袱……”

原来是因为这个。

西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反应。

“所以你上次的照顾和买的东西,其实是你在补偿,对吗?”他终于问出自己想问的话。

“算是的,但也不完全……不管怎样,终究是我的不对。对不起,西钊。”炘南认真地看着他。

西钊把目光从炘南身上移开,不想去看对方眼里如有实质的愧疚。

他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为他解释,当时的情况就算炘南解释了也改变不了他不被接受的事实。他认为炘南的道歉没有必要,但他尊重对方的在意。

他的重点在奇怪的发生偏移,他真正在意的是:原来得到的照顾是带着歉意的,是补偿性质的。

西钊走过去把还想站起来的炘南摁回病床,“本质上跟你没什么关系,别什么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

“你喊我一声队长,我要对得起你的信任。”

“那好,我接受道歉,也收下你的补偿。这件事在我这里就过去了,可以吗?……队长。”西钊叹了口气,在炘南说话之前又补充道:“也让它在你心里过去吧。”

“西钊,我还想说……”

“过会儿再聊吧,我现在有点想补觉。”

西钊少见的直接打断了炘南的话,他不去看炘南的反应,背对着他,拉开被子躺下。

真奇怪啊,西钊。你不是在意为什么炘南对你好吗?不是怀疑人家的照顾无缘无故吗?现在解释清楚了,照顾你、关心你、给你买东西,是因为愧疚,没有任何其他想法。这不是符合你的行为逻辑了吗?有理有据的好,有来有回的好,不用想着亏欠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西钊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医院的被子永远有股消毒水的味道,他有点想念住处放的那套晒过太阳的被子,不过过去这么久,也早就没有了太阳的味道。

一定是消毒水的味道在作祟,西钊想。

不然他现在应该放下戒备坦诚的和炘南相处,而不是突如其来的发现自己莫名的失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西钊了解前因后果后开始丢下自己亏欠的包袱,他现在不怎么在自己病房里,经常跑到隔壁和坤中呆着。

坤中在多次忍耐后终于“爆发”,“西钊,我已经很惨了,你怎么还上赶着在我面前玩游戏啊。”

“我没开声音啊。”西钊很无辜地关掉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

“西钊啊,坤中进入学习敏感期了,体谅体谅吧。他和我早晚得疯一个。”东衫边翻自己的实验数据边给西钊解释,看着坤中的眼神确实不算和善。

坤中学的头大,“西钊,你玩游戏干嘛不回你自己病房,炘南哥肯定不说你。”

“不想打扰他背谱。”西钊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

那就来干扰自己学习么……坤中觉得自己又敏感了。

西钊来的太频繁,北淼和东衫俩人精早看出来他在躲隔壁的另一个人,东衫不说破,北淼不敢管,徒留坤中一个人莫名天天接受西钊的游戏骚扰。

在坤中强烈的“学习”意愿下,西钊默默被赶了回去。回病房就自己在床上“躺尸”,根本上减少和炘南的交流。

西钊本人想的很简单:炘南因为愧疚来补偿他,他以为人家不怀好意,结果现在解释清楚后,真正另有所图的反而是他自己。炘南堂堂正正,是他自己有了见不得人的心思。

没错,他确实对炘南动心了。

得出这个结论不难,他之前出任务的时候什么没见过,情爱这种东西他之前自己没有,不代表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意炘南对他好的原因,知道后又为什么会失落,当他开始想念那床沾着太阳光的被子时,一切都很明白了。他想念不是那床被子,是带给他那床被子,带给他太阳光的那个人,他想的是那个对他好的炘南。

现在的炘南当然也对他很好,但他想要的不止这个,他想要的是像那天一样只因为他、只属于他的好。这才是他明明因为解释而放下对炘南的戒备,却又难掩失落的根本原因。

他心里空空的活了二十年,突然有了个自己下意识会在意的人,他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炘南对他坦坦荡荡,不坦荡的是他自己。

在意识到自己感情的那一刻,西钊就跟自己发了个誓:他要把他的心思藏起来,要么藏到这种感情消失,要么藏到他死,没有第三种选项。

他已经因为不该有的戒备怀疑过炘南了,对方的不知情并不妨碍他觉得自己愧对炘南坦诚的关切。他的戒备会伤人,他的感情也同样。他和炘南就像音乐厅的里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在外面听听就好,不需要进去,更不需要把对方拉出来。

西钊想,他的心动像冬日里微弱的烛火,飘摇不定,风一吹就能被掩盖,掩盖在他层层的戒备和疏远中,像孤儿院的回忆一样,会在未来的某一天里被他发现又遗忘。

他尝试一切方式减少在炘南面前的存在感。他明白自己的防备会在炘南的关切中融化,所以他学着远离——远离炘南温柔的目光和妥帖的关照,远离自己再次心动的可能,在距离中埋葬他的悸动和感情。

都说爱一个人是伟大的事情,他的感情却并不宏伟,只有带着凉意的窘迫,就像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感情能持续多久,三分钟热度的事情,温度一降就无影无踪。

这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擅自给自己做了决定,判了刑期。

西钊叹了口气,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为了躲着炘南,他这几天动不动就躺床上睡觉,一下把觉睡够了,现在根本睡不着。

报应啊……西钊一边烙饼,一边感叹。让你瞎怀疑,瞎戒备,这下好了,自己直接给自己来个大的。

正当西钊专注解锁更多烙饼姿势时,旁边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睡不着吗?”

西钊立马停止摊饼,老老实实躺好闭上眼睛,“抱歉,吵到你了。”

“……我们做个约定吧,不要动不动就道歉。五个人里好像就我们两个最客气,天天你好谢谢对不起。”

这不是你开的头吗?西钊吐槽但闭嘴,嗯了一声代表答应。

“我本来就没睡着。”炘南叹了口气。

西钊直觉谈话到这里该结束了,炘南是不会跟人往下解释原因的,他避免谈论自己的想法,西钊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准备问。

“因为钢琴。”旁边的人又接了一句,“我背不进去谱子,这让人感到烦躁。”

西钊颇感意外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没想到他居然有一天能听见炘南的剖白,听见烦躁从对方口中说出来,他觉得自己直接清醒了。

“你是不是给自己太多压力了……好吧,我其实不知道要怎么说,我没经历过这些。但在我看来你已经很厉害了,特别厉害。”西钊直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他安慰人的语言实在贫瘠。

“你们每个人都很厉害,北淼在管公司,东衫在做研究,甚至坤中嘴上说着很累也一直在很刻苦的学习,这都是我做不到的事情。”西钊盯着上方空空的天花板,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羡慕,“每个人都在把自己的事做到最好,这已经很了不起了,我连要做的事情都没有,你们已经比我好很多了。”

西钊犹豫了下,还是决定把话说完整,“特别是你,你每天都定时定点背谱,我就没见过你松懈的时候,一个人能坚持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坚持了快二十年,这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可是,在音乐厅里演奏的人啊。

西钊默默地想。

久到西钊终于感觉到困意准备休息,旁边才迟迟传来一句回答,“原来我在你心里评价这么高啊。”

“是啊,是啊……”西钊已经被困意袭击,下意识回了句话就彻底闭上眼睛。

又过了很久,直到房间里能听见西钊均匀安稳的呼吸声,一切都陷入安静中。

黑暗中,炘南转过身安静地注视着熟睡的西钊,很久后才传来一句很轻很轻的话。

“……既然这么好,你又为什么要躲我呢。”

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安睡中的人,犹如一声叹息,带着些许不解和失落,悄悄散在漆黑的夜里。

两个月后。

西钊从汉堡店出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上午刚被准许光荣出院,两个小时不到就发现自己的铠甲没了,转折之大,让他觉得又好笑又无奈。

美真说他们的身体因为辐射已经达不到召唤铠甲的标准,他很快接受现实并把铠甲召唤器留下。他对获得铠甲力量本身并没有任何执念,只是雪獒铠甲算是陪伴他最久的东西,突然间失去这个战友让他难免有点遗憾。

西钊站在路旁,摇摇头把这些杂念丢掉,失落一会就行了,没必要耿耿于怀。他向来善于开解自己,他从不对既定的事实抱有太深的执念,改变不了的东西就要学着接受,要不然他从小到大值得遗憾的事情多的早就把他压死了。

他回到住处躺了一天,无聊的坐立不安,终于意识到他需要找个事情做。队里其他人除了铠甲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有他是个无业游民。他在医院跟炘南说的话有安慰他的成分,也有真心的部分,他是真的羡慕他们每个人都有抛开铠甲外的生活,而他缺少这些。

西钊坐在床边,开始认真思考自己要怎么办。他现在最迫切的是找个工作让自己活下去,之前来钱的方式太不道德他肯定不能再用,他要有个正规的工作赚钱。

那么问题就来了,任何工作都需要的身份证,他没有。他就是个黑户,在法治社会活的名不正言不顺,干什么都走的步步为艰。

“西钊吗?我是北淼。你的身份证弄好了,我在饺子馆前面的路口你赶紧来拿一下。”

西钊也不敢耽搁,赶紧前往北淼说的路口。

“喏,身份证。”北淼靠在车旁,把身份证递给他。

“你办的吗?身份证不用本人去吗?你怎么能想到给我办身份证……”西钊拿着身份证有一堆问题要问。

“你打住。”北淼截断他的话,“身份证能办成就行,怎么办成不重要,反正都解决了。”

“至于为什么要办……你刚来队里的时候炘南就跟我们提过这个事情,但当时我看不上他,也看不上你,所以根本没听。”说到黑历史,北淼不自在的把眼神移到别处。“后来误会解除后,炘南在医院的时候又跟我说了一次,我就抓紧联系人去处理,现在正好赶上能用。”

“麻烦你了,谢谢。”西钊诚恳的道谢,这确实帮上他大忙了。

“不用谢我,谢炘南就行,是他提的这个事情。”北淼耸耸肩,表示都是小事情。

西钊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都要谢吧,给背景来处一片空白的人办东西应该很不容易的。”

“怎么空白了?你和我们一样都是阳光孤儿院出来的,没什么不同。”北淼示意西钊看他的证件。

西钊这才注意到,他身份证上的地址居然是他小时候在的孤儿院——阳光孤儿院的地址。

他被这个地址突然的击中,就仿佛他真的是平平安安的在孤儿院长大,有了真正的来处。

“咳咳,”北淼清了清嗓子,把西钊的注意力拉回来,“我公司有一个位置空了很久,也不用什么技术含量,你需要的话完全可以来……”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西钊直接拒绝了。这么好的位置要真的存在,早就被抢疯了,哪轮得到他这种学历经验一无所有的人,分明是北淼给他专门创造出来的。他需要工作,但不需要同情,他不能靠人情过一辈子。

“你也不用急着拒绝。我说过要弥补自己的所作所为,这是你应得的。没有别的意思。”北淼主动提起过去的事情。

西钊没想到他会提到这些,上次北淼道歉后他虽然没原谅,但也算能和平相处,两个人之后都没再提起过这些,他到现在才发现北淼是真的在惦记这个“补偿”。他当时没有原谅确实是还在对过去耿耿于怀,但都这么久了,他现在回想起那段时光也不再感到愤恨和煎熬,就只是一段经历而已,他早放下了。

而且,北淼之后面对他和炘南堪称百依百顺,简直把“愧疚”写在脸上。他在医院的时候,北淼天天让助理来给他送各种各样的补品,现在又跑前跑后帮他办好了身份证,北淼不说他都能猜到给他弄身份证要有多麻烦。他曾经记恨那些排挤和针对,但他现在感谢北淼给他帮的忙。

他记仇更记恩。

“北淼,都过去了。”西钊认真地看着北淼,这是他们两个继上次道歉后第一次开诚布公地聊这件事。

“上次我没有跨过这道坎儿,现在我真的走过去了。我原谅你了,真的。”西钊笑着说,“你不欠我任何东西,你做的够多了,我感谢你的帮助,而且……”

西钊举了举手里的身份证,“光上面这个地址就费了不少事情吧,谢谢你用这个地址。”

谢谢你用这个地址,让我有了来处,即使是十几年前的家,也同样是家。

北淼低着头,过了许久才开口,“我是真的很抱歉……”

“如果我真的计较这些,那天你被困的时候我根本不会去,但是我去了,不是吗?”西钊制止了北淼的又一次道歉,“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已经走过去了,希望你也走过去。”他向北淼伸出拳头。

北淼看了看西钊的拳头,又看了看自己,最终如释重负,缓慢但又坚定的和他碰了拳。

“好,让它过去吧。”

“不过,西钊。”北淼又想到什么,“希望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来我公司的事情。”

“不用了……”

“这不是愧疚带来的补偿,是来自朋友的关照。”北淼笑着说,“而朋友之间的帮忙,天经地义。”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说什么呢。西钊笑了笑,承诺北淼他会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北淼得到相对满意的答复,点点头便钻进车里准备走了。西钊挥挥手和他告别,没想到北淼又打开了车窗。

“西钊,我还欠你一句话。”北淼把头伸出车窗,正色道,“欢迎你加入我们,也谢谢你加入我们。”

没等西钊反应,北淼又接着说道:“当初你加入的时候,我没有说欢迎。后来你因为我的原因退出,美真问你,你也没有同意再加入我们,就更没有说这些的理由。现在说这些确实有些滑稽,我们都不是召唤人了,还哪来的团队,但我欠你的这句欢迎,还是想自私地补给你。”

“如果有天需要重组回我们原来的团队,我欢迎你的再次加入。”

北淼发动车子,最后对他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期待我们作为战友,并肩作战。”随后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西钊望着北淼离去的方向。

我也是,他在心里补完这句回答,期待我们并肩作战的那天。

他转过身,向相反的路走去。

他们两个曾经走过同一个方向的路,但心离得越来越远,最终分道扬镳;现如今,他们虽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但心却终于来到了同一条战线。

就像有些事其实不再需要计较是非对错,有些人注定要不打不相识,但这世界上这么多人,能够相遇本身,就已经足够难得。

如果说以前的实验室让他认为大家是普通的合作者,现在的实验室则让他从没如此深刻的体会到,自己原来已经有了这么多关心他的朋友,他在被这些人妥帖地关照着。

“蕙姨,真的感谢您,您真缺人的话我可以免费去帮忙的,但工作我想自己找……”

西钊一下子被打的措手不及,自己给自己尴尬的要命。

“没有。”西钊很快调整好语气,“蕙姨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去帮忙的。”没等炘南接话,他慌忙转移了话题,“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时……”西钊从来没忘记自己要远离炘南的准则。

“西钊哥哥,是小兰想请你一起去野餐的,小兰都好久没见你啦。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呀?”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的,小心翼翼轻声细语地问他。

他几乎立刻就心软了。

蕙姨还调侃过他,说他的小兰最爱哥哥地位严重不保。

看着小兰幸福的满世界乱窜,又想到自己话还没说完西钊就要拒绝的态度。

炘南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羡慕这个小姑娘了。那天散在夜晚中的疑问,到现在他依然没有答案。

西钊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只有小兰和敏慈在。

他和敏慈打了招呼,把手里拎着的零食递给小兰。小兰一看他拿的东西就笑了,非常得意的说:“我就猜到西钊哥哥会给我买好吃的!”小孩子坐不住,不一会儿就拿着零食找向阳玩了。

西钊顺手接过敏慈手里的肉串,接替了她烤肉的位置。

炘南领着小嵩往这里走,刚到地方,小兰就兴冲冲的对他说,“南哥,这次的烤肉我要西钊哥哥帮我烤!”

“怎么?我烤的就不好吃啦?”

“你烤的肉荤少素多,西钊哥哥烤的肉荤多素少。”

西钊笑着看了她一眼,“连我爱吃肉都知道啊。”

“那当然啦,上次在我家酱猪手有一半都是你吃完的!”小兰自信满满。

西钊挑了挑眉,手指轻轻点了点小姑娘的额头,拿捏着恰到好处的分寸,并没有碰到她。

“不知道这些日子,美真他们怎么样了。”炘南随口转移了话题。

西钊手上动作不停,边熟练地翻着肉串边说:“你啊,总是替别人着想。没事的,谁召唤光影铠甲都一样的,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了嘛。”

“也是。”炘南点点头。

听到炘南询问小嵩那场十几年前的车祸,西钊敏锐的察觉到敏慈的不自在,他自然地接过话头,“应该没什么的吧,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听到他接话,炘南转过身若有所思的打量了西钊一会儿,眼神沉沉的看不出任何感情,也就片刻就恢复成平日好说话的样子,“好啊。”

西钊表情淡淡的和炘南对视,一脸坦然的接受对方的打量。他清楚地知道炘南在敷衍,炘南根本不会找他。

他们俩又开始客气了,目光短暂相接又不约而同的避开。

把向阳送到实验室检查后,西钊独自坐在汉堡店等结果。炘南本来是要送向阳的,他注意到敏慈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自觉揽过这个差事,给他们俩空间。

他猜到敏慈要和炘南坦白当年车祸的真相,敏慈当初跟他讲时,直白地说出当年就是为了躲她,炘南的父亲才会猛打方向盘,从而不慎撞到树上。他没有立场评判是非对错,毕竟这是敏慈和炘南之间的事情。

西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听着电视里二队的人夸夸其谈,听着听着只觉得好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向阳基本没有事了。”美真从实验室里走出来,把雪獒铠甲召唤器放在桌上。

“什么意思?”西钊盯着召唤器,没有任何动作。

“西钊,你可一定要帮我召唤雪獒铠甲啊。”美真把召唤器往他这边推了推。

西钊转过头,示意她看电视,“我很难和他们合作。”他把今日的所见所闻一并告诉美真,包括这些人试图抢走向阳和见死不救直接导致雪獒铠甲能量暴跌的种种行为。

美真听完后的愤怒很明显,为难也很明显。

西钊看了看美真纠结的样子,最终伸出手把召唤器收起来,他抢在美真说话前开口,“他们并不一定需要我。我不参与他们的行动,有需要你联系我就好。”

从汉堡店出来已经很晚了,西钊把检查完的向阳送回饺子馆,和蕙姨一起安排小孩儿先睡觉。

他扫了眼四周,没看到炘南的身影。

这么晚还没回来?

“西钊,你送向阳回去了吗?有看到炘南吗?我和他说完他就走了,他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到他。”敏慈的声音难掩急切。

他倒不担心炘南有什么危险,这么大人也不可能丢了,他认为炘南完全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情绪。他只是不安,他一下就想到白天炘南看他的眼神——那种沉沉的、掩藏着巨大情绪的眼神。

他不愿意看到那个常年在阳光下的人,露出这种看不到太阳的眼神。

西钊找了很多地方,疲惫又无奈。他对炘南的了解过于浅显,其实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找。除了饺子馆,他对炘南会去的地方一无所知。这个现实,让他倍感无力。

他跑了太多地方,大冬天出了一身汗。西钊几乎不抱希望的来到音乐厅,他一边踩着台阶向上走,一边笑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他自己丢了来音乐厅找还差不多,炘南怎么可能会在……嗯?

西钊几乎在瞬间发现音乐厅的角落坐了个人,他之所以这么快反应过来,是因为这个人坐的地方,是他自己经常呆的那个角落。

西钊给敏慈发过消息后,放轻了呼吸,一步一步向那里走过去。

坐着的人一动不动,像个石像,安静的和漆黑的夜融为一体,沉默的被月色笼罩。

如果真是个石像,西钊应该会感叹一句多美的意境和画面,可不是的。那明明是个非常温柔、会笑会调侃他的人,这样非常悄无声息的被黑夜吞噬,他只觉得难过。

算了,他自暴自弃地想,什么等价交换,什么保护自己,他都不在乎了,他只想让眼前的人开心一点、自由一点。他不要对方给他相同的信任,也不需要对方向他袒露任何东西,炘南想知道什么,他就说什么,他的过去他的伤痛他的难堪甚至他要掩埋到死的秘密,只要炘南问,他什么都说。他愿意把自己敞亮地展开任对方查看,他不要自己这该死的保护机制了,他想要坐着的这个人开心,就这么简单。

他不玩什么势均力敌客客气气的游戏了,从他承认自己动心的那刻,他就永久丢失了公平游戏的资格,他早就被淘汰了。

炘南呆在那里不动,他就自己主动走过去。

西钊就这么朝着炘南走过去。

西钊挨着炘南坐下来,以一种全然自我的姿态,不都说交朋友要真心相待吗?那他就把自己挖一挖,翻出那颗破破烂烂的真心,他不在乎他交出真心的后果,也不在乎炘南是否愿意给他同等的对待。

他要打破他们两个一直以来客气的试探,他要以真实的自己站到炘南面前,这是他能给炘南的最大信任和诚意。

这个决定他做的突然又坚决,不需要任何理由,他只想让对方开心。

“我之前也喜欢呆在这儿,你可能不相信,我其实很早就认识你了。”西钊能感受到旁边的人突然转向他的目光。

“那时候我刚被允许出影界,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要干什么,一次意外发现了这里。我其实没有欣赏钢琴的水平,也听不出来什么技巧,甚至很多次我都听睡着了……是不是很不尊重你们演奏的人。”他说着说着就笑了,带着几分羞耻和难堪,还有很难被察觉的自卑。

“但你知道吗?如果不训练、不受伤、不把自己累到精疲力尽,我根本睡不着。没有在影界那种不要命的天天训练,我完全无法入睡,一睡就惊醒,一睡就梦魇,我当时觉得自己完了,我注定当不了一个正常人了。我摆脱不了界王,摆脱不了影界,出了影界我连好好睡觉都做不到。”

“但是那天我就在这里,在你现在坐的这个地方,听着你的琴声睡着了。那是我离开影界后,睡得最好的一次,没有惊醒,没有做梦,只有琴声,我最后甚至是被这里的工作人员喊醒的,这在之前根本不可能。”

“我睡醒后其实很惊讶,原来我是可以安安稳稳睡着的,我不训练不受伤也是可以睡着的,我是可以当个正常人的,你的琴声给了我可以离开影界的信心。”

“我在认识你之前就先认识了你的钢琴,我评价不了多高级的句子,但我能想象到能弹出这样琴声的人,一定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一定对自己的钢琴很有感情,他在弹琴的时候也一定很幸福,以至于让我这种在角落里的人也能随着琴声窥见到幸福的滋味。”

“我那天甚至还被怂恿着给你买了一束花,是向日葵。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给人买花。我甚至不在乎你是否看到过那束花,因为我放那束向日葵的时候,其实特别开心。”

西钊就这么一句一句,平平淡淡的讲着和炘南有关的过去,不好意思的时候会低头笑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盯着某一处虚空,根本不敢看炘南的反应。但如果他愿意转头就会发现,从他开口的那一刻,他就一直住在旁边人的眼睛里。

“莫名其妙说这么多,我是不是挺神经质的……”西钊自顾自笑了笑。

“我就是想说,很多事情没有谁对谁错,敏慈不好受,你应该也不好受。我知道你弹琴是为了你父母的意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都能听出来的感情,他们怎么会听不到呢,他们一定很为你骄傲。”

“所以……所以别有那么大负担,也不要自责,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的钢琴非常非常厉害,很多人都像我这么想的。”

“但是比起成为拿冠军的演奏家,在乎你的人可能更希望你能开心。”

炘南看着西钊亮晶晶的眼睛,觉得自己心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他确实有点难过,也确实在漆黑的夜里陷入愧对父母的沼泽,他根本怪不得敏慈,他怪的是没有实现父母期望的自己。

炘南比任何人都知道西钊的戒备是多么根深蒂固的横在他心里,他知道西钊的自我保护机制有多严密,因为他也是同样的人。

他们看似成了朋友,他其实知道自己一直在被西钊防备着,那些让他颇感困扰的客气和疏离永远围绕在西钊左右。他们看似聊过很多,其实都从未走到对方心里,像两个打太极的人,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大多在外围绕圈,都不愿向对方敞开自我。

西钊磕磕绊绊,一听就是第一次和人说这些,说得好生涩又好真诚。

西钊低头回忆着听琴睡着的往事,笑着夸奖他的钢琴很厉害,又兜兜转转拐回到来找他的原因上,纠结了半天其实只为了跟他说一句,希望你能开心。

炘南自认为已经能够处理和消解自己的各种情绪,所以从不跟人袒露心声。直到现在有个傻子抛开过去的一切戒备,直白地剖开自己,只为让他获得一点肯定和开心。

自己其实是需要人安慰的,炘南想。因为有人比他自己更在乎他开不开心。

西钊能感觉到炘南在看他,但他不敢转头,他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刚刚自己心里复盘了一下,发现自己说的乱七八糟。

炘南一直没有回应他的话,由此可见他说的是多么没有逻辑多么糟糕。

你还真是不会说话啊……他在心里骂了自己八百遍。

“西钊,看着我。”一道温和的声音突然响起。

西钊下意识转过头,对上炘南的目光。

“现在还会睡不着吗?”炘南问他。

西钊轻轻摇摇头,“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

“虽然我们约定了不说谢谢,但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炘南很认真地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像天上化不开的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来找我,谢谢你来安慰我,谢谢你……掏心掏肺的跟我说了这些话。”

“我以为我还算会说话,但真到需要的时候,我一句好听的都说不出口。我好像只会说谢谢了,谢谢你西钊。我一辈子应该都忘不了今天了。”

忘不了你诚挚的安慰,勇敢的剖白,更忘不了月色洒在你身上,你有多温柔。

“那你有开心一点吗?”西钊问道。

他不用炘南的道谢,也不要炘南的感动,他说这么多,只希望炘南别那么难过。

“有让你开心一点吗?”西钊又轻轻问了一遍。

“当然开……”

他垂眸看向炘南,“愿意跟我去个地方吗?”

凌晨的大街上人烟稀少,路旁有零星几家早餐店开始准备餐食,周遭的一切都在沉睡。除了被脚步声惊醒,突然亮起的路灯。

炘南被西钊拉着,在夜色中奔跑。

他刚刚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西钊拉着跑了起来。夜里的风很凉,但西钊拉着他的那只手却很热,温度就从那只被拉住的手腕上传来,热的他想要甩开那只手,却又不愿动作。

多疯狂啊,两个人大半夜不睡觉在寒风里狂奔。炘南想。

他看着身前西钊的背影,青年单薄的背因为运动而前倾着,微卷的发尾也在跟着闪烁的路灯跳动,拉着他手腕的手其实并没有用劲,只是轻轻握着。他就这么跟着西钊一路奔跑,义无反顾地冲向前方。

好傻啊。但……又好开心。

仿佛路的前方不是黑夜,而是他获得快乐的勋章。

西钊转过头看他,“队长,以前都是你带着我向前走,今天让我带着你吧。”

“我们去追赶太阳。”

南哥前期出场不多,

(一)

在刚被界王带走的时候,西钊是害怕的——他不可能不害怕,一个小孩子,即使他拥有在危险面前挺身而出救人的勇气,那些勇气也没办法支撑他度过影界冰冷又难捱的夜晚。

他...

他和冰儿在影界的第一个晚上,他们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屋子里,他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身旁的冰儿一直在低声的抽泣,哭声越来越来沙哑。他那时再年幼无知,也知道这样哭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只能用自己稚嫩的言语编织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

“没关系的,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救我们的人就来了。”

那时的冰儿远不像现在这样机敏多疑,她轻易的相信了西钊的话,在西钊的安慰下渐渐睡着了。听着身旁小姑娘渐渐放缓的呼吸,西钊漫无目的地盯着某一处黑暗。

太阳出来了他们就能出去了吗?他不知道。但他期望着能有人来救救他们,就算没有人,也至少天亮了透点光进来吧。

这个地方真的太黑了。

他们最后并没有等来外界的救援,也没有等来天亮的阳光。等来的是界王的一句,“以后你们就待在这里了。”

不是没有反抗过,不是没有逃跑过,一次一次的被抓回来,一次一次的被关进漆黑的小屋。他们像两个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动物,互相安慰着彼此。

“没关系的,只要天亮了,太阳照进来就不黑了也不冷了,我们等到太阳升起来就好了。”

他们盲目相信着对方安慰自己的话语。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冰儿止住害怕的抽泣,才能让西钊在下一次界王走向他们时,坚定地站在冰儿前面。

他们可以盲目乐观的等待太阳,训练可从来不会等待他们。冰儿被安排去学习跟踪和暗器,而他去接受格斗训练。

西钊还记得,刚开始的训练只是简单学习一招一式,后来演变成和影界的人一对一格斗。在影界,没用的人会被丢弃,所有人都不掩饰自己往上爬的欲望,打起架一个比一个狠,招招把对方往死路上逼。他要防着对手的正面攻击,还要留意背后的暗招,他打输了会有惩罚,打赢了会有下一个,直到他成为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的人。

冰儿会在自己训练结束后来把他拖回去,西钊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感受着身上各处的痛意,黑夜的寒冷像是要透过他的伤口渗透到他的骨头里,有时他控制不住地发抖,甚至困倦到想这样直接睡死过去。这时候的冰儿会死命把他拉起来,逼他喝水,逼他咽下干硬的馒头,然后找出简易的药膏和纱布乱七八糟的给他包扎。

他们都知道,在影界,受伤不可怕,受伤后睡着了才可怕,那意味着你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影界的黑夜,是会吃人的。

西钊有时会忍着疼痛逗她两句,“看你,又绷着脸了。又没什么大事儿,等到天亮就好啦。”冰儿手上动作不停,嘴上跟着刺他两句,“少信小时候自欺欺人的话。”

西钊只是笑笑,大多时候不会反驳她,因为他们都很清楚的知道:他们照不到太阳,也等不到天亮了。

他们开始在夜晚为界王出任务。黑夜,会影响对手攻击的准确度和回防的速度,但对在黑暗里长大的西钊来说,黑夜成为他无往不利的保护伞,让他每一次都能高效又精准的击败对方,完成任务。而他没来由的享受这种胜利带给他的快感,他在黑夜里借助任务宣泄自己,一次比一次下手狠,一次又一次感受那种稀薄的快乐。

西钊觉得自己不再向往天亮,也早已忘记在太阳下的感受了。不过没关系,黑暗能帮助自己更好地完成任务,只要能让自己和冰儿都不受伤的活着,那他一辈子待在夜里又有什么关系。

可他第一次接到了白天的任务。任务是跟踪并记录一个水村后人的行踪,这对于他以往的那些动不动就要以身搏命的任务来说,过分简单了。而且他不擅长跟踪,这应该是冰儿的任务才对。

冰儿扭着脸第一次要求他要跟着一起去,他不知道缘由,只能从那个任务对象是上找原因。根据界王给的信息,这位水村后人家境不错,除了脸也没有任何让人能侧目的地方,他实在不理解冰儿突如其来的执着。

“你之前不一直骗我,看到天亮晒到太阳就会没事吗?这给你的机会,怎么不要了?”看到他的犹豫,冰儿难得有点急了起来。

“你也知道是骗啊?”西钊不着调地回了她一句,但最终决定和她一起去。

这天晚上,西钊难得失眠了。对于他这种训练强度的人来说,沾床就睡是他多年以来的基本素养。但今天,他怎么也睡不着。

他不再是那个盲目乐观的孩子了,在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离不开这个鬼地方时,他就被迫放弃了关于外面的一切。他逃不出去了,但他想活着。而在影界活着,就意味着他需要接受这里的暗无天日,接受黑暗带给他的一切,包括没有光明。

他在黑暗里自欺欺人了多年,终于又拐回了他儿时哄冰儿的一句话里。

“我们等到太阳升起来就好了。”

在他已经对光明不报希望的时候,给了他一次重见天日的机会,可他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在阳光下敢掷出石头的孩子。

西钊盯着虚空中的某处,自嘲的想:看到天亮,晒到太阳……现在的我,还可以么?

他至今仍深刻地记得长大后,他第一次站在阳光下的感觉。

最初他根本看不清外面任何事物,太阳的光对他的眼睛而言太刺眼了。他还没完全看到太阳,就直接被逼退了回来。和影界的一切相比,外面的光线于他而言太亮了。

他不信邪的想睁着眼睛抬头去看那个光源,刚一抬头,光线猛然摄入瞳孔的感受就刺得他无法自控地紧闭双眼。当他还想再去看时,被冰儿一把拽了回来。

他感觉视线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徒劳的睁大双眼,想要看清外面,却什么也没有,什么他都看不到了。

他看不到东西了,原来强求光明是会遭报应的。西钊感受着眼睛因为突然直视光线而带来的灼烧感,疼痛刺激出生理性的眼泪,可他居然没办法将其回收,明明这是他之前最擅长的。

“你疯了吗!不要你的眼睛了!你……”冰儿训斥他的话戛然而止。

她看见西钊蹲在地上,头低着,双手死死摁着自己的眼睛,即便如此,有一两滴液体还是就这么落在地面上,很快就消失了。

“你……”冰儿在一瞬间不知所措了起来,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西钊。

这个人,好像天生没有痛觉,也没有什么良心,无论受多严重的伤,面对多不堪的现状,他都是笑着的。他不怀念孤儿院的过去,不害怕所有会置他于死地的对手,他永远云淡风轻,永远浑不着调,以至于在她头一次有机会窥见西钊的脆弱时,她紧皱眉头发现自己憋不出一句好话,只能沉默以对。

西钊倒是自我调解的很快,因疼痛而刺激出的眼泪被快速抹掉,他的视觉在慢慢恢复,逐渐清明的视野已经成功抚平刚刚几乎要笼罩他全身的恐慌。他站起来缓了缓,留下一句“下次再陪你”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他的屋子里,西钊长舒一口气,他预想到自己的眼睛可能会短暂的适应不了,但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眼睛上还滞留的灼烧感时刻提醒着他刚刚的狼狈。他觉得自己应该先去洗个澡,因为这短短的一来一回居然让他出了一身冷汗,皮肤的黏腻让他很不舒服。但现在的他抱膝坐在屋子的一角,一点也不想移动,他需要在屋子里呆一会儿,让熟悉的黑暗包裹他,让他吸取一些安全感。

西钊比任何人都明白,他难以再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他对站在太阳下感到恐惧。他不明白,他明明只是为了活着而和命运撕扯,却还是不停被现实击败,他被命运推着走到今天,到最后也还是被命运的洪流淹没其中。

多可笑,曾经把看到太阳当做安慰的人,终于自己放弃了晒太阳的机会。

其实也没什么,他确实有一点点难过,但并不要紧。

可能是,因为太疼了吧。

明明他灼伤的是眼睛,却连着心肝脾肺一起疼得他挣扎不能,动弹不得。

晒太阳的感觉,太疼了。

(二)

任务当然是冰儿自己完成的,她回来时西钊早就恢复了懒懒散散的样子,正瘫在床上看手机。冰儿把手里的墨镜扔给他,上来就一句,“我见到他了。”

“啊?”西钊接过墨镜,随口问道:“谁啊?”

在冰儿的沉默里,西钊终于回过味儿来,“你那个……哥哥?”

很好,冰儿瞥向别处的视线说明了一切。

西钊终于明白了冰儿对这个任务的执着。那个小时候陪伴冰儿的哥哥,一直是她心里的念念不忘,就算冰儿几乎从来不提,但偶尔梦里的呓语还是会不小心暴露出这个哥哥对她有重要。

西钊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有需要叫我就行。”

“你你忘了你今天连影界都没走出去吗?”冰儿不屑道:“你胆子挺大,什么不戴就敢直视光线……真是不知道说你蠢还是傻。”

西钊笑了笑不可置否,麻溜站起来往屋外走,“界王找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墨镜,下次会记得戴。”

“找你也是因为你任务没完成,还上赶着去。”冰儿白了他一眼,跟了上去。

“啊啊啊——!!!”

西钊永远也想不明白,界王到底一天天的在研究什么东西,前两天还是鞭子,今天就出来了个电击室。他又一次成为一个“小白鼠”,被他们品味践踏他的痛苦。双手被吊着的滋味不好受,被电得浑身发抖的滋味更不好受,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冷汗顺着鬓角不停向下滴落,西钊恍惚中的唯一念头居然是:今天这个澡算是白洗了啊……

电击的等级被越拨越高,他到最后连痛呼声都没劲儿发出,像海岸边垂死挣扎的咸鱼一样无力地发抖。

西钊的头低着,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画面不断的重叠交错,他看不清任何人,也听不清任何声音……

恍惚中,西钊发现有一点亮光在他的视野里忽明忽暗,好像是一块在发光的石头。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西钊费力的想着,可他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发亮的石头是什么东西,他只觉得视线里的光亮越来越大,很像他今天不敢直视的太阳,可那光却并不刺眼,白色的,甚至让人很温暖。他不自觉地紧盯着光源,视野里渐渐只剩下这点光亮,烧得他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他的心里也仿佛有什么燃烧起来了,他甚至发觉自己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

西钊死死盯着金影石,他周身开始散发出银白色的光芒。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吊着双手的铁链被挣断,他被白色的光柔和地包裹起来。他接受着白色火焰的灼烧,也感知到来自天道的召唤。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轻,又这么重过,他听着自己周身铠甲碰撞的声音,一步一步地走下电击室。

多年过去,金影石终于在这天回应了他的召唤人,雪獒铠甲再次现世。

界王如获至宝,发疯般的对着上空大笑起来;冰儿担忧地望着他,却不敢上前;西钊只觉得他活到现在,从没有像这般感受到如此汹涌澎湃的力量。

西钊看着自己身上这身雪白的铠甲,低着头小心又谨慎地打量着自己。他突然明白了界王的电击室从何而来,也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成为被界王带走的那个孩子,他在一瞬间想了很多事情,万千思绪汇集在他颤抖的右手上,最终却只是轻轻的抚上了雪獒发亮的胸口。

谢谢,谢谢你刚刚保护我。

西钊想,他终于拥有了保护自己和冰儿的力量。

拥有雪獒铠甲后,西钊的训练方式直接变成了电击,虽然有冰儿偷偷给他放水,但大多时候他都煎熬难耐。有时他觉得自己不如就这么被电死过去,也好过这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的折磨,但界王总能把握住他身体承受的临界点,在他即将昏死之前结束训练,他只能清醒地接受折磨,煎熬着生不如死。

界王多么精明的人,在看出西钊愈发萎靡的精神状态后,为了安抚他甚至给了他和冰儿完全的自由,可以自如出入影界,除了完成任务之外,其余一切活动界王都不过问。

西钊有了一点自己的生活,他开始密集的在白天外出,刚开始需要戴着墨镜适应外面的光线,后来已经可以在阳光下自如地活动。

尽管如此,西钊还是会下意识的选择有树荫的地方行走。

他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但他可以学着模仿成为一个正常人,他打篮球,吃烤肉,用来路不明的钱过他偷来的安稳日子。

他从其他人的反应中,了解到自己也许有着一副还不赖的皮囊,如果有人因为这副皮相愿为他谋取一些方便,他也乐得顺水推舟。

冰儿执着地去追踪那个哥哥,西钊从不过问。他太了解冰儿,这丫头在他面前从不客气,不主动找他就说明没有问题,那他也自然也不会过多干涉她的生活,他习惯过自己的闲散日子。

没任务的时候,西钊喜欢在街上闲逛,他喜欢看街上各种各样的人们,看他们交谈、争执、又行色匆匆,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为了一个正常人,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

他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音乐厅,里面每天好像都有演奏,不断有音乐和掌声从中传出。西钊没什么音乐细胞,也欣赏不了什么交响曲变奏曲,他只觉得听着很安静、很舒服,是他永远也迈不进去的另一个世界。

他大多时候会找一个角落,蹲在一旁静静地听,听传出来的钢琴声,听里面的欢呼和掌声,这是他难得自己寻找到的另一个可以松懈下来的地方。

当然,有时在人很疲惫的时候,琴声就是最好的助眠工具。

“帅哥醒醒,醒醒!”

被工作人员叫醒的时候,西钊完全睡懵了。他根本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睡过去了,看着已经漆黑的夜色,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警惕性产生深刻怀疑。

“你怎么在这里睡啊?今天的演奏已经结束了,想听明天还有比赛呢!”许是他的好皮相给了对方错觉,他耽误到现在,工作人员的态度还是很温和。

演奏结束了?可他明明还能听到从里面传出的琴声,西钊指了指里面,问道:“那现在里面是在……”

“哦!里面是在彩排明天比赛的流程呢!其实都差不多了,就剩炘南在里面自己练习了。”工作人员解释道。

“炘南”

这简直就精准击中西钊的盲区,他听得都睡一觉了,哪里还知道什么钢琴家。

或许他脸上的疑问太过明显,工作人员终于发觉不对劲,“你不知道他,那你来了好几次是……?”

“!”

西钊在这人怀疑的目光下,直接冲进了花店。

等西钊出来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走了,他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跟人交流真的是,好麻烦啊。

他看着手里的花,只觉得自己今天这一系列举措都太离谱。

他根本不会挑花,顺手选了个离自己最近的,是向日葵,花束里面还包着店里统一的卡片:向日葵寓意着希望,希望你可以勇敢追求自己的梦想。

呵居然还真挺适合送人……

愣了半响,西钊还是认命的往音乐厅走去,他把花放在音乐厅门口的地上,飞快地逃离了这里。

他看了看已经完全漆黑的夜色,边走边想:虽然不认识,但好歹也免费听了好几次,助眠水平确实一流,今天明明弹了演奏会却还在练习,应该很在乎明天的比赛……花就当我付门票钱了,谢谢你让我做了个好梦,那就祝你顺利。

西钊前脚刚走,后脚音乐厅的大门就走出来了一个男人,他把地上的花捡起来看了看,最终没有拿走,安静地放在了音乐厅门口的一个角落,正好是西钊今天睡觉的地方。

(三)

第一次遇上炎龙铠甲时,西钊其实是兴奋的,他很久没遇上这么强势的对手了,对方明明在他来之前已经和异能兽过了好几招,在对战全盛状态的雪獒时还能势均力敌,甚至在他和异能兽的合击下还能不落下风。

西钊能感受到炎龙铠甲的召唤人并不是在训练室里一板一眼练出来的空架子,对方的招式有套路但并不完全遵从,明显和自己一样是在实战里摸爬滚打练出来的。在他迅猛的攻击下,对方不仅硬是抗住了,还敏锐地捕捉到他速度上的缺陷进行反攻。

短短几招,西钊就能感受到,这是个实力在他之上的人。如果不是要急着抓异能兽,耗下去,自己落败是早晚的事。

明白自己速度上的劣势,西钊只能看着炎龙铠甲去追捕异能兽。

知道对方强是真的,可没打完就让跑了,不爽也是真的。偏偏还有个不长眼的记者上赶着往他前面凑,他不耐的把对方甩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西钊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铠甲对普通人的威力,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甩直接给那个记者甩进医院了,他明明也没用多大力啊……

虽然这记者确实很烦,但他不想牵扯无辜的人,更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他在医院附近蹲点了两天,学着和来探病的人一样买了果篮,在那个记者昏迷的时候送进去。别人都是送一次就好,他不一样,他天天送,每天的果篮准时准点地放在床头柜上,让人不怀疑都难。

在他又一次送给果篮是时,刚推开门他就敏锐地发现了偷偷按在死角的摄像头。

想查我?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西钊退后一步,把果篮直接放在门口,再也没有来过。

他不觉得对方能通过摄像头画面查到什么,但他确实需要更谨慎了。

坤中是在西钊打篮球的时候认识的,热情的少年抱着球不可阻挡地进入了他的世界。他一个人独来独来惯了,本以为会不适应和人一起打球,但是无论是对抗还是合作他们都配合得非常好,西钊难得打了个痛快。所以当坤中提出交换联系方式时,他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拒绝,他发现自己渴望拥有朋友,这种感觉并不坏。

于是他开始频繁的和坤中出去打球,甚至还会聊上一两句近况。

“西钊兄,我说我来之前是经过特训的,你信不信。”坤中说着还很认真的扎了一个马步。

“我说我还天天接受魔鬼训练,你信不信呢。”西钊笑着回了一句。

他们都觉得对方的话是个随口的玩笑,谁也没想到,根本没人在开玩笑。

“我其实,也给里面演奏的人送过花呢。”这念头曾短暂的出现在他的脑海,又及其快速的消失了。

界王不再满足于这毫无突破的现状,他敏锐地发现了对方阵营卫星运行的漏洞,诱敌深入,想要将其他铠甲一网打尽。

西钊盯着显示屏上的战斗,地虎、风鹰、黑犀……那炎龙呢?为什么炎龙没有来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没有来齐的敌方阵容会产生对他们不利的变数。

当看见坤中的时候,西钊面上不显,心里直接揪成了一团乱麻。怎么坤中会是地虎铠甲……他们交了那么多次手,每次他都拼尽全力想要打败对方,可他的敌人居然是他来之不易的朋友……

于是在得到界王允许后,他和冰儿带着人快速赶往码头。

等他赶到后,场上的局势完全变了样子,炎龙铠甲的到来直接导致三个异能兽几乎同时被封印。按道理说,其实已经不需要他出手坤中就已经安全了,但他后面还好死不死的跟了个丑将,来都来了那他不上也得上。

西钊果断变身铠甲冲了上去,或许因为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对方的出手并没有上次那么强悍,反而在他迅猛的攻击下有了体力不支的颓势,没几个回合,他就用震雷斧将对方摁在了栏杆上。

他这次几乎胜劵在握,如果不是冰儿那边出了意外,他是要直接捣毁这副铠甲的。

后续自然是不了了之,他们任务失败,西钊回去接受了堪称惨烈的惩罚。

西钊能明显感觉到界王越来越极端,已经完全不顾虑他身体状况而进行越发苛刻的训练,这样下去他垮掉是早晚的事,还有冰儿莫名的变化,坤中地虎侠的身份……这些东西都像线团一样搅在他脑子里,他找不到线头,根本无从理清。

惩罚结束后,西钊和冰儿去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他知道冰儿有话要说。

"你还好吧?”冰儿问他。

“没什么,习惯了。”

“你有没想过,我们为什么和普通人不一样?我们为什么要为界王做那些事?”冰儿直接开门见山道。

“是他把我们养大,他对我们有养育之恩。”西钊平静地回答。他不认同界王的所作所为,但他也很明白现在只有影界能提供一个对他而言相对安全的地方,没有界王,他和冰儿早期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根本活不到现在。一码归一码,他向来算得清清楚楚。

“我认为我们为他做的已经还清了。”冰儿急切地说道,“他要统治世界,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想做一个能活在阳光下的正常人。”

西钊当然也对统治世界没有任何想法,他只是不想牵扯无辜的人,尤其在知道坤中的身份后,他并不想伤害其他铠甲。“他们有界王想要的光影石,如果在不伤害无辜的情况下,把石头还给界王,界王也许会放他们一马……”

“你觉得可能吗?”

好吧,他又说蠢话了。

他能感觉到冰儿现在对界王有意无意的敌视和反抗。在阳光下做个普通人……多美好的设想。他不认为界王能放过他们,但如果冰儿想要离开,他会帮她。

回到影界,他笼统解释了自己放弃任务的原因,理所当然遭到界王的训斥。

“笨蛋!自作聪明的笨蛋!我养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帮我摧毁地球上的生命!”

“那我算什么?我也是人类,到那时候,我还能活吗。”或许是受了冰儿的影响,西钊第一次正面质疑了界王的话。

“你不算人类,你从小就在影界长大,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界王步步紧逼,狠毒的眼神紧紧盯着他。“西钊,S学院有很多光影村后人,我要发动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你能完成任务吗?”

西钊沉默不语。

冰儿见他这样,着急地怼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低着头说:“是,界王。”

得到满意的回答后,界王自顾自的大笑起来。在界王癫狂的笑声中,西钊发现界王所求的,和他以为界王所求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东西。在理解这个事实的基础上,他有预感自己日后可能会走上和现在完全不同的路。

西钊看着异能兽在校园里横行霸道,看着学生们尖叫、逃窜、被伤害……那个异能兽手下哭泣的孩子,脸上的恐惧与绝望像极了当年被异能兽抓住的冰儿。

西钊不得不承认,现实与过去的交合重叠,让隐藏在他心底多年不曾见光的东西有了破土而出的趋势,他再一次对自己的立场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当年在这种情景下他是怎么做的他冲上去了,他去帮助那个小姑娘了。

那现在的他又在做什么……他在异能兽的旁边,成为了作恶的人。

他怎么能,变成了这样……他为什么会,站在小时候的自己的对立面上。

当年的异能兽给他带来了十几年的噩梦,而今他也要成为给别人带来噩梦的人吗?

西钊觉得小时候的情景不断在他眼前上演,仿佛异能兽现在抓住的不是陌生的学生,而是十几年的他和冰儿。

在他犹豫不决时,黑犀铠甲的召唤人直接越过他向异能兽走去,一句“你自己清楚”就让他明白对方什么都知道了。

那就在什么立场干什么事吧。他自暴自弃地想。随即变身铠甲和对方打了起来。

从战斗中撤退下来,西钊受了不小的伤,他自始至终没亮武器,对方的攻击都是铠甲硬抗下的,若不是炎龙来拦了一下,他应该是要受一击必杀的。

他迫切需要找到一个黑暗的角落缓一缓,外面的阳光今天格外让他觉得刺眼,照在他身上像打了烙印一样的让人感到难受,就仿佛照在他身上的不是太阳,而是他突然发觉的自己这么多年的罪恶。

走着走着,西钊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走到了音乐厅。今天应该没有演奏会,里面外面都是一样的冷冷清清,他鬼使神差地走向自己常呆的角落,坐在那里开始发呆。

过了一会儿,里面居然传来了熟悉的琴声,是那个李炘南么?他不知道,不过他确实好久没机会再听到这样的琴声。里面的人一曲接一曲地弹奏,西钊靠在角落里安静地听,直到琴声和他的意识一起变得模糊起来……

他居然又睡着了。

西钊翘着一头呆毛醒来的时候,对自己的行为给予强烈的谴责,他这一觉从上午睡到下午,里面的琴声也早停止了。他晃晃脑袋醒了醒神,重新打开手机查看消息,显示屏上一排坤中的未接来电。

也许是看他没有接,坤中又发了许多消息过来,大意无非是让他见面好好聊一聊。他不可能不明白坤中的意思,但他更清楚自己所处的现实。

坤中接二连三的来电和短信大有他不回复就发到地老天荒的趋势,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见坤中,把事情都说清楚,以后也算没有负担了,即使代价是要失去这个他来之不易的朋友。

他和坤中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执,坤中坚持要把他拉入自己的阵营,而他坚持要和对方划清界限。

坤中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他只觉得坤中天真,坤中那些设想有多美好,他就知道有多不可能实现。“我只知道光影石是你们偷的,虽然我现在还不怀疑你,但你也不能推翻我从小深信不疑的事情。”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坤中依然在坚持说服他,“西钊,我们还是好兄弟,我相信你很快就能想通的,谁事谁非再清楚不过了,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好不好!”

够了,真的够了。西钊甚至有些绝望地想:不要再试图向我解释太阳下的世界是什么样了。他已经蒙着眼睛在黑暗里呆了多年,为什么一定要逼他去撕掉眼罩去看正常人的世界?

离开影界的念头本就在他心尖上摇摇欲坠,坤中只轻轻一晃,就让他在黑暗里构建的世界天塌地陷,可他偏偏就是要自欺欺人故步自封,他就是要死死守住自己的眼罩不去看外面的太阳。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啊……

是晒太阳的感觉太疼了。

(四)

丑将的出现则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看到坤中被异能兽围攻,他便什么也顾不得要冲上去帮忙。他的晶片被突如其来的鞭子打飞,然后他看到了界王。

之后的一切与西钊而言像迷迷糊糊的片段,他被鞭打,被电击,电流直接超过了他的身体负荷,然后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电流危及生命,雪獒铠甲护主现身,在掐住界王脖子的时候,因为西钊潜意识的心软而放过了他,直接从影界逃了出去。

等西钊意识清晰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安全的地方,他明白是雪獒铠甲再一次救了他一命。他紧急联系了坤中,确认对方无碍后才暂时放下心来。

西钊明白界王是在利用他骗得坤中的到来,可他想不通界王这么大费周章,而坤中目前却一点问题都没有,这太不是他心狠手辣的作风了。一定有其他的问题没有被发现……

还有冰儿的态度也让人琢磨不透,明明之前还在劝说他离开影界,一下子就仿佛变了个人,还带着对外界强烈的憎恨让他清醒一点……

先不说之前他清不清醒,西钊觉得至少现在,他还真看不清局势的变化了。

不过接着这个机会,他也算从影界彻底逃了出来,先得过且过着,走一步看一步吧。

坤中得知他和影界断了关系后,简直大喜过望,非常积极的向他推荐ERP实验室,就差把“特别想让你来”贴在自己脸上哄他了。

对于这一切,西钊当然是感谢的,但他也明白坤中代表不了他背后的团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心无芥蒂地接受他和他的过去。况且,他也并没有想好自己是否真的能立即转换立场、改变行为,他能够因为冲动和愤怒离开界王,但十几年来影界的行为习惯和思考方式已经深深刻在他的骨血里,抛弃它们就像完全否定了他苦苦挣扎的十几年,他现在还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当然,他的这些顾虑是不能全部告诉坤中的,属于他自己的包袱当然应该他自己担着,坤中已经帮了他太多,没道理再为这些发愁。

所以他挑挑拣拣,跟坤中说了能聊的一部分。

“一下子要把过去统统抛开,这怎么可能呢,即使我做的到,你们也不会每个人都相信我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我知道有个人,他肯定站我这边。”坤中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事,“我带你去见他,顺便,请你吃最好吃的饺子!”

“啊?”西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坤中拉着跑了。

他们坐在一家装修温馨的饺子馆里,坤中十分热情地给他介绍,“这是饺子店的老板娘,蕙姨。”

西钊礼貌地点头问好。

蕙姨一边念叨着他这么瘦要好好补补,一边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饺子。亲切温柔的话语让西钊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听话的小朋友,说什么都只会乖乖点头。

坤中对此评价:要不是铠甲勇士需要保密,让蕙姨拉拢西钊,肯定百试百灵。

饺子确实美味,皮薄馅大,汁水丰盈,肉馅味道调得恰到好处,搭配的马蹄也清爽可口,西钊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坤中看他喜欢吃,便吵着闹着溜去后厨拜托蕙姨再做一份给他打包带走,留西钊一个人坐在位子上等待。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坤中回来,西钊无聊得嘟着嘴吐了口气,不免扭着头仔仔细细打量起饺子馆来。鲜花、窗纱、还有钢琴……

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摩托车的轰鸣,西钊被声音吸引,一扭头就猝不及防的和一个穿着皮衣抱着头盔的人对视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半响,最终对面的人轻轻叹了口气,嘴角一扬,试探道:“……西钊?”

没开玩笑,西钊觉得自己脑子空了一下。这个人……怎么和音乐厅外面挂的宣传海报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啊……

他再次注意到墙边摆放的钢琴,只觉得这个世界真小啊。

见西钊半响没有反应,炘南也不着急,只当自己的贸然问好给新来的同伴带来了无措。他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觉得在人家不认识自己的前提下,贸然直呼对方名字确实会让人摸不着头脑,便把头盔放在桌子上,决定正式去打个招呼。

炘南刚准备向西钊的方向走去,就被一股力量整个推得往前踉跄了两步,坤中一整个猛虎扑食直接窜上了他背后,手里甚至还提着蕙姨打包好的饺子。

“炘南哥!你可回来了,我为了在这儿耗着等你,和蕙姨都快把话聊干了。你再不回来,蕙姨都快把我期末成绩给问出来了……”小老虎一脸委屈巴巴。

“西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炎龙铠甲的召唤人,炘南哥!”坤中同学热情推荐,甚至还怕自己不够诚恳,配上了非常隆重的介绍手势,成功把自己手里提着的打包盒给掀了……

就这样,拖坤中的福,西钊和炘南一句话还没说上,就先干起了一起收拾残局的活儿。

等好不容易收拾完,三个人才重新坐下来。

西钊被一打岔,刚刚的惊讶已经全然被收进了自己礼貌的微笑里,他和炘南互相打了招呼,就算正式认识了。

两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都端的是一个进退有度,一点关于铠甲的东西都不涉及。

坤中一看这局势不对啊,怎么这么礼貌官方且客套呢,他想象中炘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打动西钊的场面怎么一点苗头都没有?……一定是他在这里打扰了他炘南哥的发挥,嗯!肯定是这样!

“那个,西钊,我刚不是把打包的饺子给弄撒了吗,我去厨房看看能不能请蕙姨再做一份!”坤中挠挠头,立即站起来就往厨房走,走到半路想了想又拐回来认真解释道:“西钊,炘南哥是实验室里最早召唤铠甲的人,他对实验室肯定比我了解的多,他说的话肯定比我靠谱,你愿意的话真的可以听一听的……我们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啦。”

西钊怎么可能不明白坤中的用心,他这个朋友虽然大大咧咧的,但考虑的却一点不少。知道他离开影界后那么迫切想让他加入,无非就是害怕自己会受到界王的报复,想让他有个安全的庇护所。不管最后他有没有加入,这份良苦用心西钊也不愿白白辜负。于是他笑着向坤中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认真学习。

看着小老虎一边走还一边用眼神叮嘱自己的样子,稚嫩的脸上大写的一副“我都冒着被蕙姨扒出考试成绩的风险去了哥你可给点力吧”那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炘南只觉得如果尴尬和压力有实体,自己一定会先被压死。

可毕竟是两个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就算对彼此的第一印象良好,也还是逃不过一些让人窒息的冷场。

炘南正绞尽脑汁地思索该开口先说些什么时,对面的人突然开口了,“那天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拦了一下,我应该是逃不掉必杀贴的。”西钊贴心地补充了道谢的具体内容。

炘南听完了然地点点头,温和道:“举手之劳而已。也许是五行铠甲之间冥冥之中自有联系,我总觉得你不会一直在我们的对立面。”

“可你之前也并不认识我,不担心我忘恩负义继续来伤害你们?”西钊直白地提出疑问。说实话,要是换了他,他可不会这么好心。

“首先,你和北淼打斗时一直没有亮出武器,应该不会和他到不败不休的地步。”炘南认真地解释道:“其次……”

“你现在坐在这里,不就是我没有做错的最好证明吗?”笑意从炘南的嘴角渗透到他眼底。西钊看着对方带着笑意的眼睛,突然有种错觉,对方仿佛是真的因为自己坐在对面,而感到没来由的高兴。

万事开头难,谈话有了突破口,剩下的一切就简单许多。

西钊做好了炘南跟他长篇大论的准备,他直觉这个人要对坤中难对付的多,不是他搪塞几句就能结束的。他自顾自地树立起坚固的防守,结果对面的人只跟他详细介绍了ERP实验室,其余的一句也没有,甚至都扯到炎龙铠甲第一次被感应到的情景了,炘南也一句劝说都没有提及。

“你没有其他要说的……”西钊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坤中安排他们见面的目的太过明显,要装不知道藏着掖着也太没意思。

炘南听了他的话,很明显的愣了一下,眼神盯着某处思考了片刻后,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坤中确实是想让我来劝你加入,但我还是认为每个人立场不同,选择也就不同。就像坤中做这些有他的考量,我说这些自然有我的考量,至于你的选择,也应该是你自己考量后的结果。坤中也好,我也好,旁人的建议永远只是参考,要做什么还是要问问你的心。”

西钊听完后沉默不语,炘南也不着急,在旁安静地等待。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西钊的选择,又或者,他认为自己有能力去接受西钊所做的任何选择以及选择所带来的后果。

半响后,西钊抬头看向他,语气难得带上了一丝不确定,“那如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呢?”

话毕,两个人默契地瞟了一眼厨房,都笑起来。

“我觉得,你可能只是缺少一个契机。”炘南把自己的话补充完整。

“什么契机?”

“一个能让你坚定这个选择的契机。”

“西钊,”炘南看了一眼在厨房里慌忙打包饺子的坤中,扭头对他道,“介绍ERP实验室只是为了让你全面地了解它,了解清楚才能决定你到底要不要来,适不适合。我虽然无法完全明白让你纠结的点在哪里,但谨慎点总是好的。”

还没等西钊开口,炘南又补充道,“不过我也有私心。如果你愿意来,对我们而言尤其是坤中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西钊听了,只是低头笑了笑,并未言语。

“说来说去都没说到坤中想让我说的话上,坤中安排的任务我没完成啊……”注意到厨房里小老虎落在他身上殷切的目光,炘南的脸上难得有了无奈的神色。

“不过表态还是需要的。”炘南将目光转回来,认真地注视着西钊,“西钊,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代表我个人欢迎你。”

阳光透过窗纱撒在炘南的身上,连带着他人周身都仿佛泛起一层白光,让他的眼睛也闪着细碎的光亮,或许是阳光太刺眼,一时竟让人无法移开目光。西钊看着面前的人,刚刚那句欢迎应该是他们两个聊天以来这个人最带有个人情绪的话语,而这难得的主观色彩远比其他客套的说辞来得更让人难以招架,让他除了一句感谢,居然找不到其他话语来搪塞。

“谢谢。”西钊翻来覆去只有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谢谢,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是。

“太客气了,我才要感谢你愿意听完我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呢。”炘南温和地笑了一下。“希望下次见面能比今天好,至少让你聊天时能松下精神喝口水。”炘南指了指西钊面前一滴未动的茶水,眉毛向上一扬,表情也带了点戏谑。

这人……原来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在提防他么。

西钊直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看着坤中收拾好给他使眼色,炘南自觉站起来整理整理衣服,准备结束这场谈话。

西钊也跟着站起来,下意识望向坤中那边,一个手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炘南笑着说:“坤中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影界的手段你比我清楚的多。如果真有什么不好解决的麻烦,我很希望能帮上你的忙,如果你愿意的话。”

“……好的,谢谢。”西钊觉得他今天谢谢指数严重超标,但除了谢谢,他也确实无话可说。

这人真的,让人除了谢谢,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包括他下意识的拒绝。

交换联系方式后,西钊和坤中礼貌告别了蕙姨和炘南,离开了饺子馆。

一路上,坤中都在手机上劈哩叭啦打字,估计是在询问炘南的任务进度。虽然炘南完全没按坤中给的路走,但西钊觉得以炘南的水平,安抚一只咋咋呼呼的小老虎简直游刃有余。

果不其然,坤中放下手机一脸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西钊已经跟着他入ERP大门了。

“西钊,炘南哥人很好吧?我就说他一定会欢迎你的,我认识他这么久就没见过他有情绪上头的时候,当然除了对北淼哥……”坤中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偏离了主题,挠了挠头又把话题拐回来,“炘南哥还叮嘱我来着,让我别天天问你加入的事情,说会给你压力,让我要再多相信你一点嘿嘿。”

这个人,居然事无巨细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的,要是真的他活得也太累了……

西钊对着坤中笑了笑,说:“确实是个还不错的人。”

无论是实力,还是见面时表现出的洞察力、贴心程度、谈话水平……都让人无法挑剔。虽然炘南说自己紧绷着没有放松,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全程高攻高防,自己开了个头后,话题全是他在带着走,说来说去就是不表明自己的态度,生怕别人能窥见他内心的一二。这种人,看着温柔可亲,其实谁亲谁近都算得清清楚楚,不在乎的东西根本不会上心,疏离感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西钊默默把刚才的谈话复盘了一遍,立即在心里给炘南下了定义:目前为止,人还不错,但要少惹。

不过,也不是全没收获。

炘南直截了当点出他犹豫不决的原因的同时,也给了他完全自由选择的权利,这在他过去的生活里,是几乎没有的。

而且他还得到了欢迎不是吗?

还有一个……可以获取帮助的权利。

西钊看着手机里新添的联系人,一个不小心就任由笑意在嘴角蔓延。

“啊?西钊你笑什么啊?我哪儿说错了?”坤中一脸不解地看向他。

“没有,只是觉得今天的饺子特别好吃。”西钊笑着举了举手里的打包盒。

他感受着阳光照在身上所带来的温度,这让他非常难得感受到一丝惬意。

今天的饺子特别好吃,阳光特别温暖,见到的人也……特别不错。

可能是照在身上的阳光让人眩晕,让他突然有了种可以不再害怕晒太阳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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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第二天,蕙姨早早地把三个孩子叫起来张罗,敏慈和冰儿随后加入,然后是ERP的诸位,一群年轻人聚在一起,热闹得很。

炘南估计杨军和张健没两个小时到不了,于是悄悄地从热闹的人群中脱身,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把东西领回来。没想到有人比他行动更快更隐秘——西钊已经开好脚架,就等他上车了。

“你会开车?”

“我还有驾照呢!”

“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你也没有对我毫无保留啊。”

西钊说这话的语气仍然是一贯的随和,但炘南不知怎的就...

西钊说这话的语气仍然是一贯的随和,但炘南不知怎的就听出来一股怒意,不敢去触人霉头,乖乖地把头盔戴上了。

等到上了车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和西钊说要去交警大队,可是一看路牌,炘南就知道西钊走的路线是对的——西钊早就知道炘南要去交警大队。

手续并不繁琐,负责的警员接过身份证核对过信息以后就把东西交到炘南手上。

西钊问他要不要打开来看看,炘南摇头,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他的奖座。

曾经,炘南把拿到比赛第一当做唯一目标,一日没拿到全国大赛的奖杯就一天不能来拿回这座奖。

这是父母和他的第一次比赛也是最后一次比赛,换成普通的小孩可能两三年就撑不住了,但炘南没有,这个奖座的事情炘南就连蕙姨都没有告诉。

可是现在,他虽然没有拿到全国第一,但他已经懂得了自己身上的责任,那是比奖座更加重要的东西。他相信爸妈见到现在的他也一定会为了他感到自豪的,是以毫无思想负担地来了。

而且他来拿回奖座的最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安慰自己,是为了——

“敏慈。”西钊说,“你早就知道了她和十年前那通交通事故的关系,你想让她走出来。”

炘南不否认,他有时候心肠确实很软,“每个人都值得更好的安排。”

西钊不语,炘南挑了挑眉,“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认同我说的话?”

“我哪敢啊!”西钊耸肩,“你连冲向太阳自焚都敢,我哪里敢对你说个不字。”

跟临出门时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样的语气。炘南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西钊为什么生气,但有问题就要解决——他现在深知把话说开说明白的重要性。

于是炘南就直接问了。

“西钊,你在气什么?”

西钊听得出来,炘南是真的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他现在多少也明白当初北淼在医院怎么能动那么大火气骂人——摊上这么有牺牲精神的队长,除了为他总是考虑团队的利益先于自身安危生气还能为什么生气?

“呃,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炘南说得很诚恳,看得出来一片真心赤诚。但是西钊一个字都不信,可他也不愿意炘南为了他的小情绪而感到为难——

“那好吧,你告诉我当时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冲向太阳,你告诉我原因我就不生气了。”

西钊决定采取迂回战术,他没办法把问题挑明了说,那就去找出造成问题的根源。

“真的?”炘南有些犹豫,“既然你想知道的话,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炎龙铠甲的召唤人显然并不擅长和人深入交心。四象阵以来就能在睡梦中看见师傅,偶尔还会梦见1500年前的一些场景,虽然并不都是噩梦,但是身临其境还是给炘南很大的压迫感。

他曾经以为这些事情除了师傅他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至少不是在庆功宴的两个小时前对自己的小伙伴坦白,白白扫兴。

但雪獒铠甲的召唤人实在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听众,他会作出反应展现出倾听的姿态但不会频繁到打断炘南的讲述,也不会对炘南的讲述提出质疑,或者瞎猜炘南当时的感受。西钊就只是静静地听着,不时还帮炘南接一下词,哪怕有些场景炘南已经讲过一遍了,他也不作提醒,任由炘南再讲一遍。

“所以,你梦到过有人自焚,他身上覆盖着炎龙铠甲,你觉得那是1500年前的炎龙侠。冲向太阳的时候你并不确定自焚或者说高温、火焰这些条件一定能帮助我们封印黑魔兽,只是赌了一把,恰好赌赢了。”

炘南抱胸,“说到这个,你们和我也就半斤八两吧!北淼都和我说了,当时他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动向,也不确定自己控制黑犀驹发力的角度是不是跟你想的一样,也是赌了一把最后赌赢了而已。”

西钊都要被炘南气笑了,但他又想起来这些细节是他自己要问的,心疼也是自找的——唉,幸好黑魔兽已经被封印了,大家都能过上一段太平日子,他的礼物也能派上用场。

西钊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管润手霜。

“咳咳,我好像总是不能及时给你送礼物。我听冰儿说这个挺好用的,这是送你的冠军奖品,恭喜你。”

炘南平时并不常用护手霜,看在是西钊送的份上,他决定以后每天练完琴都涂一点。

原本想着来回一趟也就花个四五十分钟并不妨事,没想到跟西钊说起心事来竟然讲了一个多小时,炘南也很吃惊,难道他变话痨了吗?

餐桌上的其他人可不会这么想,只要没人问起炘南,炘南能自己一个人沉默地吃完整场。就连杨军和张健都跟B队的人互相寒暄过两句,炘南愣是从打过招呼以后就埋头吃东西,那专注的样子活像几年没有吃过羊肉饺子。

饿了是一方面,没话说是一方面。

北方人的饭桌上必不可缺的肯定是酒。酒一喝多了人就容易乱讲话,比如说刚成年没多久的坤中。

“炘南哥,我敬你一杯!要是没有你,我今天就不能站在这里,明天也不能去画室上课,以后啊,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菜。”

饭桌上的其他人都僵硬了。

响应坤中的敬酒的竟然是蕙姨,特别豪气地连饮三杯,说炘南从小到大都没有多少朋友,能交到这么多真心对他的好朋友,她作为阿姨真的很高兴!

长辈都喝了,底下的小的也不好干看着,也跟着喝了三杯。

随着热酒下肚,坤中的祝酒词是越说越顺嘴。马上就说到今年炘南虽然拿到了全国大赛的冠军,但是没能参加国际大赛,没有捧回练琴人心中的最高荣誉,祝他明年一定把所有对手都斩于马下。

张健闻言,喝酒的手停住了,看向笑容僵硬的炘南,“你没告诉他们吗?”

杨军也很惊奇,“你们不知道吗?”

小嵩还以为炘南一定早就跟队友们交代了,“不会吧……”

蕙姨看炘南这个反应,以为他还在意没有拿奖的事,开口安慰他说:“没事的炘南,这只是你音乐路上的一个小奖项,姐姐不会怪你的,你的音乐之路还很长。”

“咳咳,”炘南干咳一声,向小兰使了个眼色,“蕙姨,你醉了,该休息了。”

小兰鬼灵精的,立马就反应过来,拉着蕙姨要上楼,“妈妈你醉了!我们回去睡午觉吧!”

“啊,我醉了吗?我没醉!”

敏慈也来帮忙,“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喝醉,来,蕙姨,我扶你回去休息。”

“我真的喝醉了吗?”

“真的真的!”

听着三人的脚步声出现在头上以后,美真坐到了原来蕙姨的位置——炘南左手边的座位上。

“说吧,有什么瞒着我们。”

炘南瞪了张健一眼,正准备要主动坦白,但张健无辜吃了一记眼刀,可不会让炘南好过。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你们英明神武的队长大人过了明年夏天的生日就满22周岁,超龄不能参加秋天的全国大赛。”

张健给自己夹了块油炸花生米,“简单来说就是他不可能再拿到那块奖牌了。”

这话一说,全场寂静。炘南想找个人帮忙活跃气氛,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已经不执着于那块奖牌了。

炘南看向杨军,杨军摆手,示意这场上他就和炘南最熟,爱莫能助。他又看向小嵩,小嵩也摆手,指了指对面脸色赛十年锅底的北淼,做了个嘴型——我可不敢做引爆器。

炘南只好将目光投向美真,这不看不得了,一看才发现美真都哭了,还搁那给自己灌酒呢,他要再不说话可真不行了,“咳,关于这件事,其实我……”

“炘南,对不起,之前都是我们误会了你,我,我自罚三杯。”

东杉这闷葫芦,眼角发红也像是快哭了的样子。

炘南麻木了,看着张健以外的其他人都跟着喝了起来,边喝还便喊口号是他们心胸狭窄,不知道体谅炘南的难处。

坤中还上来缠着他喝,说不喝就不是兄弟。

行吧,那喝吧。

结果喝到最后,就张健和炘南两人神志清醒——其他人的酒量都太菜了。

B队的五个南方人先不算,美真和冰儿是女孩子也不算,北淼这个生意场上经常交际的应该是喝惯了酒的也能被放倒就离谱。

认命地打车给一个个醉鬼都送回家,炘南无语,这些人今天是故意要来搞他的吧?

张健翻白眼。

“故意来搞我还差不多,我做错了什么还要帮你做善后工作!”

“要不是你先挑起话题,他们能这样吗?”

“话难道不是坤中先说的?我说炎龙侠您这可有失公允啊!”

“那你也不能那么接啊!”炘南没好气地给跟在一旁收拾,“我本来也没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哦~要我夸你一句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精神可嘉吗?”

炘南知道张健并不是真心夸奖,也不是真心讨打,无心之语罢了。于是也不和他争论,认命地把还能吃的东西一一装好。

没有告诉队友们这个比赛他错过了今年就没有来年可言,究其原因并没有张健说得那么无私,只是怕反过来增加自己的愧疚感而已——北淼的公司、坤中的学业、东杉的职业生涯……他们A队五个人,谁不是为了当好铠甲勇士而牺牲?

这些牺牲和退让不分轻重和多少,都是付出。只着眼于自己的付出很容易会对他人的奉献视若无睹。

酒醒之后的第二天大家再碰面,都是一脸尴尬——酒真不是个好东西,尽让人出洋相了。

美真和大家交代了ERP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暂时来说基地有五颗光影石,只剩下魔十逃逸在外,不需要五位铠甲召唤人继续寸步不离地守在基地了。她和博士正在找适龄的、拥有五行血脉的五行村后人,帝皇铠甲的腰带也由陈教授开始着手开发,五位铠甲召唤人可以回归到自己的生活了。

坤中是继续艺考复读;北淼回家管理公司;东杉给一家通信科技公司投了简历;炘南继续回去上学,准备他的毕业音乐会;而西钊和冰儿则受小嵩和敏慈的邀请,去给他们的作品当模特。

用冰儿的话来说就是,“活到这个年纪才发现自己是半个黑户,除了会打架也没别的特长了,现在也不需要我重新考个文凭就能养活自己,多好呀~”

不用三个月就火遍全国,当然好了。

炘南的生日在毕业音乐会之前,和之前的舍友、现在的舍友分别吃了一顿;西钊从拍摄场地溜出来,陪他和严谷峰老师又吃了一顿;东杉和美真来陈教授的实验室参观,顺便拉着他又吃了一顿;坤中的艺考进行得非常顺利,来S市进行复试的时候顺便也吃了一顿;和师兄师姐们还有一顿……

“哦……”

但是听到北淼的声音那么失落又有点于心不忍,转而邀请他来看自己毕业音乐会。

“真的吗,就邀请我一个人!”

炘南数了一圈,确定只有北淼能来。

“对,就邀请你一个。”

“好!那我一定认真准备,不给你丢脸!”

“啊?那也不用那么认真,就只是一个毕业音乐会而已——”

“当然要认真,对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很认真。”

到了音乐会当天,西钊人虽然没到,但是他的礼物先到了——是一套银白色西装。炘南嘴上说着又送我东西衣服还要换来换去好麻烦啊,换衣服的动作倒是毫不含糊,仍然是戴着西钊当年送的红色领结——他一直收藏得很好。

“哇!看看这是谁!我的小师弟可真帅!”晓晴师姐毕业之后选择了留校,为了看小师弟的毕业音乐会还鸽了男朋友的约会——把人带来一起听音乐会,“这套西装很衬你,这袖长、这腰身,我的天,给你做衣服的师傅手艺也太好了吧。”

炘南平时不太注意穿着打扮,被晓晴师姐这么一夸,看向镜子时也觉得这套西装手艺不凡。

他人本来就瘦,收窄的腰身配上简洁的单粒口、曲线型的下摆收边,越发衬得他英姿挺拔,青年卓越。

较为中性的白色西装照理说不该有什么攻击性,可是炘南穿上这套西装之后,让人感觉他锋芒毕露,隐隐有些压迫感,更像是穿了一套铠甲在身上。

“雪獒……铠甲……”

炘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还是晓晴师姐提醒他要上台了才回过神来。

曲毕,北淼上台献花。

炘南本来以为按照他那张扬的个性应该送热烈的玫瑰,没想到送的竟然是S市开得正旺的杜鹃。北淼看他神情,以为炘南不喜欢,惴惴不安地跟着到了后台,得到炘南一句肯定,“谢谢,我很喜欢”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北淼冷笑,“让那些老家伙都给我等着!”对上炘南又换上歉意的笑容,“对不起,今晚我不能和你一块吃饭了。”

炘南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工作要紧,你去吧!”

北淼有些不舍,又没有办法,转身要走,又被炘南拉住,“等等,我帮你整理一下你的口袋巾。”

炘南帮北淼整理口袋巾的这一幕正落在不远处的严谷峰眼里,在吃晚饭的时候他装作不经意地提起西钊。

“今天是你的毕业音乐会,怎么不见西钊那小子?”

“哦,他们的拍摄任务很紧,我怕他分心,没告诉他。”

“炘南啊,老师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谈朋友可不兴朝秦暮楚那一套,你要知道谁对你好,认准了一个人就得专心对人家!”

炘南听这话的走向不太对,饭也不吃了,放下碗筷看向严谷峰,“老师,我交朋友从来都很认真,您这话什么意思?”

严谷峰急了,这傻孩子!

“还能是什么意思!我是让你认真对人家西钊,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今天给你献花那小子,他对你心思不单纯,你可不能动摇!”

轰隆——

严谷峰一席话,接通了李炘南闭塞了二十多年的恋爱雷达——原来在老师眼里,西钊和我是这种关系?北淼也?

听过严谷峰一番“谆谆教诲”以后,炘南也没有心思在S市多留了。他原来还有一场商演,自觉状态不好,怕上台也是出丑,早早推了订了最快一班回D市的机票,一回到饺子馆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出来。

蕙姨觉得奇怪,去问小兰,“你知道你南哥为什么这么早回家吗?”

她们不知道,但是师傅知道。

可其实师傅也不想知道。

他活了几千年了,难得出来透口气只是想打打拳做做操,并不想给徒弟的感情生活什么建议。

“师傅,只有您可以解答我的疑惑了,您就帮帮我吧!”

师傅只觉得自己保养得当的长须都要掉了。

“孩子,这个事情呢,要说难也是难,说简单也是简单的。这样吧,你实话实说,你现在心里想着的人是谁?”

“您啊?”

炘南回答得很真诚。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他不是求助的心足够恳切,怎么能求到师傅到他梦里和他见面?自封印黑魔兽以来师徒二人已经大半年没见了。

听了炘南的回答,师傅眼前一黑,一时之间有点可怜自己另外的两位徒弟。

“不是我,是我向你提问时,你第一个想起的人。”

“西钊?北淼?”

师傅惊了!大徒弟你一脚踏两船!

“师傅,西钊和北淼好像来了!我该醒了!”

师傅:……

炘南房门外针锋相对的两位互不相让,全然不知以炘南超凡的耳力将他们的对话听了全。

“在炘南的事上,我一向很有耐心,不像某人,连恋爱关系都没有确认就打算在毕业音乐会上求婚。”

“五十步笑百步!你以为炘南就一定会选你吗?”

“至少我敢敲门让他选,就算他不选我我也毫无怨言,你敢吗?”

“我有什么不敢的,现在就让他选!”

裹着被子把自己缩到墙角里的炘南:我不选!

这样两颗贵重的真心,他,真的值得吗?

—————————————

百忙之中抽空亲手磨晶石的钊钊

VS

从来不含糊上来就是求婚的淼淼

炘南身边的人其实对这个修罗场早就门儿清,只有炘南当局者迷。

ERP里边坤中和东杉是磕钊南的,美真磕淼南。

她说是因为“北淼刚加入ERP的时候炘南就动摇过。炘南说是不在乎队长这个虚名,但是你们看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就只有北淼能让他动摇让他跳脚让他忍不住发脾气。”

饺子馆里边蕙姨是淼南派,小兰是钊南派。因为“西钊哥哥烤的肉好吃!”

而向阳是炘南独美派,虽然我写得不是很明显但其实向阳是炘南的唯粉。

编外人员的小嵩和杨军、张健属于炘南喜欢谁就支持谁派,冰儿磕淼南而敏慈磕钊南。

这群人曾经想过开盘打赌炘南到底什么时候能看出来,但是因为赌博不好,大家都维持着吃瓜群众的默契一直没有人去点破这件事情。

直到校园里的铁血钊南粉严谷峰(?)撞破了正主的出轨现场(?)才点醒了我们南哥。

至于师傅,师傅也是炘南喜欢谁就支持谁派。

END.

停在这里感觉确实很仓促,但是中间我写着写着已经忘了让南哥谈恋爱的心境了,所以写起all的修罗场来就很没有感觉。再继续写也不会出什么有新意的情节了,但如果我日后有想写番外的话一定把这个结尾改掉——南哥从来都值得!

文笔不是很好,也经常自己吃自己设定,还时不时一拖更就是一年,但是大家还是阅读到最后了┭┮﹏┭┮

谢谢这一路以来的阅读和支持(╥╯^╰╥)

32.

————————————

整篇文都是炘南中心向!!!!!!!!!!!

CP的大方向是all炘南,结局已经定了是OE,不指定南哥CP。北南西南我都要(在梦里)

唯一会HE的CP是东美。

OOC预警,有写得不好的地方尽管骂我,不要上升角色。

如有冒犯劳驾点叉。谢谢配合。

“我问过现任火村村长,黑帝在二十多年前早就被驱逐出五行村族地。可是十多年...

“我问过现任火村村长,黑帝在二十多年前早就被驱逐出五行村族地。可是十多年前,上一任五行村的村长去世,后继无人,族地里有过一段混乱日子,黑帝就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控制了大部分有声望的村长和长老。也是在那个时候,有部分水村、金村和土村后人离开了族地,随着他们的离开,水影石和金影石也失踪了,估计就是这些人带走的。他们多年不出世,在外必定有人接应,应该就是孤儿院的院长,”

视讯里是殿南和文东,

“院长也是五行村血脉,可能年轻时也在族地里生活过,所以对光影铠甲的事情很清楚。结合东杉传过来的资料,木行村在黑帝被逐出族地以前就已经脱离,他们始终游离在外,只和族地极少数人保持联系,负责保存光影铠甲的资料和记录族地里发生的事,行使的是类似于史官的职责。只不过东杉和启东的父亲还有爷爷都去世得早,没来得及和他们交代清楚,不然的话我们早该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识破黑帝的野心。”

“哈哈哈!这也算不打不相识吧,”东杉笑着回答,“那无极企业那边,北凯他们处理得怎么样了?”

“你可少为他担心了,他们水村人,生财有道,处理这些问题还不算什么。”

殿南对自己的小伙伴很有信心。

东杉也不多说什么。

“那就好。不过还有一样,爷爷留下来的资料里,有提到过黑暗宇宙还有暗影大帝之类的敌人,你们和黑帝相处了这么多年,有没有见过他和什么人走得特别近,那当中有没有影界的人?”

文东招手去问镜头外的泽西和方中,都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他和殿南也对此毫无印象,黑帝跟其他人的关系不是控制就是被控制,不存在合作。

随意寒暄几句以后,东杉主动挂断了视讯。

“东杉,你是怀疑……”

美真给东杉泡了一杯参茶,东杉接过道谢,“我忽然有个预感,以后还会出现更大的困难。”

西钊给北淼也泡了杯参茶,给炘南泡的是花茶,等着人从实验室和训练室里出来,就该晾好能喝了。

“你是指,更强大的敌人?”

“说不好,只是忽然有这么个预感。”东杉说。

“嗯,怎么就我没有啊?”刚刚正在努力作画的坤中并没有加入这一话题,一抬头就发现人手一杯热茶,就连不在场的炘南和北淼都有一杯,他连杯白开水都没有。

美真听了坤中的投诉,哑然失笑,说早就给他准备了果汁,在外面冰着,现在就去给他倒。

北淼先炘南一步从实验室里出来,东杉和他一块看数值报告,得出的结论是一切正常。

“哎,这RT血素怎么和抽签一样,有中有不中的,真搞不懂。”

坤中拿塑料膜给画布盖上,叼着画笔在做鬼脸。

北淼抽过画笔放好,说:“或许是对我们的一次考验吧,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我们现在又能召唤铠甲战斗了。”

话音刚落,炘南就从训练室里出来了,不过看他的表情非常疑惑,就连美真夸他在训练室里待的时长破纪录了也没能引起他的注意。

西钊把花茶递到炘南手边,略高的温度贴上肌肤的触感总算让炘南回神了。

炘南看向最早回归训练室的东杉,问道,“东杉,你进训练室的时候,师傅还在吗?”

东杉很疑惑,不知道炘南为什么有此一问,“在啊,还教了我一套新的腿法呢!”

“北淼呢?”

“也在啊!我前不久才见过。”

“坤中?”

“在啊在啊!我还缠着师傅让他教我那天特别帅的那招太极图必杀呢!就是不管我怎么说他都没教给我……”

不等炘南提问自己,西钊主动开口说:“我进去的时候师傅也在,他也没多说什么,就和平常一样,怎么,师傅训你了?”

“没有,我进去的时候师傅不在。我等了很久……”还试过打坐、睡过去再在梦里找师傅,可是没能睡着,师傅到底也没有出现。

“可能是师傅他老人家刚好出去玩了吧!”坤中提出了一个可能性,得到大家的一致否定。

不过也真没遇到过召唤人进训练室可训练人不在的情况。

美真没有亲自进过训练室也不清楚,她猜有可能是哪里的数据出了问题,会跟陈教授、加鲁博士提这个问题。

炘南面上赞同,心里却很清楚一定不是数据的问题。

“你是说院长希望我们团结在一起?*”

“可我们现在就很团结啊!*”

听到北淼和坤中的话,小嵩也沉默了,“团结的形式也很多,有可能你们现在还不够团结?”

“小嵩,你这话我可不同意,我们ERP这一路走来你也算是个见证人了,我们现在还不够团结吗?”

东杉的话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同,正要和小嵩再掰扯两句,ERP的警报再次响了!

“在中心高塔!我把你们传送过去!”

“明白!”

五人一起进了传送室。

和黑魔兽一打照面,黑犀侠就嘲讽别人是丑陋的家伙。

打肯定是要打的,但是在高空中还要顾忌着不能破坏地面城市,多有不便。炎龙侠指挥先用光影驹布成四象阵将黑魔兽困在阵里,他们再进行攻击。

愿望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黑魔兽的实力摆在那里,怎么会让他们顺利困住行动,不过是将计就计,将铠甲的攻击都化作可以吸收的能量,壮大自身。

眼见黑魔兽魔化成巨型兽,五位召唤人一齐攻击也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害,一旦让它落地,后果不堪设想。

“把这家伙引到外太空去!*”

“好!全速前进!*”

“臭小子,还想跑!*”

可是炘南等人的对敌经验终归还是不够,没有想到黑魔兽在太空中的施展空间更大,即使是五人毫不间断的连续攻击对黑魔兽来说也和挠痒痒无益。

眼见和铠甲合体的能量达到临界线,再不解除合体回到地面他们就都危险了!坤中提出或许院长让他们团结在一起就是要一起去攻击敌人,集合他们五个人的力量一起攻击,一定会有效果!

“要小心,一起上!*”

黑魔兽可不会等他们五人摆好阵型一起冲上来,长手一挥就将边缘的西钊和坤中打向地球引力圈。

“糟了!*”

“坤中!*”

北淼和东杉分别去救援,炘南看向远处的太阳,心中有了主意。

“坤中!坚持住!*”

“西钊!另一只手也抓住!*”

“铠甲的能量已经没有了,东杉,你放手吧,别被我拖累了!*”

“北淼,放开手吧,算我求你了,再这样下去,你会受伤的!*”

“别说丧气话!*”

“是兄弟的就一起坚持下去!*”

“等等,炘南他在干什么!他想——北淼,你快放手,快去救他!”

危急之中,西钊仍然准确地捕捉到了冲向太阳的红色身影——是炘南——他想干什么?

就算是铠甲,太靠近太阳也是会受到灼伤的,虽然理论上来说炎龙铠甲的能量源是太阳,但也禁不住和太阳直接碰撞啊!

北淼无暇后顾。

“不行,我不会放手的!炘南也不会希望我因为救他而放弃救你。我现在看不到他在做什么,如果要救炘南,你就给我起来!我配合你的行动,难道合你我二人之力还救不回自己的队友吗?”

西钊大约估计了一下他和北淼跟坤中和东杉之间的距离。

“北淼,召唤黑犀驹!从那个角度,把我们撞向坤中那边!”

“如果你已经赐予我保卫世人的力量,也请让我至少有保护这些弟兄们的能力,我愿意牺牲我自己——光——你听见了吗!给我力量!*”

红色的身影被金光淹没,炘南以为自己会和那位自焚的炎龙侠一样,人类的躯体被烈火融化,高温能令铠甲覆盖的炎龙纹章都变得模糊——但是没有,他非但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甚至连高温也没有感受到。

睁开眼后,眼前是熟悉的老者,他一下一下地顺着自己保养得宜的长须,仿佛这不过是在训练室时最平常不过的会面。

“师傅,我死了吗?”

老者不语,抬手指了指他的身后——是他生死与共的伙伴们。脱去了一身铠甲,即使遍体鳞伤也依旧在尝试抓住他即将落入太阳的身躯。

“恭喜你们,终于明白了团结的真意。去吧,带着光明的力量一起战斗吧!*”

炘南下意识地就要奔向自己的队友,但在离开前,他回头看了老者一眼。

“师傅,我以后还能再见到您吗,1500年前的炎龙侠到底是因为什么……”

“那些重要吗?比起过去,更重要的,是眼下,和未来。去吧!”

老者转身。

“也对。”

——————大战过后——————

“啊啊啊啊啊总算结束了!我要吃涮羊肉!卤鸭翅!”

炘南抬手摸了摸坤中的头,“你啊,就知道吃!”

“坤中说得没错,大战过后最适合的就是大吃一顿!”北淼投出了赞成的一票。

有了水村第一敛财人(北淼:我不承认这个称号)的大力支持,蕙姨愣是把饺子馆布置得跟高级会所有得一拼,当然,用于装饰的全是食材,就怕把这些年轻人饿着了。

东杉提议把B队的队员,还有冰儿小嵩都邀请过来,那就一定能把食材都解决了。

蕙姨很爱热闹,自然没有意见。炘南打算把杨军和张健也邀请过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大家也都是朋友了,他俩也都是ERP和铠甲勇士的知情人,也该算上一份功劳。

————————

到这里正片TV的内容就结束了!

从B队到这次决战的战斗场面我省略了很多,因为都是可以从TV上看到的内容,我重复写就没有意思啦。

照例还是标了星号的,是从TV原作上直接扣下来的或者修改的台词。

这里我将炘南一个人冲向太阳改成了大家一起冲向太阳。和TV里的表现有所不同,下一章会详写一下这个点。

然后下一章和再下一章大概两章左右这篇文就完结了!

31.

炎龙铠甲的召唤权不知道何时又回到了炘南手上,他驾着炎龙驹要去追,可是哪有那么容易被他找到。虽然因为之前B队的高调行动,大部分市民都对天上乱飞的五色光见怪不怪了,但炘南本人还是不喜欢被太多人注视,而且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扑也于事无补。炎龙侠颓然地伏倒在炎龙驹上,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

炎龙铠甲的召唤权不知道何时又回到了炘南手上,他驾着炎龙驹要去追,可是哪有那么容易被他找到。虽然因为之前B队的高调行动,大部分市民都对天上乱飞的五色光见怪不怪了,但炘南本人还是不喜欢被太多人注视,而且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扑也于事无补。炎龙侠颓然地伏倒在炎龙驹上,就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了美真的声音,“炘南,我们把卫星弄好了!你先回实验室和东杉汇合,我订了明天的飞机,北淼订了今晚的,最晚不过明早我们就能回到D市。”

“好。”炘南应下,驾驶炎龙驹升空,照着卫星发来的地图指引飙回基地。

“炘南,怎么样了?”东杉迎了上来,炘南放下头盔,摇了摇头,“没找到。”

“也不要太灰心了,根据B队的说法,向阳可以自行召唤终极铠甲,他会没事的。”东杉这话说出来就纯粹是安慰炘南的了,B队几人说的原话是向阳在生死关头被激发出了莫大的能量才召唤出铠甲合体,现在被黑帝掳走了,还不知道黑帝掳走向阳的目的是什么,一切都不好说。

炘南也知道东杉没把话说死是在安慰自己,努力挤出个笑容来,问:“B队还说什么了,我听他们管那个领头的人叫族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南和方中都受伤了,他们人在医院,坤中和西钊都跟着,如果问到详细会再跟我们联系。现在,炘南你需要先进去实验室一趟,我要对你做个检查,看看你的RT血素还有身体的其他数值是不是回归到正常水平了。”

“好。”

就在炘南待在实验室里接受检查时,西钊和坤中已经把事情问清楚了,北凯在叙事时也没做隐瞒,是以坤中在听到方中对向阳见死不救但是最后向阳还是愿意以身涉险换方中平安时,没忍住揪着北凯的衣领打了一拳。北凯也没躲,硬生生受了下来。

“面对弱小,你们有能力,但是为达目的冷眼旁观见死不救!你们没有资格当铠甲勇士!”

泽西和文东也被说得面红耳赤,不敢直视西钊和坤中的眼神。

“暗影护法已死,那几个被附身的人也救下来了,”西钊冷冷地说,“算你们还有点良知,从之前恶土护法的附身者死亡以后,吸取到教训,没白拿人家的解剖数据。”

“哼!”坤中放下北凯,“炘南哥说他赶到的时候,听见你们喊族长了,你们的族长是谁,你们是在帮助他绑架向阳吗,你们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北凯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开始说他们几个的故事。

和A队的五人不同,殿南和北凯五人从小就在族地长大,他们是五行村后人中无父无母的孤儿。族地里消息闭塞,以家庭为单位生活,族中大小事情都由族长裁决。他们五个人的父母死因不明,没有亲戚也没有家庭愿意收养来路不明的孤儿,是族长收留了他们,从小就把他们当铠甲召唤人来培养。

送他们出外读书,学技术学本领学管理,告诉他们五行村的传承,等五人都长大了,又让他们进无极企业帮忙。陈教授和加鲁博士发现火影石并不是什么意外之喜如获天助,火影石是他们从族地里拿出去,故意让教授和博士发现的。土影石也是,影霸是无极企业安插在影界的卧底。

虽然无极企业以火影石和土影石为母本,制造出能增强铠甲属性和屏蔽铠甲能量的小型晶石,可是他们手里只有两种属性的影石,木影石、水影石和金影石流落在外,多年寻不到踪影。五行相生相克,只要火影石先出世,其他影石的持有人也一定会有所行动,到时无极企业就可以顺藤摸瓜将五颗影石都掌握到自己手里。

影霸在影界时只控制异能兽消去五行村后人的记忆,一方面是为了让今后的五行村后人哪怕身怀血脉也不必陷入流血斗争,同时还丰富了他们的五行村后人在籍记录,另一方面是则为了削弱影界的力量。等到界王上任时,他只是个科学家,对于伤人性命与否不太在乎,一应制度沿用前任影霸的,这才不至于让流落在外的极少数五行村后人受到太大打击。

等到五颗光影石聚齐,将暗影护法一一封印,从此世界和平,再无战斗和流血牺牲。

族长就当故事一样将自己的野心灌输给五个小孩,等到他们长大以后自然而然地就把族长想做的事当成自己想做的事,是维护和平、保护地球的伟大事业。等到今日黑帝召唤出四大凶兽,毫不掩饰自己对终极铠甲的野心时,五人才反应过来,他们恐怕都是黑帝多年布局中的一颗棋子。

黑帝所图不小,这些年无极企业一直在环境保护一事上造势,再过不久就要将小型晶石正式当作商品推出。如今只有一只异能兽逃亡在外,四大凶兽和终极铠甲都在黑帝手上,不论是魔十自己出来作乱,还是黑帝将四大凶兽放出来作乱,他只要制造出小型晶石可以击退异能兽以及免去环境污染的危害的舆论,无极企业的市场可就大了。即使魔十或者四大凶兽不受控制,他有终极铠甲在手,如果向阳受他控制,任人施为,这天下就成了黑帝一人的天下了。

“他想得倒美!”坤中年少气盛,还不知道钱财对于人心的扭曲到底有多大。西钊看待问题则冷静得多,“这虽然是你们的推测,但我们相信你们不会在这种关头还有所保留。你们毕竟也是无极企业出身,如果让你们回去阻止小型晶石上市,有没有把握?”

泽西和文东连忙上前帮忙扶着,北凯看向西钊,“我们五个是一体的,我们一起回去。”

坤中颇受震动,和西钊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另一边,黑帝对于自己的催眠术会失效一事并没有太多反应,他知道帝皇铠甲并非凡物,想要控制它的召唤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幸好,影界的上一任领导者是一位科学家,给黑帝留下了一样可用之物——作用于人体主感应神经之上的幻觉芯片。

给向阳装上芯片以后黑帝并没有贸然出击,而是谨慎地观察了两天。他放了一些铠甲勇士战斗的影片给向阳,发现在铠甲勇士活动的时候向阳会变得狂躁,而异能兽活动的时候却没有太大反应时,终于确定芯片开始发挥作用,已经在干扰向阳的认知,黑帝才放心地将四大凶兽和向阳放出去捣蛋——当然是先引导他完成铠甲合体后才将人放了出去。

美真和北淼回到ERP之后,跟东杉西钊整合信息,又给五位召唤人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发现他们的RT血素都回归正常水平以后,将B队交回来的召唤器再一次交回他们手上。小嵩和冰儿也带来了好消息,他们在孤儿院的地面上采集到院长的遗言,可惜并不完整,“完全封印,一靠帝皇再现,二靠五铠须纟……”

“哎,怎么就只剩个绞丝旁啊,冰儿你是不是没搜集完啊?”坤中问道。

冰儿没好气地说,“我和小嵩哥把孤儿院都翻遍了,就这三行字。应该是院长没来得及写完,就……”

气氛一时陷入低迷。

“帝皇再现,说的应该是向阳,按照B队的说法,向阳已经召唤过帝皇铠甲了,可是暗影护法被封印以后又有四大凶兽,向阳体力不够了没办法封印。”

东杉跟炘南都和孤儿院没有什么联系,这个时候还能冷静地进行分析,“外边还跑着一只魔十,我们不能把完全封印的担子压在向阳身上,一定有我们五个人能做的事情!可是,这绞丝旁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西钊开玩笑说,“总不会是让我们绑在一块儿吧!”

“好啊好啊!要是那几只怪物再出现的话就把我们绑在一起,要死一起死!”

坤中说完就被北淼敲了一下脑袋,“什么死不死的,我们一定会赢!”

“哈哈哈哈哈!”

玩笑话说过,基地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提起要瓦解黑帝的阴谋,青年们都是愤慨不已,恨不能现在立马手撕敌人给受蒙骗、受伤害的其他五行村后人报仇。

“关于这个,我倒是有些想法。”东杉看向磁场里的木影石,“启东之前跟我提过一些,我回去跟他说再找一找这方面的书,爷爷将一些文件和书籍都保存得很好,如果我们有证据的话,交到B队那边他们也能顺利一些。”

但是还不等他们对绞丝旁的指示做出什么解读,ERP基地的警报就拉响了。

“是向阳,还有四大凶兽!”美真迅速将五位召唤人传送到相应地点,“炘南,向阳所在的位置靠近天然气储存罐,要是被战斗波及爆炸就糟了!”

“好!我把他引开!”

“西钊、北淼,你们和东杉的距离比较近,把对手吸引到同一片区域,我用卫星传送把坤中传送到你们附近,用四象阵,一口气解决他们!”

雪獒侠和黑犀侠一边吸引凶兽的注意,一边跟着卫星的指引跑图,风鹰侠则在注意保存体力,他的能量消耗快,还要留下一些等队友来了布阵。地虎侠听从美真的指令,紧紧地抱住面前的凶兽,卫星的传送不过几秒,很快他就见到了同样在战斗的蓝色身影——风鹰侠。

炎龙侠独自对上帝皇侠,才知道终极铠甲的强度所言非虚。这可比平时和师傅练拳时打在身上的那些攻击要痛得多,向阳应该是被控制了心神,拳拳到肉招招致命。不能和这个级别的对手硬碰硬,炎龙侠驾驶着炎龙驹,想要将帝皇侠引到更加空旷的地方去。但是帝皇侠明显有自己的想法,并不跟着炎龙驹的轨迹,在空中两次翻飞遭遇战之后,帝皇侠驾驶着帝皇驹在云海中翻滚如龙,激光炮追踪能力极强,让炎龙侠避之不及,金光闪烁也让地面上的人们目不暇接。

如果不是在战斗中的话,炘南还真想赞美两句帝皇驹英姿无敌,但要是因为向阳,地面上的人有所损伤,那麻烦可大了。

等炎龙侠穿越云层终于追上帝皇驹时,帝皇驹上早已是空无一人,只有一道金光垂直向下。炎龙侠真没想到帝皇侠路子这么野,还在半空中就往下跳,连忙控制炎龙驹加大速度向下俯冲。

终于,在帝皇侠即将撞向一幢高楼的楼顶时,炎龙侠抓住了他,同时想借助炎龙驹的力量改变帝皇侠的方向。帝皇侠回头看了一眼,反客为主抓到炎龙侠的上臂,连人带驹摔下去。

在空中不容易控制身形,等听到美真传话说底下就是北淼他们布好的四象阵时,炘南再想带着炎龙驹升空已经来不及了。

雪獒驹和黑犀驹撞向炎龙驹,将炎龙侠和炎龙驹分离,风鹰驹和地虎驹尝试着要去接炎龙侠,差点没把人撞得更远,阴差阳错地让人落到一直在地面待机的黑犀侠怀里。

“炘南,你没事吧……”地球的重力果然不同凡响,这还是北淼召唤铠甲合体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手快断了。

“没事——才有鬼。你的肩甲硌到我了……”炎龙侠一个翻身立马从黑犀侠并不容易靠近的铠甲上下来。

“炘南!小心!”

眼见帝皇侠直直向炎龙侠而去,风鹰侠和地虎侠都急了,谁都没心思管暂时被困在阵法里的凶兽,阵法一有松动,凶兽们便忍不住逞凶。

最先和帝皇侠碰上的风鹰侠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没想到帝皇侠径直越过他,就连已经发动攻击的地虎侠也不理,抬手就化解了裂地劈,稳稳地落到四象阵的中心。

还守在原位的雪獒侠谨慎地观察,没有作任何动作。

帝皇侠伸手指了一下四个方位上的凶兽,随后张开双臂,双拳一张一放,早前被北淼他们布好的四象阵轻而易举地就被破了。西钊正要上前去阻止,炘南主动解除铠甲合体,拦下了他,“是师傅,不是向阳。”

果然,四大凶兽虽不再受阵法所困,但是破阵的那一刻,它们并没有重获自由,反而陷入帝皇磁场中无法自如行动。

其他几人也跟着炘南解除了变身,看他们师傅一拳一个凶兽,仿佛被教训的是自己。

坤中都躲到炘南身后去了。

最终,帝皇侠以一招乾坤极光结果了四大凶兽。坤中还兀自在嘀咕,“这个太极的圆我也跟着师傅画过,怎么我使出来就没这么大威力?”

众人原以为解除铠甲合体之后师傅至少会通过向阳给他们传句话,没想到向阳只是再次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回基地检查之后发现向阳的主感神经上植入了和之前植在坤中身上一样的芯片,只不过芯片没有被激活,所以向阳才没有受控制。

“这么说来,向阳之前和我的战斗,其实是在演戏吗?”

炘南很吃惊。

“如果没有那场打斗,黑帝可能会有所察觉,提前把四大凶兽召回的话,我们要想封印他们还得再花功夫,”

西钊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向阳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思量,真不愧是帝皇铠甲的召唤人。”

给我们向阳小朋友颁一个最佳演技奖!

师傅:所以你们五个为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我打╰_╯

27.

记者手里掌握的消息确实要比常人的丰富,小嵩和老友组了几次饭局,也和北淼对过信息,很快就得出结论——无极企业发家的过程绝对有可疑。

这十多年来无极企业吞并和联合其他公司,旗下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影视、音乐、服装、家电等等都有无极企业活跃的身影。可是小嵩和北淼在明在暗,都没有找到任...

这十多年来无极企业吞并和联合其他公司,旗下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影视、音乐、服装、家电等等都有无极企业活跃的身影。可是小嵩和北淼在明在暗,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创始人的消息。再顺着这一条线收集各类经济报纸、杂志,只知道无极企业原是由一家废品回收站做大,老板再把生意扩张到今天这个规模。外边的传闻是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由是靠着做废品回收把家业做大,所以这些年都分外低调,就连业务量最大的合作公司老总也不知道无极企业的老板究竟是什么人。

北淼很清楚,掩盖出身情有可原,可因此关门闭客绝对没有必要,当中一定另有内情。企业形象是一回事,生意场上该做的人情往来总是要有的。这么多家合作企业,旗下的产业也很多,从上至下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老总究竟是个什么人,就连个大概的外貌描写也不能统一,这可太奇怪了。

ERP的人在查无极企业,无极企业的人也在查他们。

收到文东传回来的消息时,黑帝捏着嗓子自言自语,“李炘南竟然在无铠甲合体的情况下召唤炎龙驹……有意思!真有意思!看来,这终极铠甲,我还得自己亲手去取了。”

向阳和炘南、西钊都没有正面回答小兰他们到底去了哪里的问题,小孩子忘性大,哄了两句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坤中可不同,他很担心炘南和向阳是不是在路上被人伏击了。

西钊把事情经过和坤中简略说了一遍,然后就和坤中一起离开了饺子馆。之前说要过来蹭饭也只是说说而已,他看得出来炘南有心事,他们在场的话可能会给他压力,先让炘南自己一个人待着比较好。炘南感激西钊的体贴,约好明天见再把两人送出门。

“蕙姨,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哎炘南,你不吃了吗?”蕙姨问。

炘南摆了摆手。蕙姨看着炘南上楼的背影有些担心,“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小兰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问向阳,“你知道我南哥怎么了吗?”

向阳愣了一下,头一回出声回应小兰的问题,“你南哥?”

“对啊!我南哥怎么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呀?”小兰是个急脾气,向阳就回了她一句又开始埋头吃饭,蕙姨也回到桌上来了,小兰不好发作,暗自嘀咕,“好啊,你们都背着我有小秘密了!”

这秘密让炘南来判断的话,本来还能和“小秘密”够上边,可今天炎龙驹一出,他觉得该是个“大”的了。

自从上次光影两方的能量以四象阵为媒介碰撞过后,炘南就发现他时不时能梦见师傅。有的时候是在训练室里的山顶平台,有的时候是在不知名的小楼里,楼里的装饰像是一个会议室。师傅有时会一言不发地抓着他练拳,有时会让他陪着打坐,同样一言不发。向阳住到家里来以后梦见师傅的频率就更高了,师傅也不光让他陪着打拳,还能拿出烈焰弓烈焰刀和烈焰镖让他练习。是以,炘南怀疑这次的炎龙驹是师傅召唤的。

“师傅,难道我们现在是所谓的一体双魂的状态吗,你可以操控我的身体来召唤炎龙驹?”

仙风道骨的初代帝皇铠甲召唤人捏着自己保养得宜的长须,没好气地白了爱徒一眼。他怀疑自己徒弟是话本看多了虚实不分,但徒弟是自己收的,也没有什么办法。脸色又温和下来,拉着炘南一起打坐,坐了一阵,抬起右眼皮瞄向炘南,显然没有在静心打坐,劲盯着自己看了。

“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这个眼神?”

“今天对上暗影护法的时候,我明明没有召唤炎龙铠甲合体,新一代炎龙铠甲召唤人也没有,但是炎龙驹自己跑出来了。”

“哦?”师傅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把左眼皮也抬了起来,“还有呢?”

炘南没有说话。

“其实你心里有答案。”

师傅一锤定音。

“你是今世的火铠主人,照理说你可以使用火之铠甲的任何武器,这件事值得震惊吗?”

“我……”炘南想起来刚进训练室那会儿,好几次师傅都称呼他为火铠主人,他以为这就是个固定称呼,搞不好张健和殿南进训练室的时候师傅也是这么称呼的,没想到他还真能驱使炎龙铠甲的所有武器,是名副其实的火铠主人,“可是为什么我还是不能召唤铠甲合体?”

“炘南,铠甲是力量吗?”

虽然是疑问句,但师傅的眼神很坚定。

“是,也不是。那什么才是力量?今日面对恶木护法、面对新一代铠甲召唤人时,你可曾因无法召唤铠甲而弃向阳于不顾,任由他人摆布?”

炘南摇头。

“这便是力量。失去了铠甲,或许你出拳的速度、力度都会有所减弱,但是打败对手的并不是覆盖在拳头上的铠甲,而是选择出拳的你。”

28.

【丑将】和【阿豆】将黑帝约到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暗影护法五折其一,新一代铠甲召唤人对他们穷追不舍,为了安全起见,恶水护法和恶火护法都已脱离了附身的人类,只有恶木护法和恶金护法仍占有人类的身躯。现在终极铠甲的召唤人向阳整日和炘南等人在一起,暗影护法根本就找不到机会下手。

炘南一行人现在已经不能召唤铠甲合体,按说不足为惧。可是在之前小巷的战斗来看,在不召唤铠甲的情况下李炘南仍然能召唤炎龙驹,如果其他召唤人也能够在没有铠甲的情况下自如地召唤武器……

黑帝隔着墨镜看向【丑将】和【阿豆】的谄媚嘴脸,对他们所说的他更了解人性之类的恭维照单全收,“在封魔盒里待了上千年,你们不了解人性也是很正常的。”

【丑将】和【阿豆】的脸色沉了下来,黑帝仿佛并没有看见自己的合作伙伴已经陷入低气压,自顾自地说:“新一代的铠甲召唤人急功近利,求胜心切,只要给他们一点小饵……算了,你们太久没有接触过人气了,既然求到我面前,那我就帮你们这个小忙。”说完,伸手找来服务员要结账。

看着服务员惊慌地和主管解释但就是没想起来是他们这桌应该付的钱,哭哭啼啼地说自掏荷包赔偿,【丑将】和【阿豆】轻蔑一笑。黑帝有异心这件事他们早就知道了,纵他到今天只不过是因为这个人还有用处罢了,一条狗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主人看。

幸好今天来的是比较沉得住气的他俩,要换成恶火,黑帝现在已经是一具焦尸。

影界有大动作,ERP的进度也没有落后太多。

北淼用自己的人脉查到无极企业名下有一座不记名的矿,矿石源种、年产量、矿工人数、开采年份等等都没有记录,看着就很可疑。原本只是看到无极名下的药业全都集中在某片山区设厂,有些好奇,顺着一查就发现无极企业竟然还涉足矿业,却只有这一座矿,隐藏得很深,估计和殿南等人经常拿在手里的小型晶石有关,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连夜赶往矿山,出发前正好收到了美真的来电。

美真和陈教授、加鲁博士讨论过,依照现在的战力,只要逐个击破,封印暗影护法五套光影铠甲绰绰有余,但为什么会有一套终极铠甲存在?他们只研究过向阳的一些基本数据,可以肯定他是五行村血脉,和炘南、北淼、东杉等人的血液成分都略有不同,但是毕竟没有见过向阳召唤终极铠甲,不知道这一套传说中最强大的铠甲到底是怎么个强大法。世间有黑便有白,有光便有影,终极铠甲或许是为了对付比暗影护法还要强大的敌人。

但是真到了那个地步,难道他们能指望一个十岁小孩召唤铠甲作战吗?那显然是不现实的。如果只有五行血脉的后人能召唤终极铠甲,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另一位五行血脉的后人。如果找不到,他们要让五套铠甲配合起来的总战力达到或超过终极铠甲,而美真和加鲁博士一致认为关键在于北淼和西钊、冰儿、坤中生活过的孤儿院里。

美真又拿同样的问题去问西钊和坤中,得到的回答基本相同——他们什么都没记住。倒是冰儿给了美真不一样的回答,“嗯,要说是青眼有加吧,其实也没有,院长没有偏爱我们当中的某一个人,他是院长,对所有孩子都一视同仁。不过你要说偏爱,好像也有,但不是我们,是一个小宝宝,孤儿院里也有来帮忙的阿姨,但是院长总是亲自照顾那个小宝宝,当年孤儿院遭灾,院长到死都把小宝宝护在怀里,如果那个小宝宝还活着的话可能跟小兰差不多大吧。”

“关键时刻还是咱们女孩子靠得住!”

“妇女能顶半边天!”

“既然这样的话,冰儿,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

29.

文东将黑帝下的指令和B队的其他人说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完成族长的任务。”

A队的人现在对向阳寸步不离,要想绑架向阳,必须先把炘南等人弄走。可是光论肉身打架,说来惭愧他们一起上可能也打不过炘南和西钊。虽然他们从小被当成铠甲召唤人来培养,但是那些战斗训练和炘南这样天生开挂的跟西钊这样能扛得住电击的还是有些小儿科了。

武斗不行,只能文斗。

要想骗过团结一心的A队,得各个击破,由点破面。

东杉也不耽搁,一边调出阳光小学门口和后街的监控视频盯着,一边联系西钊,没有想到他也没联系上西钊。他换成基地的固话又试了一遍,同样也是不通。可惜他们这会身上都没有召唤器,不然可以直接用卫星呼叫,不可能有联系不上这种事。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东杉没忍住动了火,“没有,我的车载导航被人动了手脚,现在还堵在路上,这群人竟然真的对向阳一个孩子下手!”

事实证明英雄也怕电信诈骗,骗子手段层出不穷!防诈骗宣传要一直跟上时代才行(重点错)

这几章都是在赶剧情所以读着会觉得发展很仓促,对不起啦我想完结的心和手实在是控制不住了(︿)

26.

小嵩在南方有几个以前认识的记者朋友,正好都是负责经济板块的,他和美真北淼兵分三路,他去打听企业在明面上的关系网和消息,美真留在S市和陈教授等北淼消息。北淼得(děi)到G市潜入企业内部,想办法弄一块晶石的样本来。

美真和小嵩都很为北淼这一行的安危担心,倒是陈教授老成在在的,让他们...

美真和小嵩都很为北淼这一行的安危担心,倒是陈教授老成在在的,让他们少为水村人敛财和交际的能力担心——北淼表示抗议:怎么能叫敛财呢!——抗议无效。自从B队将他们所掌握的在籍的五行村后人资料都录入了ERP的系统以后,陈教授和加鲁博士加班加点地深入研究,发现他们水村人确实在经商一道大有作为。

如果没有B队背后或另有所图一事,水村后人善于生财这一点,陈教授和加鲁博士最多也就调侃一下罢了,可是这一下牵扯出B队背后是无极企业,性质就不同了。或许,B队手里,不,是他们背后之人的手里所掌握的资源要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同样为此忧心的还有启东,他多少知道一些家族史,爷爷和叔伯他们作为风鹰侠独自在外活动的这些年,应该另有内情。但他不是战斗型体质,RT血素也不达标,从小只爱诗文墨宝,爷爷对他也不作要求,是以启东之前也没有深入了解过。B队这事一出启东就开始翻家里的藏书,只是任凭他把爷爷留下来的书都翻遍了,甚至连奶奶帮忙写的菜谱也看了好几回,愣是不见只言片语。

“只希望美真他们这次去往南方一切平安吧。”

“一定会的。”西钊按着耳机说,“东杉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你说的对。”东杉瞥了眼还待在训练室里的泽西,“殿南和北凯早上就出去了,他们的召唤器定位最后显示的位置是在后街,你那边有消息吗?”

“后街吗?我在十字路口这里等了一个早上,没有见过他们。”

两人同时想到一个去处——阳光小学——向阳的学校。

“我留在实验室里继续看着泽西,西钊你去通知炘南他们!”

“好!”

关于向阳到阳光小学就读这件事还有段隐情,之前的收养家庭对向阳并不上心(搜集到证据都能判虐待成立),所以敏慈和炘南有心为向阳再找到一个新家庭,但是向阳看着也不是很上心。不论是敏慈还是炘南都没有达到收养孩子的标准,蕙姨又有小兰,炘南终归是经常不在家的,突然多出来一个男孩子恐怕都会别扭,不太方便。于是在征求过向阳的意见以后,决定让向阳的户口仍然挂靠在孤儿院,而敏慈和炘南作为向阳的助养人可以和他一起生活,还要和向阳定时回孤儿院报到。

向阳眨了眨眼,他明明没有开口,为什么炘南哥哥会知道自己的想法?

用小兰的话来说,向阳可能是先天性面部表情缺失症(说完这话就被炘南训了)。在向阳自己看来,没有表情算不上什么大问题。他虽然只有十岁,但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比做表情重要,他有没有表情和他能不能干成那些事情并没有直接联系。

王向阳同学从来不因为自己没有表情而感到困扰,他也从不因别人能做出很多表情就感到嫉妒或自卑。他知道有人很擅长表达情感,也有人不擅长展现自我。这世间上的事从来都不是孤单独立的,有阴必有阳,有光便有影,有这一面就会有那一面。

然而,虽然王向阳同学自觉没有问题,可是其他同学却觉得他大有问题。

男孩子们一开始觉得他这样很酷,都学着他这样来,没几天就发现王向阳并不是故意作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一直都没有表情。于是各种阴阳怪气和明里暗里的排挤就开始了,过了几天又发现王向阳同学根本不生气,越发觉得没意思,就把人孤立起来。

女孩子们呢一开始也觉得王向阳同学挺特别的,后来发现他被人欺负,不过人倒是很乖,劳动任务、交作业和做手工之类的都很配合,于是就生出一些同情心来。可是王向阳同学仍然是不在意,小孩子只有三分钟热度,得不到回应的好意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于是在班级甚至整个小学,王向阳同学竟然只有小兰这么一个一起上下学的朋友。虽然上下学的路上也是只有小兰在说他在听,但是小兰才不管向阳有没有回答,她说她的,他听他的,大家各算各的。

在炘南和坤中开始接送两位小同学上下学以前,敏慈偶尔也会去接他俩放学,路上问问两人的学习和课余生活,哪怕是在敏慈面前,王向阳同学同样沉默以对。但是看着敏慈耐心等待自己回答的模样,向阳还是会用点头和摇头来代替回答。而炘南和坤中显然和敏慈是不同类型的家长,坤中自不必说,自己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和小兰咋咋呼呼地闹作一团。炘南虽然好说话但是也爱说教,路上要买烤羊肉串,买也行,那就得承受接下来这一路炘南哥哥的“爱的教育”。小兰为此放弃了很多她爱吃的小零食,维持住了一排健康的牙齿。

【今天是只有炘南哥哥来接送的一天。】向阳在心里默默念着。【坤中哥哥的课业很忙吧。】

向阳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炘南说:“坤中哥哥一会儿会来接小兰,我们先走。”

虽然心有疑惑,但是向阳对炘南有种天然的信任,自然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走了一会儿,向阳留意到炘南没有带他走平时回家走的大路,反而专门往小巷子里走。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炘南要专往毫无人烟的暗处走——浑身长满植物倒刺的黑色怪人从天而降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好久不见啊,炎龙铠甲召唤人。”恶木护法长剑指向炘南,炘南将向阳护到自己身后,“哦不,你现在已经不是铠甲召唤人了,你看我,都忘了!哈哈哈哈哈!失去力量的滋味不好受吧!

“竟然避开人群走到这里来,是你自己找死,我就不客气了!”

“好大的口气,你以为我不能召唤铠甲合体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恶木护法,不要盲目自大!”

“哈哈哈哈哈!好!我倒要看看失去了铠甲你还有什么作为!嗬——”

恶木护法并不和炘南废话,暗影剑自上而下劈落,炘南护着向阳避开,但那不过是声东击西的一招,恶木护法早有准备,藤蔓自手臂伸出要将向阳绑过去。炘南见势不妙情急之下竟然伸手去抵抗,恶木护法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然,终是藤蔓和暗影剑都被一道红光挡开。

炘南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手臂虚掩,护着怀里的向阳。

“怎么会,炎龙驹……”

先到的北凯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几乎以为是幻觉。恶木护法被红光晃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三四道藤蔓出手要去擒炘南和向阳。炎龙驹在没有命令的情况无法主动攻击,被动挡掉两次攻击以后就被藤蔓寻到空隙直取炘南面门。

北凯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他应该要召唤铠甲战斗,黑犀铠甲挡在炘南面前。

“不要拖后腿,没有力量的人就该在安全的地方躲着,快走!”

炘南也不停留,炎龙驹也没有,炘南和向阳一走,炎龙驹就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里。

恶木护法大受震动,暗影剑几次劈空,也不和黑犀铠甲缠斗,转身几个起跳下落就逃了。

西钊和殿南、北凯在阳光小学的岔路口撞上了,还不等这一群铠甲召唤人内讧,他们都感受到了影界的黑暗气息。西钊担心炘南和向阳的安危,殿南和北凯担心终极铠甲落入影界之手的同时也想趁这个机会观察终极铠甲的战斗力,是以他俩一开始还在阻挠西钊,就在差点上手打起来的时候,黑暗气息最为浓厚的方向出现了一道耀眼的红光——是铠甲的能量波动。

三人俱是惊疑——还有第六套铠甲?

殿南和北凯默契配合,殿南拖着西钊,北凯得以先一步到达。

只是谁都没想到,那道红光是炎龙驹。

“殿南,真的不是你召唤的炎龙驹吗?”

“当然不是!炎龙驹要在铠甲合体的时候才能召唤,你看我召唤铠甲了吗?”

“那就奇怪了……”

北凯和殿南都将目光投向了对面的炘南。

炘南毫不在意,他问了向阳两句有没有被吓到,有没有受伤。向阳只是摇头,对刚刚见过的怪物和铠甲都不觉得惊奇,也没有疑问。

西钊更担心炘南有没有受伤,从摸着人的后脑勺上有没有肿包到衣服上有没有裂痕那底下是不是有伤口都检查了一遍,发现确实没有受伤,这才安心。见西钊松了口气,炘南正要开口问小兰的事,西钊说已经被坤中接回饺子馆了,估计这会正在闹怎么她的南哥哥和向阳都没回家。

被西钊这么一打趣,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不少,炘南主动留西钊吃饭,西钊表示炘南就算不邀请他他也会主动上门去蹭饭,两人都对在炎龙铠甲并未合体的情况下炎龙驹主动出现并保护了向阳和炘南一事避而不提。

“咳咳。”殿南和北凯很没眼色地走近,“今天呢,是我们恰巧路过,不然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身板,早就成了恶木护法的剑下亡魂。我们看啊,这终极铠甲——”眼神飘向了被西钊捂住耳朵的向阳,“就应该由我们来保护!”

西钊自小在影界长大,见识过的无耻之徒没有一千也该有八百(他自认为),就是没见过这么无耻的,都被气笑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们今天哪里是恰巧路过,如果不是恶木护法横插一脚,攻击炘南的人就会是你们!”

“心术不正的人,空有力量又如何?”

炘南上前,完全无视对面3cm和8cm的身高在气势上的压制。

“而且,谁是铠甲的主人现在还不好说吧,炎龙驹都能为我所用,你以为你们的召唤人位置就坐得很稳了吗?”

殿南和北凯都不敢相信炎龙驹竟然真的是由炘南召唤出来的,两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就这一步后退,让他们都无法再承受炘南带来的压力。炘南原本也只是试探,看殿南和北凯的反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放完狠话就带着向阳和西钊回饺子馆。

一路上向阳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炘南,炘南被看得耳朵发热,问向阳怎么了。向阳没回答,还是用看爸爸高手的眼神看着炘南。

西钊笑着为炘南答疑,“他是被你刚刚的气场折服。不过说真的,炘南你真的知道怎么在不召唤铠甲合体状态下驱使炎龙驹吗?”当然是再一次捂住了向阳的耳朵才问的。

“不知道。”炘南摇头,“我只是猜他们不知道,如果能因此让他们主动和真正的幕后之人联系的话,或许会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炎龙驹的出现——”他看向不远处的饺子馆,院子里他的爱骑还好好地停放着,“也许只是碰巧吧。”

——————————

恭喜南哥收获迷弟1号西钊和迷弟2号向阳。

向阳:

虽然我不爱说话但这并不代表你们捂住我的耳朵我就听不见了(¬_¬)瞄

A队为了保护童心操碎了心,子供向特摄片实锤(?)

雪獒驹风评被害╮( ̄▽ ̄)╭

是的之前水火大战炎龙铠甲风评被害的那章,救了炘南的红光是炎龙驹!

开这篇文其实就只是想写炎龙驹“宝马救英雄”这么个桥段,终于写到了我爽了我不写了哈哈哈哈哈!

24.

在医院又留院观察了几天,医生总算松口让炘南出院。一听可以出院,炘南马上联系队友们来帮忙办出院手续,大家都很开心,提议开个大食会庆祝炘南出院,就定在饺子馆,也能让蕙姨她们安心。

不过在正式开大食会之前,还有些事要先解决。

比如说他的两位队友和美真吵架这件事。

对于更换铠甲召唤人...

对于更换铠甲召唤人这件事,炘南也有过不满和怨怼,难道就因为他们五个已经不能再变身战斗,就不再是ERP的一员了吗?好一个兔死狐烹的典例。可是想想他之前还为了全国大赛主动提议换张健作新的召唤人,美真至少还是为了大局着想,他李炘南可全无立场去指责。

东杉从来不会和美真动真火,这次应该也只是一时头脑不清醒。北淼那个性子就是容易上头,冷静下来以后也该认识到不该和美真吵架。只是这一个闷葫芦不会说话,一个大总裁有点好面子,还得要人递个台阶。西钊来回跑动当和事佬也有一段日子了,收尾的工作就让他这个队长来吧。

炘南把人约在了市郊的一家私房菜馆,老板娘和蕙姨有些交情,给他们留了一间私密性足够好的包厢。美其名曰你们得给我丰富游学经历,实际就是找个名目把人约出来把话说开。当然,充实游学经历还是很重要,炘南曾经也有一次出国游学的机会,但是在那个暑假他已经准备投身维护世界和平的大事业,就推掉了。

六个人里边美真、东杉和北淼都是泡过洋水的,西钊没上过学,坤中在准备下一年的复读,就都当作传奇故事来听了。“想当年”确实是打开人话匣子的一句好咒语,炘南一边给坤中夹菜一边在心里记下一些能用得上的见闻,问西钊还要不要加菜。

西钊笑着摇头,“炘南,你这是把我们当猪喂了呀!”

坤中抬头,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西钊,我怎么感觉你在暗示些什么?”

西钊连忙摆手,说他可不敢,再把话题引到特产上,“除了这些游学的见闻,你出去一趟得带点手信吧,在国内的商场买吗?”

美真和东杉也站在炘南这一边,“还是我和东杉去挑吧,到时候再问一下小嵩他回国后到饺子馆拜访有没有带特产,如果有的话我们挑一些价格和品质相当的,应该没有问题。”

炘南给两位小伙伴添茶,说:“那就拜托你们了,到时候我再把钱给你们。”

“到这几家商场去吧,滴这张卡就行了,记在我账上。”北淼递过来一张其貌不扬的白色卡片,“也给ERP备点物资。”

大总裁认错的姿势总是这么惊人——经常购物的美真在上头数出来至少五家如果加鲁博士不给她加倍的零花钱她是不会主动进去的大店面,美真干咳两声,拐了东杉一肘子,某人后知后觉地给美真夹菜,“你去购物的时候我一定任劳任怨拎包拎鞋不在话下!”

“哼,这还差不多!”

一次解散危机就这样安然度过。

“接受采访的时候倒是说得好听。”东杉沉下脸来。

“确实是个问题,”北淼摸着下巴开始回想他和B队的几位仅有的两次碰面,一次是美真带他和坤中回ERP做检查,一次是在B队满大街追着疑似暗影护法附身的人跑,“他们手上似乎有一种小型晶石,和光影石发出的光、能量、气息都很像。我和北凯近距离打过交道,我可以肯定。”

“我也有留意到,”美真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电脑,打开B队接受另一个电视台采访时放的战斗视频,“我们对光影石和铠甲的存在都是保密的,我原来也这样要求他们,但他们非但不听甚至还主动接受媒体采访,不光是对光影石和铠甲,甚至在战斗过程中对于这种小型晶石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我想,除了终极铠甲,他们一定还瞒着我们别的事情。”

西钊有些担心,“现在ERP的实验室对他们来说基本就是透明,不仅随进随出使用战斗训练室,还能接触到很多核心机密,如果他们真的另有所图的话那麻烦就大了。”

“啊,那怎么办?”坤中放下筷子,“要不我们揍他们一顿,把他们赶跑?”

炘南叹气,“可是赶跑了他们,谁来召唤铠甲呢?我们现在可都没有战斗力。再说了,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要是有这么好相与的话美真也不用头疼了。”

东杉沉吟了一阵,“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反向追踪他们的破解程序所用的网络,这样一来就有可能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也算线索一条吧。可是如果把现在的加密程序改成联网形式的,他们的解密速度会快很多,那向阳恐怕有危险。”

“就以B队目前的表现来说,他们不可能就5个人单干,背后一定还有别人。我觉得东杉这个方法虽然危险,但值得一试。”北淼敲了敲桌子,看向对面的炘南,“炘南,你怎么看?”

“那就试一试吧,明天开大食会的时候我会提一下敏慈,让她把向阳接过来,暂时先住到饺子馆,我来保障向阳的安全。”

炘南拍板做了决定,接下来就是分头行动。

果然和北淼想的一样,B队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们背后是一家南方的龙头企业,很有名气,北淼都没想到竟然会和这家企业有牵扯。而美真也没有低估文东和泽西的能力,就在东杉反向追踪到那家企业的专用网络后不到十分钟,文东和泽西已经把文件破译好了,现在B队肯定已经知道终极铠甲的召唤人就是向阳。

坤中:坏人就该打(╬◣д◢)

23.

文东和泽西正在联手破译美真设下的密码。

在接到任务从族地离开的时候,他们没有想过还要有偷数据这一天。毕竟在计划中,只要到五位铠甲勇士将暗影护法封印就算完成。ERP需要他们帮忙疏散码头的群众,也需要有人在大战之时做好保密工作。而他们则需要五颗光影石的活动数据,用于下一批能量晶石的开...

在接到任务从族地离开的时候,他们没有想过还要有偷数据这一天。毕竟在计划中,只要到五位铠甲勇士将暗影护法封印就算完成。ERP需要他们帮忙疏散码头的群众,也需要有人在大战之时做好保密工作。而他们则需要五颗光影石的活动数据,用于下一批能量晶石的开发。

谁能想到李炘南等人实在不堪一击,只勉力撑到四象阵完成,毫无后续的追击之力。好在那拼力一击多少还产生了点作用,至少重创了主位的恶木护法和恶土护法,但是其余三位暗影护法受伤较轻,恢复得又比几位召唤人要快,在召唤人还没醒来的时候恶金护法和恶水护法就杀上门来。

殿南等人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ERP基地被毁,他们还得借助基地的系统帮他们计算出终极铠甲召唤人的所在,是以一直在咖啡馆附近观察。所幸美真和博士早在基地建立之初就做过一番基础的安保措施,不至于让人趁虚而入。

但是这样一来ERP的系统安全就无法得到保障,为了顺利完成任务,殿南再一次找上美真,提出由他们来担任新一代的铠甲召唤人。

同殿南等人的合作实属无奈之举,美真在医院时就将几位召唤人的血液样本发给了教授和博士,两边的实验室检测出来的结果基本一致——五位铠甲召唤人体内的RT血素极其不稳定,活跃度远远低于他们之前的平均值,已经不再适合召唤铠甲。恰好殿南五人都是五行村后人,而且体内的战斗因子、RT血素都符合标准,要想在敌强我弱的时候多加一道保险,只有ERP的基础安保系统还远远不够。

再说异能兽和暗影护法仍在外猖狂,铠甲召唤人却一病不起,没有人能击败这些怪物的话,那其他手无缚鸡之力的五行村后人又该如何?

美真别无选择。

尽管如此,并不代表她就对殿南一行人全然信任,ERP的防火墙被她强烈要求加鲁博士加固到历代最牢的级别。东杉最先醒来以后,虽然和美真为了召唤人更换的事有过争吵,但是在大事上还是很支持的美真的。趁着殿南他们出去寻找暗影护法踪迹的时候回到基地,在美真和博士的第一道和第二道加密措施上又上了第三把锁。

北凯和殿南这一天正寻了个由头把美真支使开,留下文东和泽西进行数据密码破译,方中在咖啡店里望风。

“啧,早知道就不那么快把在籍的五行村后人资料输到系统里了,还以为那个美真就算不在我们面前运行计算程序,至少也会把结果告诉我们。这下好了,直接加密上锁,她以为她是谁啊!”

泽西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敲敲打打,越想越气,为什么这个文件的密码锁可以有多层覆盖?

文东倒是不甚在意,“越是强劲的对手,游戏才越有趣。换个程序试试。”说着就把泽西正用着的破译U盘拔了,换上一个新的。

“我就不信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个逻辑重复覆盖程序,我还治不了它!”

新任风鹰铠甲召唤人和雪獒铠甲召唤人正在秃头打码,两位地虎铠甲召唤人倒是睡得很香。方中在咖啡店里睡着,坤中是炘南的病床边上睡着。

小孩子话语里藏不住事,就两三回的功夫炘南已经把现在ERP有了新的铠甲召唤人,东杉和北淼因此跟美真大吵一架正闹别扭,西钊两头忙活当和事佬的情况摸了个清楚。倒是坤中自己的情况没有怎么提及,炘南试探性地问了他一句学校的事情,被坤中避开了,再一看墙上的日历,已经是秋末的十一月了,哪有这个时候还不上学的呢。

于是也不问了,看着坤中一脸没休息好的缺觉样,干脆教起人打拍子来。八分之六拍和四分之三拍到底怎么打,还没教到一半坤中就睡着了。也不怪他,打拍子这种事情需要一丢丢数学的天分。

原本说得很好听,“炘南哥我来陪你啦!”结果呢,睡的是比谁都快。

杨军就是这个时候进来了。

床头柜上还放了一本小嵩给炘南带的杂志,杂志封面就是杨军,大大的标题写他再夺国际大赛冠军。炘南举起杂志向他比划了两下,杨军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又指了指房门外,示意炘南跟他出去走走。

D市秋末的风刮得有些力度了,杨军怕让炘南吹风染上感冒,便没有带着人到中庭,反倒把人领到了药房前的长凳上。或许是近日预防感冒的宣传做得不错,换季的时日竟然连带着小孩的家长也不见几个。两人也就心安理得地坐下来了。

“那位记者先生都告诉我了。真没想到,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炎龙侠。”

炘南不想向杨军欺瞒自己的身份,不想说谎那就只能不说,所以几次谈心都对自己的心结避而不谈含糊其辞,倒是没想过小嵩会把这些事告诉杨军。

杨军苦笑道,“他哪里是自愿告诉我的!在全国大赛上你和我拿了并列第一,但严教授没看到你上来领奖,气得当场取消了你的奖项,我不肯,说你一定是有事,但是到哪里也联系不到你。我看台下蕙姨的神情,应该也不知道你的去向,也就不敢贸然上饺子馆找你。下台之后我问过敏慈你平时经常会去些什么地方,这才在店门口等到你的消息。

“记者先生和我说你这回进医院和之前的不同,不能告诉蕙姨敏慈她们,我也知道干系重大,胡诌了一个你去游学的借口先安抚住了。但是严谷峰老师那边,我实在是……”

炘南听出了杨军的未竟之语,蕙姨是清楚他和严谷峰的师生情分的,他去游学的话严谷峰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一问就得穿帮,所以要让严老师帮忙打掩护。可是不说实情,严老师把他挖出来掐成麻花都算好的了,还想老师帮忙骗着蕙姨,那肯定办不到。再说杨军和严老师也没有交情,都是为了他李炘南跑这一趟,恶果也自然要他自己来承担。

“唉……”炘南叹了口气,“我原本想挑一个恰当的时机和我的亲人师长坦白这一切,现在看来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

“蕙姨那边要怎么说你自己选择,但是严老师那边我已经把实情说出去了,他也是因为这个才肯配合我撒谎的,要怎么和他交代还是你自己认真想想。”杨军拍了拍他的背,“不要丧气,至少还有一个好消息!我带着我们的冠军回来了!”

炘南失笑,“分明是你自己争取赢回来的国际大赛冠军,怎么会是我们的冠军呢?”

“哎你这!”杨军一脸“你怎么这么不上道”的恨铁不成钢,“音乐从来都不是孤立的故事,是你的琴声打磨了我,这才有今日的我。”

“言重了。”

炘南敛起笑脸,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哪有那么了不起呢。】

正在这时,转入晚间新闻的特快消息播报,画面里五个挺拔英俊的年轻人站在一起,记者正准备采访他们。采访开始以前还插播了一段VCR,是这五个年轻人一起召唤光影铠甲和恶土护法战斗的场景。

杨军看了有些惊奇,“炘南,这是你的新队友?”

炘南不作声。

恶土护法明显不敌五位铠甲勇士的联手打击,只得仓促逃跑,他们看着敌人狼狈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解除了变身。VCR到这里就结束了,继续回归到采访画面。

居中的年轻人明显是新一代召唤人的领头羊,他接过记者递来的麦克风和话头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所谓的暗影界扑灭计划,言语中似乎还对上一代召唤人的行事作风颇为不满。

“铠甲勇士,是守护地球和平的战士。成为战士就是一种责任,不应该逃避更不应该因为个人的儿女私情干扰判断。”

“上一代的铠甲召唤人实在是太优柔寡断也太无能了,他们辜负了群众对他们的期待,没有做好自己的本职。而我们,一定不会像他们那样,我们会证明给大家看,谁才是最优秀的铠甲勇士!”

“邪永远不能胜正!”

北淼不自觉地压坏了签字笔的笔头,直到秘书出声提醒他他才发现签名处已经被墨水浸得一塌糊涂,他掐了掐眉头,将文件夹递出去,让人重新打印一份进来。

【好啊,他们倒是好想法。】

东杉窝在家里做数据模型玩,那颓丧不前的样子,连万年宅男启东都看不下去了,拉着人看电视想着要转换一下堂哥的心情。没想到,一开电视就是新闻频道,还播的是B队的新闻。B队那狂妄的语气就差把“老子天下第一”刻在脑门上了,看着实在让人肚子疼。启东是看不下去了,把电视机掐掉。

“都是些什么人啊!”

逃避责任——炘南

因为个人的儿女私情干扰判断——北淼

辜负期待——西钊

优柔寡断——东杉

无能——坤中

B队这几个就是在A队雷区上跳舞。

殿南:我就爱舞就爱舞┗|`O′|┛

唯一会HE的CP是东美。本章二队出场有。

21.

原本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启东找到了。书上说,在对应方位提前释放相生的能量,可以帮助阵法更好...

原本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启东找到了。书上说,在对应方位提前释放相生的能量,可以帮助阵法更好地发挥实力。美真立刻和博士连线,能不能利用光影驹来释放所需能量。经过计算,博士认为可行,但终归是纸上的数字,到底如何,他和陈教授谁也没有把握。

“黑域释放出的能量波动并没有太大变化,可知恶水护法应该还没有回到他们中间。”

美真指着图表上的一个小点说道。

“如果我们能先一步找到恶水护法,可以用它作诱饵。这样就不怕其他暗影护法不入圈套。”

手指一划,转移到D市的地图,用光标将两个目标地点连接起来。

“根据计算,黑域的下一次闪现会在明天傍晚六点,港口码头。但是这里并不适合我们展开战斗,最好能利用恶水护法,将他们引到废弃工厂。”

已知恶水护法的第一任附身对象冰儿是水村的后人,丑将是木村的后人。东杉和美真大胆推测,如果恶水护法仍然要选择附身到人类身上的话,下一个目标仍然会是水村后人。

在前几次五行村后人遇袭的事件里,美真将各个村落后人的体内气压值传给博士所在的实验室以后,很快就计算出不同属性的村落后人的体内气压值。单靠数字或许还无法确认五行村后人的身份,再结合几位铠甲召唤人的身体数据,陈教授给出了一套成功率较高的判断方法——金村后人基本不变,木村后人于室内较高于室外较低,水村后人不时下降,火村后人时常变化没有固定值,土村后人常往高攀。

当然,区分普通人和五行村后人的大原则——五行村后人体内气压低于普通人常时平均值——依然成立。

西钊拿着气压探测器,跟着地图上标注的之前异能兽曾经出现过的地点开始摸查。

快把D市跑完了,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五行村的后人,总算让他蹲到一个高中生——校服不好好穿还在工作日出入网吧,身上隐隐透露出暗影护法附身时的黑暗磁场。只是距离太远,西钊不能肯定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唯有在网吧后巷蹲人。

“西钊,你那边情况如何?”

“暂时没有动静。不过,在我们的排查目标里,只有这小子的体内气压符合标准。还没找到机会近身,如果有的话,到底是不是他我马上就能知道。”

东杉将美真和陈教授都收到神秘来电说要支援他们的行动一事告知西钊,西钊听了以后右眼皮不住地跳。“北淼也同意了?”

“还没通知他,为了废弃工厂的事他也够受的了,美真和教授的意见都是先答应下来。总归我们不会吃亏,而且现在确实需要有人帮忙。”

西钊沉吟片刻,也投出了同意的一票。加鲁博士则表示会帮他们留意卫星的数据,让他们把握好时机。

等到了晚上,明明和东杉确认过网吧正门的监视器,根本就没有看到过目标人物的身影,也就是说人应该还在网吧,要出来的话只能走网吧后巷的小侧门。可是在这干等了快一天,仍然不见目标人物有所行动,西钊让坤中紧盯网吧正门的监视器,自己要进去找一找。

半个小时过去,仍然没有收到西钊的回信,坤中连打三个紧急讯号到西钊的召唤器,就在他忍不住要调出网吧内部的监控视频时,西钊总算回信了。

“那小子还在网吧里,我今晚留在这边继续监视他。”

“好,按计划行事!”东杉说。

“你自己要小心!”坤中有些不详的预感,叮嘱西钊谨慎行动。

“我知道了。”

22.

废弃工厂的外围拉了一圈的围栏,炎龙侠驾着光影驹被传送到这片区域的中心。

秋风刮过胸甲的声音清晰可闻。

安静,太安静了。

“美真,美真,你能听到吗?”

更为不妙的是,炎龙侠一落地就发现自己和美真失去了联系。

他又尝试用召唤器和自己的队友取得联系,但召唤器也得依靠卫星运作,炎龙侠连美真都联系不上,更何况和几位队友。

“小子!你是在找这个吗?”

土元素的波动——是恶土护法!

炎龙侠四处张望,恶土护法拎着西钊从暗处走出,拖着他一路慢行,仿佛手上拎着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破败的玩偶。

“你!快放开他!”

“哈哈!我为什么要听你说的?”恶土护法笑得放肆,掐着西钊的脖子让人站起来,在背后关窍使劲,强迫失去意识的西钊醒过来,“我倒要看看,是你的拳头快,还是我的手快!”

“咳!”

西钊挨了一顿毒打失去了意识,又被人使巧劲强行唤醒,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命脉被人拿捏住,根本不能自由呼吸。只能勉强看清面前有一抹鲜艳的红,“炘……南……”

恶土护法看着炎龙侠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全然是一副软肋被人拿捏住的脆弱模样。忍不住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火铠主人还是这么没出息!这回你可没有机会再玩投火自焚的把戏,我们一定会狠狠地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你不是很看重你的这些伙伴们吗,你以为就只有他在受苦吗?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吧!”

黑域闪现,一小块远程投影照射在半空。恶金护法在西方位,恶水护法在北方位,恶木护法在东方位,恶火护法在南方位——四象阵!这些在ERP的计划内本该被困于阵中的暗影护法,如今竟反过来将四象阵用于他们身上——阵中人不是风鹰侠等人又是谁?

炎龙侠没能料到,他的伙伴们竟然反而让暗影护法用四象阵困住。

“你们也太天真了!我们是同出一脉的五行元素,你们想用阵法困住我们,反之我们也能用阵法困住你们。认真看好了,你的伙伴们可撑不了多久,再过一会儿他们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解除铠甲合体,你说我要是将这段影像上传到你们人类的公共网络,会怎么样呢?”

恶土护法把西钊扔到一旁,仿佛已经对用折磨西钊来刺激炎龙侠一事感到厌倦。他拍了拍手,召唤出自己的武器砍刀。指甲刮过刀刃发出类似于磨玻璃的刺啦声,看也不看炎龙侠几个起身跳落把西钊救到一旁的动作,自顾自地说道。

“火铠主人,我们可以好心地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主动交出你的召唤器,就放你和你的小伙伴们一条生路。”

“痴人说梦!我们是不会向你们低头的!”

烈焰弓出手,恶土护法随手将红色光箭打到一旁,“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提刀便上!

炎龙侠迅速换弓为刀,迎了上去。还不等他使出多少力气对抗,投射在半空中的影像里,地虎侠最先有脱力不支的迹象,橙黄色铠甲闪着虚影,坤中苍白的脸色隐隐可见。

虽然他已经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但是暗影护法所使的四象阵不光在属性上完全契合,还另外附带重辐射和黑暗磁场,让年纪最小战斗经验最少的坤中抵抗得尤为吃力。

“咳!啊——”

影像那头的恶水护法尤嫌不够,加大了能量的输出。

“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么美妙的声音!把铠甲召唤人踩在脚下的感觉还真是久违了!”

恶土护法在这头配合,放下了自己的砍刀,让炎龙侠的烈焰刀顺势架在自己的脖子,语气十分漫不经心,“再使点力气吧炎龙侠!你哪怕只用一成的力气,恶水他们也会十倍加诸在其他召唤人身上。当好你的英雄吧,无需顾及其他,你的小伙伴只是太弱了才会落到我们手里,怨不得你!哈哈哈哈!”

影像里的其他暗影护法也笑了起来,他们知道,炘南绝对下不了手。不管多少年过去,这些英雄的弱点还是这样好拿捏,虽说套路陈旧有些无趣,但总归比被囚禁在封魔盒里千年的无声岁月要有意思得多。

果不其然,抵在在恶土护法脖子上的烈焰刀化作光芒碎在空气中。

恶土护法笑得更加得意。

空旷无人的废弃工厂里只有邪恶笑声的回音,竟然连半点空气流动、飞鸟滑行以及城市高楼的嘈杂都听不见了。周边环境的空旷和死寂仿佛在嘲笑这群身经百战但仍然轻易落入敌人圈套的战士,原本给敌人挑的牢笼竟成了自己的葬身之地。

“刹!”

“呜轰——”

突然,投射在半空中的影像消失了。随之而来是一阵龙卷风,将暗影护法裹挟着降落在废弃工厂。风眼三人正是刚刚被困的风鹰侠、黑犀侠和地虎侠,而四个暗影护法则随着龙卷风的停止被甩到恶土护法身边。

烈焰弓再一次回到炎龙侠手上,连续发出的红色光箭帮助他和战友与敌人拉开距离,各自行至阵法的对应位置。

“坤中!西钊!站起来!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遵命!队长!”

地虎侠胸前的能量灯正不停闪烁,但仍然迅敏地跳到南方位,背后是一早等在那里的炎龙驹和炎龙侠。西钊将嘴角的血擦干净,召唤出雪獒铠甲合体,快步行至西方位。

“东杉,我们也得好好表现!”

黑犀侠和风鹰侠迅速走到相应的北方位和东方位。

阵中四人同时召唤出武器点必杀帖,一阵能量连结,最终传递到主位地虎侠的裂地刀上,身后的炎龙侠和炎龙驹为保护接近脱力状态的地虎侠不受巨大能量反噬的同时,也在为使出更强大的裂地劈加倍输出能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也未能见得输赢已有分晓。

暗影护法不过愣怔了一会儿,面对五位光影侠的四象阵亦迅速调整阵型。用的是木主位,土辅位的四象阵阵型。他们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也不觉得在五位召唤人中已经有三位的能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勉力支撑的四象阵能产生什么威胁。

再加上暗影界特有的黑暗磁场,其上所附带的重污染重辐射可以大幅度削弱这些铠甲召唤人的身体素质,他们根本不可能坚持到阵法的输出完成。

两股庞大的能量在废弃工厂对撞。

外围的殿南等人手握小型晶石在加强结界,原以为这次带的能量晶石已经足够抵挡住这一波对抗,没想到仍然是被撞得稳不住身形。

“啧,”方中撇嘴,“搞这么大阵仗要是输了我可不答应。”

“别分神,专心。”文东叮嘱道。

在能量对撞的那一刻,炘南忽然有种强烈的失重感,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摔到了虚拟训练室的山顶平台上。

老者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又似乎没有料到他能来。抚着胡须端详了炘南一会儿,确认大徒弟没穿没烂地来了,又转过身去看满山的云雾,好似这连飘动的速度也是设定好的云雾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

“师傅,我怎么会在这儿?”

炘南抬手掐了一下自己,发现一点都不疼。

“我死了吗?”

“唔,”老者沉吟半晌,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叹了口气,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还不够。”

“什么?”

“年轻的火铠主人啊……”他回头看向炘南,下一秒便瞬移至眼前,食指与中指并在一处点在炘南右眼里的黑痣上。

炘南下意识地想闭上眼睛,却发现身体不受控制,只能任凭老者的手落在自己的眼球上。奇异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实质性的触碰,但能感觉到有一股暖流随着老者这一指进入自己的大脑。

眼前是一片冲天火光,木头燃烧的噼啪声,流动的风助长火焰的呜呜声。

毫无人气,只是一片耀眼的寂静。

渐渐地,炘南闻到了一股臭味,好像什么时候闻到过——帮蕙姨炒肉炒糊了的时候!但这股味道要强烈刺鼻很多,炘南想要呕吐——他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味道了,这是人体烧焦的味道——可炘南控制不了自己,他在被迫接收关于这个场景的一切信息。

火光中心露出个人影——那个人还活着!

炘南的感知被放大,他甚至能看见火焰攀爬在那个人身上的轨迹,已经是一片焦黑模糊,但炘南竟然还能听见他发出的凄苦喊声——

“人力所不及!好一个人力所不及!”

“嚯!唔呕——”

炘南猛地从病床上醒来,忍不住干呕出声,身下是熟悉的ZS附属医院的床单。刚醒来的他头脑还不太清醒,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医院,一时之间竟然觉得之前所见场景才是真实,身体各处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也让他怀疑置身大火中的人是他自己。

守在床边的冰儿一下就醒了,喊了两声炘南的名字都不见回答,着急忙慌地按铃叫来医生护士。

一通兵荒马乱的检查之后才知道自己自那天两方碰撞以来就昏睡了二月有余,大家轮流来看护,今天正好轮到冰儿和北淼。北淼临时走开了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炘南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又把自己埋回消毒水味的床单里。

缓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

“冰儿是吗,我能这样叫你吗?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会面吧,以后也请你多多指教。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哪里哪里!不辛苦的!和小北哥一样叫我冰儿就好!炘南哥,你再睡会儿吧,我们都在这儿。”

“嗯。”

炘南试图再一次回到那个场景,他想看清楚那个人身上的纹章到底是不是炎龙铠甲的标志。

然而梦境到底是非人力所能控制,炘南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冰儿守了一个晚上,换成西钊来替班,北淼说炘南醒了,让他带份早餐。

到医院时打包好的粥还是热腾腾的。两人连问炘南身体状况如何的语气都放得很轻,怕大声一点说话他们的队长就会被震碎。

炘南对此感到无语,昨晚确实觉得身体各处都挺疼的,早上醒来就都好了。跟他俩说自己想办出院,问到上次和暗影护法的四象阵硬碰硬以后其他人的状况,被金铠和水铠两位召唤人打的组合太极拳带过。

他敏锐地注意到两人的脖子上都没有佩戴晶石芯片,炘南尝试去抓自己一向不离身的火晶石芯片,也没有摸到。

【看来,这两个月发生了不少事情。】

这两part写坏人写得太开心了哈哈哈!

成年人搞特摄就应该搞些卑鄙下流的手段!

俗套!但是有用!啦啦啦啦啦~

各村后人的体内压特点是我瞎编的,TV没有说到底低到哪个标准值才算是五行村后人,本来有想过用心啊肝啊哪个主火然后什么血液流动速度快气压就会更低之类的写得深一点。但是体内压这个后边没有再写的打算就不完善了,大家看过就忘吧。

怎么又是西钊小天使被打?因为他抗揍(我是魔鬼^_^)

南哥回到ERP就会发现他被人偷家了嘿嘿(*^▽^*)

我又回来了。是熟悉的开头。

爬墙了有了新的脑洞要开,这篇最慢不会拖过开学才完结的,大家放心。

如有冒犯劳驾点叉。谢谢配合~

自己的梦想能够得到伙伴的支持和谅解,炘南的琴声听起来又比之前多了更多的力量。赛前来交流心得的杨军一边感叹炘南的天赋真是不显山不露水,一边下定决心回去也要更加认真练习。虽然他...

自己的梦想能够得到伙伴的支持和谅解,炘南的琴声听起来又比之前多了更多的力量。赛前来交流心得的杨军一边感叹炘南的天赋真是不显山不露水,一边下定决心回去也要更加认真练习。虽然他很好奇能让炘南的琴声变得坚定的一群伙伴都是什么样的人,但良好的修养让他不会过分打听别人的私事。

炘南却很感激杨军,和他萍水相逢,但多次出言相护,在音乐上也不吝提点,能在专业上有这么一位亦师亦友的竞争对手,实属幸运。

“看来明天下午的比赛,我不能掉以轻心了。”

“哦,你承认你之前轻敌了?”

一向都是自己呛得别人无话可说,尤其对面还是随心随缘的炘南,杨军噎住了。

“好!就该这样!有实力,当然不甘心被人轻视!不愧是我看重的竞争对手!”

“哈哈!来,明天,全力以赴吧!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哼!赛场上见真章!”

小兰和敏慈躲在厨房里听墙角,蕙姨揪起她俩剁饺子馅,“别躲懒了!快来!”小兰和敏慈对视一眼,在蕙姨看不见的角落里向对方做了个鬼脸。

炘南这么有精神,连日里压在幸福饺子馆上的阴云也得以拨开,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就是不知道陈教授和加鲁博士的数据连线能不能也这么顺利。

当然没有那么顺利。

东杉和炘南说的时候信心满满,真正跟两位大牛对数据的时候是头都大了。

听说张健恢复了意识,冰儿也要有人照顾,美真只能暂时离开基地一阵。目前基地就他一个技术人员在工作,坤中的技术知识约等于没有,北淼还有更重要的事在忙。

和暗影护法的决战尽在旦夕,他们的进度不能说没有,但还远远不够。

首先是阵法,加鲁博士在大洋彼岸不分昼夜地骚(连)扰(线)陈博士,数据复原都做得差不多了。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四象阵本来应该由实力最强的炘南主位,坤中压阵,其他三人各自在对应属性的方位上进行配合。但是炘南要比赛,无法分身,只好由土属性的坤中补上火属性的南方位,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

“想和你们联系上可真不容易。”对方的声音很年轻,说话人似乎在一个通风很好的地方,空气流动的声音从话筒穿过,让说话人的声线听起来有些不太真切。“D市的码头,你们明天要在那里展开行动,对吗?”

陈教授不回答,反问他,“你是谁?”

“这些你们不需要知道,我们负责对港口码头附近的居民进行疏散,你们负责消灭暗影护法。”说话人很自信,话语中透露着风声都吹不散的沉稳气息,还隐隐吐出几个轻蔑的气音。

但是风声太大了,陈教授没能听清楚。他捕捉到对方可以帮忙而且不是一个人在运作的关键信息。

“你们?”

“走运的话你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们,不走运的话……”

殿南自恋地反驳北凯,他就是嫉妒自己长得帅,戴上墨镜更有型。

方中对着两个不分场合吊儿郎当的人翻白眼,文东一把拍上他的头让他注意形象。

只有泽西兢兢业业地在看疏散进度,“只剩下C区,一定来得及。港口这边是没问题了,希望那个北淼可不要拖我们后腿才好。”

“呵,那有什么。只要他们失败了——”殿南比了个射击的手势,“嘭!”

陈教授拿着话筒,面露犹豫,最后还是给ERP拨出去一通视讯。

炘南并不知道他们的队友们其实是在临时抱佛脚。

也是因着最近事务繁忙,本因体温过高而感到夏日难熬的他,终于发现D市已经迎来了又一个秋季。

在秋日渐凉的夜晚,不需要开空调助眠,也没有机器运作的杂音,火之铠甲的召唤人正沉沉地睡着。

翌日,D市文体中心大礼堂。

报幕仍停留在问候阶段,后台的老师们正在看着4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抽签。

严谷峰连着好多年没来当过评委,被几位同行抓着调侃,小徒弟的重要比赛,他哪里能不来。面上倒是不显,所有打趣都接着,只是没有黑脸,看不出情绪。

炘南不敢多看老师,怕临门一脚怯场反而影响发挥。

虽然只有4位参赛选手,但是每个人都要演奏两三首曲目,综合时长可不短。抽到第三位的炘南只希望前头的杨军和东部赛区的冠军准备的曲目不要那么多,他怕来不及。

礼堂的布局他并不陌生,前几次比赛在选手待机区坐不住的时候,他就会跑到二层小阳台。连接小阳台的旋转楼梯就在待机区不远处,不容易错过叫号和最新消息。

没想到自己没有因为恩师亲来感到怯场,反倒因为害怕赶不上ERP的计划一顿手足无措。

【李炘南……冷静一点……】

听着隐隐从礼堂里传来的琴音,是他所熟悉的杨军的曲风。

——作为你的朋友,我相信,他们不会希望你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理想,也不会想要看到一个这么摇摆不定的你。

炎龙铠甲的召唤器被炘南攥在手心里,挂在脖子上的火晶石芯片有些发烫。

冷静下来以后炘南对于接下的比赛有些记忆模糊了,他只记得工作人员把他引导到选手通道,听到主持人报自己的名字便走上台去。演奏的曲子分别是妈妈教给自己的第一首曲子,和严谷峰老师特训时候新学的曲子,以及被杨军说是演绎扣分但情感满分的曲子。

下台的时候他终于敢去看老师的眼睛,发现那双眼睛里竟闪过微光,嘴角还带着欣慰的笑意。炘南忍不住也笑了,很不严肃地在下场以后的黑暗幕布里向老师比了个耶。严谷峰没好气地垮下脸来,又调整好情绪继续听下一位参赛选手的演奏。

在选手待机室里,东部冠军和杨军都迎上来夸他演绎得好,炘南虽然人情不太通达,但东部冠军是真心夸赞还是假意奉承总还是分得出的。面对赞美,他只是谦虚地一笑,随后就表示自己要先行一步。

对面两人面露愕然,东部冠军还以为这个李炘南不满上次他和南方冠军一起去找茬的事情,这时候退场是在给人脸色看。杨军却隐隐察觉到炘南应该要去完成更重要的事情,皱着眉头说:“虽然中途退场可能会影响你的礼仪分,但我会和组委会说明的,你去吧。”

杨军这话说出来就是他已经认定炘南得分在他人之上了,东部冠军认为自己和南方冠军都被看低了,冷哼一声道了句小肚鸡肠。

炘南无意树敌,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说下次再招待他们来饺子馆,权当赔罪。说完便如风一般快步走出待机区。

敏慈知道炘南偶尔有赛后留不到全场演奏完的时候,但那只是少数。今天这么重要的比赛,照理说他不应该早退,可敏慈就是有种隐隐的预感,决定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一来就和炘南碰个正。

“炘南,比赛还没有结束,你要去哪里?”

“我的部分已经结束了,再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我没有得到冠军的话,那我就成了对妈妈失信的人,我还有什么面目再去见台下的蕙姨呢?如果我得到冠军的话,那你就帮我领一下,我相信,爸爸妈妈看到是你,会很高兴的。***”

敏慈被炘南说的最后一句话吓到了,“炘南,你是不是知……”

“滴滴滴滴——”

召唤器响起了警报声,炘南三步并做两步下了楼梯,“替我和蕙姨说一声!”

美真的声音有几分焦急,“炘南,行动提前了!你快召唤铠甲,我把你传送到废弃工厂,东杉他们会在那里和你汇合!”

“好!美真,你先不要慌,怎么了吗?”

“黑域的闪现提前了!半个小时前突然检测到有大量污染源在码头出现,这和我们的计算出来的闪现规律不符。我怀疑……”

“是陷阱……那也要闯过才知道!”

“万事小心!”

“炎龙铠甲!合体!”

打了星号的台词改编自TV原台词。

没有仔细检查,所以会有很多白字,会再回来捉虫。

和西钊回学校交延毕申请——三月(上海倒春寒)

回到大连和美真说要换张健——五月(中间跟着严谷峰特训了两个月)

后续可能还会在旧章节上标注是哪一集。但是参考意义不大因为我已经乱来好久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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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投诉拼多多商家华啦啦宠物用品,商家对我进行电话骚扰及辱骂...早上商家三个不同号码打了我十几个,其中我接听了一个,上来就是对我的污蔑辱骂,我有录音证据需上传,截图商家电话号码,还有一个电话录音,请问我应该怎么上传。以下是我对客服说的赔5元就行了,平台帮我全部退,商家就直接打电话来骂人,我已经说了请他去问平台,但是商家就是对我进行骚扰,我拒绝接电话,换了其他两...https://m.xfb315.com/complaints/details/9534187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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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竞品分析报告10篇商城:提供用户购买宠物用品服务,同时有拼团、特价特卖、优惠券等活动促进用户购买。 2、而E宠另外一大功能也是最近刚推出:萌爪联盟 萌爪联盟:这是一个属于买家秀的功能,用户可以加入萌爪联盟,获得免费体验E宠商城的商品,从而发布体验报告和买家秀图片到联盟内。同时加入联盟的用户进入专业社群,交流养宠心得。这个功能...https://www.ruiwen.com/fenxibaogao/6306366.html
6.东莞发布2023年度十大消费维权案例接诉后,东莞市消费者委员会工作人员介入调查发现宠物店通过电商平台、二手物品交易平台、社交媒体平台等发布信息都具有免费、无偿、定金、运费、保证金、品种宠物等共性。同时通过宣称保护宠物让领养人通过签订领养协议,打包卖各种宠物用品如狗猫粮、猫的保健品以及接种疫苗。从消费者反馈情况得知这些疫苗、狗粮、羊奶粉、...https://news.dayoo.com/guangdong/202403/11/139996_54640985.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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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独立站如何选品,业绩增长更快万字干货图片来源:亚马逊 消费场景也有3个情景,分别是:◆亲朋好友送礼、◆提升家居体验、◆节庆用品囤货。 消费场景—亲朋好友送礼 在亲朋好友送礼的消费场景中,消费者通常寻求独特而有意义的礼物,以表达情感和关怀。 品牌可以通过提供个性化的礼品选择、独特包装和定制服务,来吸引这类消费者。 https://www.cifnews.com/article/152617
10.讨论后续避雷!JD牧康宠物用品海乐妙售假耍赖我在12345上投诉了京东肇锡宠物健康店 中午盐城市滨海县农业局打来电话 给了个邮箱和电话号码 让把订单截图 药品拍照发到邮箱 我已经发了 还有海正的声明 我买的没有错别字 只是声明里的冒用批次 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说他们会调查证据属实会查处 还告诉我目前只有两个人投诉这家店的 一个在12346上用的保密投诉 ...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307016253/
11.?很多商家想要在直播间售卖宠物抖音是不允许的,那我们要想开播...直播售卖宠物不仅涉及流通规范,还包括动物保护相关的法律。因此,商家可以转向一些符合政策要求的周边产品作为直播的主打商品。这些产品可以包括但不限于: 宠物食品 宠物玩具 宠物用品(如衣物、窝垫等) 宠物美容工具 通过这种方式,商家既可以丰富直播间的内容,又能够通过讲解这些产品的特点和使用方法,吸引观众的目光。同时...https://m.007swz.com/xinxi/clkebj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