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警:蓝单性转,单箭头(?)预蓝+一丢丢水蓝
本章有水蓝成分
一丢丢的修罗场,文波你助攻他们了你知道吗
——
9
下班前十分钟,办公室全员集体进入摸鱼状态,除了泡芙抱着本书埋头在看。
高振宁闲逛到旁边:“泡芙这觉悟不错哈,快下班了还学习呢,你们一个个的学习学习人家——”说到一半,看到封皮上明晃晃的《陪孩子走过三岁叛逆期——育儿其实真不难!》,一下子把后面的话咽了进去,溜达到了宝蓝这里。
“蓝蓝打扮这么漂亮,要跟谁出去啊?”
王柳羿不避讳感情方面的话题,对于貌似合得来的追求者,她也会尝试着接触一下,又无一例外地发现只是貌似合得来,也就人生有梦各自精彩了。
至...
至于喻文波,以前身边的莺莺燕燕就不少,恢复单身后更是如此。不过他似乎也没有要开始一段新感情的打算,搞得圈里一直有人猜测,他们会否复合。
“宁宁你好八卦。”王柳羿翻了个白眼,“我一会儿要和松松他们去吃饭。”
“啊?上周约你看电影那位呢,没动静啦?”
宝·官方发言人·蓝矜持地笑了笑,“让我独自美丽,勿cue。”
高振宁也就是顺口一问——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喝的是谁的奶茶,斗了几句嘴也就走了,王柳羿继续窝在椅子里玩手机,忽然就收到一条消息,她手比脑快,一下就点了进去。
是JackeyLove发来的一个微笑柴犬的表情包。
秒回对方的消息几乎成了膝跳反应一样的本能,她下意识地打出一个问号,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回复的必要,就删了问号。然而喻文波并不给她装死的机会,直接在对话框里说:我看见正在输入了。
这下就不能不回了,王柳羿打字问:怎么了?
JackeyLove:有个事想问你
宝蓝宝蓝宝蓝:?
JackeyLove:我同事,在追姑娘,前几天那姑娘把她和前男友的定情信物给我同事,然后就对他很冷淡,你以女孩子的角度分析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王柳羿尴尬到脚趾抠出一套海景房。
这、什么情况?好巧不巧的,他说的同事应该不是预言家吧?定情信物也不是雨伞吧?
那位姑娘——
不会正是在下吧?
10
上天作证,梁家源就是情商再低,再不会追女孩,他也干不出向前任讨教经验的蠢事。
他的求助对象是洪浩轩。
“不应该啊,怎么会这样呢?”咖哥听完前因后果,操着一口台湾口音表示疑惑,“你真的没有做让她不开心的事吗?”
梁家源也很茫然,否则他是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别人的:“没有吧……”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就是,最后我送她回去的时候下雨了。”
“然后呢?”
“她说不用送她到楼下,但我还是送了她一趟。”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就开始不对劲,“然后她给我留了——她落了一样东西,是她和前任的……纪念品,我问她怎么还给她,她让我直接丢掉。”
“啊?”洪浩轩愣了,“那、那你扔了吗?”
“还没。”
由于各种不可说但大家心里都懂的原因,梁家源不好透露太多细节,洪浩轩听得本来就是删减版本,剧情又十分魔幻,他简直一头雾水。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
11
是啊,她这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一开始,梁家源没发现伞柄上的刻字,他甚至都没打开那把伞,只想着下次见面把它还给王柳羿。
但没想到,那天的电影竟然成了绝响,王柳羿死活不肯出来,聊天频率也明显下降,他提起她留下的伞,王柳羿就说:“你扔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也许是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她又补了一句:“要不找个同城快递邮过来也行。”
可是那把伞看起来明明是个挺贵重的物件,他不是看不出对方有意的疏远,他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总得有个原因让王柳羿和他看了个电影,就连东西也不要,直接扛着火车铺着铁轨跑路了吧。
他一方面疑惑不解,一方面也有点置气,某天把伞拿出来就想找快递。该说不说那把伞真的挺好看的,是他喜欢的颜色,他也萌生出点定制的念头,顺手就把它打开,想看看有没有厂家的联系方式。
他里侧靠上的位置摸到一点花纹,调整了一下角度就看到,那里躺着一行字母。
JackeyLoveBaolan。
12
梁家源和洪浩轩沉默地坐在休息间里,谁都想不出所以然。
喻文波一推门就看见这一幕,满脸莫名其妙。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勾勾跟我说了点事情。”洪浩轩灵光一现,推推梁家源,“你要不要,也跟阿水说一下,他会比较有经验吧?”
梁家源:“……大可不必。”
喻文波倒好了咖啡,回头看他们:“什么事儿啊?说来听听。”
“我真的觉得阿水有可能帮上你。”
咖哥的热心来的很不是时候,梁家源甚至来不及拉住他,他已经潇洒的卖了队友:“就是勾勾最近在追女孩子,遇到了一点小问题。”
“……”梁家源安详地闭上了眼。如今他们男未婚女未嫁,追求和被追求本来不是什么尴尬的事,但到人家前夫那里去取经,耻度还是太过了。
喻文波和洪浩轩一样不知内情,还在开玩笑:“那哥们可能也帮不上什么,都是姑娘追的我,我哪知道怎么追人。”
梁家源抬起头:“是吗?”
他语气可能有点不对,喻文波愣了一下,也同样以微妙的方式回敬:“怎么了?”
洪浩轩赶紧打圆场:“勾勾他没怎么和女孩子接触过嘛,阿水你说点能帮上他的。”
喻文波的眉心一开始还是微微掐着,但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情一点点变了。
“……那也就是——算了,也没几个女孩子像她一样,我真帮不了什么。”
梁家源问:“她?”
“宝蓝啊。”喻文波说。
气氛一下就变了。
现在的确是一个较为开放的时代,但离婚终究不是什么能喜气洋洋拿出来说的事情。办公室恋情没能走到最后本身就很尴尬,虽然喻文波后来跳了槽,但他们这个圈子本身就没多大,跟办公室也差不多,哪怕是放个屁,过几分钟所有人也就都知道了,是以,杰克爱和宝蓝刚离婚那阵子避嫌的厉害,恨不得名字都尽量不出现在同一句话里。
像是刚在一起的情侣会一点点摸索最适合的相处方式一样,他们是颠倒过来,刚在一起的时候天造地设,怎么看都顺眼,怎么样都合适,倒是分开后开始探究该怎样相处。喻文波一开始走坦荡人设——无所谓,一切都无所谓,他甚至会主动cue到王柳羿,但他也渐渐发现,每次他刚一说起宝蓝两个字,大家的脸色就齐刷刷地变得十分微妙,好像在同走一座独木桥,是如出一辙的小心翼翼。
他不笨,不如说他很聪明,很快意识到自己提起前妻时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就不再多说。
倒是王柳羿始终如一的避嫌,喻文波跟她打招呼,她一定会得体地回应,但要她主动互动是不可能的。她有时候有点死脑筋,非要把事情弄得泾渭分明,在一起时满心满眼都是你,分开后就休想再讨到一个多余的眼神。
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尖锐的矛盾,起码分开时是和平分手,说好还能做朋友那种,当时王柳羿搬出去还是喻文波送的,临走之前还说以后一起打游戏,谁知道她转脸就不认人,别说一起打游戏,连个好友都没加上。
王柳羿不是喻文波第一任女朋友,但一定是最特殊的一个,他只陪她做尽一切不像自己的事,哪怕最终分开,也有余震尚存。所以一说起恋爱,喻文波首先就想到了她,可王柳羿真的是他这不算漫长的人生里见过的最奇怪的人,他有时会觉得宝蓝像是天边悬着的月亮,一天一变样,永远捉摸不透。
他从茶水间出来,回到座位上,突然就想起王柳羿,和她的聊天框已经被压得很往下了,看来分手以后还能做朋友这种话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放屁。
他看着闪烁的光标,也不知道是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发了张表情包过去。
左上角的ID变成了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回应,按理说他不应该追问,但今天不知怎么,反正他一遇见宝蓝就格外崩人设,也不差这一回,他打字催促:我看见正在输入了。
宝蓝老情商了,他都说成这样,不可能不回复他。
宝蓝宝蓝宝蓝:怎么了?
喻文波随便找了个话题:我同事,在追姑娘,前几天那姑娘把她和前男友的定情信物给我同事,然后就对他很冷淡,你以女孩子的角度分析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TBC
好想看恺楚玩换妻play啊……
十八九的恺楚和二十八九的恺楚换
十八九那边大概不能叫换妻
小恺撒根本还没尝到老婆的好
吵吵嚷嚷说谁要跟这个讨人嫌的冰山脸一起啊
大楚子航心平气和
自己坐到床上一边解衣服一边说
“不会吗?我可以教你。”
一击戳中痛点,小恺撒当场爆了
“谁用你教?别自我意识过剩了!”
立马就开始展示自己到底有多懂
其实是不太懂的
至少大楚子航被搞得有点痛
但还是默默自己把腰抬高
搞到一半还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皮筋
帮小恺撒把头发绑起来免得被自己压到
是很体贴,但小恺撒看得就莫名泄气
扭扭捏捏咬着牙问他是不是没感觉
大楚子航摇头说“没有,你做得很好。”...
大楚子航摇头说“没有,你做得很好。”
小恺撒盯着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啧,十年过去了撒谎的技术还是好烂
大恺撒那边的气氛要全年龄很多
比起睡小楚子航
他觉得逗刚入学这会儿的楚子航更好玩
年纪小,很容易被弄生气但又要努力保持冰山
耳朵憋得通红还以为自己装得很好
大恺撒看着觉得可爱死了
逗得越发起劲
大谈特谈自己和大楚子航的闺房乐事
生动描述一些小楚子航自己都还没开发出来的xp
把刚成年的小朋友听得要自燃
坐在哪里都觉得烧屁股
干脆站起来像个木桩子一样杵在地上
大恺撒靠过来一步他就退两步
一直被逼到门边
正好隔壁搞完了过来敲门
小楚子航一把拉开门猛然对上十年后的自己的脸
喉头微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用“不知廉耻”的谴责眼神瞪了大楚子航一眼
快步逃走了
大楚子航无语
凭什么两个小的都生他的气
大恺撒哄他说不气不气有我和你好呢
被冷眼送了一个“滚”字
踢猫效应的最底层受害者是谁不言自明了
蓝蓝下午直播评价自己玩永劫无间玩的不是很烂,还可以,夸宁玩啥游戏都有模有样的~
这不,宁蓝七夕前夕联动特辑放送!
宁还改直播间标题:和君亦尘玩一玩
两个人互相推拉之到底谁主动:
宁:“他说的要砍,刚才说的砍,又不是我跟他说的,要不我单排一把吧,等他~”
蓝连麦:“经典张口就来是吧,不是你叫我玩的吗?”
颧骨翘上天的宁:“什么,你说啥?是我叫你玩的吖~”
小彩蛋:
速死的君奕尘打字挽尊:我刚才没解锁技能,有技能他不是我对手
(21.8.13宁直播回放最后十几二十分钟,太长放不上来,可自行前往细品)
羞蓝今日撞车cut
挪威莫德王后在1905年穿的一件晚装,淡蓝色绉纱裙,交襟蓝色网纱外衣上用无数亮片密密缝缀出蓝与金色的华丽图案,光芒闪闪仿佛美人鱼的鳞片,又在上身露出里层的白色蕾丝,美丽又别致。
【萱草萋萋】
家乡食魂好美好美,6眼泪了
祝大家都能抽到!
无论事隔多年我也心跳
这是我为接你回家画的符。
“我听闻这些日子外面不得安宁。孩子,你可知晓发生了什么?”
“神的教派间又起了斗争,奶奶,他们让教皇国一夜倒塌。”
“我听闻那祠堂与神殿之国还在,孩子,可是前去那里的路基被炸?”
“那与倒塌没有区别,奶奶,那是她们朝圣的唯一路途。”
“那邻屋的祭司,她可还安好?她的毕生心血都用于供奉。”
“她已祭了神,奶奶,用尽她最后的血肉。”
“这可是必要的?她为何不再留恋雨露和日光?”
“她的诗歌被信徒传唱,奶奶,这是不被容忍的歌谣。它是惑人的曲词和渎神的曲调,那教皇国里外都存有这样的诗篇。我们不能让神明被玷污,所以我们炸了路基。”
“你可知教皇国不止一家宗教?你可知那里存有无数信女的经藏...
“你可知教皇国不止一家宗教?你可知那里存有无数信女的经藏?你可知人们有权持有各自的信仰?你可知多少祭司住持从此失了家乡?”
“前去那地方的的路途必然是罪恶的,不然为什么国家没有没收我们的炸药?失掉了卷轴那又何妨,经史如何干涉真正虔诚的信仰?家乡可以另寻,老东西,为了守护神明的尊严我们在所不惜。”
“我不曾教导过你用强盗的语词说话!你句句不在理,孩子,你可知别人同样可以为了信仰献出一切?你可知你们会激怒多少未曾谋面的善人?”
“若是他们要拼,我们就硬耗到底。若是他们以我们的神为敌,那他们就该下地狱,连同他们不正的信仰一同。”
“你哪来的本分称别的宗教为邪教!你哪来的本分诅咒捍卫自己的人下地狱!你哪来的本分用父母挣来的身家性命去对抗正义!这就是你的神所教你的吗,我忘本的孩子?”
“你哪个字看到我指责别的神为邪神了?你哪里可以确认对抗我们的人不是我们的宗教敌人?你哪里可以控制我的人身、我的意愿、我的思想?”
“你就是这么想的吗?现在诋毁你们的神的人是你们的宗敌?我不知多少人在祝福他消散,祝福他凭空蒸发,祝福他替你们遭受了地狱的烈火和酸汤。”
“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圣子什么都没做,我们为他担下一切,他还要受到污蔑和诅咒?”
“这些事情不是他的信徒干的吗,我不知哪里抱来的野孩子?不是你们逼死了隔壁的少女,不是你们炸毁了朝圣之路,不是你们恼羞成怒纵火烧了别的神殿,不是你们偷来别家的祷词来赞颂这个该死的圣子?”
“这又与他有什么关系?我们可以说那贱人本就抑郁,我们可以说那天灾降临了不祥之地,我们可以说有暴徒肆意抹黑别人的神明,我们可以说那美好的创作属于世界。”
“那美好的创作属于世界!你这骨瘦如柴的鬣犬!两面三刀的胡狼!世界终将知晓真相,众矢将插在你们的前额上。”
“我们会去传播、会去颂扬,把我们对他的爱传达给四方,把祸端转嫁给不喜多元宗教的国王。我们会为他献上名誉和金钱,来维护他的声名远扬。”
“他若纵容你们作恶,他便是魔鬼。”
“为了圣子,我们甘愿堕落。”
“他在敛你们的财,他蛊惑人心。”
“那你活该下地狱,你这老不死的东西。”
“他会死的,他会死的,杯水难淹众怒,他会被你们害死的。”
“你不够虔诚,所以你质疑我们的虔诚。祝你的神也早日爆炸......”
“那他会在我们的手里迎来涅磐与新生。”
“我们会烧毁一切异教的场所,封上传唱歌谣的口腔。”
“强力无法根除心中的信仰,强权无法灭绝生生的希望。”
“我们会为了他与世界对抗到底。”
“那么世界会在对抗中喜迎你们的灭亡。”
“你可知错?”
“我有何错?创作有何错?祭司有何错?信徒有何错?诗歌有何错?爱又有何错?”
“我们无力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是嫁祸。”
“那你可知天地有目,一切都将被揭晓。”
编辑:没想到热度升的那么快啊。。。这篇本质写着爽的爽文,不过还是有几点想提一下
这次的事件很多人都撕红了眼了。那些xfx实际上也算是我们的后辈,文中亲人反目的荒诞正在现实上演。所以我们应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它是怎么发生的,我们到底应该去杀谁的妈。
再编辑:自由转载,记得标作者哦
愿我们热爱的所有得以保留
愿我们所有的热爱永不熄灭
也希望有些人能明白“心血”二字的含义
创作不死。
这两张图我不署名它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除了商用和印刷转载权限全部开放(转载需带作者ID)
勿扰真人
后来,有很多人问过他,说,方书剑,你的十八岁有没有发生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
方书剑二十岁那年接到了一部剧,那档节目虽然没让他们大红,但至少把敲门砖放到了他们手里,才让他得了这个班上人人艳羡的机会。
是一部讲青春的群戏,方书剑接到的角色戏份不算多,但角色却写得极好,以至于他看完剧本后的好几天,头脑中昏昏沉沉,每走一步都像坠入海里。他对于这个角色并无把握,翻遍他的人生简历,都与这个角色无半点瓜葛。于是学校里的死党劝他,要不换一个,我看这个就很适合你,年轻活泼,朝气蓬勃,而且面试上的机会会高很多。
的...
的确是个好建议,但不吸引方书剑。
“哎呀!”死党很铁不成钢戳他的脑袋,讲:“你怎么搞的?我们不是排练过很多次了吗?”方书剑被他手里的奶茶袋子戳得疼,身体歪着往一边躲,死党叹息两句看他心情不高,又揽过他的肩改了口:“没关系,结果还没出来嘛,我相信你,你可是班长!。”
方书剑抬头时就看看见窗户上印出的自己,蓬松的顺毛头发,始终没有渡过青春期的有些肉呼的脸。他朝对面笑了下,讲:“是,压力是挺大。”
这是一趟过夜车,慢是慢了点,但便宜。在天黑之前,火车路过一汪平原,雾霭笼罩,看不出它的宽度。方书剑往外面望,试图从晦涩的云层里找到平原尽头,但最终无果。等他的思路从路过的平原回来,天色暗尽,城市的路灯像是一群遥远的鸽子。方书剑的心跳无端快了些,他往自己心口压了压,对这种如清晨起雾般缓慢生起的情绪无解。
方书剑在北京也有朋友,节目里认识的新友,以及多年未见的老友。但他没去见,径直往公司走。日程排得紧,方书剑还拎着行李箱去的第一天就已经开始集中训练了。
青春戏的演员当然都年轻漂亮,但太过年轻却未必是好事,青涩,浮躁,不服管教。这导致方书剑在北京过的日子和上海没有差别,严厉的老师,紧凑的学习排演,和寡淡无味的一日三餐。方书剑能很快适应新的环境,他热闹的性格让他并不缺少朋友,就连和父母的定期通话内容,也没有多大的改变。
组里那些年轻漂亮的孩子都敏感多思,活泼伶俐,却少了几分沉着。沉着方书剑是不缺的,他曾经在地铁站独舞了十多分钟,被旁人摇摇头当做是被考试逼疯的艺考生。
排练厅很大,装了二十多个孩子,像是一个玻璃盒装了蜜蜂,占尽了夜间的热闹。二十出头半大的孩子,有好多话可讲,几个头靠在一起,哪个喜欢哪个,哪个有了女朋友,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方书剑练着一字马在看他的剧本,颈子,肩膀,手臂和腰弓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旁人喊他好几声他都没答应,直到那人站着用剧本拍了下他的肩膀,道:“我怀疑你都自带结界了,喊你这么多声都不答应。”方书剑才从那份专注里走出来,收了已经僵硬的腿,瘫在被他们用身体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
他周围迅速围了一群人,有女孩爬过来,问:“方书剑,你有女朋友吗?”她声音干净清亮,迅速招了旁人的注目,还有人发出心照不宣的调笑。方书剑想了想,没准备回答,但女孩的眼睛寸步不让。这个年纪,爱就是天大的事情。
方书剑摇头,诚诚恳恳道:“没有。”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转身和她身边的女孩儿交换了一个颇为默契的表情。方书剑在女孩出声之前又开口:“可我有喜欢的人。”
他太过诚恳,不像在说假话,更不像在找借口。女孩的表情肉眼可见落寞下去,旁边人又向前挪一截,用热闹把女孩的自尊给补平,他拍方书剑的肩膀,用夸张的声音讲:“靠!看不出来啊哥们儿,是哪个女孩儿?给我们透透底。”
十多个人围着他,目不转睛像在等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方书剑躺在视线中间,被人居高临下注视着的感觉过于诡异,他缩了缩脖子,露出一个笑,用腰把身体从地上弹起来。他学过好多年的舞,弹起来的姿势干净漂亮,可惜旁人的重点不在这儿。那哥们拍拍他的肩,不知道从他的那个微表情中得出结论,有些局促地问他:“这么惨,暗……暗恋?”
方书剑掸了掸放地上的剧本,大方点头。
“谁啊?”那姑娘的清亮的声音又响起来。
男孩这时候却不大方了,他朝那个姑娘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他讲:“是秘密。”
他表情诚恳,并非吊人胃口,只是不能言,但旁人不依,也不知他心里怎样一番九曲十八弯,又要追问。索性,半途突袭的导演救了他。
导演在门口拍了拍手,屋里瘫了大半的男孩女孩瞬间立正站好,和高中时期班主任突击检查的反应别无两样。他们懒懒散散,日常训练参与度不高,导演意外没发火,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们排了这么多天累了,今天我出去吃饭,顺便给你们拐来了一大帅哥,也是你们优秀的前辈,来给你上上课,长长精神。”
听到帅哥,女孩们的热情度都是高的,叽叽喳喳猜是谁。到是男孩子们蔫儿了,嘟囔着,又不是美女老师,长什么精神。方书剑被他们逗笑,低着头,肩膀抖动半天。
“小朋友们好。”被导演半路拐来的帅哥老师走进教室,对着那群小孩打招呼。方书剑低着头只顾着笑没抬头,听见声音却愣了片刻,在排练室内哄一声炸开的热闹中思绪游离几秒。
“我是阿云嘎,一名音乐剧演员。”帅哥老师自我介绍。女孩子们又不好了,一脸的不可置信,有胆大的女孩喊回去:“真……真的是嘎子哥吗?”
是的,是真的,真实的,穿着橘色卫衣,黑色长外套的,鲜活的,音乐剧演员阿云嘎。
方书剑没抬头,少年们坐在排练室,他坐在人群中央,和那些十八岁左右的男孩女孩没有区别。而阿云嘎坐在前面,温柔地和这些毛躁孩子们讲一些故事和技巧。
但阿云嘎的课,方书剑没有听进去,他坐在人群中央走神,想起了刚才那女孩问的问题,是谁啊?方书剑没有想过答案,只是看见那人时,耳朵轰鸣。
是了,北京除了他的旧友新友,还有阿云嘎。秘密可以瞒天瞒地,瞒过他人,但不能自我欺骗。
那档节目在冬天就结束了,结局仓促,他第二天想着去拍照留念,工人们来来往往,过往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一个季度,却好似梦幻泡影。在节目之后,方书剑再没见过阿云嘎,不过消息到是知道不少。比如他疲于奔波,生了好几次感冒,其余别的,一无所知。按方书剑的秉性,要联系谁不是一件难事,唯独阿云嘎是个例外,再相见,总要多些仪式感。
方书剑想着,等到他的第一部剧首演,他一定要将票寄给阿云嘎,连邀请的话他都想好了。他要写,嘎子哥,我终于出演属于自己的音乐剧了,我把最好的座位留给你,你一定一定要来看哦。符合他热闹的,好似没心没肺的性格。而阿云嘎向来心软,不会拒绝旁人的邀请。而这时如果他表现不错,或许会混来一份饭吃,如果表现不尽如人意,那也能换来一个安慰。他把自己安排得妥妥当当,跨山跨水奔来另一座城市,目的虽不算太单纯,但他依旧对音乐剧一腔热血,何错之有呢?
就怨前辈出现得太早了,导演的朋友,是了,无论有没有那个节目,阿云嘎除了不缺后辈,也不缺朋友。
方书剑泄气,又觉得委屈,他才知自己眼泪浅,头低着,胸膛闷住了心跳,眼眶却憋不住眼泪。
二十出头的孩子不解风情,旁边哥儿们又撞他肩膀,低声问:“你们不是一节目出来的吗?就去年年底那个不太火的节目,你怎么不和他互动。”
方书剑吸了吸鼻子,低了一晚上的头总算抬起来了,他讲:“对的。”半晌又反驳:“那节目哪里不火了?女孩们的泪水把梅溪湖都装满了,还不火吗?”
方书剑抬起头的时候,阿云嘎正在和那群女孩子合照,多数时候都严肃的导演站在最中间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们磨叽什么呢?赶紧来和我们的大明星合照。”导演招手。方书剑身边那群毛躁小子瞬间就移了过去,就剩他慢了一步,落在最后面,还挺招摇。导演又招手:“书剑快过来。”
方书剑不太情愿,加上蹲了一晚上的脚有些不听使唤,他走过去的姿势很奇怪,前辈在人群中央一脸笑意温温柔柔地看着他。旁边的女生恨不得把身体都往大明星跟前挤了,脸也要贴在一起。方书剑又被突如其来的嫉妒击中,和前辈毫无预兆的久别重逢让他毫无头绪,情绪都挤在一堆,无法厘清。以至于他合照的时候,表情并不漂亮,旁边人用胳膊撞他,示意他摆出应该有的热络来。
方书剑摆不出来,他的秘密昭然若揭。
结束时,已经是夜深,导演裹着阿云嘎先离开。而方书剑兴致不高,拒绝了旁人同行回家的邀约,一个人在排练室慢吞吞收拾东西。排练室剩下不多的东西,散落在边角的剧本,装着文具的书包,厚厚的羽绒,以及一个心不在焉的方书剑。
方书剑和梅溪湖那些小孩儿们讨论过,大人里头他们最害怕谁,讨论量最高的是郑云龙,因为出场是在是太过刻意,而投票数最高的却是阿云嘎。他像一座漂浮的冰岛,好像所有的海鸟都可以去依靠,但孤独终归是他的底色,有人这样形容。那孩子闯进无人的化妆间时,阿云嘎正躺在转椅上小憩,被他弄出的动静吵醒时,阿云嘎皱着眉,嘴角绷着,睁开的眼睛犹如一汪深井,显得异常严厉又不近人情。
有人附和这样的评价,方书剑不满,和他们据理力争。他说不是这样的,你们只是不了解嘎子哥。方书剑的反驳并没有起作用,他们又拿出郑云龙作比较,讲郑云龙这人看似高冷孤傲,实际上却是好相与的。这样的比较在梅溪湖小孩中获得了广泛的认可,方书剑却皱眉,他不太喜欢阿云嘎跟郑云龙这两个名字形影不离。
但这样隐晦的不满,他是无法说出口的,即使说出口,又昭示了他的年纪。你看你平时吵吵闹闹,即使再对爱沉默,心理上也不过是一个小学生而已。
于是两个问题,方书剑处处不得解,颇为郁闷。
“你在那儿愣着干什么?”对于方书剑过于沉闷的反应,那人并不满意,率先开口,打破诡异的安静。方书剑一个激灵,神游天外的思绪终于回来。
他回头,揉着头顶翘起的厚厚的头毛,没有底气喊了声嘎子哥。
阿云嘎挑眉,不满:“怎么着,是要我跳过去抱你吗?看见嘎子哥,这么不开心?”
方书剑忙不迭摇头,他尽量控制着脸上的表情,让委屈和喜悦两种情绪的交织,不至于使面部神经崩坏。他想着,方书剑,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见过世面的音乐剧演员了,不要太像小学生。然而下一秒,他已经奔了过去,年轻的身体把倚在墙边的前辈撞得后退了好几步。
他整个人挂在前辈身上,下巴放在前辈的肩膀上,头发蹭过前辈的发尾。他不受控制发出一声奇怪的惊嚎,又喊:“嘎子哥,嘎子哥,我超级超级超级想你。”
阿云嘎笑着安抚他夸张的情绪,他被撞得差点稳不住身体,又被二十岁小男孩的前后差别迥异的情绪惊到。他讲:“我也特别特别特别想你。”
阿云嘎把方书剑从身上扯下来,才看见少年眼睛里挂着亮晶晶的泪水,方书剑有些难为情的别过头,吸了吸鼻子。
阿云嘎笑:“这么想我吗?都哭了。”
方书剑点头,又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声音含糊:“嗯。”20岁的方书剑与19岁的方书剑相比,并无太多长进,他依旧端不住情绪,也控制不住眼泪。
“行了。”阿云嘎揉他的脑袋,讲:“看你一晚上都把头低着,以为你不高兴见我。”
方书剑猛摇头,又慌乱地找了张卫生纸擦鼻涕眼泪,他并不太愿意在这人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孩子,可又无可避免觉得委屈,情绪像压出的井水,他还没有能力把它们压回去。
“真的。”他又强调,“嘎子哥,我超想你。”
就像盈满的月亮,却不能及时缺下去,到了破裂溢出的危险边缘。
“那你不联系我,还说永远爱我呢,也没见你和我聊过天。”阿云嘎看他。
“那是因为……”方书剑瘪嘴,又把话头压回去,他总不可能说他对年上的长辈图谋不轨,抑或是……情窦初开?想到这儿,他自己都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因为知道你狠忙嘛。”他最终说。
阿云嘎其实今天才回北京,匆匆忙忙被导演半路拐了过来。夜晚走了一半,夜晚的街灯亮得刚刚好。阿云嘎打了个哈欠,喊方书剑去吃夜宵。方书剑兴致勃勃答应,刚关掉排练室的灯又立马后悔。他磨磨蹭蹭,眼睛一闭,说:“嘎子哥,你今天先好好睡一觉,下次我请你。”
阿云嘎回头看他一眼,疑惑:“怎么,今晚有约会?”
方书剑只差把头摇掉,他讲:“没没没,没有,你太辛苦了。”
“赶紧的,那么久不见你怎么变磨蹭了,要不是听说你也在,我会被你们导演捞过来吗?”阿云嘎微不可见翻了个白眼,转头向前走。
“真的吗?嘎子哥,你真的是为我来的吗?”方书剑抱着包,脚步欢快地跟了上去。
少年忘记愁绪是一件简单事,他们所有的情绪一丝不漏的全写在脸上。方书剑试图从少年和大人的转换中间一蹴而就,但终归以失败告终。
说是夜宵,但其实两人都没吃晚饭,方书剑千挑万挑,没能找到一家合适的餐厅。太辣不行,太腻更不行。阿云嘎点了根烟,也不急,在后面慢吞吞跟着他。最后去了家饺子馆,阿云嘎在店门口把烟摁灭了才进去。店里雾气腾腾,方书剑不吃芹菜,阿云嘎到是不挑。
方书剑突然就讲不出话来,他低头用筷子戳破了那一个饱满的饺子,想着,应该让梅溪湖那些男孩们看看这样的阿云嘎,他的目光那样的温柔,哪里有半分严厉的影子。
“嘎子哥,内蒙的草原有雾吗?”方书剑问。
问得很突兀,但阿云嘎有问必答,他说:“有啊。”
草原上的雾没有方向,像一张拔地而起的白色大网。
回去的时候,方书剑狂摆着手拒绝了阿云嘎把他送回去的提议,又不是小孩子。阿云嘎也没说什么,他在大道上随手拦了辆车,干脆利落地坐进去。阿云嘎朝他挥了挥手,的士绝尘而去。
方书剑拍了拍自己的脸,后知后觉今天又哭得厉害,太过丢人。阿云嘎见过他哭的,甚至可能见怪不怪。但他一定不知道一个定律,男孩哭泣的原因多半围着他转。听见他的歌声时哭,被他选进队伍时哭,他失败的时候哭,他成功了也藏不住眼泪。
方书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情绪向来是摆在明面上的,骗骗小孩尚可,怎么可能瞒过那些共情能力不同寻常的大人们。但至今没引起骚乱或重视,约莫只有一个缘由,他是个孩子,感情箭头重且单纯。
大人们这样想,那阿云嘎也一定这样想。
方书剑慢吞吞走回屋已是半夜,他给阿云嘎发了一个到家的信息,那边很快回复一个OK的表情。方书剑把自己扔在床上,脑袋陷进轻飘飘的枕头里,他想着,他都成年了,怎么还被当做小孩对待。
醒时太用脑的后果就是一整夜的梦,梦里混沌,轻飘飘的,他只看见一双眼睛。一双漂亮的,疲惫的,温柔的眼睛。
方书剑从梦里惊醒,他对着黑暗愣神半晌,又很快把自己蜷成一个安全姿势,藏进被子里。
他的二十岁,正在一场真真假假的梦里。单恋和暗恋也没有那么难捱,如果阿云嘎没有再次出现的话。
要磨一个青春班子并不容易,少年们的忍耐力被单调又忙碌的日复一日很快消磨,排练室宛如一帮行尸。方书剑热情和耐心都尚存,只不过他遭遇瓶颈,对角色理解近乎错位,无论老师怎么指点,都没能达到幡然醒悟的效果。
阿云嘎再次出现是三天后,不是来见老友导演,也不是来见小友方书剑。在女孩子们的惊呼声中,他当起了一堆小孩子的特殊指导,寸步不离一个音一个动作纠正那种。他来了,导演就笑得多了,每天拿着机器围着小小的排练室转。阿云嘎被他绕得眼晕,转头看他:“你烦不烦啊。”
他自然没有恶意,导演又露出那种见牙不见眼的笑,讲:“小嘎老师继续,我给我的小朋友们录制花絮呢。”
那群孩子不知道内蒙取名的习惯,又自觉喊阿老师奇怪,最终决定喊他小嘎老师。阿云嘎最开始觉得别扭,后来也就习惯了,随他们喊去。
小嘎老师,方书剑把这个称呼在心里滚了一边,给自己腻歪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到午间休息的时候,他才悄悄踱到阿云嘎休息的房间里。
阿云嘎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手里正捏着自己的腰。方书剑喊了声嘎子哥,走进去,熟练地帮他捶他的腰。就如他们正式见第一面一样,带着股热切的熟稔。阿云嘎直了直身体,问他:“没去吃饭吗?”
方书剑摇头,目光在他的腰上锁住,皱着的眉头在少年的脸上多少有些违和。阿云嘎啧了一声,解释,都老毛病了。
方书剑自然没有立场苛责他不好好照顾自己,他蹲在地上,尽心尽力帮他捶腰,做一个体贴的后辈。方书剑不说话,心里涌出没来由的委屈。阿云嘎把他的手摁住,讲,可以了。他的声音低沉,和正在拔节生长的少年完全不一样,带着独有的威压。然后他就愣住了,蹲在地上的少年低着头,眼眶通红。
阿云嘎又手慌脚乱把他的头抬起来,轻声问他:“你怎么了,越来越像小孩,这么爱哭鼻子。”
他又恢复他的温柔,把自己揉成一团流动的雾,来包裹这个尖锐的世界。
方书剑咬着牙,忽地站起来,用袖子狠狠擦自己的眼泪。阿云嘎被他吓一跳,也跟着站起来,抬手止住他和自己敌对般鲁莽的动作。他啧一声,调笑:“你可是一个成熟的音乐剧演员,方书剑,舞台上要有一个靓丽的形象调节,你不要脸了吗?”
这句话槽点太多,方书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嘈起,他停下动作,抬头看见长者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方书剑抬头和他这样的目光对视,半晌又触电般把目光收回去。
他讲:“哥,嘎子哥,你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太过惊慌失措了,一句话被拆分成慌乱的短句,磕磕绊绊勉强说了下来。
阿云嘎又要开口,方书剑一激灵,在他说话之前胡乱鞠了个躬,像支被惊到的鹿般窜出了房间。阿云嘎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弄得摸不着头脑,嘟囔了句这孩子,又缓慢在椅子上坐下。
方书剑出了房间,路过排练室,他走路慌乱,撞到了一起排演的女孩都不知道。女孩朝他的背影嘀咕了句,她只知道他行为怪异,却不知道少年此刻心脏动如惊雷。
公司排练室在五楼,方书剑一口气爬到天台,才让喘息和心跳的频率勉强持平。在他梦里,阿云嘎也这样望着他,眼里的情绪,自上而下的悲悯和惊心动魄的欲各占五分。少年的脸上浮起一层红色的雾,他艰难地封着嗓子,才不让心脏跳出来。
他对年长者不但是崇拜,尊敬,还有多余的欲,这种认知让他心慌。但与不至于不受控制,这样的欲苏醒得早,让他早有准备,不致露出马脚。
只是这人又以脆弱又温柔的姿态突然出现,要与他朝夕相对,要日日出现在他的眼里。方书剑有自己依旧是个孩子的清醒认识,孩子是藏不住情绪的,方书剑也藏不住。
阿云嘎的日程那么忙,他不会无缘无故回北京,也不会莫名其妙来指导一堆学都没上完的孩子。让他不得不停下忙碌的,是陪伴了他十多年的老朋友,是他挺直的腰背上永远的负重。他的腰伤又犯了,在一次演出中,他从四米的高台上跳了下来。
方书剑看见过这个新闻,新闻配图是阿云嘎惨白瘦削的脸。他曾经养胖的身体,自那档节目过后,又飞快地消瘦下去。那么高,那么挺括的骨架,一点肉也藏不住。
方书剑看见新闻是第一天,看见阿云嘎是一星期后。他那样的性子,如果不是动不了,他也不会回来。方书剑突然又懊悔万分,他当时见着阿云嘎那鲁莽一扑,会不会增添了他伤痛负担。
后来的课,阿云嘎开始坐在椅子上进行。除了那把椅子,他面色无异,如果不是方书剑本就知道,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最多以为他们的小嘎老师不过是站累了而已。
中途休息,小孩儿们照样在地上瘫了一堆,阿云嘎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打字。方书剑慢吞吞挪过去,把阿云嘎脚边放着的水拧开了递给他。
阿云嘎没从手机上分神,他很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口,方书剑又把水杯拿回来,盖好放回原处。
方书剑挪回自己的位置上时,他旁边那哥们看着他,下巴快要掉在地上。方书剑帮他抬了抬,也没做解释。旁边又有女孩围过来,在他身边悄声问:“方书剑,你们和小嘎老师感情这么好的吗?”方书剑点头。她们又叽叽喳喳聊起来,后知后觉明白眼前的方书剑和前面帅气的小嘎老师曾经参加过同一个节目,还是一个队的。
“你们真的全员萌云次方吗?”另一个女孩问,她声音更小了,就像在正主面前讲一些见不得光的黑话。
“你萌龙嘎还是嘎龙?”女孩又问他。
……我萌方嘎,谢谢。
方书剑并不想提郑云龙,他嫉妒他,但这一切,都不可说。
比这些烦乱的思绪更催促人的迫在眉睫的演出,方书剑的瓶颈,依旧顽固地卡死在那儿。导演的脸黑到能把他所有的旖旎思想掐得胎死腹中。所有人都能看出阿云嘎对方书剑的照拂,而方书剑在这堆孩子中间,无论是名气还是成熟度都是最好的一个,但导演骂起人来,依旧毫不留情面。
他不得不把自己先关进那个牢固的自我结界里,盘腿蹲在墙根,把所有的精力和思想都留给这个角色。而在这个结界之外,阿云嘎正好整以暇打量着他。等意识到这点时,方书剑坚不可摧的自我结界瞬间坍塌,他皱眉,扯着头毛,焦躁地把脸往地板上扑。
他的角色始终无法成形,脑海中蹦出来的人物,对他自己都没有说服力。
阿云嘎从另一侧走过来,在方书剑面前停下,他没弯腰,用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竹棍敲他的脑袋。
“嘎子哥。”方书剑抬头,泄气。
阿云嘎笑:“不要急于求成,否定之后再肯定,别着急。”
方书剑的心脏又塌陷一块,他好奇自己的取向怎么在脑中生成了完整程序,他臣服于温柔,别无他法。
方书剑几乎包揽了阿云嘎所有的中晚餐,他一反常态变得勤快,外卖单上的店家都被他筛选了好几轮。他帮阿云嘎拿外卖,又端着碗走进他的房间里。导演腾出来的房间很小,方书剑也不介意,盘着腿坐在阿云嘎脚边,大口大口地嚼着饭,摆出十足的小孩子姿态。
到是阿云嘎受不了,他用脚跟碰碰方书剑盘起的腿,少年便抬起头睁着圆圆的眼睛看他。
阿云嘎笑:“不行,你这样好像我朋友家里的金毛。”方书剑嘴里的米饭没有嚼完,嘴巴一鼓一鼓的,说不了话来反驳。
“去外面搬个椅子来。”阿云嘎说。
方书剑摇头,等他嚼完了米饭,才讲:“就这样。”
阿云嘎不会拒绝一个少年明目张胆的黏糊,这是方书剑很笃定的事情。所以他很久之前才会和梅溪湖的少年争论,阿云嘎并不如他们口中那样的吓人。他是温柔的,会不抵抗地,包裹旁人所有的棱角。但你可以看见一场浓雾,却永远不能握住他,所以方书剑嫉妒郑云龙。
“张嘴。”阿云嘎又碰他的脑袋,方书剑回神,眼前便递来一块煮烂的,剃了骨头的肉。方书剑下意识张口,那截筷子便筛进他的嘴里。
“真的好像狗狗哦,这么乖。”阿云嘎讲。
方书剑抬头,便看见那截筷子抬着米饭送进那人的嘴里。方书剑差点被这块肉呛到,脸又莫名涨得通红。他怀疑阿云嘎脑袋中的情感分区是一片混沌,他分不清对朋友,爱人,后辈,陌生人应该有的亲昵的分寸。
他对世人都好,所以世人爱他,而方书剑不可免俗。
阿云嘎的腰伤严重到撑不住的时候,方书剑的情绪正被瓶颈逼到低谷。他常被人夸有天赋,聪明,交出的成绩单从来都漂亮整洁。他很少面对这样的情况,被一个坎卡死在原地,向前冲不得,向后退不得。
他在排练室静默,片刻之后接到了阿云嘎的短信,很短,让他去那间狭窄的办公室。方书剑推开门时,就看见了那张和新闻上一样惨白痛苦的脸。阿云嘎坐在椅子上,老朋友又和他见面了,他被席卷而来的疼痛逼迫至动弹不得。
方书剑被他的痛苦表情骇到,阿云嘎找他借力,他都不敢碰他的身体。这个男人疲惫而脆弱,像草原上随时会垮塌的大雾。
“没关系,不要怕。”阿云嘎反过来安抚他。
方书剑并没有被他安慰到,阿云嘎借着他的力从椅子上站起来,又整个人垮塌在他身上。他身体崩得紧,想要给垮塌的大雾一个稳固的,牢靠的支点。
“哥,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他说。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他承认自己是个孩子,包括此时的无措与惊惧。
阿云嘎有些无奈,他叹口气,手在方书剑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讲:“好啊。”
方书剑把阿云嘎背到了公司楼下,阿云嘎不让,方书剑又耍起他得心应手的小孩子式的固执和执拗。阿云嘎在他背上调笑,讲:“孩子长大了,很有男友力。”
这人总在一些奇怪的时刻,说出一些意思古怪的话,他的语言逻辑更接近孩子,断句和词语的运用都不达标。他说的话都不能多想,过多揣测,必定会引来一场灾难。
他们在医院待了一个下午,方书剑并不健身,但身上有一层少年自有的纤薄的肌肉,体质很好,二十岁的少年健康漂亮。他几乎没来过医院,匆忙的人群从他身边经过,有人表情麻木,有人眼神悲恸。他又一次体会到课堂上老师讲过的众生一词,忽而为自己单薄浅显的二十岁难过。
阿云嘎安慰他,轻声讲:“我不痛的。”
方书剑低头嗯了一声,好似真的认同他不痛的说法。
“别沉默。”阿云嘎戳他的脸,“小男孩不吵闹,我不习惯。”
他好似在逗一个小孩,方书剑又嗯一声,唤一声很轻的“嘎子哥。”阿云嘎偏过头来应他,他就站起来,走到阿云嘎跟前,然后很轻地把男人的头揽在他的胸膛上。
他说:“嘎子哥,别怕昂,有我在。”
阿云嘎笑出声,却没挣脱,他很轻声地应了声“好”,又闭上眼睛,听见单薄的卫衣下,二十岁男孩子蓬勃的,如春雷般的心跳。
太阳落尽时,方书剑又把阿云嘎送回去,送回他在北京的家。
房子不算大,甚至有些逼仄,暖色的装修,很少有人住,看起来过于冷清。房子是租来的,这么多年,他还是没办法在这个城市买下一套房子。方书剑把阿云嘎扶进床上,一瞬间如梦初醒,原来他眼前这个男人,也是俗世间普普通通一人。无论他过去怎样,未来怎样,疾病贫穷,都待他并无优待。
房间很小,阿云嘎无法留他,他说了好几遍感谢和麻烦,让小朋友早点回家。方书剑不听,站在床头作门神。阿云嘎叹气,讲:“你明天还要排练,我不要紧的。”
阿云嘎并不安稳,老朋友忙着与他叙旧,他也分不出精力,和小朋友聊天。他吃了安定剂和止疼药,依旧被疼痛折磨得精神涣散,他在睡意和疼痛中间渡了好几个来回,老朋友对他爱得过分了,好似要拦腰将他劈成两截。方书剑抓着他的手,眉心皱起,他也再没有精力安抚。
阿云嘎皱着眉,脸上又被悲悯和痛苦各占五分。黑夜加剧了方书剑的惊惶,他好似面对一座将倾的大厦,或者碎裂的巨石。他心中近神一样的男人,被疼痛逼迫成世间渺小一粒尘埃。这样的意识,几乎击垮了他,但他这次把眼泪藏得很深,努力做一个成熟的大人。
但他终归才二十岁,哪里可能一蹴而就呢?
钥匙在门里转动了几回,动作粗暴,齿轮碰撞的声音毫无章法。方书剑抬头,卧室门开了,外面那人带进一阵急切地寒风。
是郑云龙。
他走得急,胸膛一起一伏,喘息在不算大的房子里格外明显。郑云龙进门就看见了方书剑,和安安静静卧在床上的阿云嘎,目光看向阿云嘎时,他才从急促地喘息声中抽出一点空隙,在门口骂了一声操。声音很轻,但咬牙切齿。
方书剑坐在昏暗的床头灯里,身体戒备地和夜间闯进来的人对峙,当然,是他单方面的对峙,实际上他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郑云龙很快绕过了另一侧的床头,敛着眉目,侧身扶开阿云嘎皱着的眉心。方书剑能看出他敛着巨大的情绪,整个人身上裹挟着一场沉默的海啸。他又骂一身操,声音更低,妄图给累积的情绪找一个出口。
很久之后,郑云龙才分给方书剑一个眼神,和他年轻的,惊惶的,颇多揣测的眼神不同,男人的眼神沉默无波,不带任何意义。
“辛苦了。”郑云龙轻声说。
方书剑慌忙摆手,或许是房间太过狭窄,他忽的局促不安起来。
他们的动静不大,还是吵醒了浅眠的阿云嘎。阿云嘎看见郑云龙也不惊异,他躺在床上,很小声地开口:“有烟吗?”
郑云龙伸手进被窝,半抱着阿云嘎,让他的姿势从躺着变成倚在床头坐着。阿云嘎嘶了一声,郑云龙动作就停下来。
“没事了。”半晌,阿云嘎拍拍郑云龙的手臂,讲。郑云龙又才把揽着他的手抽出来,他从荷包内袋里掏出包烟,自己含了根,又往阿云嘎嘴里放了根。他用的是老式的,街上两元一个的打火机,火石啪嗒一声点燃,他俯下身,煨着火光给阿云嘎点烟。床上不是抽烟的好去处,阿云嘎抽得小心翼翼,郑云龙端着个缸子给两人抖烟灰。
在这样沉默又私密的空间里,方书剑突然站了起来,他很难堪,像是撞破了一场隐晦的交欢。
他低着头快步往外走,企图逃离自己窥探者的身份,让自己不至于难堪到无地自容,但阿云嘎喊住了他。
他说:“小方,我给你讲讲你的戏。”
方书剑定住,他小心翼翼控制着表情,尽量维持住他那浅薄的自尊心。方书剑回头,笑:“嘎子哥,等你好了我再来找你。”
他想说,求你了,哥,但他动弹不得,也开不了口。他哥看着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又夹带着悲悯。方书剑动了动嗓子,心脏滚进枯井里,他又乖乖挪回去,在床头那张孤单的椅子上坐下。
郑云龙把烟头掐灭了,又无比自然地把阿云嘎嘴里那根燃得慢的烟尾拿出来,叼进嘴里,慢吞吞除了卧室,关了门。他从头至尾都没看方书剑,方书剑也没看他,阿云嘎成了两人唯一的连线。
门一关,狭窄的空间就锁死了。方书剑耷拉着眼皮,整个人在橘色的光晕里显得幼。阿云嘎把他的头抬起来,他手上有一层薄茧,体温偏凉。而二十岁的方书剑有光洁柔软的皮肤,脸上是灼人的烫,和健康的红。
“哥。”方书剑很乖地喊了一声。
“说说你的角色吧。”阿云嘎说。
那部剧的名字叫《青春诗》,方书剑的角色是一个十七岁正在发育的,有性别认知障碍的,渴求着成熟男人爱他的男孩。
他在面试的时候就已经给出了关于这个角色的答案,他说:“我曾经见过她,她穿着红色套裙,穿着高跟鞋在长凳上跳舞,很美。”
“她很漂亮。”方书剑看着阿云嘎,又把自己的答案和盘托出。“有爱别人的能力,也拥有很多爱。”
错了,他还没有学会爱自己,哪有爱别人的能力。他也不漂亮,他自卑,懦弱,时时陷入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惊惶之中。他是虚假的,孤独的,在俗世之间站错了位置的一个异类。
方书剑说不下去了,他曾经见过的,漂亮又饱满的根本不是他自己。眼前人笑着看他,除了眉眼被岁月刻上记号,和他曾经见过的那人并无区别。
方书剑猜自己瞒不过阿云嘎,但并不想在他面前一层一层把秘密剖析透彻。于是他闭口不言,像高中生在考卷面前给不出答案,又像小孩耍起了别扭的脾气。
于是阿云嘎体贴地为他换了话题,他说:“我很羡慕你,才二十岁,像一张白纸,前途那么漂亮开阔。”
方书剑并不认同他的话,二十岁的孩子有什么好羡慕的,空白浅显,他们的爱莽撞又脆弱,是一块透明的玻璃。
“这样刚刚好啊,透明的。”阿云嘎又说:“不需要成为谁,也不要一定爱谁。”
“你是演员,要对自己的角色负责,不能轻视他,更不能篡改他。知道吗?”
方书剑聪明又省心,有让人羡慕的活络脑袋。“哥。”他喊,阿云嘎看他,他伸出手挡住长者的眼睛,他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把眼睛闭上。”
秘密是用耳朵听的,闭上眼睛有什么用?阿云嘎笑,身体却应和着他,睫毛刷过少年温热的手心。
但他或许不知道,这个秘密不用听不用看,此刻,秘密闭上了眼睛。
方书剑就这样明目张胆打量着他的秘密,犹如进入草原,看一场白色的大雾。阿云嘎属于方书剑二十年来浅显阅历中的一个不可归类。以镜头为生的人,多数是漂亮的琉璃珠,即使有裂缝,那也能成为他们身上漂亮的花纹。而阿云嘎却好似一道被闪电劈开的裂谷,一条看不见纵深的沟壑。
大雾是看不透触不到的,于是方书剑附身,去吻那道沟壑,去吻他秘密的嘴唇,很轻很浅,像一个庄严的仪式。方书剑控制住了眼泪,只剩眼眶红着,把惊涛骇浪的委屈全部压了回去。
他想,这一瞬间,20岁的方书剑是不是成为了一个大人。
阿云嘎睁开眼睛,他的眼睛依旧是月亮照射下的温柔的一滩湖水。他抓住少年的手背,也回赠一个吻。
他讲:“艺术的道路总是漫长又充满遗憾的,但是我很期待未来的方书剑,会是一个怎样了不起的大人。”
方书剑走后,郑云龙又端着满是烟头的烟灰缸走了进来,他走姿闲散,面无表情,像是被那只烟吊着最后的命。
阿云嘎又找他要烟,郑云龙也不吝啬,把最后一只赠与他。
“还疼吗?”他俯身点烟的时候问。
“还行,吃了止疼药。”阿云嘎吐出一口雾,把燃着的那一头烟悬在烟灰缸上面。
“他很漂亮,才二十岁,我很喜欢他。”阿云嘎讲。
郑云龙把烟雾吞进去,过了肺,又吐出来,他勉强睁着眼睛,烟灰缸和烟全放一只手里,高举着,身体一半却躺在了床上。
他说:“我去你大爷的,我二十岁的时候更漂亮。”
“是了,你也很漂亮。”他成功逗笑了阿云嘎。
方书剑回去之后发了一场高烧,瘫在他租的狭窄的公寓里面昏昏沉沉。导演好似被人魂穿,包了鸡汤专门来看他。方书剑从床上爬起来,受宠若惊地壶底的汤汁喝得一干二净,导演看傻子一样慈爱地看着他。
方书剑没病多久,年轻的身体很快恢复了活力,他终于从瓶颈区走了出来,排练室比以往又吵了几分。
对于他的初舞台,方书剑心里还是忐忑的,尽管导演拍他胸脯为他鼓劲的力道,差点把他吃的早饭都给捣出来。
那个节目之后,音乐剧的市场活络了好些,台下乌泱泱观众差不多也坐满了。梅溪湖男孩来了好几个,说是专门来看他出丑,却依旧gay里gay气捧了几束开得旺盛的花。
方书剑谢幕的时候看见了坐在观众席中的阿云嘎,当然还有他旁边的郑云龙。阿云嘎一直在不停的鼓掌,旁边的郑云龙看着还算是有精神,想必这只是给音乐剧面子。方书剑朝他们露出一个朝气蓬勃的笑,又鞠了一个90度的躬,就被台上明显都很兴奋的少年们簇拥着下了场。
梅溪湖男孩们在后台把他堵了,带来的花束差点把他淹没。“很优秀!”他们说。方书剑咧嘴,嘚瑟:“这我当然知道。”然后他就被那群男孩们揍了,他抱着花被男孩们追着乱窜,鸡飞狗跳般。导演在门口叹气,当爹当妈带孩子太不容易。
方书剑上厕所时打开微博才发现阿云嘎发了微博,与他有关。他点开,看见一张他在舞台上的照片,阿云嘎写:“特别特别棒的音乐剧演员方书剑,未来一定会有更多惊喜,我们永远,比心。”
方书剑笑,回他:“爱你爱你爱你爱你,永远爱你。”
后来,有很多人问方书剑,十八岁有没有发生一些印象深刻的事情?
他的二十岁,漂亮的二十岁,被那么多人喜欢的二十岁,都完完全全属于那个秘密。他从未对人提过,他曾经被温柔的目光注视,以至于那么急切地想要成为大人。
他也永远不肯忘记,他曾经遇见一场草原上拔地而起的大雾,曾经瞻仰过一道像伤口一样的裂痕。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他说。
END
我的方方,姐姐爆肝了两晚上,才让你拥有一个吻,最后还be了,姐姐对不起你。
但姐姐好喜欢方方啊,漂亮活泼聪明,像奔流的溪水,像林间的小鹿。